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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若水][絕妙好妖]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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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2-14 01:17:37
第九十八章 很牛的絕招

“好無恥的男人,居然偷襲我!”得了空暇,石不語連忙招手,將小白喚回,守在身前,這才心中一定,向對方喝道。

“偷襲?”那人翻了翻白眼,“閣下難道忘了,我每次都有事先提醒攻擊部位嗎?”

石不語頓時語塞,對方倒的確有提醒過自己。便在此時,那先前的執武尊也已躍回那人身旁,搭著他的肩膀,朗聲笑道:“若說這世上,還有誰肯在交戰時先行提醒對手的,也隻有你這遊雲客了。”

那位被稱為遊雲客的宗士拱拱手,微微帶著笑容,朝石不語徐徐道:“閣下莫要頑抗,我等並無惡意,隻是盤問幾句即可。不如你將麵紗摘下……”

“想都別想!”石不語直接搖頭,打斷了對方的話,開玩笑,摘下麵紗,如果明天又被你們在營中撞見,豈不是完蛋!

“這又為何,隻要沒做虧心事,看看麵貌又有何懼!”這遊雲客也並不生氣,依舊柔和的問道,似乎脾氣甚好。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恩?”

“這個……我師父立過規矩。”

“恩?”

“她說,‘看到你容貌的人,就是你未來的娘子。’而兩位,似乎是男性!”

“……”被這惡俗的小說橋段所震驚,執武尊與遊雲客同時張大嘴巴,陷入無盡的石化。過得片刻,那位比較欠缺腦細胞的壯漢先行恢複過來,大怒道:“小子!你當我們是白癡嗎?還不束手就擒!”

“桀桀!多謝兩位給我時間準備!”石不語忽的邪邪一笑,四翼同時展開,雙手法印齊結,大喝一聲,“乾坤無極九天玄冥八荒……”

執武尊與遊雲客麵色一變,連忙運起元力,護住渾身要害,兩對視線齊齊投向張牙舞爪的對手,準備接下這聽名字便很牛的一招。

然而,下一刻,氣勢宏大到及至的石不語,已經一個翻身,向後狂奔而去,片刻之間,便已飛出半裏開外。

“啊……”眼見對手越飛越遠,那兩位或梗直或實誠的宗士猶然全身戒備,麵色凜然,隻是許久之後,才齊齊發出一聲怒吼:

“臭小子!你給我回來!”

“當我白癡麼?拜拜了你勒!”

費了些工夫,石不語繞行數周,好歹甩掉了兩位吊靴鬼,在營中士兵晨練之前,摸回了營帳。莫愁正合衣靠在**,見他進來,連忙撐起身子,上前幾步,示意其放低聲音,兩人隨即就夜間的事交流幾句。

“一夜未睡嗎?”石不語脫去夜行衣,朝對方望去,麗人雙目紅腫,神色也有些憔悴。

“睡不著!”莫愁輕輕搖著頭,合著玉掌輕輕打了個哈欠。

“莫非,一直在想著……”調笑的話兒未落,男子忽覺胸口劇痛,口中哇的一聲,吐出幾口淤血,恰恰落於床沿上。

莫愁吃了一驚,急忙幫他撫著胸口,顫聲道:“怎的受了傷?”

“這個,說來就話長了。總之……”

便在此時,門外忽的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即響起宛郡主那獨有的甜聲:“逝哥哥,我可以進來嗎?”

石不語來不及反應,下意識的應道:“進來吧!”

話音未落,莫愁忽然的合身撲上,雙臂一勾,將他拉倒在**,繡被一卷,已將兩人裹在其中,隻露出頭顱來。

軟香在懷,石不語也不由得有些發怔,隨即便明白過來,那床沿上剛剛被自己沾上許多血跡……

便是這瞬息之間,早已不耐煩在門外等待的宛郡主,聞得此言頓時如奉綸音,隨手掀開簾子邁了進來。她一向專研煉器,即便知道些男女禮教大防,也不太在意,因此,此時雖見哥哥與嫂嫂並排躺在**,卻也未曾覺著害羞與不安,隻是暗自有些羨慕兩人的感情如此親密,貼得緊緊,不肯分開片刻。

她這邊正在感慨,躺於**的石不語卻是冷汗迭冒。此時因為將近夏季的緣故,莫愁的衣裳甚是單薄,兩人緊緊相貼,隻隔著一層薄薄的輕紗,幾乎等於敞露相對。那種細膩光滑的膚感,那種帶著脂粉味的處子幽香,那種淡淡的呼吸噴灑在耳邊的感覺……無不令心猿意馬的男子起了最為自然的生理反應。

更糟糕的是,莫愁似乎已察覺到了他的變化,美目中帶著兩汪清泉,不住向身旁的男子瞟來,櫻唇微微閉合,極是誘人,一切的一切,都已說明,這位被吃了偌大“豆腐”的美人兒,已在夜叉稟性的引導下,快要按捺不住心中的欲望了。

見得如此,石不語再不敢多望,急忙轉過臉去,朝著若無其事一般、帶著淺淺微笑的小郡主問道:“宛妹妹,這大清早的,便來場酒店查房嗎?”

“逝哥哥,我們今日何時入城?”知道自己這位兄長常會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詞語,宛兒早已見怪不怪,微微一怔,便切入正題道。

“這個嘛……”石不語頓了頓,打算尋個借口推辭,隻是身邊的莫愁忽的清醒了一些,在繡被下掐了他一把,隨即插口道:“宛妹妹,濟州的夜景頗為熱鬧,不如讓夫君黃昏時陪你去吧!”

“真的嗎?可以啊!”宛兒自是不住點頭,毫無異議,隨即便有些不舍的告辭離去。隻是,少女歡快的身影,卻沒有留意到,身後營帳中頓時籠罩的一片陰霾。

“你的意思,該不會是……”石不語掀開身上的繡被,目光直視著身旁一臉微笑的女子。

“不錯。”莫愁對那種異樣的氣氛毫無感覺,徑直點頭道,“若要救人,這是最有效的辦法……難道不是嗎?”

她一麵如此說道,一麵已徐徐起身,繡被在曼妙的身段上緩緩滑落,隨著動作的加劇,展露出許多本不應暴露在空中的誘惑來。石不語隻瞥得一眼,頓時麵紅耳赤,尷尬的轉過了頭去,原來略帶薄怒的氣勢也減弱了幾分。

“雖然如此,但宛兒一向以赤子之心待我。我隻怕……會連兄妹都做不成。”

“一個活妹妹和兩個死兄弟,哪個重要?”

“……不是這麼算的?”

“那怎麼算?”

“喵喵的,不要逼我!”被擠兌得無話可說的男子,終於忍耐不住心頭的火氣,怒道,“這又不關你的事!”

他話方出口,便知道自己犯下大錯。隻是此時,聞得此言的女子,已突然收攝了所有的麵部表情,輕輕拍著掌心,不住點頭道:“說的好!確是不關我的事!”

“……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一旁的男子,早從她那蒼白的麵色與顫抖的朱唇看出不妙來,連忙硬著頭皮解釋道。

“不用解釋,我又憑什麼來幹涉逝公子你的決定?”莫愁咬著櫻唇,顫聲答道,隻是話到嘴邊,美眸中忽的湧出兩泓清泉來,隨即那帶著幾分忿忿的語氣也變得幽怨起來,或許是不願讓人看見自己難得的柔弱姿態,她很快便轉過身子,低低抽泣著,隻將一個微微顫抖的身影留給對方。

石不語怔了半日,不由歎了口氣,這位每日帶著笑容的麗人,隻怕在眾女之中,卻是心腸最為脆弱的。莫要看她每日做出許多妖嬈之態,時不時輕呼著要去采補精氣,數年下來,何嚐見她誘惑過一人,采補過哪怕那麼一絲?這位始終因為夜叉身份而耿耿於懷的千年美人,若是一定要描繪形象,倒是可以借《紅樓夢》中的兩個人物——寶釵其身,黛玉其心。

想到此處,他不由越發埋怨起自己的火暴脾氣來,呆呆坐了許久,終於忍耐不住,伸出雙臂,微微攬住了對方的香肩,輕柔而堅定的將她扳轉過來,再看那麗人,早已哭得梨花帶雨,滿麵憔悴之極。

“抱歉……我,我不該拿你做出氣筒……”

“你不用道歉,奴家就是這樣的命,哪敢……哪敢……”

雖然知道對方說的絕對是氣話,不過明知理虧的男子哪還敢多言一句,咽了咽喉嚨,歎口氣道:“我近來脾氣大,連累了你,真的很抱歉。不過,我心裏清楚的很,這世上真正對我好的,也隻有那麼幾人,你便是其中一個了……”

這句話卻和後來的止雨劑有異曲同工之妙,方才出口,便見對麵那麗人的啜泣聲頓時小了許多,麵色也稍霽了一些,如此看來,石不語倒與治水的大禹有得一比。

見得奏效,男子自然再接再厲,一連又倒出許多“情話”來,到得最後,幹脆便厚著臉皮,拿出無賴的精神,扯著嘴角道:“莫愁,你便原諒了俺吧,俗話說的好,夫妻哪有隔夜仇,床頭打架床尾合……”

此言一出,隻聽得一聲嚶嚀,方才還垂著頭的玉人頓時滿麵嫣紅,一腳便將那占自己便宜的無賴踹下了床去,脆著嗓音嗔道:“誰……誰……誰和你是夫……”

眼見如此動人場景,石不語越發嬉笑起來,幹脆便坐在地上,捧著膝蓋道:“呀!若不是夫妻,怎麼昨日某人還應承老爹要盡早生個……”

話音未落,隻見抱枕、繡被、床席一起迎麵飛來……正所謂:“美女與無賴一色,抱枕共繡被齊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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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別怪我

這日黃昏時分,按照事先的約定,石不語帶著宛兒往城中觀賞夜景,或許是不喜人打擾,兩人在半路便喝退了楊林派來護衛的部屬,先行離去。至於莫愁,則是以“回城收拾行囊”為理由,在早些時候便離開軍營,將預定的計劃通知磨刀霍霍的秦暮等人。

根據之前的策略,在入城之後,作為主要誘餌的石不語,應當盡量將宛郡主引誘至城中牢獄——單知雄與程行烈兩人正關押於此處——並且尋找時機將其挾持為人質。如此一來,埋伏在四周、由李密率領的一千精兵必然現身,將石不語等人包圍,不過,即使如此,手中握有保命王牌的三位“劫匪”卻沒有生命危險,他們可以在對峙中逐漸向南城門移動。

之後,在即將到達城門時,事先埋伏於沿路各處的數十位豪傑將率領伴當一起發難,在兩側與後方製造騷亂,乘機衝擊包圍網,為石不語三人的逃脫製造空隙,之後,他們便可與受到驚嚇的百姓一起,乘機衝出南門。

至於徐世績,早已在離城五裏的嵬良坡等候,待到人馬匯齊後,便一路向潞州逃竄,那裏是單二的勢力範圍,之後便起出王杠,招兵募馬,奪下潞州為基業,再徐圖發展……

應當說,這個計劃,雖然不是那麼的完美,但也勉強可以行通,畢竟在敵眾我寡的倉促情況下,你還能指望主角們象小說中所寫的那樣,揮手之間,便是數條驚天地泣鬼神的妙策,將數十萬智商低於60的敵人打得丟盔卸甲不成?

不過,在入城之後,石不語所執行的第一個步驟,就出現了一些小麻煩。宛郡主似乎很欣賞這夜間的自由空氣,在城中漫無目的的徘徊許久,始終沒有休息片刻的念頭,見得如此,原本便有些心虛與內疚的男子,更不敢催促她去找李密,隻得忐忑不安的陪其四處嬉鬧。

眼見得天色漸暗,正是焦急萬分之時,方才笑逐顏開的宛兒,忽的神色一黯,朝著心不在焉的同伴嗔道:“逝哥哥,你可是不情願陪宛兒啊?”

“啊?不,沒有的事!”

“那你怎麼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方才一連呼你三次都不答我!”

“這個嘛……”石不語本欲胡說八道一番引開話題,忽的心中一動,“我是在想著那兩個賊人的事。”

“賊人?”

“就是那兩個劫了父王十萬王杠的混蛋。我在想,如何才能讓他們開口?”

“原來是這兩個壞蛋害逝哥哥走神!”宛兒信以為真,捏著小拳頭道,“不如我去幫你問案啊。”

石不語心中一喜,麵色卻是不變,依舊皺著眉頭道:“這個……宛兒,隻怕你幫不上什麼忙。”

中了這激將法的小妮子聞言,頓時漲紅了臉,撅著嘴道:“這有什麼!憑我的搜魂梭,不怕他們不乖乖聽話!”

“搜魂梭?你新製作的元器嗎?”

“是,剛剛成功的。”提到這件元器,宛兒頓時興奮起來,拉著石不語便跑,“我剛好也想試試它的威力。”

兩人行至城中牢獄附近時,埋伏在周圍民房中的李密,已得到手下稟報,匆匆趕來,看他雙目紅腫,顯是從昨夜起便未合過眼。

見到大哥與妹妹後,他先是調笑一番,隨即拉著石不語到一旁,埋怨了幾句。不過,在宛兒不顧兵士的攔阻,執意闖入牢房後,他也隻能苦笑著搖頭,陪伴著入內。

“不關我的事!小妮子吵著要試試元器。”石不語一麵向義弟攤手示意自己的無辜,一麵將目光投向數十位士兵看守的重牢內。

單二與行烈兩人被緊緊的捆縛在木柱上,渾身血跡,不過神誌倒還清醒,見得石不語到來,他們冥冥中也感知到什麼,一起低下了頭去,免得讓人看出破綻來。

“罷了!”看著宛兒已十分興奮的命令士兵打開牢門並且取出元器,李密也隻得歎口氣,朝石不語低聲道,“若是父王責怪下來,便說這是我們三人的主意吧!”

石不語心中一熱,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隻是事到臨頭,也不得不做,他隨意行了幾步,裝做觀摩的樣子,跟著宛兒入了監牢。

“逝哥哥,你也來看我的手段嗎?”小妮子見他入內,滿麵都是興奮之情。

石不語歎了口氣,朝李密瞟了兩眼,沉聲歎道:“二弟,妹妹……”

“恩?”

“我,對不住你們!”

“……”

兩人愕然之間,方才還滿麵哀愁的男子忽的暴起,不知從何處變出一把利刃,緊緊靠住了宛兒的玉頸,另一隻手運起妖力,瞬息之間,已捏斷了捆縛單二的繩索。得到解脫的後者,立刻幫助行烈脫身,隨即占據了牢門,防止士兵湧入。

“大哥,你瘋了不成!”回過神來的李密,幾乎忍耐不住便要搶身入內。

“抱歉!”石不語歎了口氣,望了眼身前滿麵淚流,嚇得有些癡呆的小妮子,“隻是,這兩人雖然罪不容恕,卻恰好是我的結拜兄弟,所以……”

李密怔了片刻,頓時然泄了氣:“大哥,你這麼做,可知後果嚴重,況且父王那……”

“父王那,我自會解釋!”石不語心中一緊,手中刀刃也不由緊得一緊,厲聲道,“隻是現下,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因為對方手中的人質,李密所率的一千精兵,並不敢表現出任何進犯的意圖,在僵持中,石不語三人借助著僵持的局麵,逐步出了牢籠,向南門緩緩移動,至於沿路的百姓,早已被驅趕入屋,沒有半個敢出來行走的。

行至半路,隻聽得遠處隱隱傳來一聲號炮聲,似乎便在行台附近。石不語與身旁兩人對視一眼,知曉秦暮必然已經得手,挾持了唐璧為人質,將城中衛兵引了開去。李密麵色一變,揮手示意手下親兵過來,附耳說了幾句。那親兵隨即朝城外狂奔而去,口中高呼:“爵主有命,速速關閉城門!”

便在此時,隻聽得一聲炮響,四周民宅中齊齊一聲吶喊,同時湧起火光。夜色之中,也不知有多少人馬殺來,百姓頓時驚慌失措,紛紛從屋中逃出,在有心人的刻意安排下,朝著石不語這邊湧來。

原本已成形的包圍網被人潮一衝,頓時亂成一片,任由李密如何呼喝,也收攏不起來。石不語等人心中大喜,急忙簇擁著宛兒向前奔去。單二與行烈一左一右挾持著人質,石不語則在附近開路,但凡有人接近,便掀起妖浪,將其遠遠推開,免得阻塞了道路,如此行了一柱香的工夫,已遠遠望見城門,羅瓊、王伯當不負重托,已率著數十名伴當奪下了城門,正苦苦支撐著百餘名士兵的圍攻。

石不語搶上一步,妖浪齊出,將數十名士兵擊飛出去,餘眾見狀,吶喊一聲,四散而去。羅、王二人大喜,急忙護住城門,掩護眾豪傑出城。李密在後遙遙望見,心中大急,無奈被人潮所阻,一時哪裏近得了身。

“你們先走!”石不語隨手擊飛一人,口中大喝道。視線所及,忽見右側一根棟梁,被百姓擁擠之下,已徐徐倒下,目標正是一旁被兩名伴當看守的宛兒。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自身安危,大喝一聲,橫身撲上,人在地上滑行,兩掌已猛然擊出,阻了那大木一阻。那大木下壓之勢一減,隨即又倒了下來,宛兒目光呆滯,顯然已驚得呆了,竟然未動半步……

“小心!”千鈞一發之際,石不語雙足死命一撐,運起妖力,展開清藍雙翼護住身子,整個人合身撲上,壓在對方身上,那大木恰恰砸下,堪堪給了他背部重重一擊,一口鮮血猛然噴出,他腦海中才冒出“又暈”兩字,便已失去了意識。

“逝哥哥!”隨著某位男性的蘇醒,傳來的是一聲驚喜的輕呼。隨即映入眼簾的,是宛兒那張表情複雜的小臉。

“這麼說來,我們沒有成功?”石不語苦笑一聲,按照事先的約定,在逃脫之後,他們將會放走宛兒,既然現在宛兒還在,那就意味著……

“一半一半。”莫愁不知何時行了過來,蹲下身子笑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隨便!”

“好消息是,我們已經順利逃出,除了幾名伴當外,你那些盟友都已在這嵬良坡集中。”

“是嘛……那麼,壞消息是?”

“我們被你的義父包圍了!”

“……”石不語頓時無語,轉頭望向一邊的宛兒,現在他能理解,為什麼宛兒還在這,很顯然,眾人要逃出生天的話,這張王牌斷斷不能舍棄。

見他望來,宛兒麵色一沉,有些黯然的低下了頭去,顯然還在為這位義兄的背叛之舉而神傷。

石不語瞧著對方頸上的淺痕,心中不是滋味,越想越恨,不由得伸出手來,“啪”的一聲,給了自己一個重重的巴掌。

宛兒吃得一驚,急忙伸手去阻止他的愚蠢自殘,口中呼道:“逝哥哥,你,你別這樣,我知道你有苦衷的。不然,不然我方才早就逃走了……”

男子聽得心中一凜,更是難受,小妮子居然為了自己的安全,舍棄了方才難得的逃生機會,喉中頓時一陣哽咽,不知該說什麼好:“宛兒……總之,總之,哥哥對不住你……”

聽得這話,兩行清淚不覺便從那一向不知愁滋味的女娃兒眼中滑下,她嚶嚀一聲,猛的撲入石不語懷中,大聲抽泣起來。

“不哭!不哭!”石不語輕拍著她的背心,眼中也是一陣酸楚,連忙別過頭去,不讓人看見自己這副小兒女之態。

“二哥!”便在此時,很不識趣的徐世績從遠處急奔而來,口中呼道:“楊林身在坡下,指名要與你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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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一路向東

望著眼前滿麵憔悴,怒氣四散的戎裝老者,石不語躊躇許久,終於輕扯馬韁,上前幾步,輕聲呼道:“父王……”

“哼!”楊林雙目朝天,尖聲拱手道:“不敢當,老夫何德何能,敢有這樣的子嗣?”

石不語歎了口氣,望了眼另一側的李密,跳下馬來,向前行去,楊林身旁數十名衛士吃了一驚,齊齊湧上前來,卻被楊林輕輕揮手,示意退後。

行了幾步,石不語怔了片刻,忽的雙膝一曲,跪倒在楊林馬前:“孩兒自知死罪,任由父王處置,隻望父王能放那些兄弟一馬。”

他這一舉動實在太快,到得此時,另一邊的行烈等人才反應過來,隨即紛紛呼道:“逝兄弟,跪他做什麼!我等便是拚了這條命不要……”

隻聽得唰的一聲,楊林已抽出利劍,架於石不語頸上,口中斥道:“你挾持了宛兒,欺我不敢下手麼?”

“孩兒不敢!隻要我這些兄弟安然脫身,宛兒必然平安無事。至於孩兒,卻不敢逃脫,任憑父王處置!”

“這還叫做不敢!”楊林大怒,手中利劍不由緊得一緊,登時劃出一道血痕來,石不語動也不動,隻是睜著一雙眼睛與他對視,毫無退卻之意。

過得許久,楊林長歎一聲,收起利劍歎道:“罷了,此事便依你!我退兵三百裏,不去追趕。你速速放了宛兒!”

“多謝父王成全。”石不語低下頭來,重重叩首,隨即起身離去。

“且慢!”便在此時,隻聽得身後一聲厲呼,楊林上前兩步,手起一劍,將甲上紅袍割下一塊來!

“你我二人從今日起,再無父子之情。我不日便將起兵討伐爾等叛賊,你好自為之!”

石不語默然半晌,重又跪下身來,重重磕了三個頭:“父王,孩兒不孝,望您保全龍體,提防……北方那人……”

或許是投鼠忌器的無奈,或許是因為相信這位曾經義子的人品,在兩人分別不久以後,山下的楚軍已徐徐拔營,向後退卻三十裏。至於“叛賊”這一麵,出於對石不語的信任,也毫不猶豫的釋放了遭到軟禁的宛郡主。可以說,雙方如此爽快的舉動,在數千年以來的“綁票”史上,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出於心中的內疚,石不語並未親去送別宛兒,而由被揭穿真實身份的莫愁代勞。不過,即使如此,若有所失的男子仍駐馬於土坡之上,望著那遙遙遠去的身影,默默道別。也許是感應到冥冥中的神識,迤儷而去的宛郡主不住的向著此處眺望,在不知曉詳情的觀眾看來,不象是被成功解救的人質,倒象是在家庭阻力下被迫分離的戀人……

片刻之後,收拾了心情的眾人齊齊上馬,加速遠離這片是非之地。途中漸漸分流,不少豪傑暫時道別而去,返回山寨收拾人馬糧草,隨即再往潞州匯合,單二與他們逐一擁抱道別,簡簡單單的,並不羅嗦。事實上,他們也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如果楊林所言屬實,不消一月,朝廷便將起大軍征伐,換句話來說,留給眾人招兵募馬、打造購買軍械的時間,隻剩下這短短的三十日了。

一路狂奔中,莫愁徐徐靠近麵色憂鬱的男子,輕聲道:“宛郡主要我帶句話給你……”

石不語歎了口氣,稍微減緩了速度:“你說吧!”

“她說……”莫愁頓了頓,意味深長的道,“一日為兄,終生為兄!”

“是這樣嗎?”石不語身軀一振,遙遙望著遠方的夕陽,默然無語。過了許久,他忽的豪氣頓生,長嘯一聲,一夾雙腿,策馬狂奔而去。

眾豪傑見之愕然,片刻之後,紛紛會心一笑,齊齊加速奔騰。數十道昂然身影的背後,隻留下滾滾不息的黃塵與爽朗的笑聲……

“王侯將相豈有種,看吾輩,叫囂揮突覆俗塵!”

一路無話,眾人搶在大楚的檄文之前,抵達了二賢莊。單二一麵命人掘取王杠,一麵武裝起莊中數百家丁,又發出令箭召集附近響馬盜匪,一日之間,便集合約千人雜軍,隨即進攻州府。潞州官吏毫無防備之下,被單二等人輕鬆突破城門,一路殺至府衙,砍死了那位號稱“挖地三尺”的知州,城中僅有的五百老弱守兵盡數投降。徐世績隨即發榜安民,又打開糧倉賑濟百姓,順帶募集新兵,更盡召城中數百鐵匠,連夜不停打製兵器。

也是拜楊廣無道所賜,潞州黎民早已苟延殘喘數年,隻缺個領頭之人。今聞得單二登高一呼,頓時應者雲集,那些走投無路者紛紛投軍效命。待到各路盟兄弟燒了山寨率著部屬齊集潞州時,單二麾下已有三四千人馬,加上各路盜匪,已過了半萬之數。事實上,還有許多東齊難民聞得潞州有糧食分發,正不斷向此處湧來,若不是兵器不足,要編成數萬軍隊,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三日之後,整軍完畢的眾人於府衙中集結,商討下一步的行動。石不語對於這些軍事戰略一絲不懂,隻得默默坐在其中觀看列位兄弟發揮。不過,即使如此,在他相當粗淺的行軍知識看來,這些響馬出身的將領們所提出的可愛見解——例如“反攻登州、殺上大興”,倒象是前世的幹部業績,大多屬於中看不中用的麵子工程。

而眾人之中,唯一懂得行軍打戰的,恐怕也隻有秦暮、羅瓊、王伯當與徐世績四人了。因此,在聽取了片刻的所謂建議後,這四位領導者終於忍耐不住,舉手阻止了漫無意義的空想。

“各位兄弟,我等現下雖是蓬勃,卻危機四伏。”秦暮站起身來,拉開一張地圖道:“潞州北有鎮撫使李道宗,座下三千火犀兵,甚是了得;西有定南節度使羅士信,率著一萬能征慣戰的兒郎;至於南麵,則是剛剛吃了我們大虧的唐璧,其實力雖然最弱,背後卻有靠山王楊林撐腰。若是這三方一起約定向我等進攻……”

聞得這番講演,前一刻還興奮得仿佛娶到美妻一般的數十豪傑,在下一刻,便如同發覺妻子乃是人工美女一般,沮喪得無以倫比。過了許久,稍微緩過神來的齊國遠試探性的問道:“那麼,我等豈不是沒救了?”

“那倒未必!”徐世績站起身來,輕輕點著那地圖上的一處,沉聲道:“唯今之計,隻有死中求活,向此處行軍。”

眾人齊齊望去,頓時集體僵化。過得許久,隻聽得王伯當倒吸一口冷氣,口中驚道:“密雲山麓?”

所謂的密雲山麓,是橫亙在東齊、濱海、登州三府之間的綿長山脈,地勢險峻,但多為深山老林,一向罕有人煙。從地理位置上來說,它是三府兩兩之間最便利的捷徑,具有相當重要的戰略意義,理應受到重視;但與事實相反的是,百餘年來,大楚官方竟沒有派遣一兵一卒進入這座山麓,任其橫亙在兩府之間,便是後來修建的官道,也於山麓附近繞行,並未直接穿越其中……

而導致這不可思議一幕的,便是密雲山脈中的特殊居民——密雲妖族。自數百年前幾隻零散的妖族遷入這片土地起,密雲山麓很快便成為妖族的樂園與人族的禁地。險峻的地形,複雜的路徑,種類繁多的異獸,不時爆發的毒氣與瘴氣,這些看似不利的條件,卻讓這塊惡地變成了不少妖族的避難所。

數百年來,隨著許多妖族在此地的繁衍發展,密雲山麓已經成為一股不可小視的力量,楚文帝也曾數次興兵征討,卻屢屢敗下陣來,最後一次,更是邀聘了數百名宗士隨軍同行,卻依舊在兩敗俱傷的情況下鎩羽而歸。據部分生還的宗士透露,這密雲山脈中的群妖實力不可小估,更飼養著數量極少的辟元羧——這種溫順的異獸並沒有太多的攻擊力,但其臍下三寸處的精血經過煉製後,卻可以抵禦元術攻擊,將其化於無形。正因如此,一向自恃無敵的宗士,才會在占盡上風的情況下,遲遲無法消滅密雲群妖。

不過,雖然遭到了楚文帝的屢次侵犯,密雲妖族,卻始終沒有奮起反擊的念頭。他們似乎已經習慣了山中的平淡生活,數百年來,竟無一支族群踏出過山地一步。久而久之,四周原本心存恐慌的各個州府也逐漸放下了心頭大石,幹脆聽著任之,隻當這座山脈是看得見摸不著的海市蜃樓,彼此倒也因此相安無事了許久。

然而,即使是最為善良的綿羊,也會用犄角去衝頂貿然進犯的獅子。所以,在徐世績突然提出如此大膽的穿越計劃時,即使是最最缺乏腦細胞,被公認為三十九位豪傑中最笨的尉遲兄弟,也忍不住用不可理喻的目光巡視著天才到瘋狂的軍師。

“三弟,你是嫌我們死得不夠快嗎?”事關安慰,原被打算濫竽充數的石不語,也隻得起身否定這個建議。

“恰恰相反,如果我們不打算死在楚軍手中,就必須穿越密雲山麓。”徐世績一麵竭力解釋,一麵將手指在地圖上移動了幾寸,“試想一下,假若我們穿越成功,便能進入兵力最為薄弱的濱海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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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兄弟們借條路

“濱海府嗎?”王伯當與秦暮對視一眼,若有所思的道,“不錯,的確是個很適合發展的割據之地。濱海西、南兩麵皆是密雲山麓,可以隔離登州、潞州兩府的進攻,東麵靠海,若是我們能夠奪取濱海原本的水軍船隻,便可通過海上運輸流通物質,如此一來,三麵安然的情況下,隻需聚兵一處,專心提防西北麵的李道宗即可。”

“YY得倒是不錯!”石不語在旁搖著折扇,潑起冷水來,“問題是,密雲山麓中的妖族,又豈肯借道與我們?”

眾豪傑紛紛點頭,頓時喧嘩起來,須知,妖族一向與人族耿介甚深,輕易不肯相助。自己這邊,又是數千人的軍隊,隻怕到時入山之後被誤會為侵略者,隨即遭來……若說是對付人,憑著這裏的三十九盟友,自然毫無問題,不過,假如麵對的是一群老妖的襲擊,隻怕就會出現一麵倒的狀況。

“此事,說難難,說容易也容易。”徐世績忽的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朝著預感不妙的男子笑道,“二哥,恐怕這事便要著落在你身上了。”

“……老三……”

“恩?”

“所謂兄弟,是仇人的代名詞嗎?”

解釋到最後,徐世績的妙計,也不過是要石不語憑借自身與莫愁等人的妖族身份,向密雲山麓中的群妖借條可以通行的道路來。當然,如果對方需要買路錢並且也喜愛黃白之物的話,在單二這麵,並不介意將收繳的錢財貢獻出一部分。

不過,在作為敢死隊的男子看來,這種計劃的成功率,絕對不會高於銀影的突然開竅。一來,人與人之間都不能互相信任,何況陌生的妖族;二來,假若要支付酬勞的話,妖族又要黃金白銀來做什麼?買糧食還是買美女?

可惜的是,已經被危機衝昏了頭的豪傑們,居然在苦苦討論一個晚上後,一致同意了這條瘋狂計劃,隨即開始在秦暮的指揮下高速運轉,籌備起各項事宜來。眼見如此,一直誓死不從的石不語,也隻得暫時放開憂慮,被迫配合起這個計劃來……兩日之後,整裝完畢的“遠征軍”正式撤離潞州,向密雲山麓進發。當然,由於目的地帶來的震懾威力實在過大,原本集結完畢的五千雜軍,在抵擋山麓時,便隻剩下四千實在走投無路的舍生忘死之徒。

而在這之後,似乎是為了印證這個計劃的荒謬與糟糕,在進入山麓半日之後,在前方偵察的小隊便“幸運”的宣告失蹤,而根據唯一返回的士兵所述,在前方必經的山穀中,似乎駐紮著相當數量的妖族……

“那個……裏麵有人,不,不,裏麵有妖嗎?”

望著被樹木遮蔽的深邃穀口,正在充當使者喊話的石不語,隱隱覺得心跳加快了數十倍,不僅如此,從背頰上不斷下滑的冷汗,似乎在提醒自己,當心對麵隨時可能射出的標槍、妖丹、術法……

“妖族的朋友們,我們是大大的好人啊,你們能不能派個代表出來喝茶……”

男子又喊了幾句,回望了幾眼,聲音開始顫抖。昨夜臨時駐紮時,莫愁忽的向眾人建議,將交流的任務交給他。雖然某位男性反複辯解“為為何每次充當小白兔的總是我”,但殘忍的夜叉還是回答道“因為你的體形看上去相當無害,而且也不太好吃的樣子……”

“逝哥哥真可憐!”漪靈躲在一塊盾牌後,一麵吃著水果,一麵感歎。

“……誰叫他在討論夜叉的生育功能時,莫愁恰好進來。”徐世績搖搖頭,高聲道,“二哥,向前兩步、聲音再高一點!我們都聽不見,何況對方。”

“可是我覺得,山穀中的殺氣告訴我,他們聽得相當清楚……”石不語滿頭冷汗道,“老三,我可以站回來一點嗎?”

“不行哦。”一旁的莫愁直接否決,繼續埋頭苦書。

“你在寫什麼?”漪靈有些好奇。

“替某人寫遺書。”莫愁思索片刻,大筆一揮寫道,“將所有財產都贈送給美貌與智慧並存的莫愁。”

“……我覺得,逝哥哥他不會在這上麵簽字的。”

“沒事,等他掛了,我用他的手來按個手印便可以了。”

“有理!”漪靈也掏出一支筆來,“將身體贈送給可愛的漪靈,作機關獸研究之用。”

“放棄吧!”半日之後,嗓子冒煙的男子歎了口氣,轉身向同伴們走去,“這種可笑的交流方式,隻有白癡才會接受。”

“逝……”莫愁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頗為哀怨。

“求我也沒用,要不你來試試?”

““逝……”

“說過沒用了,再喊我扁你!”

“這個,其實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恩?”

“你的身後……”

“什麼?”

“那裏有很多你說的白癡在衝過來……”

“……”

愕然轉身的男子,果然在目光巡視的那一剎那,險些跌倒在地。片刻之前,還寂靜得如同真空的山穀中,不知何時,已湧出數以百計的妖族戰士,從他們手中武器與猙獰的麵部表情來看,顯然不是來邀請己方喝茶吃飯的……

“喵喵的!才幾百人而已!我們這邊,可是有……”話音未落,男子自豪指向的身後,隨即表情驚訝得如同吞了一個鴕鳥蛋。短短瞬息之間,方才還人頭攢動的五百精兵與莫愁等人,已在煙塵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果然,我便知道會是這種結局……”來不及逃跑的男子,低聲嘟囔了一句,隨即麵向蜂擁而來的敵軍,微笑著捏緊了拳頭,“那麼,便讓小生一個人……”

“饒命啊,大王!”在數百張猙獰麵孔的包圍中,石不語半跪在地,舉著不知從何處得來的白旗,不斷搖曳著,“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見得如此,四周的群妖倒是怔了一怔,片刻過後,其中似已修成人身的一位中年秀士嘶嘶道:“這廝身上似乎帶著些妖氣,莫非也是我等族民?”

石不語聞言大喜,忙不迭的附和道:“你老人家果然慧眼如珠,明察秋毫,英明神武,一統……”

“不,他是人族!”便在此時,隻聽得妖群中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

“靠!我哪裏長得象人了,簡直是汙蔑!”

“你哪裏長得不象人了?”那妖反駁道,隨即分開同伴,施施然上前幾步,蹲身笑道,“恩公……”

“你是?”石不語一怔,呆呆望著麵前的清瘦漢子,隻覺得麵目有些熟悉,隻不知何時見過。

那人微微一笑,將他扶起,口中吐出四字:“雪原狐族。”

“……原來,你們遷移到了此處!”

有了這位漪靈同族的解釋,原本充滿敵意的群妖頓時少了許多咄咄逼人的氣勢,紛紛緩和了殺氣騰騰的麵部表情,變得和善起來。事實上,恐怕這才是這些久居山林的妖民的真麵目吧!

芥蒂既消,石不語便乘機談起此行的目的來,待他講完,那位喚做堰鄱的狐族微微搖頭,示意自己做不了主,需得山麓中的百妖族長定奪。見得如此,石不語也隻得暫時告辭而去,臨行之前,與堰鄱約定,明日由他陪同著,往穀中拜見這一任的百妖族長。

自然,完成了一半任務的男子在回營後,首先便將那些流著鱷魚眼淚的混蛋們狠狠教訓了一通,心滿意足之後,這才於眾人怒視中得意洋洋的將成果和盤托出。漪靈聞得同族已遷移至此處,不由得心花怒放,恨不得連夜入穀。石不語好說歹說,勉強捱至翌日清晨,不待天亮,思族心切的小妮子便拉起呼嚕中的男子,連同莫愁、凝寒幾女,一同入穀商談。

這群妖居住的山穀,從外部來看,甚是狹小,似乎容納不了多少居民。但石不語等人漸漸深入穀中時,卻發現這裏麵的地盤,竟然大得令人驚訝,各族妖民往往在崖壁上深深挖掘,再以妖術固化,形成半人工的居住地。幾人一路行去,大略估算下來,發覺這穀中怕是有數千之眾,雖然有老有幼、有弱有強,但以平均能力而言,卻也足以令人側目、不敢輕窺了。

那位堰鄱帶著他們徐徐穿梭,口中也不消停,一路給他們介紹穀中的布局。據他所說,這山穀中並沒有所謂的強族弱族之分,隻是彼此分工不同罷了。實力較強的如玄蛇、諸犍等族,一向負責守衛警戒,天生擅奔的狸力、類馬等族,則四處收集食物,提供給那些妖力尚淺的族民,至於最新遷來的雪狐一族,卻擔負了照看百族中年幼妖嬰的責任。隻有一向產生百妖族長的那族,卻是因為能夠飼養馴服異獸——尤其是那種賴以護鼓的辟元羧——而獲得了唯一特殊的地位。

絮絮叨叨的講述中,眾人不覺便到了雪狐族的居處。石不語原來便打過交道的長老,早已立在門口等候,見得漪靈到來,不由得喜形於色搶上幾步,兩人隨即緊緊擁在一處,爺孫之情,倒讓旁觀者落下幾滴淚來。

待到一切事畢,已是晌午時分。眾人於狐族處用過膳食,便依舊由堰鄱帶路,往穀中的獸欄附近去見這一任的百妖族長。隻是,從方才起便知無不語的堰鄱,在談起這位族長的稟性喜好時,卻有些吞吞吐吐的不肯盡言,倒讓人心生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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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無良族長

“這就是辟元羧?”石不語望著麵前獸欄中的奇特生物,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種據說可以抵消元力的珍貴異獸,都象極了縮小近兩倍的駱駝。當然,駱駝不會有金色琉璃般的外表,也不會有生長於額頭的獨角,更不會有那麼一位肌膚如雪的魅力女性,心甘情願的半蹲著為它梳理……喵喵的,真叫人嫉妒!

“獸獸……”他懷中的清荷,望著麵前的辟元羧,咿咿呀呀的伸出了小手,語氣莞爾得令人發笑。

“乖乖,這東西可不好吃!”俗話說,知子莫若父,隻有石不語才深刻了解,在自己這個女兒的眼中,可愛與美味是劃上等號的,好幾次,落單的劍獠身上都多了幾個牙印……

“看夠了嗎?”圍著特製襯裙的麗人,似乎注意到身後的炯炯視線,微微皺著眉頭,徐徐站起身來,即使在這樣邋遢的環境中,即使穿著最為隨意的服飾,這位長身而立的成熟女性,仍然散發出得體的知性魅力,使得即使帶著薄怒的呵斥話語,從她口中吐出時,也變得

優雅得如同接受過貴族培訓一般……

因此,一向習慣了反唇相詰的男子,在此刻也不由得縮了縮頭,嘟囔了一句:“抱歉!”隨即轉身而去,隻不過抱著女兒隨意參觀了一番,那群沒義氣的家夥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喂!稍微等一下!”便在此時,身後的女子輕聲呼道。

“恩?”

“你女兒?”

“啊?”石不語一怔,隨即意識到對方所指的是清荷,“哦,算是吧!”

那女子微微點頭,從欄中輕輕跨出,看了清荷幾眼:“她身上,似乎有渾厚的妖力。但是,又不象是妖。”

“的確……老實說,我一直在想辦法,怎麼化解這股妖力。”

“原來如此!”這位約莫三十左右的女性輕輕摩挲著下巴,似乎在思考什麼,過了片刻,從懷中徐徐掏出一條角質手鏈,遞了過去,“這手鏈以辟元羧的獨角所製,能夠稍微壓製妖力的波動……”

石不語聞言一喜,忙不迭的伸手去接:“多謝姐姐相贈。”

隻是,他這話音猶未落,便瞧見對方忽的翻轉手腕,紅唇中吐出一個普普通通卻帶有偌大魔力的詞:“二百兩!”

“我勒!”石不語身子晃得一晃,險些當場跌倒,心目中的女性形象頓時如豆腐渣工程一般崩塌下來,“居、居然要收錢的?”

“這個自然!”對方不以為怪的答道,雙袖一展,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把金燦燦的算盤來,隨即落花流水般的撥打起來,“獨角150兩,手鏈20兩,加工費10兩,算來算去,我不過才賺你10兩罷了。當然了,如果你沒有錢,用別的東西,比如材料、元器之類的來充當也可以。”

這一番連珠箭般的計算,更令原本便愕然的男子陷入了迷茫之中。仿佛被催眠一般,他乖乖的掏出錢囊,遞交過去。

“成交!”對方頓時住口,將手鏈塞入清荷手中,隨即在某人清醒過來之前,以飛火流星般的速度消失了。

“……”過了許久,那位石化中的男子,才從“人不可貌相”的感慨中蘇醒過來,“莫非,這山中也有奸商?”

不過,在低頭檢查那條手鏈,並且發覺清荷的妖力的確受到限製之後,他終於長舒了一口氣:“罷了!雖然難以想象,不過,至少東西不是贗品。”

因為耽誤了些須時間,所以在石不語回到同伴們的身邊時,也免不了要受到一點嗔怪。不過,在他頗為得意的出示了方才所得的商品後,這種嗔怪立刻轉化成了對某人眼光的讚賞。而具最有權威性的莫愁所言,這條手鏈的價值絕對要超過200兩銀子,換而言之,石不語這回算是揀到天上掉落的餡餅了。

“各位,恐怕你們要稍微等待一下,族長正在梳理。”而此時,入內尋找族長的堰鄱已匆匆行出,向眾人致以歉意。

“無妨!來都來了,不在意多等一會。”石不語心中喜悅,自然無有不從,抱著清荷喂她吃幾個小水果。

堰鄱撓撓頭,似乎有些內疚,略一猶豫,從懷中取出許多小盒子道:“這是穀中的特產,各位若不介意,不妨拿去把玩,倒還有一點小用。”

石不語向來無恥,聞得此言,立刻伸手接過,一麵打開,一麵問道:“是什麼好東西?”

“也沒什麼,不過是辟元羧獨角所製的飾品,可以隱藏或壓製妖氣、妖力,可惜隻有一個月的時效。”

隻聽得“啪”的一聲,某位男性手中的盒子頓時落地,結結巴巴的問道:“你說,隻有,一個月的時效?”

“慚愧!不過我們的煉器能力的確不足,所以……”

“也就是說……”在堰鄱詫異的目光中,石不語忽的跳起身來,如同發條青蛙般的向外跳去,口中含糊不清的嚷道:“陰溝翻船……騙我……代價……”

隻聽得“哎呀”一聲,門外恰巧也正有一人入內,兩人堪堪撞在一處,隨即滾倒在地。

“抱歉!抱歉!”察覺到對方似乎是位女性,石不語忙不迭的道歉,隻是隨意一瞥之下,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從膽邊生,一把抓住對方的衣襟,厲聲喝道:“奸商,退我錢來!”

“溫柔一點,尤其在對待美女的時候。”那位被抓住衣領的知性美人兒,麵不改色,笑吟吟的望著他道:“你想想看,我有說過這手鏈不會失效嗎?”

“……沒說過。”

“那麼我有強迫你買嗎?”

“……好象沒有。”

“既然如此……”這位女子突然變了臉色,神色昂然道,“那麼,你又憑什麼找我退貨?”

石不語頓時無語,一旁的漪靈見哥哥吃虧,哪肯罷休,捏著小拳頭上前理論道:“太過分了!你欺負生人,占我們便宜嗎?”

“胡說!熟人也好,生人也好,我一向都占他們便宜的,公平的很。”

“……”兩位“生人”頓時大眼瞪小眼,老話說得好:“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或許是再也無法忍受這場鬧劇,一旁的堰鄱咳嗽一聲,上前兩步,在石不語耳邊輕聲道了句:“這位,便是我們的百妖族長,木南蘭……”

話音方落,堂內大大小小的六七位觀眾齊齊跌倒,十幾道難以置信的目光齊齊聚焦在那位笑吟吟的南蘭族長身上。後者毫無尷尬之色,隨意尋了張木椅坐下,口中笑道:“怎麼,各位從未見過美貌與智慧並存的族長嗎?”

“我服了!”石不語徹底泄氣,一屁股坐下身來,苦笑道,“罷了,南蘭族長,我們還是來談談……”

“你們可以通過!”然而,在他準備遊說之前,南蘭已揮手打斷道,“不過,隻能在我族劃定的路徑上。”

“這個當然沒問題。”石不語大喜,又略一猶豫,“不過,你怎麼……”

“是覺得我太爽快了嗎?”南蘭微微一笑,輕輕抿著杯中的清茶道,“我以為,若是人族派一個連贗品都買的凱子來進攻密雲,也未免太愚蠢了一些。”

“靠!”有求於人,石不語也隻能在心中低罵一句,不過,或許是心聲被人察覺,麵前的南蘭美目一轉,再度笑道:“還有一件事,密雲山麓的一草一木,都花了我族偌大氣力,你們數千人馬任意踐踏,豈不是……”

“這個沒有問題,我等願再付300兩黃金,略表謝意。”石不語破財到底,直接從戒中取出事先準備的公關費用。

“300兩?”聞得此言,南蘭第一次變色,隨即伸出玉掌喜道,“果然是有錢人,那麼,成交!”

“成交!不過……”石不語與她輕輕擊掌,神色中卻有一絲迷惑,“我很想知道,對妖族來說,這些錢財能有什麼用?”

“是沒什麼用。”南蘭輕輕攏著鬢邊的散發,韻味十足的舔了舔櫻唇,“不過,味道很好……”

“味、味道?你的意思是?”

“當然是吃起來的味道啦。”仿佛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這位百妖族長即刻從囊中取出一塊銀子,衝洗後便放入嘴中細細咀嚼起來,令人詫異的是,堅硬的金屬在與牙齒的摩擦中竟然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仿佛豆腐一般被咽了下去。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距離最近的石不語更是覺得齒間陣陣酸痛,不由得喃自語道:“這個,可以吃的嗎?”

“當然!你可有興趣嚐嚐?”

“謝了……我暫時還沒有敗家揮霍的打算。”

過得片刻,首先回過神來的凝寒急忙取出《異獸總綱》,翻尋片刻,輕聲念道:“南林有獸,喜食金銀,又善驅使他獸。人以金銀飼之,久而認其為主,得者富貴敵國……其獸名為……名為……”

“呵呵,正是如此。”南蘭抿嘴一笑,“妾身便是這書中所言的紫玉貂。”

“開什麼玩笑!”石不語難以置信的看著對方,“紫玉貂可是會給主人帶來財運的,你卻如此令人破財……”

“你不相信嗎?”南蘭看著他,徐徐上前兩步。

“你,你想做什麼?”

“放心,我怎麼可能傷害……”微笑著的女子,忽的纏住男子的臂膀,親昵嗔道,“主人。”

“主……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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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破財的吉祥物

“你不應該喂她的!”凝寒搖了搖頭,看了眼在遠處化回貂形,歡快啃食著銀兩的南蘭,輕聲歎道。

“與其說是我在喂養,還不如說是她強行奪取的……”石不語有些無奈的攤攤手,任誰也想不到,500兩黃金便能買回一頭極其罕見的異獸,

雖然紫玉貂並不擅長攻擊,但它的速度與財運卻是旁人夢寐以求的技能。更難得的是,這種天性和善的生物,似乎在血脈中存著奇特因子,可以令大多數的異獸對它保持友好信任的態度。換而言之,石不語日後打算收服幾隻高階異獸的話,倒可以借助它發揮功效。

“隻怕這事沒有那麼簡單。”凝寒微微皺眉,“你還記得漪靈是怎麼跟隨你的嗎?”

“你的意思是……”

“漪靈也好,南蘭也好,似乎都是很少見的異獸,為何都會如此輕而易舉的跟隨你呢?”

石不語一怔,愕然了許久,終於摩挲著下巴道:“如此說來,倒的確有些奇怪。難道說,這是事先設計好的?”

“還記得令你成為楊林義子的虯髯客嗎?或許這一切都與他有關。”

“有道理,我怎麼沒想到!不如喊南蘭來問問?”

“罷了,想必也不會有滿意的答複。既然對方執意不肯露麵,就必然有他的道理,你問了也是白問。”

“那麼……”石不語有些苦惱的撓著頭發,思索不得之下,幹脆起身舒展起筋骨來,“算了,不管他!總之,我又沒有吃虧。”

“不見得!”凝寒忽的搖頭表示否定,指了指遠處啃得不亦樂乎的南蘭。

“呵呵,師父你放心吧,若不是考慮到它會帶來財運,我怎會爽快的提供金銀‘零食’呢?”

凝寒默然無語,過了許久,徐徐啟齒道:“據說,之前得到紫玉貂的幸運者,大多死於窮乏……”

“怎、怎麼可能!不是說會帶來財運的嗎?”

“會帶來財運,不過,大多數的主人都堅持不到那個時候。”

“什麼意思?”

“因為財富是需要日積月累的,而紫玉貂的消耗卻是……”

仿佛為了印證凝寒的斷言,遠處的南蘭已非常愉快的跑回石不語身邊。她一麵用主人的褲角擦嘴,一麵用極其可愛的聲音呢喃道:“主人,南蘭要吃銀銀……”

“不是吧,你剛吃完十兩啊!”石不語忽的有種不祥之感,“這個……你一天要吃幾頓?”

“三頓。”

“還好……勉強養得起。”

“每頓100兩銀子就夠了。”

“我倒!”

在某位男性因為特殊原因陷入昏迷的過程中,密雲妖族非常合作的通過了人類的請求。之後,一位自稱為石不語代言人的知性美女,極其神速的出現在起義軍營地中,並且收取了每位士兵五錢銀子的過路費。

之後,獲準通過的5000精兵在幾位豪傑的率領下,即日起程穿越山脈。至於秦暮等人,則應這位女性的盛情邀請入穀小駐。當然了,在動身之前,這位麗人還相當體貼的提醒客人們隨身多攜帶一些銀兩……

總之,當石不語從欲哭無淚的悲痛中恢複神智時,秦暮等人正在呆若木雞的聽著南蘭演講,與此同時,他們囊中的錢財也在不斷減少。

“這個……剛剛我們講到,山穀中的自然環境會遭到你們人類的破壞,所以,勞駕每位出十兩銀子的保護費。”

“對了,妖族兒童一向脆弱,恐怕會因為各位而受驚,所以這方麵的壓驚費用……”

“還有,還有,在穀中住宿的晚餐費、過夜費等等,雖然打過折,不過好歹也要付……”

如此滔滔不絕、滿麵興奮的南蘭族長,似乎沒有注意到,在自己身後現身的,是徹底點燃了怒火的主人,直到一隻手提住衣領,直接將她拖出了大堂。即使如此,在地上拖行的南蘭,仍然麵朝呆滯的秦暮等人喊道:

“忘記說了,如果向寵物粗暴求愛的話,費用要加倍哦!”

隻聽得“撲通”一聲,正向堂外行去的人形物體搖晃著,再度倒下……

“有意思!”便在此時,隻聽得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什麼時候起,妖族與人類如此融洽了?”

眾人一怔,齊齊抬頭望去,卻見堂頂的大梁上正蹲伏著一個綠色皮膚的長爪侏儒,麵目頗為醜陋,尤其是此刻帶著譏諷的笑容時。

南蘭在剎那間躍起,一個轉身,便恢複了端莊文雅的形象,彬彬有禮的問候道:“原來是妖魎先生,您有什麼需要嗎?”

“女人,果然是兩麵性的生物……”那侏儒用爪子擾著頭皮,頗為困惑,“南蘭族長,我是特意來告辭的。另外,也麻煩你告訴我最後的決定吧!”

“你是說,聯合的事嗎?”南蘭略一思索,便帶著歉意搖頭道,“抱歉,我們已經習慣了在山中生活,不願再與人族開戰。”

“什麼?開戰?”在場的眾人吃了一驚,一起將目光聚焦在那侏儒身上。

“咳!被發現了嗎?那麼……”侏儒扯動著嘴角,下一刻,忽的高高躍起,疾如閃電般射向距離自己最近的秦暮。人在半空中,身影已驟然膨脹,而原本便已鋒利修長的綠爪,更是延生至半尺開外,狠狠劃向對方的咽喉。

“退回去吧!”一直緊盯著它的石不語在同一時間啟動,妖浪轟去,將其推回三尺開外,避免了秦暮的當場殞命。

說時遲,那時快,雙方的動作也不在一剎那,到得此時,堂外的數位妖族長老才在南蘭的某種傳訊下躍入堂中,至於那略微後退的妖魎身後,也憑空現出七八名長須短角的妖族戰士。

稍微穩住身形後,妖魎目光巡視著對方,詫異問道:“恩?你是,半妖?”

“勉強算是吧!”石不語雙袖下垂,暗中戒備,口中卻笑道,“妖魎先生,我和我的朋友們對於你的計劃沒有任何興趣。此外,即使閣下打算殺人滅口,也未必能夠如意。”

“是這樣嗎?”對方輕舔著利爪,似乎還在躍躍欲試。

“當然。”石不語不動聲音的彈動玉笛,小白隨音現身,輕嘯一聲,化回近丈的饜嵫原形。

妖魎一怔,哈哈的笑聲中,身形當即縮回為侏儒,躬身道:“那麼,是我失禮了!此事,就此作罷。”

“這樣最好不過了!”雙方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微笑起來,似乎彼此間存下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意。

笑容未不語,妖魎又轉過身去,直直盯著南蘭道:“南蘭族長,所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難道貴族便打算始終龜縮在山中避世嗎?”

南蘭尚未回應,立於她身後的一位長老已搶先答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也總比你們西蘆妖族打算以卵擊石要好吧!”

“原來如此,你們是這麼認為的嗎?”妖魎的性格卻與他的容貌成反比,聞得這甚不客氣話也不氣惱,輕撫著長爪道,“那麼,我也不再勉強。不過,關於辟元羧,請你務必成全,我族願以族中至寶相贈。”

“抱歉,此事我亦不能應允。”南蘭微微皺眉道,“辟元羧每三年才產一小皮袋的精血,若是將今年的轉贈於貴族,今後三年內,我密雲山麓豈不是……”

“既然如此,分我族一半也好。”

“實在抱歉,一半精血所發揮的功效,遠遠不夠。”

兩人如此唇槍舌戰許久,南蘭始終咬定牙關,不肯讓出一分精血來。便在石不語幾乎要哈欠連天時,那妖魎終於撕下了好好先生的麵皮,挑起劍眉怒道:“南蘭族長,俗話說得好,留些情麵好相見。”

他頓了頓,又沉聲拱手道:“我西蘆一族,自認也不弱於人,若是日後貴族因缺乏精血逢難,我族必傾力相助。否則……”

否則如何,他並未明言,隻是空氣中的那股火藥味已越發濃厚起來,見得如此,雙方身後的衛士都不由得怒目相視,隻待一言不合,便即開打。

石不語見狀,自然也不肯放棄群毆的機會,仗著小白勇猛,施施然上前兩步,往南蘭身旁大咧咧的一站。

那妖魎麵色頓時一變,旋即低下了頭去,再過得片刻,待他抬起頭來時,麵色已平複如初,拱手道:“南蘭族長,今夜我等便暫居此處,望貴族大事為重,明日給個滿意的答複。”

言罷,也不待眾人應答,徑自帶著部屬出門而去,腳步沉重,顯然心中怒極。

“這廝好生無禮!”一位長老怒極,向南蘭進言道,“族長,不如連夜將他們驅逐出境,免得多生事端。”

南蘭輕歎一聲,揮手道:“隨他去吧!好歹同是妖族,隻不過,你們今夜小心防備,尤其留意辟元羧……”

吩咐已畢,她又轉身向眾人行禮道:“讓各位看笑話了,這些都是我族中的鬧劇。”

“笑話倒是不會。”石不語輕輕摸著鼻子,“不過,所謂的對人族開戰,是什麼意思?”

“這個嘛,說起來也與天下之亂有關。”南蘭微微搖頭,忽的伸出二根玉指,“諮詢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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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偷獵者

自萬妖之國覆滅後,各族妖民大多散入四海荒澤之中,藏蹤匿跡,以求休養生息。數千年中,隨著生存困窘的加劇,許多原本分散各地的妖族也漸漸聚攏起來,匯合成某個大型的部落,借助天險地勢發展壯大起來,其中實力強盛的,便是法宗中的一些中等宗門,也未必是其對手。

而當今天下,具備如此實力的妖族,細細數來,卻有五個之多,分別是西廬、密雲、秋壑、黃漠、窮水。這五大妖族中,除了密雲之外,其餘四族皆在荒澤大漠、窮山惡水之中,因此族風剽悍,尤其向往人族占據的大好河山,隻是一向忌憚法宗的勢力,不敢輕動罷了。

也是天賜良機,恰逢楚帝無道、紫星降世,天下大亂將起。四大妖族料定法宗各派必會各自扶植諸侯內戰,如此一來,彼方實力既損,妖族便可聯合起兵,重新殺入中原。因此,數月之前,四族中實力最強的西廬妖族便派出妖使四下聯絡各族,約定同盟。

那位妖魎,便是西廬族中最為年輕的長老,貌雖醜陋,心計頗深,隱隱有領袖全族的趨勢。因為考慮到密雲一向久居山中,不問世事,是塊難啃的骨頭,所以特意親身前來。他卻向密雲提出兩個要求,一是希望結成同盟,共同起兵;二是請求交換一些辟元犀的精血,用以煉製妖器對付法宗。

怎奈密雲妖民早已習慣了安逸的生活,不願卷入人間是非之中,族中長老磋商數日後,婉拒了西廬的請求。那妖魎也不氣餒,日日於密雲各族中遊說,盼能說動幾位當權之人,可惜效果甚微,方才他徒然於大堂中現身,想必是欲在臨行前,再勸說南蘭一番。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石不語聽罷,也不由對這位妖族的誌士有了幾分感慨,暫且不說他這逆天的計劃能否成功,隻這一份豪氣與不懈的努力,便值得眾人欽佩。

一旁的幾位長老聽了,不由麵麵相覷,忍不住冷笑道:“哼!隻怕他不能得逞,反而連累了各族妖民……”

“那卻是以後的事了。好歹他也是為了全族利益,不是那些所謂的英雄,驅使百姓隻為了染紅自己的寶座。”

“這……”

雙方說了幾句,不免有些爭執的跡象。南蘭見狀,急忙打圓場道:“今日天色不早,諸位早些休息吧。”

石不語也很識趣,聞言當即閉嘴,帶著笑容與各位長老告辭,片刻之後,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堂內,漸漸寂靜得鴉雀無聲。

隻是此時,原本空蕩蕩的屋梁上,忽的綠光波動,隻聽得一個低沉的聲音悠然歎道:

“想不到這密雲族中,還是這半妖懂我心思……嘿嘿,倒也是條漢子!”

即使在月色如水的靜謐夜色中,即使身邊陪伴著令人神魂飄蕩的絕色女子,摸著空了大半錢袋的男子,仍是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主人,銀銀……”南蘭乖順的貼過身來,充滿知性美的麵頰上,卻呈現出一副稚嫩天真的表情,仿佛矛盾的混合體,極不和諧卻另有一種魅力,不得不承認,這位一族之長的變臉速度,堪稱一絕。

“我破產了嗎?”石不語愕然的望著錢袋,不知不覺中,自己才做了幾日暴發戶,便被打回原形。

“破產?”南蘭輕捂著櫻唇,驚道,“這麼快?”

“還不是拜你所賜?南蘭,你不打算減肥嗎?”

“暫時還沒有這樣的打算,不過,既然你破產了,那麼……”

“恩?”

“那我換個主人好了!”

“喵喵的!”

一陣雞鳴狗跳的撕打之後,化回原形的紫玉貂奄奄一息的倒在主人懷中,哭訴著對方的暴力虐待。

“笑話,這也算暴力嗎?”石不語撫著她的軟毛道,“雖然不太清楚那個幕後的家夥是怎麼說服你的,不過,相信也使用了不少令人側目的手段吧!”

正在吞吃最後一點銀兩的南蘭一怔,停止了啃食:“原、原來你知道?”

“一點而已啦!HOHO,我又沒有傳說中的王霸之氣,憑什麼極品異獸都拚命的往我懷裏鑽?”

“恩恩,看來醜陋的男人比較有自知……厄,我錯了,老大!”

石不語哭笑不得的看著手中被卷成麻花的小貂,童心忽起,幹脆提起她的尾巴,倒懸著搖曳道:“南蘭,有沒有興趣透露那家夥的情況?”

“不要玩弄少女……頭好暈……我不會告訴你的。”

“是這樣嗎?那麼,好歹告訴我,你是怎麼屈從的?”

被放下來的南蘭在地上暈轉了許久,終於勉強用小爪扶著主人的大腿,斷斷續續道:“其實也沒有威脅。隻不過,我的長輩當年受過那人的大恩,不得不報答。”

“老套的情節。那麼,你打算替我做些什麼?”

“除了陪寢,別的都可以商量,隻要你出得起價錢。”

“……果然,說到最後,還是要我出錢。”

“放心,我會打折的!”恢複了清醒的南蘭偷偷望著主人,見他心情不錯,幹脆又爬上膝蓋坐下,“那麼現在,說說你的經曆吧!這次我免費聽。”

“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當然有問的必要,做為寵物,了解主人的過去也是必修課啊!”

“是這樣嗎?”石不語梳理著懷中小貂的皮毛,輕輕歎了口氣,“那麼,就從女羲誕生開始講起,話說……”

“太遠了!”

“哦,那麼從3500年前講起好了。”

“…………”

一邊嬉鬧著,一邊纏雜不清的講述著,溪邊的月色中,一人一獸的身影,被拖得如此悠長……

不知從何時起,那幼小的貂影已漸漸化回人形,遠遠望去,仿佛正依偎於那男子身影之中……

又或許,那不隻是仿佛……

“族長!出事了!”

不知不覺在溪邊沉沉睡去的兩人,在清晨便被長老匆忙的呼聲驚醒。合衣靠在男子懷邊的南蘭麵色一紅,急忙躍起身來,即刻便恢複了端莊賢淑的儀態。

隻可惜,麵色複雜的長老,卻沒有欣賞其變臉天賦的興趣,顫聲呼道:“看、看守辟元犀的武士,全都……”

“什麼?”原來還懶洋洋半坐在地上,饒有興趣看著美人身姿的石不語,聞言當即躍起身來,“死了?”

“不,那倒沒有,昏迷未醒而已……”那位長老搖搖頭,神色略帶欣慰,隨即轉為一片沮喪,“可是,所有的劈元犀……”

“恩?”

“全、全死了……”仿佛用盡最後的力氣吐出幾個字,麵色灰暗的長老頹然倒地。

在三人匆忙敢至獸欄時,善後事宜已處理了大半。據幾位檢查屍身的族民所言,凶手在半夜以特殊手法放倒辟元犀,隨即將其臍下的精血丹囊生生剜下帶走,顯然對方目的在於這種可以抵禦元術的精血。

而據逐漸蘇醒的數十名武士所言,他們昨夜巡視時,同時感覺頭昏眼花,隨即失去意識,一直到現在才恢複神智。從這種情況來判斷,很有可能是被下了某種能夠導致妖族昏迷的迷藥,

而此時,獸欄周圍早已聚集了數百妖民,群情喧嘩,沸騰之極。須知,這精血是密雲妖族抵禦宗門進攻的保命手段,一向被視為族中至寶,如今斷根之下,若是敵方探得消息進攻,隻怕這密雲妖族上下,不是被迫流亡便是死於元術元器之下。

“如今之計,便是要保守秘密!我再外出雲遊,想法覓幾隻辟元犀來!”南蘭雙手一按,喝止了四周的議論之聲,“另外,逝公子等人絕沒有問題。他的同伴沒有這樣的能力,而他本人,昨夜始終與我一起。”

石不語從方才起邊注意到周圍目光中的不善,此時聞言心中一鬆,不由感激起自己這新寵的善解人意來。隻是視線隨意轉過,卻見一旁凝寒眾女的眼神中多了一些訊息,怔怔過後,急忙解釋道:“那個……隻是聊天,別的什麼都沒發生。”

聞得此言,其餘諸位還好,隻有藏不住心事的漪靈輕哼一聲,噴著白氣轉過了頭去。

此時,便見幾位長老商議片刻,公推一人出來道:“逝公子,我等自是信得過。不過族長,我等倒是懷疑,這盜竊精血的,隻怕是昨日那位……”

“隻怕是一直向貴族要求精血的我吧!”話音未落,身為重大嫌疑人的妖魎不知從何處聞得消息,分開人群,麵無表情的施施然踱入,拖著長音道,“可笑!可笑!我若盜了精血,還呆在此處等死麼?”

“哼!哼!隻怕是裝腔作勢、故示清白也未可知!”那位被公推出來的長老聞言,當即反駁道。

“是否裝腔作勢,一查便知!”另一長老一唱一和應道。

妖魎聞言麵色一片鐵青,薄怒道:“我西廬一族也不是任人欺淩的,你說搜便搜麼!”

“你若不讓,便是心中有鬼!”

“兩位且住!”南蘭見勢頭不妙,急忙喝道。先揮袖示意已方後退,又向妖魎施禮,這才徐徐柔聲道,“妖魎先生,閣下人品,我自是信得過。不過,我族出了如此大事,又恰逢貴族前來,難免有所懷疑……依我看來,還是請先生您略受些委屈,也好還貴族一個清白。”

妖魎聽得這軟話兒,沉默不語,過了許久,終於徐徐點頭道:“罷了,既然南蘭族長如此說道,那便讓爾等搜上一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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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測謊儀

料峭的春風從遠處徐徐襲來,隱約中帶著一絲血腥的味道……妖魎神色自若的坐於群妖環伺之中,雙目微閉,伴著長爪忽緩忽疾的擊地聲,輕輕吟唱著西廬一族的土謠。

南蘭與族中長老麵麵相覷,眼神中不由透露出幾分疑惑來。難道說,這夜襲獸欄的事,果真與他無關,還是說,對方已有恃無恐的湮滅了所有證據?

雙方對峙中,事不關己的男子輕曳著手中羽扇,不動聲色的向後退開幾步,將凝寒幾人護在身後。遠處,前去搜查的密雲武士正疾奔而來,塵土飛揚中的麵孔望不清表情,但答案的揭曉,卻已即將臨近。

“族長!我等已探察明白!”未等身形穩定,其中一名銀角凹麵的婺妖,已搶出稟道。

“快說!情況如何?”不等南蘭發問,幾位長老已搶先問道。

“並無情況……”那婺妖麵色尷尬,怔了片刻,方才沮喪的搖頭表示沒有收獲。

“你可查探仔細了?”

“小的敢打包票!”婺妖聞言即刻挺直身子肅然道,頓了頓,又轉身走至妖魎身旁,指著對方道:“此事,隻怕是冤枉了妖魎先生!”

妖魎聞言,嘴角微微扯動,口中淡然道:“冤枉倒是無妨,隻是日後貴族……”

便在此時時,異變突起,隻聽得鏘然一聲中,那婺妖忽的拔出兵刃,唰的一聲橫於對方頸上。任憑妖魎如何智謀多變,也決計料想不到,方才還在懇然致歉的武士會突然發難。

而四周的圍觀者,更是過了幾瞬的功夫才回過神來。南蘭冷眉斜挑,上前一步,輕喝道:

“穆婺,休得無禮,速速放開妖魎先生!”

“族長,這廝毀了我族聖物,豈能放他?”那位被稱為穆婺的婺妖神色不變,手中兵刃反倒緊得一緊。

“你糊塗了麼?方才你還親口說道,並未搜到任何罪證。”

“哼!哼!罪證?”穆婺冷然笑道,隨即探手入懷,取出一物,遠遠擲給幾位長老,“族長,其實我早有發現,隻是不敢明言,怕這廝暴起發難罷了!”

幾位長老接過那物,隻看得一眼,便不約而同的驚呼道:“丹囊!”

“不錯,正是辟元犀身上的丹囊!”穆婺咬牙恨道:“這廝將丹囊埋於居處附近的岩石下,欺我等不能發現。他卻不知,這辟元犀的精血頗為奇特,能將附近的淤泥染成一片深綠……”

四周群妖聞言,頓時喧嘩沸騰,咆哮震天,數百道充滿憤怒的目光齊齊投射在半跪在場地中央的罪魁禍首身上,若是目光能夠殺人的話,隻怕這位西廬使者早已死了不下千次。

一位長老連忙抬手,壓下四周的呼聲,又轉頭怒喝道,“端的是天網恢恢,疏而不露!妖魎,如今證據確鑿,你還有何話說?”

妖魎默然半晌,嘴角上揚,譏笑道:“哼!哼!欲加之罪,何況無詞!爾等要取我性命,盡管來拿……”

方說到到這“拿”字,他忽的趁勢大喝一聲,宛如晴天霹靂一般,押解著他的穆婺手腕一顫,兵刃不由鬆了幾分,卻被妖魎逮住機會,一個反轉掙脫出來,綠光閃動,身形已在半空,朝林外疾射而去。

“留步!”幾乎在同時,從方才起便一直若有所思的南蘭也已化回貂形,紫光後發先至,橫在綠光之前,交錯一撞,隨即幻回人形,悶哼落地。

隻是,她雖吃了大虧,幾乎便要遁走的逃脫者也不好受,身形一滯,同樣落回地麵。四周武士見狀,再無半分猶豫,呼嘯聲中,齊齊擲出手中長矛,妖魎反應不及,眼看便要殞命當場……

“妖華息爆!”

千鈞一發之際,隻聽得一聲長呼,兩道妖浪翻騰而來,堪堪擋住矛陣去勢,暴烈的轟鳴聲中,塵土猛然卷起,宛如沙暴一般肆虐於虛空之中,久久未曾平息。

黃塵漸散,群妖定睛望去,隻見一儒服男子,手曳羽扇,昂然立於妖魎身前,滿麵自得之色,不是那位幾乎要被遺忘的石不語,更是何人?

“石不語公子,你……”幾位長老對視一眼,滿麵狐疑,神色中多了幾分戒備。

“各位,何必急於一時!”擺足了造型的男子微微搖頭,悠然歎道,“小生以為,此事其中疑點甚多。”

“證據確鑿,這廝更是畏罪逃遁,哪來什麼疑點?”

“不,我也讚同逝公子的判斷。”受得重創的南蘭也到了此時才恢複過來,勉強開口道,不知為何,她當著眾人麵時,卻從不呼出“主人”二字。

石不語聞言微微一笑,頗為讚許,轉頭看了喘息不定的妖魎一眼,這才繼續道:“各位長老,妖魎先生隨行不過數人,如何能夜入獸欄,在毫無聲息的情況下殺死辟元犀,這便是疑點。”

“這算什麼疑點?那些武士中了迷藥,自然任他擺布!”

“那麼,這迷藥又是怎麼下的呢?須知,獸欄三麵靠著山壁,一麵平坦遼闊,昨夜又是逆風。難道妖魎先生隱身後蹲著下藥嗎?”

“這……”

“再者,若我奪了膽囊,必然料到有人前來搜查。既然如此,為何還要藏在居處附近?這山中廣闊,難道就沒別的地方可藏嗎?

“這……”

“再者,既然密謀奪取膽囊,自然是越隱蔽越好。可是這位妖魎先生,卻仿佛惟恐天下不知一般,於昨日公開的威脅貴族。難道說,他喜歡挑戰高難度不成?”

“這……”

“所以……”石不語收起折扇,麵色忽的肅然道,“此事大有蹊蹺,還需查證!”

群妖被他這一番話說得默默無語,滿心欲要反駁,卻不知從何說起。一片寂靜中,忽聽得先前那位穆婺高聲呼道:“那麼,按逝公子你所說,妖魎卻是無辜,白白被我們冤枉的?”

“這個,冤枉不冤枉也不敢說,隻是要細細探察再下定論。”

“哼!細細探察,若是探察上十年,隻怕我族早就覆滅了!”

“何必十年!”石不語正欲應答,隻聽得身旁玉音響起,“隻需半個時辰!”

眾人愕然四顧,去尋那聲音的來源,卻見一向少語的凝寒排開人群,施施然步出,玉掌中環持著一麵明鏡,裙帶舞於風中,襯著絕妙身姿,幾要飛天而去,其霜雪之麗,頓時壓得四周仿佛真空一般,鴉雀無聲。

“我雖不能查出元凶,但要洗刷妖魎先生的嫌疑之名,卻是頗為容易。”凝寒目光徐徐掃過當場,輕輕舉起手中明鏡。

“金水鏡?”一片愕然中,忽聽得那位狐族長老倒吸一口冷氣,失聲驚呼。

群妖聞言,紛紛變色,更有膽怯者連連後退。這也怪不得他們,須知金水鏡一向以克製妖邪聞名,尋常妖靈隻需被鏡光掃到,必受重創。這些藏於密雲山中的妖民,倒有大半聽聞甚至親眼目睹過這法宗元器的威力。

南蘭見狀,急忙抬手,安撫群妖,她卻頗有威信力,隻是簡單的幾句話,便壓下了幾欲爆發的**。事畢之後,又斂容向凝寒施禮道:

“凝寒小姐,這東西如何會在你手中?”

石不語與師尊對視一眼,均是有些尷尬,過得片刻,還是臉皮較厚的男子搶先答道:“這個嘛,算是做好事的報酬吧!”

“原來如此!”南蘭微微點頭,嘴角輕輕上揚,顯然不信這一戳便破的理由。

不過此時,凝寒已借機轉移話題道:“諸位,金水鏡分為陰陽兩麵,陽麵金光,擅能降妖,這點諸位都已知曉。隻是除此之外,這鏡子的陰麵也會射出銀光,能夠識破他人心中的邪思惡想。”

“那又如何?”

“若是妖魎先生果真是罪魁禍獸,心中定存惡念,若被銀光射中,必受重創。”

“我明白了!”石不語神色一喜,輕敲著手中羽扇道,“反之,若是妖魎先生在銀光下安然無恙,就可以證明他並未殺獸奪囊。”

群妖聞言,紛紛交頭接耳,討論起這事的可信度來。一位長老沉吟片刻,向前一步道:“辦法倒是可行……不過,你說這銀光能夠驗出心中邪念,又如何證明呢?”

“這……”饒是凝寒思索周全,突然遇到這種沒有答案的問題,也不由話語一滯。

“此事容易!”默然中,隻聽得媚音輕啟,莫愁嫣然一笑,蓮步輕移,婷婷立於凝寒旁側。二人氣質迥異,卻同是傾倒眾生的絕色,此時並肩而立,遠遠望去,便如出得清水的並蒂芙蓉一般,令人一望之下,再舍不得移開半分目光。

“請小姐賜教!”那位發問的長老呆了一呆,方才還禮發問,心中卻是有些納悶,“怪哉!那位逝公子也不見得出色,怎的身邊女子一個勝過一個?”

莫愁輕抿著櫻唇,浮出一絲淡淡的微笑,忽的朝一旁的男子招手道,“不語,今夜三更,奴家會在東麵湖中沐浴……”

“什麼?”石不語一怔,還未及應答,便被一道銀光堪堪射中,頓時肌膚焦了一塊,不由痛呼著跳了開去,“喵喵的,你瘋……痛!好痛!”

話音未落,莫愁已丟下手中的金水鏡,提著羅裙趕上兩步,在對方腰間軟肉上來了個“自由轉體360”,口中嗔道:“果然!你心中存著邪念!”

“靠!老大,任誰聽到美女洗澡,也會產生……啊!啊!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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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陰謀

這場鬧劇看得眾人目瞪口呆,半晌之內,竟無一人出聲。過了許久,才見凝寒輕咳一聲,有些尷尬的啟齒道:“那麼,現下諸位應當沒有懷疑了吧!”

幾位長老對視一眼,終於徐徐點頭,表示肯定。

“既然如此……妖魎先生,得罪了。”凝寒微微一笑,轉過身去,將手中鏡麵對準被十餘名武士困在其中的妖魎。

“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直,又有何懼,你盡管照來!”

妖魎安然直立,神色自若,頃刻之間,已被鏡中銀光籠罩周身。說也奇怪,方才石不語不過略生了偷窺的念頭,便被燒得焦黑,倒是這位貌似詭異奸詐的妖靈,居然在那銀光中微微而笑,並無半分痛楚。

群妖見狀,頓時翁翁做聲,紛紛交頭接耳低語起來,目中不由多了幾分迷惑。石不語哈哈一笑,乘機掙脫莫愁的**,上前兩步:“妙!妙!小生果然沒有看錯人!”

話音未落,他忽的伸手一推,金水鏡輕輕一轉,堪堪落在妖魎旁側的穆婺身上,隻聽得“撕啦”一聲,那穆婺全身如置火中,頓時焦黑一片,冒起青煙來,隨即滾倒在地,痛嚎不已。

“果然便是你這混蛋幹的好事!”石不語更不停歇,上前兩步,將他踢出白光,左手運起妖力,已死死卡住對方喉嚨。

“你,你做什麼!”幾名武士反應過來,便欲上前救人,卻被南蘭喝止。

石不語乘機楸著妖魎,將其推至長老麵前,一腳狠狠的踏了上去,口中喝道:“小子,在我麵前玩這栽贓嫁禍,你還嫩了些!”

穆婺一聲慘叫,口中猶然爭辯道:“我,我沒有……”

“沒有你的頭!”石不語又重重賞了他一腳,麵對群妖,口中不住道來,“那麼多人去搜查,偏偏被你發現破綻,還能不動聲色的先行藏起,果然智勇雙全!我隻奇怪,如此傑出之輩,怎麼到如今也不過在族中做個低階武士?”

“我,我族中人才輩出……”

“輩出你的頭!方才那銀光照射妖魎時,我便見你有微微退縮之意。現在試來,果然有問題!如今還有什麼可說的?”

幾位長老看到此處,也已明白七八分事由,為首者嘴角一努,一旁的武士便擁上前來,將穆婺捆做一團,帶入大堂去了。南蘭向石不語微微一笑,目光中頗有讚賞之意,隨即驅散群妖,跟入大堂,想必接下來定是一場嚴刑拷打。

“逝公子!”真相既已查明,那位險些做了替罪羔羊的妖魎自然獲得自由。他調息一陣,便上前向猶然帶著神秘微笑的男子行禮道:“在下蒙君相助,感激不盡。”

“不用客氣。”石不語急忙還禮道,“小生隻是見不得人將我當傻瓜罷了!恩,閣下傷勢似乎尚未平複,不如去我居處歇息,我身邊妖寵恰是療傷妙手。”

“既如此,妖魎敢不從命。”

有漪靈這位職業醫生在,妖魎所受的區區傷害,自然是不在話下。不過,對於這種神奇的療法,這位西廬族的長老除了不住讚賞外,竟也絲毫摸不到頭緒,更無法判斷對方的原形。事實上,若是漪靈肯化回獸身的話,自然一切好辦,不過毫無心計的小姑娘,不知為何,對這件事卻始終守口如瓶,任憑對方如何發問,隻是紅著臉頰不肯回答。

石不語怕她著惱,連忙將她知支使走,自己則與妖魎坐在一處攀談起來,這一談,卻是愈發投機,不覺便從晌午談到黃昏時分。兩人猶不盡興,又點起長燭夜談,正可謂相逢恨晚。

又談得一陣,石不語見這妖魎雖是熱血誌士,但談起人族來,卻滿臉怨毒之色,便徐徐開導道:“妖魎先生,我有一話,不吐不快。”

妖魎頓時斂容,坐直身子道:“逝兄弟但說無妨,隻要莫要如此客氣,稱我阿魎即可。”

“如此最好!”石不語拱手道,“魎兄,我以為,大丈夫當是非分明,便要報仇,也不可傷及無辜。”

“你的意思是?”

“我雖為人族,卻習妖法,因此知曉妖族的苦處。隻是,魎兄捫心自問,這真正肆意欺辱妖民的,到底占了人族的幾成?”

“這……怕是半成都不到。”

“正是如此,尋常百姓既無神通,又無權勢,哪裏談得上欺淩妖族!說句實在話兒,隻怕人、妖相遇,躲避不及的倒是以人居多。”

“……確是如此。”

“中原地大物博,人口卻不過四千餘萬,便再來一倍,也容納得下。我以為,與其苦苦與人族相爭,倒不如化解恩怨,增進了解,共居於這一片穹天之下,和平共處,豈不勝過打打殺殺!”

“這……”妖魎微微皺眉,露出思索表情,旋即搖頭道,“逝兄弟,你的想法雖好,隻怕卻是空想而已。”

“是麼?”石不語微微一笑,指著遠處銀影、莫愁的身影道,“你看我這幾位妖寵,與秦暮等人相處如何?”

“甚是融洽。”

“既然他們可以,為何你們就不可以?”石不語輕曳著羽扇道,“況且,即便是打打殺殺,魎兄以為,便能讓妖民擺脫窮山惡水的困境嗎?”

“有何不能!”妖魎聞言薄怒,不覺拍著木幾道,“我族妖民,對上人族時,無不以一當十。”

“莫說以一當十,便是以一當百也是無用。須知,妖族不過區區數十萬餘人,人族卻有四千多萬,便是每人吐口唾沫,都淹死了你們。”

“若是如此,我等便殺上幾千萬人,隻留……”

“若是如此,你與那些殘殺妖民的凶徒,又有何區別?”

“………………”

見妖魎被這話頂得默然無語,石不語輕輕抿了口茶,又徐徐道:“世上各色人等,總歸有善有惡,人族未必全惡,妖族也未必全善。方才那穆婺,便是最好的例子。”

“此話,倒的確有理。”

“況且許多事情,不過隻因了彼此的角度、立場不同罷了。猛虎食人,在人的角度看來,那是惡,但在猛虎看來,卻不過是填飽肚子的天性。人族以妖為惡,妖族也以人為惡,其實也與這猛虎食人一般,不過是角度不同罷了。隻要彼此互相了解、互相體諒,又有什麼事是不能解決的?”

“說來輕巧,哪有這麼容易?”

“要成大事,從來沒有輕巧二字。”石不語笑道,“想那開天辟地時,人、妖二族還不是雜居在一處麼?”

“這……”

“自然。人族中,也有那些窮凶極惡,冥頑不靈之輩。對於這些惡徒,我等自然不能偽善放過,自當以牙還牙,盡數誅之!”

“這個自然!”

“不過,便是那些時常奪取妖丹的宗士,也未必全是惡人,隻不過,他們便與那猛虎一般,將誅妖視為天性,因此也要謹慎對待。”

“這……”

聽得這一番話,妖魎沉默許久,在搖曳的燭光下眉宇緊屏,神色苦惱之極。石不語見狀,怕他太過偏激,輕咳一聲,上前勸說道:“魎兄,此事慢慢尋思,急不來……”

話音未落,妖魎忽的長身而起,隨即“撲通”一聲,跪倒在石不語麵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妖魎駑鈍,願拜君為師,隻求師尊指點我族前路!”

石不語見狀大驚,口中連稱不敢,急忙去扶他,卻哪來扶得起來,隻得不住叫苦。

“師尊莫要多說!今日你救我性命在前,又為我族點撥前路,足以當得起明師二字。”妖魎言罷,又重重磕了六個響頭,也不管對方是否答應,起身後便以“師尊”稱呼,倒讓年紀小上許多的男子尷尬萬分。

事已至此,石不語也不推托,幹脆先丟開這理不清的問題,轉而將自己心中所思一一道出:“我以為,妖族若要複興,必行三事。”

“師尊請講。”

“其一,入世;其二,正名;其三,建國,然後徐徐再圖人、妖二族的和諧相處。”

“請師尊細細道來。”

石不語麵上微微帶笑,擺足了諸葛孔明廬中坐談定天下的模樣,許久之後,放才輕曳手中羽扇,徐徐笑道:

“劉皇……不,,不,這個,如今天下大亂,正是四方豪傑群起之時,聽聞法宗各派也即將入世扶植勢力,到時少不了一場腥風血雨。”

“師尊的意思是?”

“我以為,既然宗士可以扶植諸侯爭霸天下,妖族又為何不能仿效,此所謂入世。”

“這……”

石不語望著麵前身軀一顫的便宜徒弟,輕敲著桌角,放慢語速道,“若是運氣好,這位諸侯恰恰成了新帝,那麼妖族便是國教,有皇帝老子撐腰,還有什麼可擔心的;若是運氣不好,成不了新帝,至少日後論功行賞時,妖族也決計吃不了虧。無論如何,隻要我等介入天下之爭,那異類的頭銜便可以去除,正所謂名正而言順。”

“有、有道理!”

“既已名正言順,妖族便可徐徐遷入中原,不必再受製於現下的困境。之後,待皇帝論功行賞、劃分各宗山門時,妖族也可乘機求下一片廣袤之地,以山門名義建個國中之國。”

“妙!妙!”

“三事既畢,妖族洗刷了汙名、又得了合法地位,更建國形成勢力。如此一來,還需擔憂日後沒有發展的機會麼?”

“空活半世,想不到今日這一番話,竟解我平生之憂!”聽罷這席話,妖魎沉默許久,忽的重重擊掌,大笑起身,隨即再度推倒玉山,拜將下去,“師尊果然了解,請再受徒兒一拜!”

“……你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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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2-14 01:20:41
第一百零七章 奪府

被石不語這一番半是胡謅半是有理的話打動,妖魎居然頗為意動,連夜便帶著部屬告辭而去,言道要歸還西廬與群妖商議,臨行之前,又特意問明師尊去向,約定數月之後於濱海府重聚。

送別了妖魎,第二日醒來,石不語一幹人等也到了離山之期。南蘭等人心慮族中危機,也沒有心思挽留,隻與幾位長老一起,將他們沿途護送至林中大道。石不語見她麵色凝重,眉宇含愁,便開口安慰道: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若真的應付不了,你們便暫時遷移離開密雲吧!”

南蘭微微搖頭,歎息道:“我倒不是擔憂前來尋事的宗門中人。隻是據穆婺說來,那背後的人物隻怕不好應付。”

此事,石不語卻是一早聽幾位長老提及過。說起來,那位穆婺也是位可憐的犧牲品,不過是受了那幕後黑手的胡蘿卜加大棒,一時意誌不堅,在對方的設計下越行越遠、無法自拔,直至最後下藥栽贓,犯下這等十惡不赦的大錯。

更糟糕的是,雖然他與那人先後見麵數十次,卻從未見過對方的真實麵貌,隻知道那人身材高挑,渾身被黑霧籠罩,交流時也隻通過神念,這點訊息,隻怕能夠利用的價值,實在是少之又少。

石不語正想到此處,一旁的莫愁略微躊躇,輕輕插口道:“倒也不必太過憂慮,依我看來,那人的目標隻是辟元犀罷了。若是他有心對付貴族,早可命穆婺將迷藥下到水源中……”

幾位長老聞得此言,不由打了個寒噤,麵色一片蒼白。南蘭倒是神色直若,隻是視線飄忽,不知心中在轉著何種念頭。

石不語與她幾日相處下來,見這位美人兒露出如此神情,頓覺不妙,連忙輕咳道:“無論如何,若是日後密雲有難,我必來相助。真拚不過,各位便退出山去,往濱海府去。運氣好的話,彼處半月之內,便要換我等兄弟做主了!”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幾位長老聞言,盡皆愕然。半晌過後,那狐族長老才期期艾艾的問道:“石不語公子……你是說,肯讓我等妖民進……進入濱海府居住?”

“這個自然!濱海如此之大,你們全族盡管搬來好了,我等盟友絕不介意!”石不語微微一怔,隨即明白自己這幫兄弟在對待妖族的態度上,的確算是空前絕後的異類,難怪對方如此吃驚。

“不錯,正是如此!”秦暮在旁微微點頭,表示讚同。

“可是,濱海當地的百姓,又怎麼肯接受?萬一引**亂……”

“這個嘛,想必小小的騷亂是避免不了的,不過時日一久,應當便相安無事了。”石不語言道此處,麵上多了些悲戚之色,不由歎道,“苛政猛於虎!如今的朝廷,凶惡遠勝於妖。我若是百姓,倒寧願與妖住在一處……”

眾人聞言默然,便是一向不關心人族死活的妖族長老,也不由得露出些不忍的神情來,可見新帝的影響力,一位妖族長老歎道:“我輩便是吃人,也不過害死一家,聽聞那昏君一道詔書,足足害得數十萬人妻離子散……著實可惡!”

“罷了,莫再閑談!”南蘭見話題越扯越遠,幹脆便曲身行禮道,“諸位一路小心,我等於山中待聽捷報!”

“彼此彼此!”

一幹人等依次還禮,隨即告辭而去。山路崎嶇,石不語路途之中,回首遙遙眺望,卻見南蘭的身影已在霧靄中越來越淡,直至消逝在一片迷茫之中。

“怎麼,舍不得她?”莫愁在他身旁行過,抿嘴笑道。

“胡說八道,我隻是在心痛這些天來的飼養費罷了。”

“說到這個……”銀影忽的摸著下巴,插口道,“老板,你有喂過我什麼嗎?”

“……難道你也打算吃銀兩?”

“可以嗎?謝謝老板!”

“去死吧!”

重新進入山林的一幹人等,在連續兼程跋涉後,終在一日之後,趕上了刻意放慢行軍速度的大部隊。雙方隨即合兵一處,沿著山麓一路向北,於次日黃昏走出了這片許久未有人族穿越過的禁地。

按照徐世績的安排,部隊這日便在山腳下駐紮休息一夜,至於石不語,由於能夠飛行的緣故,被一腳踢出了營帳,臨時充當探子的角色。翌日拂曉時分,稍微回複了元氣的四千雜兵,便在王伯當、秦暮的率領下,趁著微亮的天色,向最近的郡城發動襲擊。

應當說,這是一場毫無審美可言、堪稱一麵倒的戰鬥。或許是因為沒有防備來自密雲山麓的偷襲,或許是濱海府各郡本就沒有充足的兵力,總之,在高空盤旋的石不語看來,那些稍做抵抗便繳械投降的士兵,那位忙不迭抬著官印出降的郡守大人,都讓自己生平的第一次觀摩戰,大大打了折扣。

占城之後,各路豪傑依著原先的計劃,各行其事。王伯當率著幾位麵善的豪傑大開糧倉賑災,一麵借著良機募兵,短短一日功夫,便收得新兵兩千餘人,外加郡中降兵,總兵力幾乎翻了一倍,隻是武器盔甲還有些欠缺,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秦暮與單二兩人,則帶著幾位長相可以治療小兒夜啼的兄弟,去審問城中的大小官員。據他們所說,楚庭關於秦暮等人的通緝文書,恰恰於兩日前發至濱海府,上下大驚,更有少數走投無路的黎民借機叛亂,占了幾個小城,以求苟活。濱海節度使周文錦鎮壓不得力,已遣人往外府求援,自己則率著府城安陽中的大部分士兵,先行向西麵進發討伐。換句話來說,如今濱海府城空虛,若要發難,便是最好的良機。

秦暮等人再審訊了幾遍,確認招供屬實後,便連夜齊集眾傑商議。徐世績當機立斷,留下王伯當與一千士兵守城,其餘七千餘人,盡數起拔,連夜殺往安陽。也是鴻運臨頭,待到他們接近安陽時,據石不語在空中的偵察,安陽城中毫無戒備,居然還未收到郡城陷落的消息。徐世績見機應變,將數百士兵扮做敗軍模樣,入城求援。那留守的副將一時不察,堪堪打開城門,被喬裝打扮的士兵占據城門,隨後秦穆等人身先士卒,率著六千兒郎橫剌殺入,到晌午時分,這大楚濱海的首府已更換旗幟,成了義軍真正意義上的據點。

事畢之後,秦暮等人一麵出榜安民,一麵收攏軍士、招募新軍。數日之後,又以安陽為為基,四出征討各城,複又起大軍聯合叛民,前後夾擊周文錦,半旬之內,將這支唯一的抵抗力量徹底剿殺。周節度使隨後於亂軍之中自刎喪命,徹底宣告濱海易主,從此再不納入大楚的版圖之內。

一月之後,諸豪傑於原節度使府中齊聚飲酒,一麵慶賀造反成功,一麵也商討日後諸般事宜。到了此時,許多原先來不及決策的問題,例如日後的發展、義軍的名號以及最為主要的誰人為主等等問題,也逐漸浮出水麵,雖說三十九位盟友皆是血海中共同拚殺出來,情如兄弟,但有些事,終究還要理清,講究個名正言順。

石不語於這等軍政大事也不拿手,隻坐於側席上,聽著諸位兄弟安排諸項事宜。事實上,真能為義軍日後前途出謀劃策的,也不過是徐世績、秦暮、王伯當寥寥數人,大多數的盟友,恐怕與他一樣,不過做個點頭搖頭翁,時不時應上一句“可”或“不可”罷了。

酒過三巡,諸項事宜也大多理清思路,隻是說到那誰人為主的問題,卻始終糾纏不清。倒不是諸人貪這尊位,互相爭奪,相反,這位子談了許久,竟是無人肯去坐上一坐。秦暮、羅成隻願為將;單二統領綠林遊刃有餘,說到治國,卻是連連擺手,死活不肯從命;王伯當以儒將自詡,情願征戰沙場;徐世績倒頗有智謀,無奈他一向誌在出謀劃策,與這爭霸一事毫無興趣……至於其餘的各位盟友,自然更不用提,便要他們去坐那位子,隻怕屁股也瘙癢難奈,坐不到三日。

眾人談得麵紅耳赤,也不知是誰帶頭,忽的齊齊將目光投向靜坐在一旁、抱著清荷吃得不亦樂乎的年輕男子身上……

石不語打了個寒噤,連忙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諸位兄弟,我過幾日便要出海往盈霞島一行,不知何時歸來。”

“老三,你去那做什麼?”程行烈擎著根羊腿,詫異問道。

“我允過珈漣,要助她解除那剎族之禍,再者,也要往那妖島一行。”

“不能晚些時候麼?這裏隻怕用你的地方還多。”

“有諸位哥哥在,還有什麼可懼的?況且,我此行遠去,也正是為我等基業著想。”

“恩?此話怎講?”

“我明白二哥的意思。”徐世績點頭道,“濱海三麵被困,我等日後所需的兵器、盔甲、糧草、戰馬,恐怕都要依靠海上運輸。那盈水族海運繁茂,正是最佳的人選。”

“原來如此。”羅成附和道,“家父前日來書,亦允諾提供我等一批物資,的確需要依靠海船運載。”

秦暮聞言大喜,撫掌笑道:“燕公勢力甚大,有他支援,我等無憂矣!”

“不僅如此!”石不語輕曳羽扇道,“我已修書寄予李密,想必他亦會支援我軍,這又是個天大的喜訊。”

“妙!妙!”群豪頓時拍著長桌,紛紛大笑道,“日他娘的!如此一來,便是那楊廣小兒領軍前來,我等也要殺他個屁滾尿流!”

“切莫輕敵。”石不語連忙潑冷水道,“須知……”

便在此時,隻聽得一聲霹靂,四野震動,眾人一驚,齊齊轉頭望去,卻見後園方向滾起一陣濃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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