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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九十一章 第一位神,隕落
西塔城內,伴隨著外面越來越濃重的黑霧以及時不時傳來的隱約咆哮聲與可怕的搖晃,信徒們不安的情緒在蔓延。
他們低低耳語著,議論著西塔城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
「上一次那位神使大人降臨的時候似乎有亡靈法師搗亂,以至於後續的盛典和賜福等等都取消了,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會不會是上次的事情讓神明惱怒我們了?」
「可是你都不是說了,那是亡靈法師在搗亂嗎?我們虔誠的信仰從未動搖,光明神大人怎麼可能會那麼愚昧遷怒我們?」
「是啊,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光明神大人不會傷害我們,只會庇護我們的啊!」
「……」
神職人員們高舉雙臂呼喊著維持著教堂內的秩序,聲音響亮——
「不要驚慌,不要害怕,這只不過是一些小插曲,霜狼騎士軍團和獅鷲騎士軍團的各位騎士大人已經開始調查原因了。」
「保持鎮定,家住在附近街區的先按照秩序依次退出教堂,回到家中等候消息。住在較遠位置的留在教堂內,會有騎士守護你們的!」
「……」
或許是因為習慣了聽從這些神職人員們的話,即便外面已經紛亂得像是隨西塔城隨時要坍塌下來,這些信徒們雖然早已心生不安,卻也依然保持著良好的秩序,沒有人趁亂生事。
他們只是將雙手合攏並在胸前默默祈禱著,不安又充滿期盼地看向教堂外,那裡,一隊又一隊的霜狼騎士駕馭著高大的霜狼,飛快地朝著教廷的方向奔去,晦暗的天空之中,無數隻獅鷲劃破長空,帶著背上那抹閃亮的銀色掠向上方。
作為守護整個西塔城的騎士,獅鷲騎士們擁有遠超出霜狼騎士們的地位和資源,但是相對的,他們平時執行的任務也比霜狼騎士們危險。
他們極少管西塔城內的各種事務和紛爭,他們任務的地點大多在塔城之外,尤其是那些最危險最恐怖的深淵附近,獅鷲騎士軍團很少出現老資格的年長騎士,哪怕是出現,也多是以教習長官的身份傳授各種戰鬥技巧給新人,這不是因為那些獅鷲騎士想要刻意保持神秘。
而是因為,根本沒有多少個年長的獅鷲騎士活下來。
且不說在深淵附近執行任務高達五成的死亡率,深淵那些恐怖的迷霧侵蝕就不是人類的身體可以抵擋的,即便能夠從魔獸的爪牙下逃過一劫,長期任務結束後,從深淵退下來的獅鷲騎士們的實力和壽命也會受到嚴重的影響。
所以,沒有人比獅鷲騎士軍團的人更熟悉深淵的氣息,也沒人比他們更快意識到外面那些彌漫的「烏雲」到底是什麼。
「快,所有隊伍集結,向隊長匯報偵察情況!」
「城中出現了迷霧,地下的震動依然在持續,城區的地面已經出現了裂隙,根據以往的經驗,這和之前有人觀察到的深淵破碎出現時的狀況非常類似!」
「迷霧的濃度很快,城中部分低級魔法陣已經受到侵蝕失效了。」
「能夠辨別出迷霧的源頭似乎是在教廷內,但是具體的位置至近無法判定。」
「需要進入教廷內部搜查。」
「等等,搜查教廷內部必須要有騎士長大人的命令,否則這種舉動等同反叛!」
「必須將這件事匯報入教廷!」
然而一隊接著一隊的獅鷲騎士們飛回教廷後,卻陡然發現另一件麻煩的事——
「那麼問題來了,我們現在到底該向誰匯報這件事?」
「……」
現在的光明教廷正面臨一個非常尷尬的問題,獅鷲騎士軍團已經數年沒有正式的軍團長了。
教會中的各級主教負責管理的是教會和信徒間的各種事務,他們平時根本不管戰鬥相關的事情。
另一邊,擁有整個光明教會最高權限的機構,能夠調配所有騎士和神職人員資格的裁判所倒是有權力出手,但是裁判所的裁判長前陣子莫名暴斃了,據說是被亡靈法師給殺了。
教皇現在也暫時不見了蹤影。
獅鷲騎士們飛下降落在教廷入口的大廣場上後,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除了乾著急竟然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就在這時,一道所有人都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都別傻愣在這裡了,來聽我指揮!」
從治療殿匆匆趕出來的庫查茲迅速地理了理自己雜亂的頭髮,竭力讓自己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時候還保持有風度,想起自己在進入治療殿後收到的古怪命令,庫查茲自己心裡也沒有底。
庫查茲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收到教皇的親口傳訊。
從巡邏回來開始,一切都顯得那麼不正常。
他們這隊重傷的傷員們原本打算去治療殿接受牧師治療的,但是不知道是哪位大主教出手,用了群體治療魔法替他們治好了大部分的傷勢。隊員們對此倒是沒有太過在意,但是庫查茲身為隊長,且還自詡為下一任騎士軍團長,自然要在這種細節上做到完美。
所以庫查茲還是去了趟治療殿,準備找出那位出手的主教大人並致謝——
但是萬萬沒想到,他沒有找出哪位主教大人,卻受到了教皇大人的直接命令。
「帶領所有人員離開教廷,即日起,在權杖與冠冕現身前,任何人都禁入教廷,如有違令者,獅鷲騎士可強行驅逐。」
一道莫名其妙的命令,庫查茲完全無法理解,帶領所有人離開教廷,禁入教廷都好理解,但是什麼叫「權杖與冠冕現身前」?
權杖和冠冕那可是教皇的代表,不是一直都在教皇自己的手中嗎?
但是庫查茲聰明的腦瓜一直轉得很靈光,他很快就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權杖和冠冕,那肯定就是教皇對他自己的代稱吧?教皇大人擁有絕頂的智慧,用詞高深莫測一些沒問題吧,所以就是在教皇本人出現之前,教廷將會成為禁地吧?
想明白的庫查茲氣勢十足地站直了身體,將單手劍一橫,對著其他獅鷲騎士大聲下令。
「所有人聽令,現在教廷禁入,我們要將這裡清空,一個人也不留!」
庫查茲的命令並沒有被馬上執行,大多數獅鷲騎士都皺眉注視著庫查茲,「庫查茲,你小子這時候別開這種玩笑,現在教廷內似乎出現了深淵裂縫,我們必須馬上去制止魔獸出現傷人!」
「這不是玩笑,是命令。」庫查茲的表情也跟著嚴肅起來,擲地有聲道:「所有獅鷲騎士聽令,帶著還在教廷內的所有牧師和魔法師,包括主教大人在內,完全撤離教廷!」
庫查茲身後,屬於他自己那支小隊的其他隊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集合完畢,他們雖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堅定地站在自家隊長身後,與其他小隊的獅鷲騎士們相對而立。
另一支隊伍的小隊長憤怒地逼近庫查茲。
「庫查茲,在教廷遇到麻煩的時侯你他媽想著帶人逃跑,你這慫貨到底想幹嘛!」
被罵慫貨的庫查茲這回也不氣,他知道自己這是正在執行教皇大人給派遣按的私密任務呢。
他正色解釋:「都說了不是逃跑,現在城中也出現了裂縫,難保裡面不會鑽出一些棘手的魔獸,霜狼騎士軍團沒有辦法守護整個西塔城,我們獅鷲騎士軍團現在就該出現在信徒身邊才對,這是命令!」
「你什麼身份什麼地位,憑什麼對我們下令!」
「我什麼身份?」提到這個,庫查茲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自信洋溢在他的臉上,「我可是獅鷲騎士軍團的下一位軍團長!」
「誰說的?」有一位隊長冷漠的發出質疑:「據我所知,尤利西斯倒是真的被教皇大人欽定過是下一位軍團長,他在每年的騎士考核中也是永遠的第一名,他說出這樣的話我們所有人都信服,但是你,庫查茲,你憑什麼?」
「就憑你的萬年老二成績嗎?」
庫查茲的表情一僵。
他被戳中痛處了。
每個人都知道,歷任軍團長都是那一屆年輕人中最優秀的存在,而庫查茲在每次的考核中的確都遙遙領先其他獅鷲騎士——他每年都保持了第二名的好成績。
要是第一名一直在輪換那還好,庫查茲還是最優秀的那個,但是偏偏第一名的名字也萬年不變,尤利西斯尤利西斯尤利西斯,每年都他娘的是尤利西斯!
庫查茲深吸了一口氣,在其他人提起那個噩夢般的名字之前快速開口:「對,我就是老二!但是老二怎麼了,眾所周知獅鷲騎士只靠實力說話,在場的各位有比老二排名更高的嗎?!沒有!」
「……」
「當初不是說過了的,誰拳頭硬聽誰的,咱們當初每天晚上睡前都被迫背誦一段光明傳說,不也是因為那誰的拳頭最硬嗎!」庫查茲模糊地把某個名字用那誰給代替掉。
獅鷲騎士們面面相覷,有人不耐煩地發出質疑:「現在可不是咱們私下玩鬧的時候,教廷內出現深淵裂縫是天大的事情,如果教廷內存放的各種珍貴資源和神像出現損壞了怎麼辦,誰能承擔這麼大的責任!」
「信徒的生命永遠比沒有生命的資源重要!」庫查茲握著劍,單手劍的銀光在他的面上映得無比閃耀,他傲然注視著其他人,斬釘截鐵。
「出了事我擔責!不就是資源嗎,如有損毀,我賠就是!」
庫查茲的語氣過於堅定,獅鷲騎士們也被震住片刻。
終於,獅鷲騎士們陸續折返,分散飛向下方的西塔城平民區,另一部分則騎著獅鷲直奔向教堂內,帶著不明真相的牧師和魔法師們撤離教廷。
看到這一幕,庫查茲高高懸著的心總算是緩緩落下了。
教皇大人的這道秘密命令真是麻煩啊……而且這麼多人,還有好幾位騎士隊長是前輩呢,怎麼不讓他們來做這件事,反而讓自己來做呢?難道……這真是成為騎士長的必要考核任務?!
想到這裡,庫查茲原本萎靡的精神都突然振作了起來。
然而此刻,同樣不明真相的隊員們痛心疾首地提醒:「隊長你糊塗啊,你剛剛怎麼敢說出擔責這種話的啊?」
「是啊隊長!要是教廷內部真的出現深淵裂縫,把裡面的魔法卷軸還有藥劑還有各種魔法道具魔法石全部給侵蝕毀掉了怎麼辦啊!」
「別的不說,就只算光明神大人的神像……沒記錯的話,咱們光明教會每一位教皇大人上任都會雕刻新的光明神大人的神像,雖然不是等身神像,但是那些神像都是極品魔法石雕刻出來的……」
「從有記錄開始,教會似乎已經有過五十多名教皇大人了吧,也就是說這次要真的賠償的話,庫查茲隊長您得準備五十多塊完整無暇的巨型魔法石。」
「唉隊長……你又不是尤利西斯,家裡又沒有魔法石礦,怎麼敢說那種話的啊!」
庫查茲氣得跺腳。
「呸呸呸!晦氣!閉嘴!不許提那個名字!」
「……」
西塔城的晃動持續不斷,和一開始的平靜有秩序比起來,伴隨著如雙月黯淡般的黑暗籠罩上大地,地面上的磚石出現裂縫,黑暗且讓人狂暴不安的灰黑色迷霧彌漫出來,一些體型較小的低級魔獸從中裂縫中鑽出,即便巡守到此地的霜狼騎士俐落地揮劍將它們殺死,但是那些魔獸臨死前的嘶吼聲還是傳到了信徒的耳朵裡——
「嗷!」
某個年幼信徒純白的袍角,第一次沾上了魔獸漆黑的污血。
西塔城中的寧靜,逐漸被打破了。
騎在獅鷲背上的庫查茲準備往下方飛去守護信徒之前,沒忍住往後看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他的心臟便不由得狠狠一縮。
一道深深的破碎裂縫不知何時橫亙在光明教廷的地面上,就像是被某把驚人的大劍劈斬開了一道殘破的劍痕,且伴隨著每一次驚心動魄的地震晃動,那道裂痕便應聲碎裂,往西塔城更下方的城區蔓延下去。
昔日那一條看不到終點也看不到起點,如同登臨神國,被信徒們一步步攀登的漫長路徑,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被這些碎裂的痕跡全部毀滅,道旁盛開的那些燦爛金黃的花朵也被深淵的迷霧侵蝕枯萎,所有的顏色都褪成了灰黑色。
和上一次撒斯姆引起的混亂比起來,這一次的混亂沒有任何人露面,也沒有任何陰謀的痕跡,彷彿真的只是有一座深淵在此處意外誕生似的。
但是這次的深淵帶來的威脅未免太恐怖了一些,這樣濃重的黑霧,哪怕自己還飛行在天空之上,都能察覺到周圍的魔法元素正被那些黑霧快速吞噬。要知道庫查茲雖然年輕,但是經歷的各種大場面並不比其他騎士前輩少,為了證明自己不比尤利西斯差勁,西塔城境內的大小深淵任務,他都搶著執行過,也到過大型深淵附近獵殺魔獸,對於深淵附近的黑霧頗有了解。
但是……吞噬魔法的速度這麼快的深淵,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更可怕的是,從這道深淵破碎時的速度來看,竟然像是要從西塔城的頂端碎裂而起,就像是一隻虎視眈眈的巨獸,隨時都要將整個西塔城吞入口中似的。
庫查茲看得心驚膽戰。
天啊,光明教廷好像都已經快碎成兩半了,沒記錯的話擺放光明神雕像的那座內殿就在正中間,照這樣子看來,它們怕不是已經全部掉進深淵裂縫裡面,被黑霧吞噬完了吧……
這是自己能賠的數字嗎?
獅鷲低低地嚎叫了一聲,提醒庫查茲趕緊做決定往哪邊飛。
正胡思亂想的庫查茲回過神來,冷靜了一下。
要鎮定啊庫查茲,你可是見識過無數大場面的未來騎士長,怎麼能夠因為這點破事就先亂了陣腳!
他拍了拍獅鷲的翅膀,指了一個方向,帶著獅鷲朝某個位置飛去。
迎著風,獅鷲背上的年輕騎士低聲地嘀嘀咕咕。
「教皇大人,我可是賭上了全部身家來執行您交代的秘密任務了啊,等到這次考驗結束後,不說直接讓我當騎士長,好歹得在今年的考核中讓我當一次第一名了吧……」
昔日的宏偉的光明教廷,真的從內部開始破碎了。
這座淪為廢墟的庭院之中,被教皇親手構建出的獨立空間現在成了囚禁他自己的牢籠。
無處不在的灰黑色迷霧濃鬱到化作了濕漉漉的液體,浸透了教皇的白袍,它們好像全都活過來了,瘋狂地想要穿透教皇在身邊凝聚出的空間屏障,去吞噬這位強大的法神。
對面傳來的壓力如海浪般壓迫而來,他手中那根好似十字劍般的魔杖卻依然保持著高舉的姿勢,始終沒有放下。
他總是充滿風度優雅挺立的脊背,不知何時開始顫抖起來。
兩道空間法則的力量瘋狂碰撞,一道想要撕裂空間,另一道拼命地想要縫合它,但是很明顯,和這個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神使比起來,教皇的法則力量逐漸落了下風。
終究是別人贈與他的力量,他用起來並不算得心應手。
游刃有餘的神使注視著下方不斷擴張的深淵裂縫,平靜道:「我曾經聽過你們世界中的有句話,背叛從來不是突然出現的,現在想來這句話很有道理,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為什麼真正完全信奉光明神的裁判長至死都沒得到援手。
為什麼上一位神使會悄無聲息地死掉。
再往前推算,為什麼精靈女王會在晉升到法神等級之前果斷選擇回歸生命之樹,為什麼希澤一個尚未成長起來的少年能在教會的眼皮底下隱瞞自己覺醒了時間法則,為什麼撒斯姆被追殺了幾百年都沒有半點痕跡洩露,甚至還能在神使降臨的時候混入光明教廷?
更有甚者,教廷的其他人或許不知道黎離那些人對於神國而言代表的是什麼,但是身為教皇,他不可能不知道。
那些人並不是簡單的叛神者,也不是所謂光明神的棄族。
那是屠神者的族人,和萬年前第五塔城的巨龍一樣,甚至更加禁忌的存在。
在他們出現的最初,教皇就該親自抹殺掉這些潛在的威脅,可是教會卻像真的把他們當作普通游民似的對待,甚至沒有派出一個裁判所的人去調查他們的真正來歷。
這一切的幕後主導者,都像是西塔城那些蜿蜒的隙痕,遙遙地指向了最終的那個答案。
站在裂痕對面那個白袍法神。
神使的目光冰冷至極,宣布那個答案。
「你一開始就是個叛神者。」
聽到這句話,教皇蒼白的臉上忽然綻放出一抹奇異的笑容,像是嘲諷,又像是高興。
「叛神者?我可不是,我是光明最忠誠的信徒,直到現在,我也堅信,終有一日光明能夠綻放在這座大陸上……」
對面傳來的巨大壓力讓他的聲音一頓,發出痛苦的喘息聲。
法則之力的對抗,教皇明白自己終究是落了下風。
他明白,如果不殺死對面那個神使,那麼這一道超巨型深淵就真的會無法控制地從西塔城之巔裂開,屆時深淵將會吞沒整個西塔城,這裡也會化作魔獸的國度。
所有人,無論是強大的主教和騎士,還是那些毫無戰鬥能力的信徒,都將淪為魔獸的食物。
教皇緊盯著對面施展著法則之力撕開空間裂縫的教皇,蒼白的臉龐上沒有一絲血色。
片刻的沉寂之後,教皇默默地取出最後一粒恢復魔法的丹藥,丟到了自己嘴裡。
溫和的光系魔法力量從身體內重新萌生出來,快速填補著教皇幾近乾涸的魔力源泉,附近原本快要徹底破碎的空間壁壘在這時候也停下了破碎的進程。
神使抬起眼,不解地喃喃:「想要繼續修補這片可笑的空間嗎?可你不是很清楚嗎,把這些迷霧全部攔在自己的空間裡,雖然對外面那些人而言是好事,但是對你自己卻是更麻煩且危險的存在,已經算是優秀的你為了那些劣等存在做這種選擇,未免太愚蠢了。」
他真的不能理解教皇為什麼會這樣做。
從神國歷任神使傳回去的記憶可以看出,這任教皇是個非常狡猾聰明的家伙,從他幼年加入光明教會開始,就從未做出錯誤的選擇。
無論是教會的考核,還是成為教皇之後的一切選擇,他給出的總是好處最大的完美答案。
這是個聰明理智到彷彿沒有自我情緒的人,也是最接近神國族人們的人,某種意義上來說,只要他一直堅持這樣的理智和完美,說不定未來真的能成為神國的一員。
然而如此聰明的他,在現在卻做出了最愚蠢的選擇,神使完全不能理解。
「我可不蠢。」
教皇無聲地笑了笑。
下一刻,他動了。
一縷白色的影子恍若無形地突然消失在神使的面前,教皇的身影又一次不見了,不同的是之前的他一直都是用空間法則躲避神使的攻擊,這回他卻是第一次主動消失。
早有準備的神使猛地抬起頭,目光快速地在迷霧之中掠過,搜尋著教皇的身影。
兩人身上同樣擁有著空間法則,教皇為了避免被迷霧侵蝕,身邊一直都用空間法則構建出了特殊的護盾,這也使得神使能夠隨時鎖定他的位置。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庭院之中那股屬於教皇的氣息完全消失了,周圍也只剩下庭院中還在阻攔黑霧往外滲透的那片空間壁壘還存在,而庭院之中的教皇連帶著他身上的空間法則屏障的氣息,都無影無蹤了。
神使冷冷尋找著教皇的位置,然而另一道空間法則的氣息的確消失了,連帶著方才還在阻攔裂縫的那股阻力也不見。
這樣的情況,最大的可能就是教皇用空間法則的力量逃往了遠方躲避了這場必敗的戰鬥。
難怪那家伙說他不蠢,的確,現在教皇最好的選擇就是丟下西塔城逃命,以他法神等級的力量外加空間法則,想要活下去並不算難事……
神使正理智地分析著教皇的抉擇時,突然間,一股強烈的生死危機感湧上心頭。
一道強烈的金色光芒驟然自深淵之下綻放。
下一刻,極致的聖潔氣息穿破了深淵濃重的迷霧,化作一道點亮天地的白色光柱,直直地自神使的胸前穿透而過!
光明系攻擊禁咒。
「禁咒,淨世聖光。」
在深淵底端,握著十字魔杖的教皇聲音沙澀地吟唱出了魔咒的最後一段。
隔著無盡的迷霧,他與神使四目相對。
被第二道禁咒迎面擊中的神使氣勢瞬間萎靡了許多,連帶著深淵縫隙碎裂的速度都停滯下來。
他完美無瑕的面龐上頭一次流露出痛苦之色,金色的血液汩汩地自他胸前的那道大洞中瘋狂流淌湧出,那些聖潔得彷彿不帶半點殺意的光束在這時候卻凌厲得可怕,不斷撕裂著他的身體和靈魂,黑霧快速湧上來試圖侵蝕掉這束聖光,然而深淵下方的那道身影卻始終將法杖的頂端對準了神使。
聖光自他為起點,不曾黯淡片刻。
「蠢貨!」
終於,向來絕對理智,幾乎從未生出過太多情緒波瀾的神使感覺到了什麼叫憤怒和恐懼。
「拋棄所有防禦的手段,甚至為了獲得吟唱禁咒的機會,選擇位移到深淵底部來攻擊我,你以為自己還能活下去嗎?」
為了支撐著釋放這道攻擊禁咒,教皇已經無暇分出一絲力量去支起護盾阻攔深淵底部這些狂湧上來的迷霧了,它們的影響力遠勝過尋常的迷霧,那些暴戾狂躁的氣息無時無刻不在考驗著教皇的意志力。
雪白的袍角已經被迷霧徹底浸染為了黑色,這些狂暴的氣息比魔獸還恐怖,它們不但撕咬著他的肉體,還折磨著他的靈魂。
他蒼白如紙的臉上時不時露出一絲難以抑制的痛苦和猙獰表情,雙手劇烈顫抖著,看起來隨時都要失去理智,而魔杖頂端的光芒也逐漸黯淡下去,那是教皇身體內最後一絲魔力即將被壓榨空的標誌。
終於,聖潔的光柱熄滅在天地間了。
神使險些徹底破碎的身體也終於在崩潰的前一秒停止了。
「哐當——」
教皇手中那根魔杖從他蒼白的手中無力地往下墜落,在那一刻,他似乎恢復了片刻的清明,下意識地想要伸出手去抓住魔杖,然而屬於他的那柄特殊的劍,終於還是從他指間滑落,墜入了無盡幽暗的深淵底部。
看到這一幕,神使面上表情恢復了平靜。
連續兩道禁咒攻擊的確恐怖,但是對神使而言還不到致命的程度,只要及時回到神國,再經過數百年的沉睡和休養,他就能恢復到現在的狀態。
但是對教皇而言就不一樣了,很明顯,之前為了阻攔深淵裂縫擴大,教皇差不多消耗掉了所有力量。最後他更是放棄了所有防禦換取了釋放攻擊禁咒的機會,即便現在神使放過他,魔力耗盡又被深淵源頭侵蝕過的他,注定是必死的結局了。
當他走上背叛神國的道路時,他的選擇就不再正確了。
神使漠然地看著失去所有力量,如螻蟻般沉浮在深淵之中,隨時都要被湧出的魔獸撕裂的教皇。
「這就是背叛的下場。」
重傷的神使轉過身,準備即刻回到神國,只要把自己的記憶帶回去,下一位神使會知道該怎麼處理這個世界的。
然而就在他邁動第一步的時候,就猛地察覺到了不對。
庭院中,這片被教皇構建出的空間壁壘至今都沒有潰散!
不對,已經死掉的人或是失去意識的人,是絕對不可能繼續支撐空間法則運行的!
然而還未等神使做出任何應對,異況突生。
極致的殺意與凜冽的毀滅法則氣息,附著在那抹銀白色的劍光之上,悄無聲息地劃過了神使的脖子。
神使愕然地看著眼前的畫面在自己眼中翻轉墜落,他甚至還未來得及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就看到自己的身體轟然倒塌在地,不知何時出現的那個垂死男人,顫抖著手,艱難拾起那半截看似平平無奇的斷劍,面上的笑容寧靜又感慨。
「她很大方,覺得一把斷劍送不出手,就送了我兩把斷劍。」
斷劍?
還未等他明白過來,毀滅法則悄然發動。
第一位踏足此界的神使,世人眼中的「光明神」。
祂眼中的這個世界,就此悄然落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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