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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暮沉霜] 飛升到了魔法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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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4 00:12:30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九十章 第一道深淵

  交錯的兩道光痕迅速將晦暗的迷霧切割開來,隨著光明十字斬的出現,庭院中的那些迷霧也有了片刻的分散,但是它們很快就嗅到了這股強大精純到讓人窒息的光明魔法的力量,轉瞬間就瘋狂地湧了上來。而那道十字斬向前劈斬的速度沒有片刻的停頓,不斷拉近與神使的距離,且伴隨著距離的縮小,那道交錯的十字也不斷擴大。

  明亮的十字越來越刺眼,即便是天穹上的太陽在其光芒下竟也難以匹敵。

  在明亮聖潔的光芒之中,教皇的白袍隨風而起,手握魔杖的他神情肅穆,恍若一位手執十字劍的光之巨人。

  終於,在那些迷霧就要侵蝕上光明之前,它已經以更可怕的速度穿過了這片晦暗的距離,重重地斬向了正前方的神使的後背!

  只聽得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在耳畔炸響,附近的空間壁壘都險些被震碎。

  神使被這道恐怖的魔法重重轟在後背,背上的迷霧鎧甲被擊潰,而他猝不及防地往前踉蹌了兩步,原本身上強大的氣息也有了短暫的萎靡之勢。

  他緩緩站直身體,回過頭看向後方的教皇,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些許動容。

  「光系攻擊禁咒光明十字斬?光明教會三大攻擊禁咒之一的魔法,你居然學會了這道攻擊魔法!」

  煙塵散去,對面的那個白袍法神臉色也略顯蒼白,這道禁咒的釋放對於教皇而言負擔也不小,這一下幾乎抽空了他體內的大半魔力。

  「沒錯。」

  教皇倒是很坦誠地點了點頭,沒有隱瞞這事:「所有人都知道我在剛成為法神那年就開始研究光明系庇護禁咒,但是我當時順便學了一道攻擊類的禁咒,就沒人知道了。」

  「你甚至瞞過了這些年來降臨的那些神使?」

  「撒斯姆都能逃過神使們的追殺,我只是隱瞞一下學會的某道魔法,我覺得很合理。」教皇用魔杖撐著身體,「而且你們這些年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撒斯姆和希澤的身上,並沒有人注意到我。」

  「……」

  神使也無法否認這件事。

  和擁有空間法則的撒斯姆以及擁有時間法則的希澤比起來,乖順的在光明教皇這個位置上坐了數百年都沒有半點反叛跡象的教皇,在神使眼中的重要性也一減再減。

  畢竟這座大陸上其實曾經出現過許多位法神,他並不是唯一的那個,更不是最強大的那個。

  歷史上,有法神曾經同時領悟了法則之力,有法神自創了數道禁咒,有法神同時殺死兩位神使……

  更有隔壁修真界的那群劍修,一個門派陸續飛升了數人,還出了個敢殺上神國的瘋子。

  和這些驚才絕豔的家伙們比起來,現任光明教會顯得如此懂事且平庸。

  然而大家似乎都忘了一件事。

  現在的魔法大陸資源可不是千萬年前那樣豐饒了,甚至算得上是貧瘠。

  在這種情況下,教皇能夠修行到法神等級,這本就代表著變態的天賦。

  他從來不平庸。

  「掌握了空間法則,還能夠同時學會兩道禁咒,看樣子我之前的評價出了點錯誤。」神使目光微凜,一邊緩緩地聚集黑霧修復殘破的身體,一面冷冷開口,「你並不算是殘次品,算是合格的法神。」

  「感謝誇獎。」

  教皇唇角微微一揚,笑得很淡然。

  他不露聲色地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粒黑褐色的藥丸,翻手送入自己口中。

  藥丸咽入口中的瞬間,一股純淨到極點的光明系魔法元素便快速的在教皇的體內蔓延生長起來,這顆藥丸,也是西塔城和天劍城達成合作後的又一件禮物,比起藥劑來說更好攜帶,也更隱蔽。

  兩人短暫的交談間,神使的身體上也再次恢復了那層迷霧的包裹。

  兩個人看似輕鬆的對視之下,卻隱藏著湧動的暗流,都明白今日遇到了棘手的對手。

  還未等教皇口中的丹藥味道完全消失,神使便再次化作一道幽暗的黑影,快速朝著教皇襲殺而來!

  教皇早有預料,身體再次泛起光芒,下一刻他的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出現在庭院的另一個角落。

  在落地的同時,他一直在默默吟唱的咒語也凝聚出來,雖然不是禁咒,但是同樣是威力不俗的超階攻擊魔法!

  這些從神國降臨的神使們的實力確實很強大,遠超出尋常法神該擁有的實力。

  教皇承認神使很強,主修守護魔法的他在這些神使面前定不是對手,但是假如……他是說假如,自己主修的魔法其實一直都不是守護魔法,而是所有殺傷力最強的光系魔法呢?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教皇手中那根用來加持護盾效果的魔杖已經變成了另一根,和之前那根造型端莊的傳統魔杖比起來,這根魔杖要簡潔許多,杖身略短,看起來竟像是一柄騎士長劍。

  上面的附魔全部是增強光系魔法傷害的!

  此刻,教皇便鎮定地揮動著這把從未在人前掏出過的魔杖,使出了旁人從未見過的又一道攻擊魔法——

  「七星光芒斬!」

  教皇的腳下快速劃過幾道光芒凝成的線條,它們交錯著形成一道璀璨的七芒星,下一刻光芒越亮越盛,倏地化作七道光劍斬向遠處的神使!

  面對如此強悍的進攻,神使果斷選擇後撤,向著後方斜斜掠去避開這七道光芒,與此同時又是一道黑霧凝成的幽光朝著教皇反擊而去。

  兩人的身影不斷閃爍在庭院之中,看起來勢均力敵,但是數次交鋒無果後,教皇的氣息竟然隱約佔據了上風。

  他摸出來的那種藥丸恢復魔法的速度太恐怖了,效果遠超尋常回魔藥劑。

  在迷霧的隱蔽中,神使緩緩地蹲下身體,雙手支撐在地上,那些破碎的金黃花瓣與彩色的玻璃碎碴在他白皙的指間微微震顫。

  大地開始強烈地顫抖起來,兩人腳下的庭院地面上的殘渣都在抖動,像是要被撕開縫隙一般。

  在察覺到那道詭異的力量後,教皇的面色驟變。

  神使抬起頭,冷冷看著他:「每個降臨在你們這些小世界的神使,都至少會掌握一種法則力量,我想你是明白這件事的。」

  但是這個神使從出現到現在,除了展露出能操縱黑霧的能力之外,還從未展露出任何法則之力的痕跡。

  還未等教皇反應過來,神使的雙手便重重的在地面上一按!

  下一刻,天光瞬間變得昏暗起來,大地開始劇烈顫動起來,原本就布滿了迷霧的庭院中昏暗的光線驟降到無,幾乎變成了徹底的黑夜,更可怕的是空氣中傳出轟隆的巨響,咔嚓的碎裂聲比方才數十面落地花窗破碎時的聲響還要強烈,幾乎要將教皇的耳朵炸裂。

  地面上,竟然開始出現一道狹長蜿蜒的裂縫,以神使的雙手為起點,迅速地朝著整個庭院縱沿而裂,在裂縫之間,濃鬱到讓人窒息的迷霧瘋狂湧動著。

  這是深淵的氣息!

  而且看這架勢,遠不是尋常深淵能夠擁有的氣息,這絕對是最可怕的超巨型深淵,一但出現便能吞沒整個西塔城!

  教皇面色冷凝,手中魔杖快速閃爍出光芒,只不過這一次他出手釋放出的卻並不是之前的光系魔法,而是一道旁人難以察覺到的特殊力量。

  「空間禁錮!」

  教皇試圖用空間法則的力量將地面下的空間也封鎖起來,他想要用法則的力量阻止這道深淵裂縫的出現!

  法則的力量是至高無上的,在同境界下能夠對其他任何力量做到絕對的碾壓,只要用空間法則,就能夠阻止裂縫的擴大。

  然而在空間法則的力量觸碰到那道縫隙的瞬間,教皇的手便猛地一顫。

  他感覺到了另一股陌生而熟悉的力量,與自己的空間法則的力量相似卻又不同,但是能夠確定的是,這是另一道法則力量!

  教皇的心沉了下去,這道陌生法則的出現,讓他想要鎖死這片裂縫的念頭被阻止了。

  但是他依然沒有死心,空間法則的力量被他催動到了極致,拼命地想要將那道空間裂縫關閉。

  教皇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空間法則的力量在他體內洶湧地翻滾著,他竭力想要阻止那道裂縫的擴大,然而對面傳過來的壓力卻像是無邊無際的海浪,連綿不息地拍打上來,此刻兩人就像是在拔河,只要一方稍微顯露出力竭的意思,那麼就將被洶湧的法則力量徹底擊潰,甚至是撕碎。

  「如果你到過我們的世界,就會知道世間萬物都是由法則構成的,法則才是最本源的力量。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突然覺醒空間法則,但是很明顯,你還不能夠熟練的掌握它,只會用它來做一些膚淺的事情。」

  神使低著頭,完美的側臉被幽光映著,即便是身處黑暗之中,他的面容依然聖潔得不可侵犯,不像是操縱著這些黑暗迷霧的人,更像是從黑暗中降臨的神聖神明。

  在他說話的時候,他掌心的那道深淵裂縫也在一點一點擴大。

  那一瞬間,教皇的眼前倏地閃過一副畫面。

  第一個故事。

  「光明神拯救了世人,祂從至高無上的眾神國度降臨到這片莽蠻荒無知的黑暗大陸上,帶來了光明。」

  蠻荒無知的黑暗大陸?

  那麼大陸一開始的黑暗,又到底是誰帶來的?

  教皇的腦中浮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他雙目微紅地看向對面那個完美的存在,呼吸都微微停滯了。

  「嗯?你似乎認出我了。」

  那個神使微微抬起頭,不同於以往那些神使僵硬冷漠的面龐,他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一絲很淺的笑容,像是帶了些欣賞的意味。

  「正如你想的那樣,很久很久以前……在這個世界誕生之初,我也曾踏足過這裡,那時候,你們的先祖認為我們是神明。」

  「與你相同,我擁有的也是空間法則,不同的是你似乎更喜歡構建出一片安全的空間,而我,更擅長將空間撕裂,破碎的空間裂縫大到一定程度後,就能夠打開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通道。」

  「而另一個世界,就是魔獸們棲息的深淵世界,它們似乎很喜歡吞噬你們這個世界的力量,自然也很願意朝著這個世界入侵。」

  教皇靜靜地聽完了他的講述,面容很難看,「所以深淵也好,魔獸也罷,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帶來的?」

  「如果你是說第一道被撕裂的空間縫隙的話,的確是這樣。」

  在教皇的注視之下,神使的手緩緩抬起。

  下一刻,他重重地再次按下!

  「就像這樣。」

  伴隨著他的動作,天地間傳出沉重的嗡鳴,哪怕教皇之前將這座庭院用空間法則封禁起來了,但是在此刻,那些無形的空間牆也逐漸變得支離破碎,那些濃鬱得像是夜色般的迷霧像一縷縷的煙塵,伴隨著裂縫的擴張,一點一點地朝著外面蔓延出去。

  來自深淵之下魔獸的恐怖嘶吼聲和咆哮聲如噩夢般響在西塔城之巔。

  像是烏雲遮天蔽日地壓下,方才還一片晴好明朗的西塔城天空突然就暗了下來。

  在西塔城的分教堂內,被懸掛在最高處的光明神畫像伴隨著地面的震顫也開始晃動起來,在晦朔的天光之下,神像上鍍著的那層極品魔法石塗料也變得黯淡下來,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迷濛的霧氣。

  正在禱告的信徒們抬起頭,迷茫不解地向著窗外看去。

  「怎麼回事?天空怎麼突然黑了?」

  「我感覺地面似乎有些顫抖……是神明大人聽到了我虔誠的祈禱,所以被打動了?」

  「你在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是地震嗎?話說回來我們西塔城歷史上似乎從未發生過地震吧?」

  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的普通信徒們早就停下了祈禱,開始低聲猜測起這場異動的原因。

  而教堂內的神職人員們也顧不上制止這些喧嘩了。

  他們聚集到了一起,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難看。

  作為光明教會的一員,他們之中實力最差的也是中級魔法師,騎士們也全部都擁有掌控魔法的能力,所以和普通人比起來,能夠感應到了的東西也更多。

  比如說,此刻西塔城中越來越明顯的深淵氣息。

  可是……

  這可是現在整個大陸上最強大,且永遠被光明神庇護著的西塔城!

  這裡怎麼可能會出現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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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4 00:26:40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九十一章 第一位神,隕落

  西塔城內,伴隨著外面越來越濃重的黑霧以及時不時傳來的隱約咆哮聲與可怕的搖晃,信徒們不安的情緒在蔓延。

  他們低低耳語著,議論著西塔城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

  「上一次那位神使大人降臨的時候似乎有亡靈法師搗亂,以至於後續的盛典和賜福等等都取消了,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會不會是上次的事情讓神明惱怒我們了?」

  「可是你都不是說了,那是亡靈法師在搗亂嗎?我們虔誠的信仰從未動搖,光明神大人怎麼可能會那麼愚昧遷怒我們?」

  「是啊,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光明神大人不會傷害我們,只會庇護我們的啊!」

  「……」

  神職人員們高舉雙臂呼喊著維持著教堂內的秩序,聲音響亮——

  「不要驚慌,不要害怕,這只不過是一些小插曲,霜狼騎士軍團和獅鷲騎士軍團的各位騎士大人已經開始調查原因了。」

  「保持鎮定,家住在附近街區的先按照秩序依次退出教堂,回到家中等候消息。住在較遠位置的留在教堂內,會有騎士守護你們的!」

  「……」

  或許是因為習慣了聽從這些神職人員們的話,即便外面已經紛亂得像是隨西塔城隨時要坍塌下來,這些信徒們雖然早已心生不安,卻也依然保持著良好的秩序,沒有人趁亂生事。

  他們只是將雙手合攏並在胸前默默祈禱著,不安又充滿期盼地看向教堂外,那裡,一隊又一隊的霜狼騎士駕馭著高大的霜狼,飛快地朝著教廷的方向奔去,晦暗的天空之中,無數隻獅鷲劃破長空,帶著背上那抹閃亮的銀色掠向上方。

  作為守護整個西塔城的騎士,獅鷲騎士們擁有遠超出霜狼騎士們的地位和資源,但是相對的,他們平時執行的任務也比霜狼騎士們危險。

  他們極少管西塔城內的各種事務和紛爭,他們任務的地點大多在塔城之外,尤其是那些最危險最恐怖的深淵附近,獅鷲騎士軍團很少出現老資格的年長騎士,哪怕是出現,也多是以教習長官的身份傳授各種戰鬥技巧給新人,這不是因為那些獅鷲騎士想要刻意保持神秘。

  而是因為,根本沒有多少個年長的獅鷲騎士活下來。

  且不說在深淵附近執行任務高達五成的死亡率,深淵那些恐怖的迷霧侵蝕就不是人類的身體可以抵擋的,即便能夠從魔獸的爪牙下逃過一劫,長期任務結束後,從深淵退下來的獅鷲騎士們的實力和壽命也會受到嚴重的影響。

  所以,沒有人比獅鷲騎士軍團的人更熟悉深淵的氣息,也沒人比他們更快意識到外面那些彌漫的「烏雲」到底是什麼。

  「快,所有隊伍集結,向隊長匯報偵察情況!」

  「城中出現了迷霧,地下的震動依然在持續,城區的地面已經出現了裂隙,根據以往的經驗,這和之前有人觀察到的深淵破碎出現時的狀況非常類似!」

  「迷霧的濃度很快,城中部分低級魔法陣已經受到侵蝕失效了。」

  「能夠辨別出迷霧的源頭似乎是在教廷內,但是具體的位置至近無法判定。」

  「需要進入教廷內部搜查。」

  「等等,搜查教廷內部必須要有騎士長大人的命令,否則這種舉動等同反叛!」

  「必須將這件事匯報入教廷!」

  然而一隊接著一隊的獅鷲騎士們飛回教廷後,卻陡然發現另一件麻煩的事——

  「那麼問題來了,我們現在到底該向誰匯報這件事?」

  「……」

  現在的光明教廷正面臨一個非常尷尬的問題,獅鷲騎士軍團已經數年沒有正式的軍團長了。

  教會中的各級主教負責管理的是教會和信徒間的各種事務,他們平時根本不管戰鬥相關的事情。

  另一邊,擁有整個光明教會最高權限的機構,能夠調配所有騎士和神職人員資格的裁判所倒是有權力出手,但是裁判所的裁判長前陣子莫名暴斃了,據說是被亡靈法師給殺了。

  教皇現在也暫時不見了蹤影。

  獅鷲騎士們飛下降落在教廷入口的大廣場上後,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除了乾著急竟然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就在這時,一道所有人都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都別傻愣在這裡了,來聽我指揮!」

  從治療殿匆匆趕出來的庫查茲迅速地理了理自己雜亂的頭髮,竭力讓自己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時候還保持有風度,想起自己在進入治療殿後收到的古怪命令,庫查茲自己心裡也沒有底。

  庫查茲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收到教皇的親口傳訊。

  從巡邏回來開始,一切都顯得那麼不正常。

  他們這隊重傷的傷員們原本打算去治療殿接受牧師治療的,但是不知道是哪位大主教出手,用了群體治療魔法替他們治好了大部分的傷勢。隊員們對此倒是沒有太過在意,但是庫查茲身為隊長,且還自詡為下一任騎士軍團長,自然要在這種細節上做到完美。

  所以庫查茲還是去了趟治療殿,準備找出那位出手的主教大人並致謝——

  但是萬萬沒想到,他沒有找出哪位主教大人,卻受到了教皇大人的直接命令。

  「帶領所有人員離開教廷,即日起,在權杖與冠冕現身前,任何人都禁入教廷,如有違令者,獅鷲騎士可強行驅逐。」

  一道莫名其妙的命令,庫查茲完全無法理解,帶領所有人離開教廷,禁入教廷都好理解,但是什麼叫「權杖與冠冕現身前」?

  權杖和冠冕那可是教皇的代表,不是一直都在教皇自己的手中嗎?

  但是庫查茲聰明的腦瓜一直轉得很靈光,他很快就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權杖和冠冕,那肯定就是教皇對他自己的代稱吧?教皇大人擁有絕頂的智慧,用詞高深莫測一些沒問題吧,所以就是在教皇本人出現之前,教廷將會成為禁地吧?

  想明白的庫查茲氣勢十足地站直了身體,將單手劍一橫,對著其他獅鷲騎士大聲下令。

  「所有人聽令,現在教廷禁入,我們要將這裡清空,一個人也不留!」

  庫查茲的命令並沒有被馬上執行,大多數獅鷲騎士都皺眉注視著庫查茲,「庫查茲,你小子這時候別開這種玩笑,現在教廷內似乎出現了深淵裂縫,我們必須馬上去制止魔獸出現傷人!」

  「這不是玩笑,是命令。」庫查茲的表情也跟著嚴肅起來,擲地有聲道:「所有獅鷲騎士聽令,帶著還在教廷內的所有牧師和魔法師,包括主教大人在內,完全撤離教廷!」

  庫查茲身後,屬於他自己那支小隊的其他隊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集合完畢,他們雖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堅定地站在自家隊長身後,與其他小隊的獅鷲騎士們相對而立。

  另一支隊伍的小隊長憤怒地逼近庫查茲。

  「庫查茲,在教廷遇到麻煩的時侯你他媽想著帶人逃跑,你這慫貨到底想幹嘛!」

  被罵慫貨的庫查茲這回也不氣,他知道自己這是正在執行教皇大人給派遣按的私密任務呢。

  他正色解釋:「都說了不是逃跑,現在城中也出現了裂縫,難保裡面不會鑽出一些棘手的魔獸,霜狼騎士軍團沒有辦法守護整個西塔城,我們獅鷲騎士軍團現在就該出現在信徒身邊才對,這是命令!」

  「你什麼身份什麼地位,憑什麼對我們下令!」

  「我什麼身份?」提到這個,庫查茲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自信洋溢在他的臉上,「我可是獅鷲騎士軍團的下一位軍團長!」

  「誰說的?」有一位隊長冷漠的發出質疑:「據我所知,尤利西斯倒是真的被教皇大人欽定過是下一位軍團長,他在每年的騎士考核中也是永遠的第一名,他說出這樣的話我們所有人都信服,但是你,庫查茲,你憑什麼?」

  「就憑你的萬年老二成績嗎?」

  庫查茲的表情一僵。

  他被戳中痛處了。

  每個人都知道,歷任軍團長都是那一屆年輕人中最優秀的存在,而庫查茲在每次的考核中的確都遙遙領先其他獅鷲騎士——他每年都保持了第二名的好成績。

  要是第一名一直在輪換那還好,庫查茲還是最優秀的那個,但是偏偏第一名的名字也萬年不變,尤利西斯尤利西斯尤利西斯,每年都他娘的是尤利西斯!

  庫查茲深吸了一口氣,在其他人提起那個噩夢般的名字之前快速開口:「對,我就是老二!但是老二怎麼了,眾所周知獅鷲騎士只靠實力說話,在場的各位有比老二排名更高的嗎?!沒有!」

  「……」

  「當初不是說過了的,誰拳頭硬聽誰的,咱們當初每天晚上睡前都被迫背誦一段光明傳說,不也是因為那誰的拳頭最硬嗎!」庫查茲模糊地把某個名字用那誰給代替掉。

  獅鷲騎士們面面相覷,有人不耐煩地發出質疑:「現在可不是咱們私下玩鬧的時候,教廷內出現深淵裂縫是天大的事情,如果教廷內存放的各種珍貴資源和神像出現損壞了怎麼辦,誰能承擔這麼大的責任!」

  「信徒的生命永遠比沒有生命的資源重要!」庫查茲握著劍,單手劍的銀光在他的面上映得無比閃耀,他傲然注視著其他人,斬釘截鐵。

  「出了事我擔責!不就是資源嗎,如有損毀,我賠就是!」

  庫查茲的語氣過於堅定,獅鷲騎士們也被震住片刻。

  終於,獅鷲騎士們陸續折返,分散飛向下方的西塔城平民區,另一部分則騎著獅鷲直奔向教堂內,帶著不明真相的牧師和魔法師們撤離教廷。

  看到這一幕,庫查茲高高懸著的心總算是緩緩落下了。

  教皇大人的這道秘密命令真是麻煩啊……而且這麼多人,還有好幾位騎士隊長是前輩呢,怎麼不讓他們來做這件事,反而讓自己來做呢?難道……這真是成為騎士長的必要考核任務?!

  想到這裡,庫查茲原本萎靡的精神都突然振作了起來。

  然而此刻,同樣不明真相的隊員們痛心疾首地提醒:「隊長你糊塗啊,你剛剛怎麼敢說出擔責這種話的啊?」

  「是啊隊長!要是教廷內部真的出現深淵裂縫,把裡面的魔法卷軸還有藥劑還有各種魔法道具魔法石全部給侵蝕毀掉了怎麼辦啊!」

  「別的不說,就只算光明神大人的神像……沒記錯的話,咱們光明教會每一位教皇大人上任都會雕刻新的光明神大人的神像,雖然不是等身神像,但是那些神像都是極品魔法石雕刻出來的……」

  「從有記錄開始,教會似乎已經有過五十多名教皇大人了吧,也就是說這次要真的賠償的話,庫查茲隊長您得準備五十多塊完整無暇的巨型魔法石。」

  「唉隊長……你又不是尤利西斯,家裡又沒有魔法石礦,怎麼敢說那種話的啊!」

  庫查茲氣得跺腳。

  「呸呸呸!晦氣!閉嘴!不許提那個名字!」

  「……」

  西塔城的晃動持續不斷,和一開始的平靜有秩序比起來,伴隨著如雙月黯淡般的黑暗籠罩上大地,地面上的磚石出現裂縫,黑暗且讓人狂暴不安的灰黑色迷霧彌漫出來,一些體型較小的低級魔獸從中裂縫中鑽出,即便巡守到此地的霜狼騎士俐落地揮劍將它們殺死,但是那些魔獸臨死前的嘶吼聲還是傳到了信徒的耳朵裡——

  「嗷!」

  某個年幼信徒純白的袍角,第一次沾上了魔獸漆黑的污血。

  西塔城中的寧靜,逐漸被打破了。

  騎在獅鷲背上的庫查茲準備往下方飛去守護信徒之前,沒忍住往後看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他的心臟便不由得狠狠一縮。

  一道深深的破碎裂縫不知何時橫亙在光明教廷的地面上,就像是被某把驚人的大劍劈斬開了一道殘破的劍痕,且伴隨著每一次驚心動魄的地震晃動,那道裂痕便應聲碎裂,往西塔城更下方的城區蔓延下去。

  昔日那一條看不到終點也看不到起點,如同登臨神國,被信徒們一步步攀登的漫長路徑,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被這些碎裂的痕跡全部毀滅,道旁盛開的那些燦爛金黃的花朵也被深淵的迷霧侵蝕枯萎,所有的顏色都褪成了灰黑色。

  和上一次撒斯姆引起的混亂比起來,這一次的混亂沒有任何人露面,也沒有任何陰謀的痕跡,彷彿真的只是有一座深淵在此處意外誕生似的。

  但是這次的深淵帶來的威脅未免太恐怖了一些,這樣濃重的黑霧,哪怕自己還飛行在天空之上,都能察覺到周圍的魔法元素正被那些黑霧快速吞噬。要知道庫查茲雖然年輕,但是經歷的各種大場面並不比其他騎士前輩少,為了證明自己不比尤利西斯差勁,西塔城境內的大小深淵任務,他都搶著執行過,也到過大型深淵附近獵殺魔獸,對於深淵附近的黑霧頗有了解。

  但是……吞噬魔法的速度這麼快的深淵,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更可怕的是,從這道深淵破碎時的速度來看,竟然像是要從西塔城的頂端碎裂而起,就像是一隻虎視眈眈的巨獸,隨時都要將整個西塔城吞入口中似的。

  庫查茲看得心驚膽戰。

  天啊,光明教廷好像都已經快碎成兩半了,沒記錯的話擺放光明神雕像的那座內殿就在正中間,照這樣子看來,它們怕不是已經全部掉進深淵裂縫裡面,被黑霧吞噬完了吧……

  這是自己能賠的數字嗎?

  獅鷲低低地嚎叫了一聲,提醒庫查茲趕緊做決定往哪邊飛。

  正胡思亂想的庫查茲回過神來,冷靜了一下。

  要鎮定啊庫查茲,你可是見識過無數大場面的未來騎士長,怎麼能夠因為這點破事就先亂了陣腳!

  他拍了拍獅鷲的翅膀,指了一個方向,帶著獅鷲朝某個位置飛去。

  迎著風,獅鷲背上的年輕騎士低聲地嘀嘀咕咕。

  「教皇大人,我可是賭上了全部身家來執行您交代的秘密任務了啊,等到這次考驗結束後,不說直接讓我當騎士長,好歹得在今年的考核中讓我當一次第一名了吧……」

  昔日的宏偉的光明教廷,真的從內部開始破碎了。

  這座淪為廢墟的庭院之中,被教皇親手構建出的獨立空間現在成了囚禁他自己的牢籠。

  無處不在的灰黑色迷霧濃鬱到化作了濕漉漉的液體,浸透了教皇的白袍,它們好像全都活過來了,瘋狂地想要穿透教皇在身邊凝聚出的空間屏障,去吞噬這位強大的法神。

  對面傳來的壓力如海浪般壓迫而來,他手中那根好似十字劍般的魔杖卻依然保持著高舉的姿勢,始終沒有放下。

  他總是充滿風度優雅挺立的脊背,不知何時開始顫抖起來。

  兩道空間法則的力量瘋狂碰撞,一道想要撕裂空間,另一道拼命地想要縫合它,但是很明顯,和這個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神使比起來,教皇的法則力量逐漸落了下風。

  終究是別人贈與他的力量,他用起來並不算得心應手。

  游刃有餘的神使注視著下方不斷擴張的深淵裂縫,平靜道:「我曾經聽過你們世界中的有句話,背叛從來不是突然出現的,現在想來這句話很有道理,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為什麼真正完全信奉光明神的裁判長至死都沒得到援手。

  為什麼上一位神使會悄無聲息地死掉。

  再往前推算,為什麼精靈女王會在晉升到法神等級之前果斷選擇回歸生命之樹,為什麼希澤一個尚未成長起來的少年能在教會的眼皮底下隱瞞自己覺醒了時間法則,為什麼撒斯姆被追殺了幾百年都沒有半點痕跡洩露,甚至還能在神使降臨的時候混入光明教廷?

  更有甚者,教廷的其他人或許不知道黎離那些人對於神國而言代表的是什麼,但是身為教皇,他不可能不知道。

  那些人並不是簡單的叛神者,也不是所謂光明神的棄族。

  那是屠神者的族人,和萬年前第五塔城的巨龍一樣,甚至更加禁忌的存在。

  在他們出現的最初,教皇就該親自抹殺掉這些潛在的威脅,可是教會卻像真的把他們當作普通游民似的對待,甚至沒有派出一個裁判所的人去調查他們的真正來歷。

  這一切的幕後主導者,都像是西塔城那些蜿蜒的隙痕,遙遙地指向了最終的那個答案。

  站在裂痕對面那個白袍法神。

  神使的目光冰冷至極,宣布那個答案。

  「你一開始就是個叛神者。」

  聽到這句話,教皇蒼白的臉上忽然綻放出一抹奇異的笑容,像是嘲諷,又像是高興。

  「叛神者?我可不是,我是光明最忠誠的信徒,直到現在,我也堅信,終有一日光明能夠綻放在這座大陸上……」

  對面傳來的巨大壓力讓他的聲音一頓,發出痛苦的喘息聲。

  法則之力的對抗,教皇明白自己終究是落了下風。

  他明白,如果不殺死對面那個神使,那麼這一道超巨型深淵就真的會無法控制地從西塔城之巔裂開,屆時深淵將會吞沒整個西塔城,這裡也會化作魔獸的國度。

  所有人,無論是強大的主教和騎士,還是那些毫無戰鬥能力的信徒,都將淪為魔獸的食物。

  教皇緊盯著對面施展著法則之力撕開空間裂縫的教皇,蒼白的臉龐上沒有一絲血色。

  片刻的沉寂之後,教皇默默地取出最後一粒恢復魔法的丹藥,丟到了自己嘴裡。

  溫和的光系魔法力量從身體內重新萌生出來,快速填補著教皇幾近乾涸的魔力源泉,附近原本快要徹底破碎的空間壁壘在這時候也停下了破碎的進程。

  神使抬起眼,不解地喃喃:「想要繼續修補這片可笑的空間嗎?可你不是很清楚嗎,把這些迷霧全部攔在自己的空間裡,雖然對外面那些人而言是好事,但是對你自己卻是更麻煩且危險的存在,已經算是優秀的你為了那些劣等存在做這種選擇,未免太愚蠢了。」

  他真的不能理解教皇為什麼會這樣做。

  從神國歷任神使傳回去的記憶可以看出,這任教皇是個非常狡猾聰明的家伙,從他幼年加入光明教會開始,就從未做出錯誤的選擇。

  無論是教會的考核,還是成為教皇之後的一切選擇,他給出的總是好處最大的完美答案。

  這是個聰明理智到彷彿沒有自我情緒的人,也是最接近神國族人們的人,某種意義上來說,只要他一直堅持這樣的理智和完美,說不定未來真的能成為神國的一員。

  然而如此聰明的他,在現在卻做出了最愚蠢的選擇,神使完全不能理解。

  「我可不蠢。」

  教皇無聲地笑了笑。

  下一刻,他動了。

  一縷白色的影子恍若無形地突然消失在神使的面前,教皇的身影又一次不見了,不同的是之前的他一直都是用空間法則躲避神使的攻擊,這回他卻是第一次主動消失。

  早有準備的神使猛地抬起頭,目光快速地在迷霧之中掠過,搜尋著教皇的身影。

  兩人身上同樣擁有著空間法則,教皇為了避免被迷霧侵蝕,身邊一直都用空間法則構建出了特殊的護盾,這也使得神使能夠隨時鎖定他的位置。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庭院之中那股屬於教皇的氣息完全消失了,周圍也只剩下庭院中還在阻攔黑霧往外滲透的那片空間壁壘還存在,而庭院之中的教皇連帶著他身上的空間法則屏障的氣息,都無影無蹤了。

  神使冷冷尋找著教皇的位置,然而另一道空間法則的氣息的確消失了,連帶著方才還在阻攔裂縫的那股阻力也不見。

  這樣的情況,最大的可能就是教皇用空間法則的力量逃往了遠方躲避了這場必敗的戰鬥。

  難怪那家伙說他不蠢,的確,現在教皇最好的選擇就是丟下西塔城逃命,以他法神等級的力量外加空間法則,想要活下去並不算難事……

  神使正理智地分析著教皇的抉擇時,突然間,一股強烈的生死危機感湧上心頭。

  一道強烈的金色光芒驟然自深淵之下綻放。

  下一刻,極致的聖潔氣息穿破了深淵濃重的迷霧,化作一道點亮天地的白色光柱,直直地自神使的胸前穿透而過!

  光明系攻擊禁咒。

  「禁咒,淨世聖光。」

  在深淵底端,握著十字魔杖的教皇聲音沙澀地吟唱出了魔咒的最後一段。

  隔著無盡的迷霧,他與神使四目相對。

  被第二道禁咒迎面擊中的神使氣勢瞬間萎靡了許多,連帶著深淵縫隙碎裂的速度都停滯下來。

  他完美無瑕的面龐上頭一次流露出痛苦之色,金色的血液汩汩地自他胸前的那道大洞中瘋狂流淌湧出,那些聖潔得彷彿不帶半點殺意的光束在這時候卻凌厲得可怕,不斷撕裂著他的身體和靈魂,黑霧快速湧上來試圖侵蝕掉這束聖光,然而深淵下方的那道身影卻始終將法杖的頂端對準了神使。

  聖光自他為起點,不曾黯淡片刻。

  「蠢貨!」

  終於,向來絕對理智,幾乎從未生出過太多情緒波瀾的神使感覺到了什麼叫憤怒和恐懼。

  「拋棄所有防禦的手段,甚至為了獲得吟唱禁咒的機會,選擇位移到深淵底部來攻擊我,你以為自己還能活下去嗎?」

  為了支撐著釋放這道攻擊禁咒,教皇已經無暇分出一絲力量去支起護盾阻攔深淵底部這些狂湧上來的迷霧了,它們的影響力遠勝過尋常的迷霧,那些暴戾狂躁的氣息無時無刻不在考驗著教皇的意志力。

  雪白的袍角已經被迷霧徹底浸染為了黑色,這些狂暴的氣息比魔獸還恐怖,它們不但撕咬著他的肉體,還折磨著他的靈魂。

  他蒼白如紙的臉上時不時露出一絲難以抑制的痛苦和猙獰表情,雙手劇烈顫抖著,看起來隨時都要失去理智,而魔杖頂端的光芒也逐漸黯淡下去,那是教皇身體內最後一絲魔力即將被壓榨空的標誌。

  終於,聖潔的光柱熄滅在天地間了。

  神使險些徹底破碎的身體也終於在崩潰的前一秒停止了。

  「哐當——」

  教皇手中那根魔杖從他蒼白的手中無力地往下墜落,在那一刻,他似乎恢復了片刻的清明,下意識地想要伸出手去抓住魔杖,然而屬於他的那柄特殊的劍,終於還是從他指間滑落,墜入了無盡幽暗的深淵底部。

  看到這一幕,神使面上表情恢復了平靜。

  連續兩道禁咒攻擊的確恐怖,但是對神使而言還不到致命的程度,只要及時回到神國,再經過數百年的沉睡和休養,他就能恢復到現在的狀態。

  但是對教皇而言就不一樣了,很明顯,之前為了阻攔深淵裂縫擴大,教皇差不多消耗掉了所有力量。最後他更是放棄了所有防禦換取了釋放攻擊禁咒的機會,即便現在神使放過他,魔力耗盡又被深淵源頭侵蝕過的他,注定是必死的結局了。

  當他走上背叛神國的道路時,他的選擇就不再正確了。

  神使漠然地看著失去所有力量,如螻蟻般沉浮在深淵之中,隨時都要被湧出的魔獸撕裂的教皇。

  「這就是背叛的下場。」

  重傷的神使轉過身,準備即刻回到神國,只要把自己的記憶帶回去,下一位神使會知道該怎麼處理這個世界的。

  然而就在他邁動第一步的時候,就猛地察覺到了不對。

  庭院中,這片被教皇構建出的空間壁壘至今都沒有潰散!

  不對,已經死掉的人或是失去意識的人,是絕對不可能繼續支撐空間法則運行的!

  然而還未等神使做出任何應對,異況突生。

  極致的殺意與凜冽的毀滅法則氣息,附著在那抹銀白色的劍光之上,悄無聲息地劃過了神使的脖子。

  神使愕然地看著眼前的畫面在自己眼中翻轉墜落,他甚至還未來得及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就看到自己的身體轟然倒塌在地,不知何時出現的那個垂死男人,顫抖著手,艱難拾起那半截看似平平無奇的斷劍,面上的笑容寧靜又感慨。

  「她很大方,覺得一把斷劍送不出手,就送了我兩把斷劍。」

  斷劍?

  還未等他明白過來,毀滅法則悄然發動。

  第一位踏足此界的神使,世人眼中的「光明神」。

  祂眼中的這個世界,就此悄然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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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4 00:26:5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九十二章 深淵,在合攏!

  西塔城中。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

  庫查茲連續痛罵數聲,然而即便這樣,也沒能緩解他心中的半點恐懼和擔憂。

  他舉目遠遠眺望過去,只見視野中的西塔城現在已經完全失去了往昔的平靜和美好,道旁那些修建得堪稱藝術品的建築物在這此刻轟然坍塌成廢墟,陰晦的天空下,塵埃和迷霧不斷在每個角落蔓延,裂縫不知何時已經布滿了整個西塔城的角落,每一道狹長的裂縫中,都有凶殘猙獰的魔獸影子晃動。

  更可怕的是,騎在獅鷲背上的庫查茲在天上能夠把西塔城的現狀看得更加清楚,現在的西塔城就像是一個傷痕累累的巨人,大地上的裂痕中湧出的迷霧如同鮮血,染遍整座純白的西塔城,而那道從教廷開始蔓延的裂痕終於也在庫查茲的眼前露出了本貌。

  一道看不到底的深淵將整個西塔城分割為了兩部分,這道恐怖的傷疤上流淌的,是真實的,來自西塔城無數信徒的鮮血。

  下方,無數信徒已經陷入絕境,或是墜入深淵,或是被坍塌的房屋壓倒,還活著的處境也極其艱難——魔獸的數量竟然比雙月暗淡時的野外還多,上一刻還在祈禱平安的他們,現在卻開始了生死逃亡。

  不遠處,幾個霜狼騎士正在和一隻超高階魔獸纏鬥,庫查茲匆聲指揮獅鷲飛過去:「去,飛到那邊!」

  獅鷲搧動著翅膀落到地上,庫查茲剛剛踩到地上,一陣腥風就如炮彈般迎著他的面門襲來。

  「叮!」

  庫查茲下意識地抽劍擋了上去,對面傳來的巨大力道震得他虎口發麻,他倒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形。

  不等煙塵散去,庫查茲便握緊了手中的騎士劍,怒吼一聲,如同一頭猛獸般直直地迎著對面那道巨大的黑影奔去,魔法元素閃爍在劍上,強悍地劈砍上去!

  「噗!」

  劍刃穿過血肉的聲音格外清晰,命中了!

  然而不等庫查茲臉上的笑容揚起,魔獸的爪子就朝著他的臉猛地拍打過來,力道完全不減,看起來庫查茲剛才那道攻擊對它而言沒造成任何威脅。

  「媽的!」

  庫查茲暗罵一聲,右腿狠狠在地上一蹬,借著這股力道騰空而起,在煙塵中劃出輕矯的弧線,敏捷地避開了魔獸的襲擊。

  然而下方的霜狼騎士們反應就沒這麼快了,尤其是最後方的兩人,他們剛把廢墟中的兩個普通信徒挖出來,自己還沒來得及拉開距離,就被轉了攻擊方向的超高階魔獸的攻擊正面擊中,且這畜生似乎頗有些腦子,竟然知道趁勝追擊,這次攻擊落空後竟然並不收爪,而是持續不斷地追殺那兩人!

  眼看著這兩人就要被打飛到深淵之中,庫查茲下意識地飛身往前一個翻滾,在滾滾煙塵中,他迎著魔獸狂奔而去,昔日精心維持的完美髮型被狂風飛沙吹得像個雞窩,然而他卻再也顧不上了。

  終於,庫查茲追上了那隻魔獸。

  與此同時,庫查茲手中將魔法凝聚到極致的劍也落下!

  「砰!」

  這一劍綻放出華麗耀眼的光,劍光飛快落向魔獸的雙腿!

  正在追趕霜狼騎士的魔獸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巨大的身體轟隆一聲倒下。

  那兩個被魔獸追趕的霜狼騎士奄奄一息,其中一人似乎已經昏死在深淵邊緣了,另一人艱難地拖著他往安全的地方逃,見到這一幕後狂喜道:「快堅持住!能夠單挑超高階魔獸的人……一定是尤利西斯隊長來救我們了!」

  「???」

  庫查茲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他雙手持劍,深吸一口氣,喉間發出一聲嘶力竭的怒吼——

  「老子!」

  劍起。

  「是庫查茲!」

  劍落!

  在刺眼的劍光中,魔獸的頭顱高高飛起,又重重跌落在地上,終於沒了氣息。

  「呼……」

  庫查茲重重喘息著,用劍直起身體,回頭看向不遠處的那兩個霜狼騎士,表情很不爽,什麼意思啊這些家伙,難道只有尤利西斯能單挑超高階魔獸嗎?難道不知道庫查茲大人也能做到這種小事嗎!

  只是,庫查茲還沒來得及糾正這兩人的錯誤,就發現其中一人的氣息幾近於無了,另一個霜狼騎士拿著治療卷軸顫抖地想要救他,然而看起來無濟於事,邊上兩頭失去行動力的霜狼也發出低低的哀嚎。

  庫查茲臉色驟變,剛才生出的不滿情緒煙消雲散,快步狂奔到那個霜狼騎士身邊。

  「喂!大叔你別死啊!」

  然而那個霜狼騎士臉上的灰敗之色越發濃重,治療卷軸的柔和光芒落到他的身上僅能止住他身上傷口淌血的速度,卻無法填補他快速失去的生機。

  另一個霜狼騎士的眼神瞬間黯淡下去。

  「來不及了……」

  庫查茲見狀,一咬牙,毫不猶豫地掏出一個精致的白瓷瓶子。

  他一把捏碎瓶子,取出裡面那枚唯一的丹藥,捏著霜狼騎士的下巴,把丹藥塞進了傷者的嘴裡。

  「媽的不許死!」

  「這藥連藥檀都只給了我一枚,肯定是傳家寶中的傳家寶,這麼貴重的東西,你休想浪費!」

  邊上的霜狼騎士神情依然灰敗:「真的沒辦法,我剛剛用高級治療卷軸都……咦?」

  他話還沒說完,就察覺到自己同伴身上原本已經流逝一空的生機竟然又復甦了!

  真救回來了!

  「……」

  庫查茲緊繃的後背也緩緩鬆懈下來,他長長呼出一口氣,心跳快得驚人。

  他滿是灰塵和血污的臉上緩緩露出一個驕傲的笑容,喃喃道:「我就說嘛……我的摯友不比尤利西斯的差,他說這是能救命的寶貝,就一定能救命。」

  邊上的霜狼騎士欣喜若狂又不知所措,「大人,如此珍貴的藥品,您卻用在了我們身上,這……」

  「知道珍貴就他媽給我活下去!」

  庫查茲瞪了他們一眼,用劍支撐著身體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盯著正前方的深淵。

  雖然剛才那隻超高階魔獸被殺死了,但是此刻的深淵之中依然在持續不斷地往外湧出各種強大的魔獸,更可怕的是,庫查茲能夠察覺到,有一股讓他都感到心驚膽戰的恐怖氣息,在深淵之中變得越來越明顯。

  深淵底下有大家伙要出來了,從這個氣息來看,絕對不會低於聖階。

  然而此刻整個西塔城都陷入了混亂,加上之前塔城外增加了數道深淵,現在已經等不到援兵了。

  庫查茲心中一沉。

  他將劍重重插在地上,側過頭瞄了一眼後方兩人,語氣不善地下令道:「你倆先撤,去找牧師治療。」

  但是獅鷲騎士們的實力雖然不如庫查茲,卻也不會傻到無視深淵下方的動靜。

  「大人,我們要留在這裡和你一起戰鬥!」

  「戰死是騎士的榮光!」

  「榮光個錘子!都說了別他媽浪費老子珍貴的丹藥了!」

  庫查茲翻了個白眼,抬手對著空中打了個響指。

  下一刻,懂事的獅鷲便從黑暗中飛撲出來,還未等那兩個霜狼騎士反應過來,張開的爪子便精準地抓住了兩人,帶著他們遠遠飛去。

  兩頭霜狼看傻了眼,庫查茲不耐煩地攆它們:「受了傷就趕緊和你們主人一起走!別影響我做任務!」

  兩隻霜狼嗚嗚叫著爬起來,然而還沒等它們追著主人上去,腳下大地便猛地搖晃起來,地面震顫之時,一聲低沉驚悚的魔獸嘶吼聲也從深淵最底層傳來。

  霜狼的尾巴在股間一夾,被這絕對的血脈壓制得不敢動彈。

  庫查茲看急了,正想抓著兩隻霜狼丟遠的時候,一隻猙獰的獸爪猛地探出深淵,尖利得好似鉤鎖似的兩隻可怕利爪分別死死扣在深淵的邊緣兩側,看它的樣子,竟是想要強行撕開尚且不算寬闊的深淵,從這道狹窄的裂痕之中爬出來!

  就在這時,將傷員送離的獅鷲去了又返,就在它準備飛到庫查茲身邊的時候,後者卻再次冷酷下令。

  「帶它們走。」

  獅鷲嗷了一聲,熟練地抓起霜狼,然後等待著主人騎上來逃命,它也察覺到深淵下方的那個恐怖存在了,雖然比霜狼好點,但是身上的翎毛都驚恐炸開了。

  然而庫查茲卻沒有騎上獅鷲離開。

  「你走。」

  「嗷!」

  眼看著地面都在魔獸的利爪力道下開始塌陷了,獅鷲焦急地撲搧著巨大的翅膀,嘶啞地催促主人:「嗷嗷嗷!」

  「我馬上就跟上來,你先走。」

  庫查茲冷酷下令:「這是命令!」

  獅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抓著兩隻霜狼朝著遠處飛離,而庫查茲則停留在了原地。

  他知道自己不能走。

  必須要阻止這頭危險的魔獸爬出深淵,且不說深淵擴大後帶來的毀滅性災難,就說這個大家伙一旦出來,後面那些還未撤離到安全區域的普通信徒,他們絕對活不下去!

  現在,獅鷲騎士團中的其他超高階前輩們都在外鎮守那些高危深淵,他們根本不會想到西塔城內部會出現一道這麼恐怖的深淵,現在能夠趕回西塔城內的,都是一群在城中或是塔城附近執行安全任務的年輕人。

  而自己,現在可是年輕人之中最強的那個呢。

  「這就是教皇陛下給我安排的秘密任務嗎?」

  「聖階魔獸是吧……這個,尤利西斯總還沒有單殺過吧?」

  庫查茲臉上擠出一絲恐懼卻又興奮的僵硬笑容,他將單手握劍的姿勢改為雙手持握,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死死地咬住了牙關。

  他的目光緊緊注視著前方那隻正在用力的爪子,僅僅只是一根利爪就看起來比他還要龐大,獅鷲原本可怕的爪子在它面前顯得像是雞爪似的……

  在那隻恐怖的獸爪再次張開,準備用力撐開深淵的瞬間,庫查茲動了。

  他身體彎曲得彷彿一張拉開弦的弓,在狂風之中,在所有人向後撤離的時候,他反方向而行,迎著這頭可怕的怪物飛奔而去!

  「這次!我一定是第一名!」

  庫查茲身上的魔力凝聚到了極致。

  「誰也別想攔著老子完成騎士長考核任務啊啊啊啊!」

  庫查茲嘶吼著,他彷彿變成了一道閃耀的銀光,與手中的劍光合併在一起,劃破無邊的黑暗,猛地砍向魔獸的爪子。

  「砰!」

  沒有落空,再次精準命中了!

  劇烈碰撞產生的巨大衝擊力讓庫查茲的身體向後倒飛去,他在廢墟中一個翻滾,半跪在地上,用劍支起身體,艱難看看向正前方。

  那根恐怖的利爪上,出現了一道淺淺的白痕。

  庫查茲的眼皮一動,他垂下眼,看向自己手中的劍。

  出自地精鍛造大師之手的頂級武器,現在只剩下半截了。

  而深淵下方,那頭魔獸似乎也感覺到了上方這個人類的攻擊,憤怒之下撕開深淵的動作越來越大,深淵邊緣的土地不斷裂開坍塌,地面晃動得讓庫查茲的身體都不穩了。

  「這次的考核任務,可比想像中還要難……看起來比和尤利西斯爭騎士長之位還難啊。」

  他喃喃道,抬手往後理了理自己的頭髮。

  然後,庫查茲再次站起身體,迎向正面的那個對手。

  他掏出一把卷軸。

  每年,獅鷲騎士軍團考核前三名的年輕騎士都能夠挑選獎品,按照慣例,會有由教皇和各位主教大人親自繪製的強大卷軸。

  每一次,尤利西斯都會挑走那張由教皇大人親手繪製的防禦卷軸,因為誰都知道教皇大人主修防禦魔法,雖然他封印的不一定是最強的法神等級的禁咒魔法,但是即便同樣是超階魔法,出自教皇手中的卷軸一定遠勝過尋常主教繪製的。

  而每一次,留給第二名庫查茲的都是不知道由哪位主教大人繪製的攻擊卷軸。

  尤利西斯的那些卷軸到底用沒用,庫查茲不知道,但是他自己的卻一張也沒用過,陸陸續續的,他也積攢了十多張等級未知的攻擊類卷軸了。

  最差……

  這也是十多道超階攻擊魔法,等同十多位大魔導師同時發出強力一擊。

  此刻,庫查茲一手緊握著那些卷軸,一手握著自己的半把斷劍。

  他的目光游弋在魔獸的兩隻巨大爪子上。

  「距離太遠了……」

  「而且光是弄斷一隻爪子,恐怕還不夠……」

  庫查茲的目光落在那片漆黑的深淵之中。

  「未來的騎士長,可不會給隊員們留下禍患。」

  他喃喃道。

  下一刻,他嘴角露出一絲釋懷的笑容,朝著那道看不到底的深淵,義無反顧地衝了進去!

  「嗷嗷嗷!」

  遠處的天空中,拼命揮動翅膀想要飛回來的獅鷲絕望嘶吼著,振翅跟著衝進深淵。

  「轟!」

  下一刻,數十道光明魔法綻放出的光輝驅散了深淵的黑暗,點亮了庫查茲和獅鷲的影子。

  在魔法綻放的瞬間,下方那頭不知道是什麼等級的可怕魔獸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聲,讓庫查茲的耳朵都出現了短暫的嗡鳴。

  十多道完全不同的光明系攻擊類魔法,綻放在深淵之中!

  那兩隻利爪幾乎瞬間被光明融化。

  在那瞬間,庫查茲沒顧得上感慨下方那隻魔獸的醜陋和恐怖,此刻的他腦中只有無數個問號——

  「光明審判之錘!」

  「光之制裁!」

  「光明雷暴!」

  「光之枷鎖!」

  「……」

  「媽的!這些魔法的強度一模一樣,明顯是出自同一位大魔導師,到底是哪位主教大人這麼狠,把所有超高階攻擊類光明魔法都學了個遍啊!」

  墜落的庫查茲被自家獅鷲一把抓住,然而下方那頭魔獸卻似乎並不死心,斷了爪子的它探出頭就要咬上來。

  庫查茲和獅鷲同時察覺到了下方那股腥臭的口風,它們像是漩渦似的捲著一人一鳥的身體往下拉扯,強壯的獅鷲完全無法匹敵,任憑它如何拼命想要帶著主人飛離深淵,身體卻還是只能不斷下墜。

  終於,庫查茲的腳已經碰到了魔獸那顆泛著森冷寒光的利牙……

  「真的完了。」

  該把這頭犟種獅鷲的翅膀折斷丟遠的,斷一邊翅膀,總比跟著自己丟命好。

  庫查茲的心中只浮出這樣一個念頭,他輕輕地合上了眼。

  然而就在他的身體落到魔獸口中的瞬間,想像中巨口閉合,身體被碾碎的痛苦並沒有傳來。

  傳來的卻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吼聲,下方那隻把頭探出深淵的魔獸不知為何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且這聲嚎叫只持續了一霎,下一刻就歸於死寂。

  更加詭異的是,被掛在魔獸牙齒上的庫查茲能夠明顯感覺到,魔獸那道強大到驚人的氣息似乎瞬間就泯滅了。

  就好像……

  它被人一擊斃命了。

  庫查茲猛地睜眼,卻看到魔獸原本即將咬下來的嘴真的僵直不動了。

  「嘶……」

  庫查茲倒吸一口冷氣,費解道:「那位主教大人的卷軸居然這麼強,真的把魔獸給秒殺了?但是怎麼這些魔咒發揮殺傷力還有延遲的……」

  庫查茲記得清楚,自己的十多張卷軸炸開的時候的確強大無比,但是也不知道底下那隻魔獸到底什麼來頭,能夠秒殺聖階魔獸的一波攻擊竟然只融化了它的兩隻爪子。

  但現在,魔獸卻突然死了?

  雖然內心困惑無比,但是庫查茲依然雙手顫抖地摸出了魔法留影道具……

  單殺聖階魔獸的證據必須留下,等尤利西斯回來在他面前循環播放一百遍……不,一萬遍!

  在庫查茲站在魔獸的頭頂留下影後,沒有了魔獸的威壓,獅鷲也恢復了力氣,飛快扇動翅膀帶著庫查茲往深淵上方飛去。

  當飛行到一定的高度後,庫查茲招呼著獅鷲在空中懸停:「等等,我在這兒再留個影,把魔獸的整個頭拍下來……」

  獅鷲配合著飛快搧動翅膀,幫著庫查茲驅散晦暗的迷霧方便留影,然而也就是這個動作,卻讓庫查茲的動作突然僵硬下來。

  「不是魔法卷軸殺死的它……」

  庫查茲喃喃自語,眼睛睜大。

  「深淵……合攏了?!」

  在庫查茲的視野中,原本裂開的深淵像是被另一道強大的力量推動著,縮小了整整一半!

  而那隻魔獸從深淵底下探出的頭顱,竟是生生被突然向內合攏的深淵碾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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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4 00:27:1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九十三章 淦,晦氣!

  「獅鷲騎士軍團第三隊列訊報!一層三號街區全部撤入防禦陣內!」

  「獅鷲騎士軍團第四小隊訊報!一隻超高階魔獸獵殺任務完成!」

  「從迷霧的濃度和出現的魔獸強度來看,這道深淵起碼是超高危等級以上的深淵,西塔城危險了!」

  「二層四號街區請求牧師救援,有大批信徒被迷霧影響陷入狂躁狀態,無法完成撤離任務了!」

  「……」

  混亂的西塔城內,各種各樣的傳訊聲不斷響起,和還有團長總攬全局指揮的霜狼騎士軍團比起來,現在群龍無首的獅鷲騎士軍團完全沒有戰術可言,全憑超高的戰鬥自覺行動——哪個小隊先抵達淪陷的街區,那麼那個街區的任務便交由那個小隊負責了。

  但是任務一旦出現意外就得請求支援,暫時沒有領軍人的各隊隊長們很自覺,紛紛傳訊給了主動跳出來的庫查茲,庫查茲倒也不笨,分身無暇的他一開始便機智地把所有隊長的魔法烙印都湊到了一起,一旦哪個隊伍有傳訊出來,其他隊也能馬上看到。

  「第七小隊請求支援!」

  「第五小隊完成任務,馬上過來支援!」

  「點子很硬,這邊有三頭超高階魔獸,速來!」

  「第九小隊完成救援任務,準備前往深淵邊緣狙殺魔獸,這次的深淵裂開的動靜很不一般,有隊伍探到情報了嗎?」

  「庫查茲隊長一開始就朝著深淵裂痕的方向飛過去了。」

  按照慣例,這種獅鷲軍團的大型活動中必少不了庫查茲上躥下跳的身形,但是這次他居然一直沒吱聲,這倒是稀奇了。

  有位受傷撤下前線的隊長艱難地問:「說起來庫查茲很久都沒有回訊了,還活著嗎?」

  然而許久沒有回訊,彷彿是印證了某個可怕的結局。

  一時間,分屬於十多位小隊長的魔法烙印陸續沉寂下去,似乎是在為庫查茲默哀。

  就在眾小隊長們已經開始商議到底由哪位勇士去尋找庫查茲的屍體時,屬於後者的那道魔法烙印卻突然亮了起來。

  有人注意到了這點,驚喜道:「庫查茲活了!」

  下一刻,一幅靈動的魔法留影圖就浮現在眾人眼前,留影圖上,庫查茲那張狼狽卻不忘撩頭髮擺造型的大臉充分證明了他還沒死。

  「???」

  「庫查茲你在搞什麼東西啊!」

  下一刻,庫查茲那熟悉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你們看啊!仔細看啊!」

  「有什麼好看的,你小子的臉又不像希澤大人那樣好看,而且現在咱們都很忙,哪有空看你的死亡角度自拍啊!」

  「……」被傷害的庫查茲沉默了一瞬,忍住了想要重新傳一張帥氣自拍的衝動,他大聲提醒對面那些家伙,「誰讓你們看臉了啊!看我後面啊!」

  眾人這才注意到庫查茲拍照的背景似乎有點不一般。

  「嘶!你後面的這隻魔獸頭顱看起來好可怕,這至少也是聖階魔獸了吧!」

  「講道理,我覺得它的氣息絕對不止聖階,簡直像是傳說中記載的神級魔獸!」庫查茲實在沒忍住,還是出來裝了一次。

  但是他這倒也不是瞎裝,之前他跟著其他前輩在高危深淵執行任務時也見過兩次聖階魔獸,絕對沒有底下那隻魔獸強。

  他甚至還合理分析了一波:「你們想啊!這次這道深淵居然能在咱們西塔城內出現,而且看這動靜還遠超出其他高危深淵,要說沒有神級魔獸在下面使勁兒你們覺得合理嗎?」

  只不過這種話在其他隊長耳朵裡簡直就是庫查茲的日常放屁,聽個響當樂子就夠了。

  「所以你意思是你弄死了一隻神級魔獸嗎?」

  「那倒不是。」庫查茲這次倒沒有繼續裝下去,他也知道有些東西不能亂裝的,所以如實道:「這頭魔獸是被深淵夾死的。」

  「嗯??深淵夾死魔獸?」

  「庫查茲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些什麼?」

  「是真的!」

  庫查茲的語氣嚴肅了許多:「你們看魔法留影圖像上面的深淵,是不是在慢慢合攏!」

  雖然都覺得庫查茲在放屁,但是看一眼再反駁他似乎更有理有據。

  然而這一眼過後,各個小隊中的喧嘩聲突然間都歸於了死寂。

  片刻之後,那支飛往深淵邊緣想要狙殺裡面魔獸的小隊發出了回訊。

  「報告!深淵合攏了!」

  「目測這道深淵的危險程度已從十分鐘前的超高危等級降至普通等級!」

  「已經沒有超高階以上的魔獸從深淵中湧出了!」

  「……」

  在數個隊伍都給出相同的探查結果出來後,整個獅鷲騎士軍團都炸開了。

  「怎麼可能!」

  「眾所周知深淵只有不斷擴大的,從來都沒有縮小降級的記錄!」

  「而且他娘的它還真的會合攏,還在十分鐘內從超高危變成了普通等級,這是光明神親自出手把深淵給一拳打得縮回去了?」

  「我是不是還在做夢……」

  「要真的有光明神,能一次性把這道深淵全部填平嗎?就算是普通等級的深淵,裂在西塔城也不像話啊!」

  「呼……」

  在察覺到那道屬於神級魔獸的氣息泯滅之後,體內最後一絲強行吊起的力氣也雲散煙消,教皇顫抖的手終於離開了地面。

  可惜了……

  原本他想用空間法則的力量將整個深淵逆轉合攏的,然而現在的身體已是油枯燈盡,連帶著靈魂都快在破碎邊緣了,能勉強把深淵的間縮小已經是最後的極限了。

  他仰起頭,眼前的卻不是那兩輪美好靜謐的雙月,而是如長夜般的黑暗迷霧。

  這裡的迷霧是神使主動召喚出來攻擊教皇的,它們遠比深淵之中彌散出的普通迷霧可怕,此刻的它們如一群黑暗濕膩的毒蛇,游走在教皇的周身,不斷侵入他的體內。

  若換成之前,教皇是能夠用空間法則的力量來隔絕一切的。

  然而現在他身邊早就沒有任何屏障了,而他尚能使用的最後一絲空間法則的力量,也用在了深淵之上。

  此刻他的純白法袍早被庭院內繚繞不散的迷霧浸成灰黑色了,連他的面容上也籠上了一層灰敗之色。

  他抬起手,虎口處破碎的傷口正緩緩地往下淌血,只是裡面的血液卻不是正常的嫣紅,而是透著黑的烏紅,而那些黑霧就像是尋到了獵物的怪物,正順著這道傷口拼命往他體內湧入。

  「不能讓它們散出去……」

  教皇喃喃自語。

  這些迷霧一旦洩露出去,恐怕會讓整個西塔城的人都變成失去理智的瘋子。

  在黑暗之中,精疲力竭的教皇緩緩將自己受傷的手湊到嘴邊,用力咬了下去。

  血腥味瞬間充斥在整個口腔,比血液流動更快的,是那些黑霧湧入的速度,沒有了空間法則作為屏障,也沒有一道普通的魔法護盾,教皇對它們徹底放開了防禦,主動吸取起那些迷霧。

  一股接一股的森寒感湧入體內,伴隨的是血肉被侵蝕掉的痛苦,靈魂被腐蝕的暈眩感。

  據說,深淵的迷霧會讓人產生幻覺,放大一切負面情緒,再將有思想有情感的人,變成毫無理智可言的怪物。

  周圍的迷霧逐漸淡去,而教皇的瞳孔卻逐漸渙散。

  恍惚間,他好像又變回了那個聰明且意氣風發的少年。

  在畫滿宏偉傳說的花窗長廊內,少年與他的老師並肩同行,他們前行的影子被初升的陽光映在另一側的白牆上,像是烙印在上面的另一個傳說。

  此刻的他們正在進行一場是否要犧牲少數人拯救多數人的討論,這是一道選擇題,而這個聰明的學生在所有選擇題測試中從未選錯過。

  「……所以呢,你怎麼選?」老師突然停下腳步。

  少年的臉被庭院外的光照得很亮,他飛揚的眉梢眼角都像是染上了金燦燦的曦光,亮得驚人。

  「如果真有那天到來,我會擋在災難前方,保護所有人的。」

  「……」

  幻象像是潮水般褪去。

  教皇閉了閉眼,將體內湧出的無數負面情緒壓了下去。

  庭院內的那些沒有繼續維持的空間壁壘終於支撐不住,無聲地潰散,而被封禁在這座庭院中的黑霧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消失了大半,剩下的那一丁點再飄散出去也不會有太大影響了。

  風簌簌地吹著,帶著一絲倒春寒的涼意。

  教廷中所有人都撤離了,此刻的西塔城雖然沒有了深淵的威脅,但是之前湧出的魔獸、被魔獸所傷的信徒,還有被迷霧影響失去理智的普通人……這些麻煩依然像刀似的懸在西塔城的頭頂。

  但是總歸來說,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象徵著教皇地位的權杖不知何時被取出了。

  教皇握著權杖,身上的尋常白袍也換成了代表光明教廷最高地位的華麗長袍,除了面容蒼白得過分外,他像是一點兒也沒有經歷痛苦和折磨。

  他深深地回頭看了一眼被深淵切割為兩半的光明教廷,最後收回了視線。

  他微微一笑,像是無數次的清晨漫步般,神情如常走過這條破碎的歷史長廊。

  是時候畫下句點了。

  ……

  西塔城一角。

  深淵的突然縮小,讓原本都立好遺囑做好戰死準備的獅鷲騎士們又滿血復活了。

  其中尤以庫查茲蹦跶得最歡。

  真切地從魔獸口中死裡逃生了一回,庫查茲這次又多了許多談資,雖然沒死但是重傷的他此刻正躺在一處緊急避難所內,拿著傳訊卷軸沒完沒了地騷擾同僚——

  「沒有在戰鬥的都出來啊,我再仔細給你們講講我是怎麼弄斷那兩隻魔獸的爪子的。」

  「還有之前是哪個小子說我長得醜的?仔細看看再發言行嗎?」

  語罷,庫查茲不忘配上自己最新的死亡角度自拍照。

  「……」

  回應庫查茲的是接二連三的魔法烙印斷開聯繫的信號,除了還在打架沒空看傳訊卷軸的,其他小隊長都默默地選擇屏蔽掉庫查茲的訊息了。

  庫查茲是完全不知道臉皮二字怎麼寫,他又挨個把人給邀請回來了。

  「別走別走,現在西塔城正是特殊時期,大家在一起方便我下達指令。」

  「還在的人快把他們給拉回來!」

  「?」

  一道陌生的魔法訊號突然亮了起來,一個大大的問號浮現在庫查茲面前。

  庫查茲摸了摸頭,正準備找人詢問這人是誰的時候,就看到屬於第三小隊隊長的訊號亮了起來。

  「不好意思,不小心把尤利西斯隊長給拉進來了。」

  庫查茲:「……」

  晦氣!

  果然,很快尤利西斯那標誌性的過於成熟穩重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西塔城什麼特殊時期?」

  尤利西斯那邊背景裡的風聲格外明顯,聽得出來他似乎正在飛快趕路。

  不等他們回答,庫查茲冷哼一聲,搶先一步開始對著這個老對手陰陽怪氣。

  「哎呀我說是誰呢,原來是我們的老朋友尤利西斯騎士長啊……哦我差點忘了,現在的尤利西斯已經被收回了騎士長的劍,不再是騎士長了,而且還算不算是獅鷲騎士都還是未知數呢。」

  尤利西斯:「……」

  「對了,現在聽說你在天劍城那邊當一群小鬼的劍術老師?果然啊你也只配在那種鬼……」地方二字還沒出口,庫查茲猛然想起自己認證的摯友就是天劍城本地人,於是硬生生地咽回還沒吐出的半句嘲諷,轉而嘚瑟道:「總之,我最近倒是在追求更高境界的對手了,比如剛剛我就斬下了一頭聖階以上的魔獸的爪子,我們已經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了。」

  尤利西斯:「……」

  「另外,我現在可是在執行一道秘密任務呢,不妨告訴你,只要我完成了這次任務,我應該就能成為新任獅鷲騎士軍團的騎士長了,而你……嘖,就永遠活在我名字的陰影之下吧!」

  最後一句話庫查茲說得格外豪邁,真正做到了氣勢恢宏!

  然而他等來的卻是尤利西斯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代表尤利西斯的那道魔法烙印總算重新亮了起來。

  他那邊依然充斥著呼嘯的風聲,尤利西斯略顯遲疑的聲音,就這樣響在包括庫查茲在內的所有小隊長耳畔——

  「不好意思,請問你是?」

  耿直的尤利西斯不是在陰陽怪氣,他是真不知道那道一直在狗叫的魔法傳音是誰,畢竟庫查茲單方面把尤利西斯視作死敵,更不可能會互相在傳訊卷軸上留下自己的魔法烙印的。

  「……」

  庫查茲臉色鐵青,默默地把傳訊卷軸丟回了空間戒指中。

  「……」

  遙遠的某處。

  尤利西斯沒等到庫查茲的回答,但是倒是從其他獅鷲騎士小隊長的口中得知了西塔城的突發狀況。

  尤利西斯和希澤也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

  他們沒有在半路被神使截殺,但是西塔城內卻出現了如此重大的變故。

  「西塔城內雖然不像其他三座塔城那樣,有地精古魔法大陣守護,但是再怎麼樣也不該出現深淵才對。」

  也是地精古魔法陣現在在大陸眾強者面前展現其強大,其他幾座塔城回去以後才發現,原來他們的塔城之中一直都有地精古魔法陣的存在,唯獨西塔城真的沒有。

  估計也是因為在巨龍紀元的時候,一直秉承向神國低頭的西塔城與選擇弒神的第五塔城的關係很糟糕才導致這樣的結果。

  不過對於後來的塔城而言,這些地精古魔法陣似乎尚未發揮過它們的作用,因而也就逐漸被遺忘了。畢竟從未有深淵在塔城內出現的記錄,對此,大家都統一認為這是因為魔獸們雖然不聰明卻也有些腦子,知道塔城內的力量千百倍於塔城外,在塔城爬出來就是等死。

  可就是這樣的情況下,擁有最強大的法神坐鎮的西塔城中卻出現了一道深淵裂痕。

  而且從其他獅鷲騎士小隊長的口中,尤利西斯和希澤知曉了它一開始出現時的可怕,庫查茲所說的神級魔獸甚至都可能真的存在,還有它出現的位置,那是教廷的正中間……

  這可不像是隨機出現的,更像是針對整個西塔城的滅城深淵。

  「但是深淵被另一道強大的力量併攏了。」希澤低著頭陷入了沉思,他的目光掃過卷軸上那些隊長說的細節,視線更是一遍又一遍地掃過庫查茲傳出來的那張會動的魔法留影。

  忽視掉那張佔據三分之二畫面的大臉之後,希澤的視線緊緊地鎖在庫查茲身後的深淵上。

  不得不說,庫查茲臭屁的舉動無意間讓他記錄下了深淵併攏的最後一點畫面。

  「最奇怪的是,教皇陛下為什麼一直沒有露面呢?」對此尤利西斯百思不得其解。

  希澤亦是眉頭緊鎖,獅鷲騎士中有人還在說這是光明神賜下的神跡,希澤可不會如此天真,光明神和那些神使還有他們背後的神國到底是什麼成分,沒人比希澤更清楚了。

  如此強大,能夠將整個深淵大小改寫的力量,那絕對是神級以上的強者才能做到的了。

  按照道理來說,最有可能是某位土系法神強行並攏深淵,可是希澤很清楚,大陸上並不存在什麼土系法神。

  大陸上唯一的法神,是他的魔法啟蒙老師,也是光明教會的教皇,和希澤一樣同為光明系魔法師。

  而且方才希澤狀若無意地開口問了句,是否有人感受到強大的魔法波動。

  所有人的答案都是沒有,包括親眼見證了深淵變化的庫查茲也沒有提及什麼強大的魔法波動,要知道若真的有,以庫查茲的性格怕是早就作為談資嚷嚷得整個獅鷲騎士軍團都知道了。

  能夠改變深淵的大小……

  且沒有強大的魔法波動……

  一個可怕的猜想逐漸在希澤的腦海中成型,只是這個念頭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

  所有的一切,等回到西塔城應該就清楚了。

  這一路上,除去給閃電必要的休息時間之外,尤利西斯和希澤都沒有耽誤丁點時間。

  終於,他們趕到了西塔城。

  希澤抬起頭。

  遙遙的,他湛藍色的眼眸中已經倒映出一片闌珊的燈光。

  那是遙遠的西塔城耀眼的光輝,大陸長夜間最璀璨的存在。

  就在希澤和尤利西斯準備指揮獅鷲徑直朝著最頂端的教廷飛過去的時候,他們眼前忽然被一束金色的光芒點亮。

  沒有半點異響,灰暗的天空中驟然亮起的那束光柱沖天而起,像是化作長夜的一束聖光,瞬間點亮了整座西塔城。

  正在急速飛行的閃電被這束突然出現的聖光嚇得翅膀一抖,差點一個不穩把背上的兩個主人丟下去,一個回旋飛才穩住身形。

  在獅鷲背上的希澤拍了拍閃電的翅膀以作安慰,目光卻緊緊地盯向了教廷的位置。

  「那是神聖之光被點亮了。」希澤的眼底流露出一絲困惑,他喃喃道:「神聖之光是光明教廷用來召集所有神職人員和信徒代表的信號,除非必要情況下是絕對不會點亮的,若是在裂縫剛出現的時候點亮,召集所有人一起抵抗深淵魔獸那還說得通,可是現在深淵的危機都暫時解除了,神聖之光卻在現在被點亮?」

  「西塔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同樣被神聖之光嚇到的還有暫時結束戰鬥的一眾獅鷲騎士。

  之所以說暫時,是因為強大的魔獸們是被清空了,但是城那道無法完全合攏的深淵還在不間斷地鑽出各種中級和低級魔獸,獅鷲騎士們大多都掛了彩,現在清理這些魔獸的任務交給了霜狼騎士們,但是等他們也掛彩了,就又該獅鷲騎士們出馬了。

  在看到那束神聖之光後,所有人都很懵。

  「怎麼會在這時候啟動神聖之光?」

  「我記得上一次召集所有人,還是宣布希澤大人的光明之子身份的大事,那這一次呢?」

  聽到這裡,庫查茲也沒忍住摸了摸鼻子,美滋滋的在心裡直犯嘀咕。

  「難不成是要召集所有人,宣布我殺死了神級魔獸拯救了西塔城的壯舉,順便直接把我晉升為獅鷲騎士軍團的騎士長?」

  庫查茲越想臉上的笑容越是燦爛。

  然而就在他的嘴角都快咧到後腦勺的時候,一聲驚喜的招呼聲打斷了庫查茲的幻想——

  「希澤大人!」

  「尤利西斯大人!」

  庫查茲僵硬地轉過頭,然後就發現,那個晦氣的人邁著晦氣的大步子帶著一身晦氣朝自己走過來了。

  雖然內心並不希望尤利西斯真的死了或是變成廢物,但是在自己即將榮升騎士長的時候突然看到死對頭歸來……

  庫查茲除了直呼晦氣之外,實在是沒有多的感想。

  於是,他憤恨地暗罵了一句。

  「淦,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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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4 00:27:3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九十四章 全員瀆神

  對於庫查茲而言,回不了教廷的尤利西斯才是最好的尤利西斯。

  然而現在尤利西斯不僅回來了,而且從他落地時帶起的那股強大勁風來看,他當初因靈魂損傷而下降的實力也回來了……

  可惜,任憑庫查茲把白眼都快翻上頭頂了,也不能改變尤利西斯歸來的事實。

  尤利西斯倒是對庫查茲的白眼渾不在意,與迎上來的幾個關係親密的獅鷲騎士們問候完,又把這陣子飛得翅膀都快痙攣的閃電交給他們帶下去照顧,像是完全不知道之前那些挑釁之言出自庫查茲之口。

  他似乎更在意西塔城這些日子發生了什麼事,此刻正低頭向旁人詢問,神情肅然。

  「……是嗎?竟然發生了這麼多大事嗎?」

  很明顯,獅鷲騎士軍團內部的其他隊長對尤利西斯也非常敬重,幾個負傷的小隊長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他身邊。

  「所以大家都覺得神聖之光之所以被點亮,很可能是教皇陛下在召集大家,準備安撫信徒們的不安。」

  「也可能是想召集大家想出應對迷霧的辦法吧?畢竟這次深淵裂開的速度太快,又正好是們密集的城區,有好多沒有魔力的人受到迷霧的影響陷入了神志不清的狀況。」

  但是議論到這裡,有人卻意識到了不對勁。

  「可是既然現在正是最混亂最缺少人手的時候,為什麼教皇陛下還要召集所有人回到教會呢?」

  「是啊,還有一部分魔獸沒有被清剿乾淨,另外牧師們也忙著救人,很多信徒的代表也受了傷,這時候反而把所有人都召集回去,真的很古怪啊!」

  「噓!別亂說話,教皇陛下會點亮神聖之光一定是有他的深意在其中,你們不要瞎質疑了!」

  「……」

  庫查茲摸著下巴在邊上聽了半天,也開始猶豫起來。

  哎呀,在這種緊要關頭因為自己晉升為騎士長的事情把西塔城的所有人都召集過去,雖然排面是夠大了,但正如其他小隊長所說,會不會太冒險了?

  要不給教皇陛下傳個訊,就說等過個十天半個月的再來宣布喜訊?

  庫查茲面上的糾結不斷,而此刻從光明教廷發射出的那道聖潔光芒已經穿破天際,閃耀在整個西塔城的信徒眼中了。

  對於剛遭受了一場浩劫的信徒們而言,這束突然出現的光就像是在光明傳說中記載的故事——

  「在無盡的長夜中,在災難侵蝕這座大陸之時,光明神降臨人間,拯救世人。」

  對於那些擁有更強實力,見識過更廣闊世界的獅鷲騎士和魔法師們,尤其是尚且年輕氣盛的這批新人來說,光明神更像是強大卻遙遠的存在,他們會敬畏他,但是多少都還能保留自己的思想。

  然而,對於這些從出生到現在幾乎一直生活在高牆包圍下的普通信徒來說,他們能夠擁有的太少了,他們能夠看到的世界也太狹窄了。

  日復一日的熏陶也洗禮之下,他們只知道光明教廷傳遞出的一切訊號都是絕對正確的,只要是神國發出的號令都代表了至高無上的意志,他們要做的只有無條件的遵循。

  就像是撲火的飛蛾,信徒們虔誠地注視著那一束神聖之光,排成長列朝著頂端的教廷走去。

  而那些分散在西塔城各層街區中教會中的神職人員也在其中。

  但即便是他們,也完全不明白今日被召集的意義。

  由於通往教廷的那條漫長階梯路被深淵裂縫粉碎了,加上這次神聖之光明顯是緊急召集令,所以眾人都走向最近的分教堂,準備通過傳送陣抵達光明教廷。

  一路上,希澤與尤利西斯備受矚目,尤其是前者。

  畢竟上一次神聖之光被點亮,為的就是他,整個西塔城中沒有人不認識這位光明之子。

  畢竟,當教皇宣布希澤是光明神在人間的後嗣時,後者便成為了信徒們信仰的真實寄托。

  畢竟,教皇都只是光明神留在人間的使者,而希澤那可是光明之子,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就是第二個光明神,在單純的信仰地位上甚至要超過教皇這個存在。

  在殘破的廢墟之中,狼狽倖存下來的信徒們瑟縮在半倒塌的屋舍中,在看到希澤的身影後,他們疲憊恐懼的眼中瞬間亮起了久違的光。

  彷彿是多米諾骨牌被推倒,一個接一個信徒走出廢墟,朝著希澤抱胸躬身行禮問候。

  「希澤大人,願光明與您同在。」

  「希澤大人,願光明庇護您。」

  「……」

  希澤的腳步一頓。

  他握緊了手中的魔杖,下一刻,一道溫和的魔法光澤便從他的杖端彌散而出,光明系治療魔法悄無聲息的落在這些狼狽的災民的身上。

  希澤沒有多說兩句作為回應或是趁機拉攏人心,而是攏了攏單薄的白色法袍,大步走進了教堂。

  在他身側,目睹這一切的尤利西斯突然開口。

  「我以為你很憎惡西塔城。」

  在終於知曉自己好友的遭遇後,尤利西斯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好友之前那些古怪的言行舉止下藏著的深意。

  嗯……越是琢磨,尤利西斯越是發現希澤似乎是個徹頭徹尾的瀆神者,甚至算得上是個堪比亡靈法師的異教徒,每句話都在陰陽怪氣的希澤就差明目張膽地反對光明教會的存在了。

  然而希澤卻只是對著他笑了笑,沒有回答太多。

  在踏入那道傳送陣之前,目光復雜地回望了那群仍在頂禮膜拜,口中呼喊著光明神庇佑的信徒們。

  喃喃:「其實從沒有。」

  傳送陣的光輝不斷閃過,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到了光明教廷之外。

  所有人的目的地都是光明教廷大教堂外面的那片圓形廣場,這片廣場的最中央曾經矗立著一尊高聳如真神的神使雕像,不過在上次神使降臨被撒斯姆打斷時,這尊神像的殘骸也被移走了,新的神像尚未雕琢完成,以至於這個廣場現在顯得更加空曠。

  而現在,在那座原本矗立著神像的位置,一道蜿蜒如疤痕的深淵裂痕橫亙在眾人與光明教廷大教堂之間,阻攔了眾人前進的步伐。

  眾人齊齊止步。

  此刻,除去在戰鬥中犧牲的以及重傷無法移動的那部分人,尚在城中的所有騎士,牧師以及魔法師都聚集在此地。

  希澤並未站在最前方,而是安靜站在人群之中。

  他的視線悄然打量著眾人,不知不覺中眉頭就皺到了一起。

  「尤利西斯,你有沒有發現哪裡不對勁?」

  尤利西斯順著希澤的視線往前看去,本就嚴肅的表情很快變得更加肅穆起來,他點頭,一本正經地讚同著希澤的話。

  「你說得對,即便是西塔城現在正處於混亂之中,但是身為神職人員,在響應神聖之光傳喚的時候也不該如此散漫無序,牧師們和魔法師們也就算了,獅鷲騎士們怎麼也能這樣亂糟糟的瞎站著,簡直不像話!」

  「……」

  希澤沉默了,他無奈地抬手按下準備去整頓獅鷲騎士們站姿的尤利西斯,低聲說著自己的發現。

  「這一次,教會之中沒有任何一位紅衣主教在。」

  光明教廷中,除了教皇,騎士長以及裁判長之外,擁有最大權柄的便是各位紅衣主教了,通常他們都會代表教皇管轄教會內外的重要事務,同時,這些紅衣主教們自身也都是實力強大的魔法師,每一位都擁有大魔導師等級的實力。

  強大的騎士們在外鎮守深淵無法歸來,這可以理解。

  但為何現在西塔城中連一位紅衣主教都沒有呢?

  就在希澤和尤利西斯思考這件事背後蘊含的深意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嘚瑟地響在希澤背後。

  「這個問題你和被流放到天劍城的尤利西斯討論是得不到結果的,不如和我,未來的獅鷲騎士軍團騎士長聊聊,我倒是能告訴你答案。」

  希澤轉過頭,視線與一臉得意的庫查茲對上。

  他臉上適時的露出溫和的完美笑容,「是嗎?那就拜托你告訴我了。」

  庫查茲對希澤倒是沒有任何惡感,畢竟身為光明教會的人,誰也不會也不敢對光明之子產生惡意,唯一不敬的地方也就只是腹誹希澤眼光不好喜歡選了尤利西斯罷了。

  「在西塔城發生混亂的前三天,幾位紅衣主教大人全部都被教皇陛下派遣去其他幾座塔城執行任務了。」庫查茲如實說著,遺憾地攤了攤手道:「說起來,要是幾位紅衣主教大人在,現在好歹也有人出面來主持亂局啊,不像現在……」

  現在的西塔城簡直前所未有的混亂,瞧瞧,那邊的獅鷲騎士都和霜狼騎士在低聲討論著坐騎口糧選哪個牌子的了。

  庫查茲搖搖頭,還好,教皇大人總算是願意露面了……

  他正這樣想著,深淵對面,原本緊閉著的光明主教堂的大門,忽然傳來一聲轟隆的響動。

  眾人齊齊抬頭。

  此刻的光明主教堂外面布置著的照明魔法陣已經被深淵的迷霧吞噬掉所有魔力,失去了所有光芒,在黑暗之中,那座恢弘聖潔的教堂卻突然毫無預兆地洩露出一線光明。

  伴隨著大門的緩緩開啟,這縷光越來越明亮,黑暗之中的幕布,緩緩開啟。

  眾人終於看見大門之後的景象。

  和外面的黑暗比起來,教堂內明亮得驚人。

  拱圓形的主教堂,恢弘華麗的壁畫布滿了教堂頂端,上面的圖案閃爍著屬於魔法石特有的驚豔光澤,上方的光明神像在壁畫內面無表情地俯瞰著下方眾人。

  壁畫下方的兩側牆壁上,龐大的神像或是托舉雙月,或是手執權杖,以各式姿勢站立在教堂兩側,它們背後的落地拱圓形玻璃窗上同樣繪製著五彩斑斕的畫卷,只是講述的不再是光明傳說中的各個故事,而是和雕像一般,繪製了不同形態的光明神。

  華麗斑斕的壁畫和窗畫,將教堂內的光也染上了炫目高貴的色澤。

  而此刻,在這些光芒的籠罩之下,教堂最頂端的高台上,一尊華麗的皇座矗立於所有人視線焦點處。

  一尊雙臂張開的神像靜立在高座之後,同座上那道沉默的身影一道隱匿在照明魔法陣也點不亮的陰影之中。

  唯有他手上握著的那根象徵著光明教會最高權利的雙月權杖探出黑暗,權杖頂端,兩輪交錯的雙月在光明之中安靜又肆意地流淌著華麗的閃爍之輝。

  即便不曾看清高座上的那個人,雙月權杖的出現,便已經默示了頂端之人的身份。

  信徒們早早就虔誠匍匐在地,牧師與魔法師們將魔杖抵在胸前彎腰致意,騎士們取出武器,沉默卻動作整齊地行騎士禮。甚至連到場的霜狼與獅鷲都很自覺,彎曲前腿跪到了地上。

  在如此莊嚴的氣氛之中,庫查茲的心跳得很快。

  「不是吧……」

  「怎麼感覺這次弄出來的場面,都快比那年給希澤的排場大了?」

  「難道教皇陛下發現了我自己都沒發現的潛力,其實我也是光明之子?」

  「不對,尤利西斯那家伙突然回來了,總不可能這次又是給他的排面吧?!」

  就在庫查茲亂糟糟地想著各種可能性的時候,教堂的尖頂上閃耀的那束神聖之光終於熄滅下來。

  教皇熟悉卻又陌生的淡漠聲音,響在每個人的耳畔。

  「諸位。」

  黑暗之中,他靜靜注視著教堂外的所有人,緩緩開口——

  「光明神隕落,我們該追尋新的信仰了。」

  這句話說出之後,所有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信徒們還愣在原地,終於,有人緩緩地抬起頭看向前方的教皇身影,又看看身側其他信徒,眨了眨眼,喃喃:「光明神在上……我一定是受到了迷霧侵蝕,產生幻覺和幻聽了……」

  邊上趴著的霜狼和獅鷲同樣面面相覷,一群獸臉都有些扭曲。

  然而對於實力強大的神職人員們來說,他們卻清楚的知道,自己並沒有產生幻覺。

  也正因如此,他們現在受到的震撼遠超出尋常信徒。

  「……」

  庫查茲張大了嘴,呼吸急促地喘息起來。

  他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是我瘋了還是教皇陛下瘋了?!」

  「你沒瘋。」

  一道在此刻顯得平靜得不正常的聲音響在庫查茲的身側,希澤沒有看庫查茲,而是定定地注視著上方的教皇。

  他眼底沒有戒備,有的只是無盡的疑惑。

  隔著深淵,隔著無數信徒,隔著這座恢弘的光明教堂,高座上的教皇與下方的白袍少年四目相對。

  同樣平靜溫和的兩雙湛藍色眼眸,如鏡中的倒影。

  和兩人的平靜比起來,其他人完全站不住了。

  一個年邁的白袍主教用魔杖支撐著佝僂的身軀,顫巍巍地撥開人群走向最前方。

  他不安又驚恐地看著高座上的教皇,在很久以前,他還曾經教過年幼時的教皇識字,也正因如此,他忍不住委婉地提醒。

  「教皇陛下,您是受到迷霧的影響了嗎?不如先去休息一陣吧,剛才那種瀆神的話可不能再說了……」

  然而站在高處的教皇並未接受白袍主教的好意。

  他緩緩地站起身來,如神祇般的聲音好似聖音,平靜而清晰地迴蕩在每個人的耳畔。

  「光明神的確已經隕落了。」

  「現在的神國全部都已被黑暗的神明所佔領,所有的神使都已向黑暗的神明臣服。」

  「不如你們看看這天空,雙月的光輝早已逐漸被長夜侵佔,雙月黯淡的時間已經超過了雙月明亮的時間,代表黑暗的深淵迷霧彌散在整個大陸,這些都是光明神隕落的象徵。」

  底下的信徒們依然不敢信,反應最激烈的莫過於那些年邁的忠實信徒和神職人員。

  任憑誰在聽說自己追逐了一輩子的信仰破滅的時候,情緒都會崩潰。

  「光明神不會隕落的!」有信徒忍不住反駁。

  「光明神和神使們拯救了大陸無數次,祂賜予我們強大的魔法力量,幫我們驅散了深淵迷霧,賜予我們能夠安居的塔城……祂仁慈而偉大,祂無所不能!怎麼可能隕落!」

  在喧嘩聲之中,教皇輕輕用權杖點了點地面。

  他冷酷地質問所有人。

  「如果光明神真是偉大的,為什麼他不能將凶殘的魔獸消除?

  如果祂真的憐憫世人,且無所不能,為什麼祂能夠消除魔獸,卻沒有這樣做呢?

  還是說祂其實並不想阻止魔獸的殘酷,也阻止不了,那祂還是仁慈而偉大的嗎?」

  「又或是,祂真的偉大且仁慈,祂能做到一切……」

  「那麼,我們眼前的這道與傳說中神罰無異的深淵,又為何會存在呢?」

  死一般的沉寂。

  那個年邁的白袍主教眼睛瞪大,顫抖著手指著教皇,張大了嘴卻說不出一個字,只能無聲的在喉嚨裡嘶吼著「瀆神」二字。

  而尤利西斯卻僵在原地。

  他震驚地看向身側的好友,如果沒有記錯,在很久很久以前,兩人在回到東塔城執行任務的時候,希澤曾問過他幾乎一模一樣的話!

  復雜的內容可以概括成簡單的兩個字。

  「瀆神」

  尤利西斯也被震驚得腦袋空白。

  這到底怎麼回事?

  他才剛剛接受自己的好朋友是究極瀆神者,上一任光明之子撒斯姆也是個瀆神者的事實,怎麼,這邊就要告訴他,連教皇本人都是最強瀆神者?怎麼,我們光明教會人均瀆神者唄?那是不是他也要瀆神才顯得合群啊?

  無論是尋常的信徒,還是強大的獅鷲騎士,所有人都像看瘋子似的看著上方的教皇。

  他們現在是真的相信剛才那位老白袍主教說的話了,不是被迷霧影響了腦子的話,教皇陛下怎麼可能會說出這種瘋癲的話語?

  畢竟所有人都知道,眼前站著的這位教皇,是光明教會有史以來對光明神最虔誠,對光明神使們最恭敬,也是最讓神國滿意的一任教皇。

  畢竟,他是唯一一位晉升到了法神,卻依然選擇不回歸神國,而是甘願留守在這片貧瘠的大陸,為光明神守護祂的子民的偉大存在。

  有不少資歷老的牧師已經憂心忡忡地看著教皇,思索著該用什麼治療魔法才能讓教皇恢復清醒了。

  還有些信徒被嚇得不敢抬頭,生怕被神使降下的神罰牽連。

  眾生百相,如此荒誕地上演在眼前。

  教皇卻沒有看他們,他只是用權杖支撐著身體,一步一步地走下皇座高台。

  空蕩蕩的教堂中,迴響著他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和權杖的點地聲。

  「光明神和他的使者全都已經隕落了。」

  他復述了一遍最初的話,腳步也在這句的尾音頓住。

  「嗒——」

  權杖點在地上,不再動彈。

  然而在這時,另一道詭異的啪嗒聲卻從教皇的身後響起。

  在無數人的注視下,那尊張開雙臂擁抱世人的神像的頭顱驟然斷落,它沿著高台,骨碌碌地從金色的地毯上不斷往教堂外滾落。

  那是一個完美的,沒有任何缺陷的頭顱,大陸有史以來所有的神明雕像在它面前都會失去光彩,它是如此精巧而偉大,偉大到甚至依然散發著一縷淡淡的,屬於神國的特殊威壓。

  因為它是真的,光明神使的頭顱。

  終於,這顆頭顱停止滾動,那雙完美的雙眼睜大,裡面還帶著不該出現在神使面上的震驚和恐懼,就這樣看著深淵對面的所有人。

  「……」

  這一次,沒有人再敢說話了。

  教皇便站在主教堂的華麗大門前注視著所有人,目光平和。

  「我說了,光明神已經隕落了。」

  這句復述再復述的話,終於壓垮了那些最忠實的信徒的最後一絲神經,對於這些人而言,在信仰面前,即便是法神也不可怕了。

  人群中,開始有人絕望反駁——

  「瀆神者!你這個瘋子!你絕對會遭到報應的!」

  「瀆神者,你必不得好死,你的靈魂將墜入深淵!」

  「光明神使隕落不代表著光明神隕落!而且我們還有光明之子!」

  「對!我們還有光明神的後嗣!」

  「希澤大人會成為下一位光明神!」

  「這一定不是真的光明神,這是偽造的,希澤大人你說句話啊!」

  在這些瘋狂的詛咒聲與謾罵聲之中,教皇閉了閉眼,而後面帶微笑地對著對面的那個白袍少年伸出手來。

  「你的信徒們都在呼喚你呢,光明之子,那麼,你敢踏過深淵,親自驗證這具神明屍體的真假呢?」

  尤利西斯下意識地拔出劍,大步擋在了希澤的身前。

  然而希澤卻對著好友搖了搖頭,而後,竟然毫不猶豫地往前邁步。

  夜風中,希澤純白的袍角飄入那灰暗的迷霧,走向那座宏偉的光明教堂。

  教堂大門轟然緊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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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4 00:28:05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九十五章 阿伯納冕下

  「轟——」

  教堂那扇沉重的大門在希澤身後緩緩閉合,教堂兩側,用以代表光明的一排蠟燭的火焰被門風帶得跳躍了幾下,正對著希澤的那一大片華麗花窗上的光也跟著閃爍起來,將原本晦暗的高座給照亮。

  於是,希澤也終於看清了對面那尊「雕像」。

  頎長高大的身上披著聖潔純白的袍子,肌肉和骨骼的線條流暢分明,除了沒有腦袋之外,沒任何毛病了。

  而此刻,那顆屬於神使的頭顱就停在希澤的腳邊。

  近距離觀察能發現的東西更多,比如現在,希澤就發現神使脖頸上的那一道劍痕非常熟悉,雖然強度完全不同,但的確和當初幫著他殺死裁判長克洛西的那股氣息一模一樣。

  這撲面而來的冷冽殺意,就差把「黎離」二字寫出來了。

  希澤低頭看了眼這顆頭顱,若無其事地一腳把它踢開,而後淡然地走到了教皇的面前。

  看到這一幕,對面的教皇面上的微笑也滯了半秒。

  他無奈地搖搖頭,「果然,論瀆神沒有人比你做得更好。」

  希澤抬頭看向教皇,鎮定道:「和您比起來我這也不算什麼,畢竟不是誰都能做屠神者的。」

  沒有了外人在場,早就知曉彼此真實面目的教皇和希澤也不再用冠冕堂皇的話來偽裝什麼了,畢竟當日商量應對神國的瘋狂報復的時候,希澤也是在場的人。

  教皇感慨地嘆息了一聲,「這些神使果然比我們想像中還要難對付,好在黎離送出的禮物非常好用,居然能夠直接把神使的靈魂抹殺,這樣祂的靈魂不能回歸神國,想來我們這邊的變故也能夠再拖延一陣子,得到喘息的機會。」

  「我在天劍城的時候也聽說了神使降臨的消息,但是沒想到他居然會選擇直接來光明教廷。」希澤皺眉,動作嫌棄地抬腳蹭了蹭柔軟的地毯,把短靴上沾著的神使血液給擦拭乾淨。

  這個小動作沒逃過教皇的視線,他安靜看著這少年做的動作,想起他似乎從小有些潔癖。

  教皇道:「他之前一直在尋找黎離的下落,但是並沒有找到。」

  身為盟友,教皇自然知道黎離前往第五塔城尋找那件強大武器的事情了,也知道黎離幾人音訊全無的消息。

  他頓了頓,又繼續道:「所以,我用黎離送的第一把斷劍,用黎離的氣息把這家伙引到了這裡。」

  「然後用第二把劍殺了他?那你……」希澤接過教皇的後半句話,欲言又止。

  當初,撒斯姆已經到了和教皇相同的法神等級,還領悟了強大的空間法則,在這種情況下,他都險些被神使反殺,若不是希澤強行用時間法則將撒斯姆的時間回溯到最巔峰的時候,他絕對殺不了神使。

  況且,神使的靈魂當時都沒有被撒斯姆成功抹殺,還是黎離幫忙補的刀。

  這樣對比起來,教皇幾乎算得上是孤身應付這個神使了,希澤其實很想問教皇是否受傷,只是一慣遇事不驚的他在這時卻突然不知怎麼開口才好。

  他和教皇之間的關係,太復雜了。

  他們曾是親密無間的師生,是傳承者和繼任者的關係,但是也曾如死敵般地彼此防備算計,而現在,卻又像是一對古怪的同伴。

  教皇注視著希澤,面上浮出一絲溫和的笑容。

  他似乎讀懂了希澤眼底隱約的關心,不過卻直接跳過了這個問題,話鋒一轉,「深淵的事情你暫時不用擔心了,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出現其他大型深淵了。」

  語罷,教皇簡單地說了一下這個神使的來歷,在提到祂就是深淵的第一個締造者的時候,他面不改色地罵了一句非常不得體的髒話。

  希澤聽得面露古怪,教皇現在對瀆神也很熟練了。

  不過聽教皇提起深淵,他很快就想起另一件事。

  「是你讓深淵合攏的嗎?」

  教皇點了點頭,眼底不由得流露出明顯的遺憾。

  「是的,撒斯姆在臨死前將空間法則贈與了我,但是很可惜,畢竟不是自己領悟出來的法則,能夠運用的也只有他留給我的那些力量,耗盡之後就不能繼續使用了。」

  教皇張開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想起那道沒能完全關閉的深淵,憾色更濃了。

  他也曾想過很多次如果——

  「如果自己能夠掌握的空間法則的力量更強一些,是否能將這道深淵封印,或者將所有深淵封印,讓大陸變成最開始的安寧樣子呢?」

  「如果當初撒斯姆發現原來這些深淵是被撕碎的空間裂縫,那麼當初他是否會選擇另一條更溫和且有效的道路呢?」

  「如果……」

  但是,可惜沒有如果。

  而且撕碎深淵遠比合攏深淵來得容易,畢竟破碎只需要一瞬間,而縫隙卻要用血肉去填補。

  教皇閉了閉眼,將所有異樣情緒都壓了下來。

  另一邊的希澤聽著教皇平靜的講述,雖然早就透過庫查茲的那張魔法留影圖就猜到了一些,但是真的聽下來後,卻依然為之震驚。

  「所以,庫查茲說的那隻神級魔獸……」

  「庫查茲的勇氣讓人驚嘆,如果沒有他,那道深淵可能會被魔獸從內撕裂得更大,西塔城的損傷也會更加嚴重。」教皇點了點頭,嚴肅道:「這次庫查茲沒有胡說八道,那頭魔獸的確是神級魔獸,那個家伙似乎是刻意撕開了神級魔獸身邊的空間,想要放出那頭怪物毀掉西塔城,畢竟對於祂而言,西塔城和光明教會都不在掌控範圍內了。」

  「對於神國那些家伙而言,不能被掌握的存在就是需要被毀滅的,比如你。」雲淡風輕地將西塔城這兩日的混亂述說完畢後,教皇意味深長地看著希澤,「所以我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會選擇回來,你倒是真的不怕死。」

  對於希澤而言,從決定回到西塔城開始的所有選擇,都是在賭命。

  回西塔城的命令是否是教皇想把自己誘騙出天劍城的手段?路上是否會遇到神使或是強大的魔獸?還有方才,在他孤身踏進教堂的時候,等待他的會不會是神使掠奪法則的殘忍手段,又或者是來自教皇反水的一道禁咒。

  畢竟誰都知道,現在的這位教皇陛下曾是神國最忠誠的走狗,希澤甚至被他的禁魔咒語束縛了數年。

  希澤搖了搖頭,坦然道:「不,我很怕死。」

  「那你還敢進來?」

  「因為我現在真的很好奇。」希澤掃了一眼神使的屍體,非常理智地分析著這段時間意識到的所有不對勁:「如果你真的想要我死,其實早在很久以前就可以將我殺死了,並不用等到現在。」

  「說對了,但沒有完全對。」

  教皇微微一笑,語氣稱得上是溫和親切:「我的確沒想過殺你,但若是你真的死在回西塔城的路上了,那麼對我來說也只是達成了另一個目的罷了。」

  希澤皺眉,他幾乎瞬間理解了教皇話語中的那道含義。

  「這是一道考驗?」

  「是的,一道必要的考驗。」教皇點點頭,並不隱瞞自己理智到冷酷的事實,如實闡述道:「如果連這點問題都應付不了的話,你是死亡還是活著,對西塔城並沒有任何區別。」

  希澤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所以你設立這次考驗的目的是什麼?」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教皇眉毛微微一挑,眼角那兩道很淺的皺紋也跟著動了動,「下一任教皇是你的話,無論是教會的其他人也好,還是信徒也罷,都會欣然接受的。」

  希澤皺眉,不解道:「你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一次,教皇卻沒有正面回答希澤的問題,他只是慢慢踱步到希澤的身旁,與這個少年並肩站立著。

  兩人同站在斑斕的彩色花窗下。

  很久以前,教皇也是這樣帶著希澤站在這個位置,只不過正前方擺著的是光明神的雕像,而非神使的屍體,而他們之間也還只是世間最平平無奇的一對師生。

  他是他的傳承者,他將會繼承他的位置帶領光明教會走下去,帶領教會守護西塔城,守護這座大陸。

  希澤隱約察覺到不對,他緊緊地看著教皇,然而任憑他如何觀察,身旁的這位法神看起來還是和平日無異。

  舉止高貴文雅,脊背挺直,無論是親切卻隱含疏離的溫和笑容,還是平靜理智的眼神,完全符合光明教會教皇的身份。

  而他身上的氣息也和之前沒有差別,希澤甚至在他身上感應不到受傷的氣息……

  可越是這樣,希澤越覺得不對勁。

  教皇明明剛剛和神使戰鬥過,身上為什麼都沒有一點傷?

  在希澤疑惑的目光中,教皇偏過頭,微微笑著看向希澤,熟稔又自然地教導道:「既然接過了屬於教皇的冠冕,那麼屬於你的那份責任也就該承擔起來了。」

  頓了頓,他抬頭環視著這座宏偉壯麗的教堂,那些姿勢各異的神像此刻懸刻在牆上,淡漠無表情的臉像是在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教皇。

  「希澤,你有沒想過,想要推翻神國,最大的阻力除了神國自身,還有什麼?」

  希澤有片刻的茫然,他從未深入思考過這個問題。

  教皇也沒有要等待他回答的意思,他繼續說了下去。

  「最大的阻力,其實就是光明教會和西塔城這些數目可怕的信徒。你要知道,信仰的價值在於將絕望的人從深淵拖回人間,但是在拯救世人的時候,它也在這些人的脖頸上套上了一根難以解開的繩索,將人牢牢地拴在了這些神像下面。」

  「如果我們說要殺死神使,推翻神國,解散光明教廷,他們會比神國更快地出面反對我們。」

  希澤思忖片刻道:「我們可以把神國的真面目全部揭露出來,沒有人會願意被神國圈養的。」

  「不是所有人都擁有強大到可以質疑神使和神國的力量和勇氣的。對於他們而言,神國的一切都是對的,這個觀念是從出生開始就被灌輸的,很難抹滅,神國代表的是所有美好一切的嚮往和寄托,誰願意將夢打碎呢?」

  教皇意味深長,頓了頓,繼續道:「而且,沒有人會願意承認自己視作信仰的存在是錯誤的,有時候,他們甚至會為了維護自己的『正確』而選擇犧牲一切,而非是維護信仰本身。」

  希澤的身體一震,陷入了沉默。

  教皇嘆息。

  「很久以前,我們的先祖為了能夠保留下這座大陸的文明,又或者是單純想要活下去,又或許是真的被神國展現出的力量蠱惑了,於是有了光明教會這個復雜的東西。」

  「我們不得不承認的是,光明教會的存在的確讓這座大陸的許多人有了活下去的機會,也給了這座大陸虛假的信仰和虛假的希望。」

  「但是所有事情,想要得到一件東西,就一定得付出另一個代價。現在的西塔城不是我們能夠掌控的,一旦有神使降臨在西塔城中,那麼西塔城的所有力量都會馬上被祂們操控,即便是神使說其他三座塔城都是邪惡的亡靈法師,需要和他們為敵,絕大多數人都會照做,你信嗎?」

  希澤依然沉默。

  因為他知道教皇說的是真的。

  比如之前的尤利西斯就是個典型例子,希澤相信,要是有神使在兩年前跳出來說尤利西斯是亡靈法師,他第一反應絕對不是懷疑神使這話的真假,而是會懷疑自己被亡靈法師暗中改造過了,甚至會切開自己的手腳觀察會不會變成魔獸的爪子……

  「當初我們選擇用妥協來換取生命的延續,現在就要承受妥協帶來的惡果,信仰的力量是可怕的,如果你不去操縱它,就會有其他人去拿起這把利刃。」

  教皇的聲音一頓,希澤側過頭看他,卻只看到他用雙月權杖支撐著身體轉過了身,背對著自己。

  他的聲音聽起來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溫和。

  「而你,希澤,你是最適合的人選。」

  希澤抬起頭,注視著教皇的背影,遲疑地重復了一遍這話:「我是最適合的人選?」

  「忘了嗎,你是光明之子。」

  教皇輕笑出聲,聲音中罕見地帶了些戲謔:「祂們只不過是光明神的使者罷了,而你卻是光明神的後嗣,你說,這樣聽起來誰的話更有說服力呢?」

  希澤湛藍色的眼睛倏然睜大。

  那一刻,某些無法理解的事情突然在希澤的腦海中有了答案。

  「所以,和只是在教會內被稱作光明之子的撒斯姆比起來,在我被神使選中的時候,你點亮了神聖之光,讓整個西塔城乃至整個大陸的人都知道我的存在,為的都是將我推上堪比神使的至高位置?」

  「是的。」教皇沒有否認,悠悠道:「神國當然也不會反對,因為我告訴祂們,你的崇高地位就像是一面招牌,能夠吸引更多有天賦的年輕人加入教會,參加是否覺醒了法則之力的測試,畢竟,沒有哪個天才不是心高氣傲覺得自己才是最強的那個,也沒有哪個天才不想擁有光明聖子這樣的地位和資源。」

  教皇和神國一起,親自為希澤鍍上了一層神聖的金光。

  結果顯而易見。

  教皇的目的達到了。

  現在,所有信徒都堅信希澤就是光明神的親兒子了,他在西塔城就是堪比神使的存在。

  希澤完全沒預料到,原來教皇竟然在那麼早的時候就開始謀劃起這件事了。

  但是他卻依然不解:「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覺得我能夠掌握整個西塔城,畢竟神使隨時可能繼續降臨,只要祂們否定我的存在,那麼信徒們也不會追隨我。」

  「呵……」教皇低低地笑了一聲,他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招呼著希澤,繼續往前走去。

  教皇腳步沉重而緩慢地走向正前方的高台,一步一步地踩過階梯,最後,被教堂中的光芒拉得狹長的影子停在了教皇座椅的前方。

  也就是這時,希澤猛地抬起頭。

  一道魔法的光輝在教皇的身體上流淌而過,下一刻光芒黯淡下去。

  像是同時熄滅的光,教皇的臉色也從方才的平和如常變得慘白起來,他握著雙月權杖的那隻手沒有了魔法和寬大袍袖的遮蔽,露出了被黑霧侵蝕得腐朽了大半的手掌,黑霧在他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上流淌著,如無數隻魔獸附著在他的血肉上,啃噬著這位法神的血肉。

  希澤的嘴唇艱難的翕動了兩下,他喃喃:「偽裝魔法……」

  教皇的面上流轉出一絲讚許,頷首道:「是的,不過只是魔法道具的效果,所以堅持不了太久,如果你和尤利西斯晚來一天,那麼我也等不到為你上這最後一節課了。」

  此刻,希澤卻聽不進去教皇在說什麼,他死死地看著教皇,聲音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

  「你的身體是怎麼回事?」

  「我不是說過嗎?神使的力量遠超出尋常的神級魔法師,況且是我這樣平庸的法神,如果不是黎離的劍,我早就已經死在了他的手中了。」

  沒有了偽裝魔法的欺騙,教皇湛藍色的眼睛也變成了無光的灰藍色,像是蒙上了一層灰霧,但是即便如此,他的目光也依然柔和如無風的大海。

  希澤踉蹌地衝了上去,伸出手想要用時間法則回溯教皇身體的傷,少年的腦中一片空白,那一刻他好像什麼都明白了,然而越是明白越是絕望。

  然而教皇卻抬起那隻沒有腐朽的手,輕輕地按住了希澤。

  他平靜地交代著後事,「不用試了,我知道你的時間回溯的極點,你無法將我的身體恢復到沒受傷之前。而且我的身體裡藏了很多不好的東西……到時候記得把我的屍體丟到深淵裡面,不然會給西塔城帶來麻煩的。」

  希澤低著頭,明明教堂內沒有風,那頭淺金色的頭髮依然微微顫抖著。

  正如教皇所言,他做不到。

  他無法帶眼前的這個人回到更早的時間,只能看著他在自己的面前一點一點被死亡吞噬。

  「既然你早就想好了要做這種事,為什麼不讓我早點回來!」希澤猛地抬起頭,此刻,他臉上再也看不到那種虛假而完美的笑容,眼中唯有絕望。

  「連撒斯姆都知道私下與我合作,為什麼你不選擇信我!如果我在,如果我早點回來,哪怕只是早回來半天,你也不用死!」

  「死」字一出口,希澤的聲音突然就啞了下去。

  而教皇倒是寬和地保持著笑容,他低頭看著希澤,抬手拍了拍他的頭,就像是很多年前那樣。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直到死都沒有留下什麼,比較慶幸的是,我多少還是留下了一些東西。」

  「接下來西塔城恐怕還會迎接更大的麻煩,其他三座塔城都有覆蓋整座塔城的古地精魔法陣,但是地精們可不願意給神國的走狗留下這種屏障,所以唯獨西塔城沒有。」

  「其實和他們認為的一樣,我最擅長的的確是守護魔法,我在西塔城留下了一道神級魔法陣,以後由你來開啟它再合適不過了。」

  「我還能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將你推到最高的那個位置上去,而現在這一切只差最後一步,希澤,剩下的路需要你自己走了。」

  教皇聲音鎮定對自己的繼承者道。

  「現在,把那頂教皇冠冕給我吧。」

  從希澤手裡接過那頂閃爍著低調而華麗光輝的冠冕之後,教皇面上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當你戴上這頂冠冕的時候,你便是光明教會的下一任教皇了。」

  教皇頓了頓,看著跟前這個瘦削蒼白的少年,他是如此年輕,年輕到教會從未有過這麼稚嫩的繼承者。

  「但是戴上它以後,或許你會成為下一個我,所以……你要怎麼選?」

  最終的選擇題落到了希澤的面前。

  他沉默著,眼中倒映冠冕璀璨的光芒。

  然後,少年低下了頭。

  這是一場只有孤獨寂靜的加冕禮,少年站在他的老師跟前低垂著脖頸。

  沉甸甸的重量,落到了希澤的頭頂。

  光明教會的又一位教皇就此誕生。

  做完這一切後,教皇的身體微微搖晃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終結了。

  教皇注視著眼前的少年,聲音越來越微弱:「當教皇的這數百年對我而言確實裨益良多,尤其是,我也學會了他們當年造神的手段。」

  「黑夜越是漫長,第一縷降臨的光就越是被人期待,越是顯得明亮。希澤,被捧上神座後的路會更加艱難。」

  「戴好你的冠冕,拿起你的利刃,去書寫你的傳說吧。」

  他帶著笑容對希澤如是道,然後將手中的權杖緩緩舉起,像是想要將它遞給希澤。

  希澤下意識地抬手接過權杖,然而下一刻,教皇突然往前一步,堅決又坦然地迎著那根權杖走了上去。

  權杖穿透肉體時,竟然毫無阻礙,教皇的血肉早就被黑霧腐蝕得像是一灘爛肉了。

  那一瞬間,本就支離破碎的身體終於等到了解脫的那刻。

  希澤的手無力鬆開。

  在黎明來到前的最黑暗時刻,他重重倒在了高座之上,雙目閉合,神情寧靜得好似只是陷入了沉睡,教堂內,暖色的燭光斜斜落在教皇身上,在後方的聖潔白牆上映出一道永恆的剪影。

  也就在這時,緊閉的教堂大門緩緩打開。

  黎明的第一束光劃破天穹,也照亮了那邊的兩道身影。

  在短暫的沉寂之後,信徒們不敢置信地注視著前方的那一幕,所有人都發現了被雙月權杖刺穿胸膛的教皇,也看到了沿著他的胸膛流淌到高台下的那蜿蜒的黑色血液。

  「教皇陛下……這是隕落了嗎?」

  「什麼教皇陛下!難道沒有發現嗎,他身上的血液都是黑暗的,還有他之前說的那些話,他真的是投向黑暗之神的信仰了!」

  「可是他為什麼死了?教皇不是大陸最強大的法神嗎?」

  「是希澤大人!是光明神將力量傳承給了祂的後嗣,讓叛神者遭受神罰了!」

  「……」

  在這些狂熱的目光中,那位曾經跟在教皇身後的白袍主教垂下眼眸,將所有的痛苦和悲愴壓下,高呼了一聲———

  「光明聖子萬歲!」

  「所有背叛光明神的人,包括那些叛變的神使,祂們都會遭受神罰,光明聖子將會帶領我們殺回神國,為光明神復仇!」

  他的這句話就像是一道信號,迅速點燃了場中的情緒。

  其餘人的理智和情緒也全部喚回,下方的信徒們如教皇書寫的劇本般歡呼著,慶祝著光明的又一次勝利。

  在這樣的歡呼聲之中,頭戴著華麗冠冕的瘦削少年抬起頭。

  那一瞬間,尤利西斯在摯友的眼底彷彿看到了完全不該出現在少年人身上的暮氣,他彷彿在這一剎那,徹底將身為少年的最後一絲天真抽離出去。

  希澤撿起沾滿血的權杖,平靜又溫和地說出加冕後的第一句話——

  「光明神死,但是,光明永不死。」

  尤利西斯有些恍惚,那一瞬間,他好像看到了教皇陛下的影子在希澤的身上重合。

  希澤就像是他老師期望的那樣,走上了那條注定鮮血淋漓的道路,他終於在戴上冠冕,撿起權杖的那一刻,成為了一位完美的教皇。

  下面,似乎有人為了區別新舊兩任教皇,正在低聲地詢問著什麼。

  「有人記得那個叛神者的名字嗎?」

  「……」

  曦光中,希澤無聲地說著一個沒人聽見的光明傳說。

  「光明教會第五十二任教皇,

  強大的屠神者,

  空間法則的繼承者,

  死在光明權杖下的『叛神者』,

  為西塔城留下了神級防禦陣法的法神,

  同時也是大陸有史以來最理智,最仁慈,也是最具遠見的守護者,

  阿伯納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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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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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4 01:10:38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地底的太陽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上墳

  天劍城。

  又是一個晴好的天氣,春日的氣氛越發濃烈,城中的居民們也早早地褪下厚重的衣衫,換上輕便的衣物開始忙碌,只不過現在城外魔獸肆虐,所以城中眾人大大地縮小了活動範圍,只在天劍城附近工作。

  好在天劍城的礦工們個個都是人才,除了最基礎的挖礦手法之外,還莫名的在挖礦培訓中學會了各種副業,比如洞穴蘑菇種植方法,又比如完美打磨石磚的技巧等等,所以即便不能去遙遠的礦洞中工作,在城中倒也不至於無所事事。

  天劍城中,絕大部人的日子都在有條不紊地往前,除了天劍學院已經迎來第二學年的學生們。

  他們現在每日的必要訓練不再是被犬獸追著咬了,而是開始了實戰。

  天劍學院的普通學生們開始跟隨戈斯學習基礎戰鬥技巧,而拜入天劍宗的那些小家伙們慘上加慘,已經開始被各自的師父們拎著後頸體驗上天,嘗試克服暈劍了。

  阿瑞斯戰鬥學院的幾人抵達天劍城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群熊孩子在天上鬼哭狼嚎,而大人們在下面熱火朝天建設天劍城的奇異畫面。

  塞爾從迅捷褐馬上跳下來,穩穩地落在地面,與此同時將一直警惕握在手上的紅蓮火劍收了起來,以表示自己的無惡意。

  他安靜地等在城門口,沒有馬上進去。

  果然,在他站定後不久,兩道執劍的白衣身影便像是等待已久,輕飄飄地落在了賽爾的正前方。

  「好久不見啊,小賽爾。」為首的那個劍修對著賽爾微笑的同時,拔出的劍倒是毫不客氣地擋著賽爾的去路。

  賽爾沒有任何反抗或者不高興,現在是特殊時期,所有塔城都將防備等級提到了最高,這種時候要是有心懷惡意的家伙混進來,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即便是天劍城的老客人,賽爾他們進來也得接受檢查。

  不過和其他幾座塔城各種繁瑣的驗證甚至是被迫進入能夠被窺聽心聲的聖音魔法陣比起來,天劍城的檢查就快太多了,賽爾曾聽說過,天劍城似乎為每個常來往的客人都留了辨別身份的印記,上個月有一群流盜想要冒充東塔城來的學生家長混進來劫掠,結果還沒進天劍城的大門就已經被抓住了,他們怕是到死都沒想明白怎麼回事。

  通過驗證之後,正準備繼續往前的賽爾腳步卻突然停住了。

  在賽爾前方,熟悉的露天小酒館似乎已經早早開始營業了,或許是因為礦工們都無法外出,所以即便現在還是白天,這裡也坐滿了人。

  不過,不同於賽爾印象中的那些酒館中亂糟糟的烏煙瘴氣,這裡坐著的所有人的注意力似乎都不在正前方擺著的酒上……

  不對,他們面前的根本不是酒!

  這裡的城民們一個個都端著一種古怪的搪瓷杯子,杯子上面或是畫著賽爾沒見過的一種喜慶的大紅花,或是畫著各種礦工勞動圖案,上面還都寫著各種奇怪的標語——

  「勞動最光榮!」

  「打敗一切黑惡勢力!」

  「……」

  而在酒館正中間的小桌前坐著的那個年輕人,賽爾看得更加眼熟,沒記錯的話,他曾經在西普那身邊看到過這小子,而且這家伙那時候還管西普那叫爺爺,還沒記錯的話,西普那身後的烏雲家族似乎有個小孫子……

  而現在,這孫子哪有塔城貴族的樣子,他身上穿著的是天劍城的獨特裝扮,手上拿著兩塊小竹板,嘴裡噼啪啪拉一連串說得很快。

  「給各位看官們請個早嘞,今天咱們繼續說邪帝劍仙的新作。」

  「上回咱們說到那可惡的偽仙們竟然放出了一群怪物,任由它們在那個凡人國度為非作歹,然後又在這個國家的凡人們快要絕望的時候以救世者的姿態出現,裝得那叫一個好,竟然就這樣騙過了許多人,真成了被城中凡人們供奉的所謂仙長……」

  「……」

  越是往下聽,賽爾的心中越是心驚膽戰。

  作為東塔城中最被看重的年輕人之一,又是西普那選定的關門弟子,賽爾未來注定會進入東塔城的白色尖塔,成為下一位守護東塔城的議員,甚至是接替老師西普那的位置,成為東塔城的下一位聖階魔法戰士。

  所以,西普那已經隱約向他透露了一些神國的真相,以便讓他早早做好心理準備。

  賽爾整整消化了兩三個月才勉強接受這個事實,然而現在,天劍城的人居然就這樣光明正大地用話本故事來暗諷神國?

  他們就不怕被打上叛神者的標簽,被西塔城那邊的信徒和光明教會討伐嗎?!

  然而賽爾才剛這樣想著,就看到不遠處,一大群黑髮黑眼的白衣劍修們正朝著這邊走來。

  「……」

  看到他們,賽爾突然想起一件事。

  天劍城好像一開始就是一群典型的「叛神者」建起的城市,在這兒的人非但沒有什麼堅定的光明信仰,大部分人還都愛去拜一拜那個什麼「黑暗劍神」的雕像,城中的瀆神氣氛非常濃烈,甚至連當初那個信仰堅定的戈斯,現在都不再催著自己的弟弟黑石背誦光明傳說了。

  當然,如果有不願意信仰黑暗劍神的也無所謂,因為荊棘玫瑰家族的科林斯少爺為天劍城捐贈了一座巨大的純極品魔法石雕刻的財富之神雕像,每天在這裡拜的人也不少。

  除此之外,還有礦工們集資雕刻的「礦工之神」,藥田種植師們雕刻的「藥神」,甚至還有放在城中大膳堂裡面的廚神,天劍學院操場後面的考神,蘇珊的雞棚前的咕咕雞神……

  各種各樣的神像層出不窮。

  對此,天劍城內那位神秘的話本作家邪帝劍仙在最近的作品中寫到的一段話深得人心——

  「拜神這種事,靈則信,不靈則不信。」

  「這個神不靈,我們就信下一個神,需要財富的時候我們去信仰財富之神,需要保護的時候再來拜劍神,如果因為這種事生氣降下神罰,那麼就是神明的格局不夠大,不是我們的錯。」

  實用主義信徒們深以為然,並完美照做,將瀆神進行到底。

  總之,最近的天劍城充斥著叛逆卻又秩序井然的古怪氛圍,這讓好久沒回來的賽爾有些懷疑人生。

  迎面走來的隊伍中,為首的一個年輕女劍修似乎也看到了賽爾的身影,正朝著這邊望過來。

  王青嵐與師兄師姐們招呼之後,信步朝著阿瑞斯戰鬥學院的眾人走來。

  她面上帶著笑容,親切地同這群小鬼問好。

  「我昨晚才收到在魔獸山脈內巡邏的師姐傳訊,說是在裡面看到你們正在裡面執行任務,怎麼,任務已經完成了嗎?」

  賽爾略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故作淡定地回答。

  「還好,只不過是替西普那老師去一道高危深淵探查情況而已,不值一提的小任務。」

  「嗯?」王青嵐微微挑眉,好奇道:「可是我聽師姐說,你們當時可是遇到了一隻超高階魔獸,而且你還和它打得有來有回呢。」

  一聽王青嵐說起這個,賽爾的背就逐漸挺直了。

  「哦你說這個啊,我們執行任務的時候的確偶然遇到了天劍宗在魔獸山脈裡巡邏的隊伍……」

  就在他已經露出雲淡風輕的表情,準備開始裝的時候,在旁邊酒館的小桌上蹭了一把瓜子的伊莉絲走回來了。

  她眨了眨眼,把頭探了過來,一本正經地糾正起自家隊長的說法。

  「不對啊隊長,我們不是偶然遇到天劍宗的巡邏隊伍的啊,當時明明就是你不小心引來了一隻超高階魔獸,先是說自己能夠單挑它,然後打不過就趕緊招呼我們一起上,結果發現我們一起上了也打不過那隻魔獸,就讓我趕緊去最近的駐扎隊伍救命,我這才把天劍宗的隊伍引過來的。」

  賽爾雲淡風輕的面容一點一點崩壞。

  語速不輸給藥檀的伊莉絲還睜著一雙無辜的貓眼,不顧賽爾拼命示意的眼神,一邊吧唧吧唧磕著瓜子,一邊熱情地同王青嵐復盤當時的情況——

  「當時隊長你已經快被魔獸打趴下了,但是聽說我遇到了天劍宗的巡邏隊伍,就立刻吃了藥檀那兒買的止痛藥,硬撐著和魔獸單挑了幾分鐘,說是不能再被劍修們看扁了。」

  「哦對了,你還特意交代我,要我盡量不經意地把天劍宗的隊伍引過來幫忙,千萬不能直接開口就是求救。」

  「還好天劍宗的各位學長學姐們御劍的速度夠快,要是再慢一會兒,估計隊長你就要用上花高價買來的傳送卷軸跑路了。」

  「哦對了,最近卷軸的價格漲的好快,買那張卷軸的魔法石好像還是你賣身去掙來的呢,還好保住了,不然還得去打架掙回來……嗚嗚!」

  賽爾面無表情地扯過一串糖葫蘆塞到伊莉絲嘴巴裡,總算是止住了她的話。

  「伊莉絲你可以閉嘴了。」

  被強行奪了糖葫蘆的瘦猴蒙了一下,他懵然看著賽爾,「這是要送去海莉的零食鋪子的東西,你這……」

  「就當是我買的。」

  「好的,一枚銀幣。」

  一枚銀幣而已,天劍城的物價是真的不貴。

  然而下一刻,賽爾想起自己買完卷軸後空空如也的空間戒指,以及拍賣場中等著自己交付的尾款,一時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他慢慢調整好表情,面無表情道:「先記在黎離的賬上。」

  天劍城的這些熟人裡面也就黎離話少,應該能保密,要是借其他幾個人的錢,估計一天內自己負債的消息就能從天劍城傳到東塔城。

  都是些熟面孔了,瘦猴也不多計較,點了點頭,然後翻出一本小冊子,熟練的在上面書寫起來。

  「四月五日,阿瑞斯戰鬥學院的賽爾消費糖葫蘆一串,共計一枚銀幣,由黎離買單……」

  賽爾瞄了一眼,就發現這本小冊子上似乎密密麻麻地記了上百條黎離的名字……

  他愣了一下,一臉不可思議:「怎麼回事?黎離欠了這麼多錢?她現在這麼窮了?」

  不過也是……同樣是學劍且熱愛打架的人,賽爾很清楚這一行的耗資有多高,每年修劍的數目都夠讓人窒息的了,黎離破產也很正常。

  就在賽爾感到良心不安的事實,就聽到對面的瘦猴說出了真相。

  「那倒沒有,這裡的都不是黎離消費的。」

  瘦猴熟練地翻動著厚厚的賬本。

  「這個,是北塔城的艾瑞爾小公爵和他的親衛隊消費的,他們當時只帶了魔法石,就都說記黎離賬上。」

  「這些是南塔城的精靈們來做客時消費的,他們似乎也沒有帶銀幣和金幣的習慣,也都記在黎離賬上了。」

  「還有這些,是天劍宗的劍修們消費的……」

  「剩下最多的這部分,就是人魚族的那位小王子消費的,他每天都要在小吃街吃一圈才回去,那小子是真能吃啊,平均每天能吃掉兩枚金幣!」

  沒意外,還是記在黎離賬上了。

  賽爾嘴角忍不住一抽,剛剛他以為自己有伊莉絲這樣的朋友就已經夠倒黴了,但是現在看來,和黎離比起來好像也不算慘了。

  「黎離就沒有哪個朋友要點臉嗎?」

  瘦猴瞄了賽爾一眼,後者確定自己在他眼中看到了「你不是一樣的貨色」這一行字……

  好在瘦猴不是伊莉絲,多少還是留了點面子給賽爾。

  「那還是有的,比如從西塔城來的尤利西斯和希澤就挺不錯的,從來不佔黎離便宜蹭吃蹭喝,他們都是用自己當老師的薪水去買東西的。」

  在聽到那兩個熟悉的名字後,賽爾臉上的表情一僵,他到現在才想起,自己來天劍城是有任務要做的……

  「怎麼了?」王青嵐看出了他表情的變化,好奇詢問。

  「我想起來,我來天劍城是幫西普那老師傳話的。」賽爾一拍腦袋,終於想起正事了,「我需要見司空城主,當面傳達消息。」

  「你要見掌門師伯?」王青嵐愣了一下,為難道,「那你恐怕還得等一會兒了。」

  賽爾好奇問道:「司空城主還在忙著規劃天劍城的未來嗎?」

  「不,清明了,掌門師伯正在上墳。」

  「上墳?」賽爾懵了。

  這又是天劍城的什麼神秘儀式?

  ……

  「上墳,就是祭奠死去的親友,同他們說說話敘敘舊,讓他們的亡靈在另一個世界能夠安心,讓活著的人的精神也能得以寄托的一種特殊儀式。」

  在小院內,司空燼對著提出和賽爾相同問題的智者如是解釋。

  智者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把自己幫忙折的紙元寶遞給了司空燼,作為求知欲強烈的地精一族,他不由得又詢問起這些紙元寶,好奇詢問。

  「那這些東西又是有什麼用途呢?」

  「你可以理解為,把它們燒了,就可以將它們的靈魂也送去亡靈世界,供我們的親友使用。」

  「所以這些紙錢,紙牛馬和紙食物都是給亡靈親友準備的?」

  「沒錯。」

  「那這個又是怎麼回事呢?」智者求知若渴地拿起一沓畫滿了各式美男子的畫冊,詢問道:「為什麼還要燒人呢?」

  「這……」

  司空燼的白鬍子一抖,心道自己能說這是專門給四師妹準備的嗎?

  和黎離這個完全不解風情的老六比起來,老四是很擅長鑑賞男修們的容貌的,現在整個天劍宗長得最好的那幾個男修,全部都是老四的徒弟。

  這都來了異界了,能不燒點異域風情的美男給老四過過眼癮?

  司空燼沒有回答,但是智者先自己猜測起來了,體貼地自行報出答案:「難道是給親友準備的男僕?」

  「嗯……也可以這麼理解……」

  智者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順便鑑賞了一下這些畫像。

  但是看著看著,智者的表情突然開始失控。

  「這?這上面畫的人,不是人魚族的那位小王子嗎?!」

  啊對,喬南腦子雖然不好但是顏值絕對夠高,還是人魚呢!

  「還有這個?這不是西壬嗎?!」

  黑皮高傲精靈,沒猜錯的話老四會很愛的。

  「這這這!這不是希澤大人嗎?!」

  神聖不可侵犯的光明聖子!老四不喜歡的話司空燼把自己頭擰下來!

  沒有人!

  比他更懂自家師弟師妹們!

  眼看智者的表情已經開始失控了,司空燼生怕這位老友看到自己給其他幾位師弟師妹們準備的禮物後會更加震驚,於是沖著外面的王大爺使了個眼色,倆老頭迅速帶著一堆禮物上山了。

  司空燼和王大爺一前一後地沿著天劍宗主峰的山道往上,沒有選擇御劍,而是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去。

  「黎離還是沒有消息嗎?」

  「沒有。」司空燼嘆出一口氣,眼底的隱憂浮現,「不止是黎離他們沒有音訊,威爾斯這陣子天天給科林斯用魔法卷軸傳訊,也都沒有消息。」

  想起那個把科林斯看得比眼珠子還重要的老朋友,王大爺也忍不住搖頭:「我看威爾斯最近總是魂不守舍的,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是心裡怕是擔憂得不行了,畢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子……」

  「誰不是呢。」

  司空燼嘀咕了一聲,卻又忍不住想起黎離來,嘆氣聲接連不斷。

  「不過他們的命牌一直都還是完整的,應當暫時沒有性命危險,至少用不著咱們倆糟老頭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給他們上墳了。」王大爺安慰著司空燼,取出一大壇酒交給好友,「這是我從膳堂那兒挖出來的靈酒,還有我做的幾樣小點心,都是幾位長老當年在我那兒偷過的,應該合他們口味,你拿去祭奠他們吧,」

  兩人站在山門口,王大爺默默地坐在了自己當年巡山時常坐的那階石階上,對著司空燼揮了揮手。

  「去吧,我在這兒等你了。」

  司空燼便帶著他的禮物,慢慢地朝著山道上走去。

  前陣子天劍城剛下過雨,山道上生出許多青苔,山間的雲霧也變得更加幽深。

  遠遠的,好似有一道若有似無的淒婉樂聲從雲深處傳來。

  司空燼忍不住抬起頭,總覺得這些雲霧之間該有幾道熟悉的身影在御劍飛行才對。

  可是並沒有。

  他搖了搖頭,繼續上前,一直走到了一處緩坡處才停下腳步。

  和剛來魔法界那會兒被天雷劈得光禿禿的模樣比起來,被黎離領悟的新劍意【又生】洗禮過的天劍宗主峰又恢復了最開始那會兒鬱鬱蔥蔥的樣子,這些墳坑黎離挖的很深,加上有她的劍陣保護,倒是沒被天雷給劈沒,萬幸。

  司空燼慢慢將供品放到地上,看著前方整整齊齊的四個小土堆。

  他挨個擺好供品,點燃香燭,又將王大爺給自己的靈酒分斟為五杯。

  師弟師妹們一人一杯,他自個兒喝一杯。

  然後,司空燼便坐在了草地上,與四個墳堆對坐著。

  他神情淡淡的,像是和老朋友敘舊似的說著話。

  「今年老六來不了了,別擔心,她還沒死,就是臨時被什麼事兒耽誤了,下次一定。」

  「可能你們也發現了,咱們今年換了個地界,就管這叫魔法界吧,下面那些人嘰嘰咕咕的你們估計也聽不懂,但是別怕,他們和以前的天劍城的凡人們一樣,都挺喜歡咱們的。」

  「換了個世界以後,我和老六也發現了一些新的事情,原來咱們飛升上去的前輩們沒去仙界,而是去了勞什子神國……」

  「那神國也不是什麼好地方,咱們師父好像在裡面殺了不少卑鄙無恥之徒,只是師父飛升以後就音訊全無,現在也不知道他還活著沒。若是他已經和你們在地下碰頭了,今晚好歹托個夢,我趁著清明給他也燒點東西過去。」

  「對了,我受了傷,現在還得從頭修煉了,你們幾個要是還活著,應該能打過我了。」

  「……」

  司空燼低聲說著話,而遠處的樂聲越來越傷感,其中還混雜著痛苦絕望撕心裂肺等各種情緒。

  司空燼緊緊閉著眼抿著嘴,彷彿在沉默的聆聽這哀樂,聆聽自己的心聲。

  然而聽著聽著,司空燼的眉毛忽然瘋狂抖動起來。

  不是他終於被音樂打動了,而是他終於忍不下去了。

  他拿起一隻燒雞,直直地朝著山下丟去!

  「黃默音,你能不能別吹你那破嗩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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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4 01:10:5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地底的太陽 第一百九十七章 第十二道龍息洗禮

  上完墳下山的司空燼臉都快垮下來了,也不是上墳的心情多沉重,純粹是被黃默音的那段嗩吶給震得耳朵痛。

  偏偏她這次還理直氣壯,抱著自己的嗩吶說得那叫個有理有據。

  「清明節不吹嗩吶什麼時候吹?而且我這不是知道您在上墳,為您醞釀一點氣氛嗎!」

  司空燼震怒:「你師父和師叔他們遲早要被你吹醒!」

  「那感情好啊!」一聽司空燼這樣說,黃默音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真就點點頭應下來了:「我要是真能把他們吹活不是大好事嗎?」

  「……」

  司空燼被這個師侄弄得不想說話,他疲憊地沖著黃默音揮揮手:「你說得很有道理,去吧,去他們墳頭上吹吧。」

  反正黃默音天天都要練嗩吶,還熱衷於尋找聽眾,之前是在天劍學院的教學樓頂上吹各種難聽的曲子,給那群孩子們當上下課鈴聲和跑操鈴聲,後來被家長外加老師學生們一起投訴,只能悻悻地去了蘇珊的雞棚前面吹,結果把雞都吹得不下蛋了。

  這樣看來,她願意去墳頭上吹也是好事。

  就是委屈四位師弟師妹了。

  黃默音帶著她那一隊越來越不正經的精靈樂師們去為師父和師叔們演奏清明曲子了。

  送走了這一隊人之後,司空燼卻又迎來了新的客人。

  賽爾一臉正經地對著司空燼行了個劍士禮,非常有禮貌地問候了司空燼。

  司空燼對這個小輩也是很眼熟了,所以倒沒有擺出在外人面前的城主加掌門氣場,而是笑呵呵地對著賽爾點點頭示意,「啊是小矮子劍士啊,不用拘禮,坐吧坐吧。」

  賽爾「……」

  雖然知道黎離那群人背後管自己叫矮子劍士,但是這還是頭一次當面聽,且還是被這樣一位重量級的前輩這樣叫,自己甚至無法反駁一句。

  而且這回還是!

  小!

  矮子劍士!

  可惡啊!

  賽爾竭力忘掉那個親切的稱呼,深深呼吸一下,又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說起了來意。

  他是來轉告西塔城的變故的,尤利西斯和希澤現在正處於漩渦之中,而幾座塔城之中多少都潛伏著彼此的人,所以東塔城的白色尖塔那邊知道消息反而要快許多。

  賽爾先是說起了神使降臨在了西塔城的事情,然後又說到了西塔城中突顯深淵裂縫,以及教皇那句驚世駭俗的「光明神已經隕落」,還有希澤繼承了教皇位置的這事兒。

  至於其他的,有關於教皇的各種布置以及死亡真相,還有他臨死前對希澤說的那些話,就不是外人能夠知道的了。

  伴隨著他的講述,原本眉眼都帶著親切笑容的司空燼的面上神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他仿若陷入了沉思,坐在石凳上許久都沒有動作。

  賽爾乖巧站在一旁,沒有冒昧地打斷這位長輩的沉思。

  他現在也看出來了,黎離的這位「兄長」並不是普通人,即便賽爾在他身上看不出任何魔法波動,但是莫名的,他就感覺到這個老者帶給自己的壓迫感甚至比身為聖階魔法戰士的西普那還要強大。

  至於司空燼身旁站著的那個叫「王大爺」的微胖老頭,來頭就讓賽爾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雖然王大爺看起來和天劍城中負責養雞養鴨的蘇珊大嬸們沒有區別,更沒有任何高手的氣勢,但是賽爾曾經親耳聽到過西普那對王大爺的稱呼——

  「王老師」

  能夠讓執掌整個東塔城多年,在白色尖塔議會中說一不二,敢孤身衝進魔獸浪潮中和聖階魔獸對砍的西普那尊稱一聲老師的人,身上定然藏了驚天的本領,說不定他才是整個天劍城中最強大的人。

  最近阿瑞斯戰鬥學院之中流行的那些小說裡面,最強大的那位高手不就是一位掃地的大爺嗎?矮子劍士很難不相信這本小說的真實性。

  王大爺!

  這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老頭!

  當然,賽爾並不知道王大爺之所以被西普那尊稱為老師,只是因為他在牌桌上以精湛的賭技連續五把亂殺了西普那讓後者徹底拜服罷了……

  司空燼和王大爺並不知道邊上的矮子劍士強烈的心理波動。

  兩個老頭還在消化剛聽到的這些消息。

  「所以,現在的光明教會是由希澤做主了?」司空燼緩緩地點了點頭,他對希澤的印象倒是很不錯,「那小子的腦子和耐心都是絕佳,果斷卻又重情義,是個坐高位的好苗子,教皇選定的繼承人很好。」

  而且和純合作關係的教皇比起來,希澤與天劍城的關係很不錯,還有荊棘玫瑰家族作為紐帶,從希澤和尤利西斯的鐵關係來看,西塔城現在與天劍城的關係綁得更緊了,不用再擔心光明教會背後給天劍城捅刀了。

  「但是他如此年輕,能夠服眾嗎?」王大爺皺眉。

  「現在看來,教皇早就為他鋪好路了。」

  司空燼看了一眼賽爾,他知道這個小矮子似乎就是西普那選擇的東塔城繼任者,所以說話也沒有避諱他,權當是幫西普那提點孩子了。

  「無論是一開始將希澤的地位捧高,還是後面不惜自污名聲為希澤鋪好成為教皇以後的路,教皇能做的都做到極致了。」

  「現在的西塔城中,那些實力勝過希澤,態度也不明朗的紅衣主教們都被教皇提前一步調離了,等他們再回來的時候,以希澤的本事,那是早就將整個西塔城完全掌握在手中了。」

  司空燼從賽爾簡單的轉述中,已經窺到了大部分的真相。

  「想要保護一個人的最好方式,要麼是藏起那人身上所有鋒芒讓其碌碌一生,要麼就是把他捧到足夠高的位置,讓他活在全天下的眼皮子底下。」

  「可惜了,如此聰明的家伙,還沒能和他喝上一杯。」

  他不由得發出一聲喟嘆,話語中,對那位還不曾謀面過的前教皇陛下充滿了敬意。

  王大爺雖然沒有司空燼看得那麼深遠,但是大概也明白了教皇是刻意用自己的死換來西塔城對神國的懷疑,以及希澤在信徒心中地位的穩固。

  「為人長輩嘛,總是要替晚輩們操碎了心的。」他拍了拍老友的肩膀,感慨道,「就咱倆,還有威爾斯,智者,精靈女王,西普那,一群老頭老太不都是在給那群熊孩子們操心嗎?」

  聽王大爺這樣說,司空燼的後背倒是又挺直了一些。

  他點了點頭讚同道:「你話糙理不糙,而且這樣看來,倒是每個人都喜歡挑和自己性子相似的人來接班啊。」

  教皇和希澤,精靈女王和木茜,仔細想來都是相似的性子。

  看看邊上那個聽了半天好像都沒聽進去,還在神叨叨地盯著劍看的小矮子,也和西普那沒差多少。

  至於自己?

  司空燼面上逐漸露出了微笑,感嘆道:「不過也正因如此,才看得出差距,這樣看一圈下來,還是我親自教養大的老六最出彩,無論是實力還是品性都遠勝過其他丫頭小子,簡直和我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王大爺的眼神逐漸鄙視。

  「你要不要臉,離丫頭是吃我飯長大的,她殺人時的雲淡風輕和我在牌桌上亂殺的氣定神閒簡直是如出一轍。」

  「啐!你個死老頭真是臭不要臉!」

  「說誰死老頭呢?我的增壽丹還剩下幾百年的壽命,死不了!」

  「好啊你還敢提增壽丹?要不是老子送給你,今年的墳頭草都比你人高了!」

  「那叫送?那不是你牌技不如我自己輸了嗎?」

  「……」

  賽爾默默地看著兩位神秘莫測的高人開始吵了起來,且說著說著,他們的話就變成了賽爾完全聽不懂的語言。

  好神秘,他好喜歡!

  他們果然是高人!

  ……

  地上的司空燼和王大爺還在為「黎離到底像誰」這個問題進行老年罵戰,而地下,被爭奪的本人卻完全不知道。

  第五塔城中。

  不知為何,從巨龍和地精們把神使騙來地底世界又殺死後,那輪人造太陽就再也沒有升起來過,而之前一直覆蓋在整個第五塔城的上空的天空模擬防禦陣也搖身一變成為了防禦力恐怖的魔法結界,以至於整座地下塔城的光芒都變得黯淡下來。

  不過也正因這一分黯淡,這座深藏在地底的城市才顯露出屬於它的獨特美麗。

  這座充滿了地精智慧的地底城市將魔法陣運用到了極致,無處不在的魔法光輝閃爍著,像是墜入深海的群星,而那些來往的地精們就像是星海中游曳的魚兒,看起來愜意又自在。

  只不過黎離現在無暇停下來觀賞這份美麗。

  她像是一道白色的幽靈,快速地穿梭在地下塔城之中,緊緊地追隨著那道若有似無的神使靈魂氣息。

  黎離的目的非常明確。

  地精長老和巨龍長老告訴她,地底世界的時間是不斷循環的,只要這裡的靈魂醒過來,就會重復當初被毀滅之前的那段時間,然後迎來新的毀滅。

  地精和巨龍們以自己的靈魂為囚牢,用這種方式困住了那些神使的靈魂,讓祂們的靈魂不能回歸到神國,也用這種近乎同歸於盡的方式想要慢慢地將神使的靈魂耗死。

  但是這樣的代價是,同樣經歷死亡循環的第五塔城的原住民們的靈魂也會慢慢在痛苦中徹底湮滅,而且更困難的是,神與普通修行者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塹,很可能所有的第五塔城靈魂湮滅後神使的靈魂仍然存在。

  而現在變故發生,黎離帶著要神命的毀滅法則來了。

  被別人一劍砍了,或許還能詐死苟一苟,或是像玩游戲似的回泉水慢慢等回血,然後再殺回來。

  但是被黎離殺了,那就真的結束了。

  更關鍵的是,黎離這廝恰好把攻擊點滿了,劍劍都是奔著殺人而砍出去的,要的就是一個不要防禦只要攻擊的效果。

  所以尋常神使遇到她,還真是打不過。

  黎離現在準備去把三個神使的殘魂全宰了,免得第五塔城的這些亡魂們還要再受一次折磨,同時也免得他們在循環中再損耗靈魂力量以至於魂飛魄散。

  藥檀緊緊抓著黎離的衣服,被她帶著穿梭在城中,臉色蒼白得徹底變成了小白臉。

  他竭力保持鎮定。

  「黎離,所以你打算直接去抹殺了神使的靈魂嗎?」

  「嗯。」黎離充滿了信心,她鎮定道:「都是些靈魂力量被削減過數次的神使殘魂了,不足為懼。」

  在涉及小命的時候,藥檀的腦子總是冷靜得可怕,他越想越覺得不太對。他忍不住提醒黎離:「但是你之前說過,神使的靈魂還剩下三道。」

  「也不用怕。」

  黎離的聲音冷靜中透露出獨特的智慧,她氣定神閒地為自家好友做算法——

  「都是些沒有身體的殘魂,那就是力量全都被削弱了一半,四捨五入,算起來就只有三個半神級的神使而已,神級到與入門修行之間的差距足足有七個等級,取其中位數,半神也就是元嬰期實力罷了。」

  「三個元嬰期,你覺得有什麼好怕的嗎?」

  藥檀:「……」

  神他媽神使的殘魂實力只有元嬰期!

  照這種算法四捨五入地捨下去,神國的實力怕是都要和天劍學院五五開了,黎離怕是過一陣子就敢孤身走神國去亂殺了……

  等等,沒記錯的話黎離的師父就是孤身闖神國去殺人了?

  很好,你們劍修的死亡率這麼高找到了——算數不好。

  不過很可惜,這一次黎離想要一挑三的願望落空。

  枯榮劍在黑暗中飛了許久,如魅影般穿梭在第五塔城的上空。

  不過也正是這次飛行,兩人都注意到了第五塔城的一些異常。

  藥檀親眼看著有個地精像是神游天際似的往前走去,然後直直地穿過了前面的屋子走向下一條街道。

  以前的藥檀會懷疑這是什麼穿牆魔法,現在想來,怕只是因為這個地精的靈魂已經快要消散,靈魂力量不足以用來構建出真實的軀體了。

  像這樣的場景,其實仔細觀察的話在整個第五塔城中都能發現。

  自從知道自己身處在一片虛假的鬼城之中以後,藥檀就開始覺得身上涼颼颼的,和熟悉的鬼,比如藥劑師工會的各位在一起的時候沒什麼感覺,但是現在身邊全是陌生的鬼……

  藥檀指著從兩人身邊飄忽過去的一道地精虛影:「你真的不覺得冷嗎?」

  黎離淡定地看了眼下方的殘魂:「這就是你剛才又多穿了兩件衣服的原因嗎?」

  「是的。」

  「沒事。」黎離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著沒見過大場面的醫修,「多看會兒,看久了你就習慣了。」

  「……」

  不過看到這一幕後,藥檀也隱約猜到了為什麼第五塔城中,他們看到的幾乎所有人都擁有魔法力量。

  或許和地精這個種族的魔法天賦非凡有關,又或許是萬年以前尚未被神國收割徹底的魔法大陸上的魔力的確更加濃鬱精純。

  但是最主要的原因,恐怕還是因為這裡的所有人都只剩下了靈魂。

  普通人的靈魂,即便絕大多數時間都在沉睡,也是無法在這世界上留存那麼久的,像各個魔法師工會尚好,但是藥檀這一路看來,已經看到了許多空蕩蕩的屋舍,它們的主人應該再也醒不過來了。

  而魔法師們的靈魂雖然更加強大,但是照這樣的速度看起來,恐怕也不能再經歷多少次沉睡又甦醒了,若是再要他們用這樣的殘魂和神使的殘魂戰鬥……

  恐怕,下一次這座城,會更加空蕩蕩。

  恐怕黎離也是意識到了這點,所以竭力想要在戰鬥開始之前,就結束這次循環。

  然而不知不覺間,枯榮劍的速度卻從一開始的飛快逐漸變得緩慢下來,甚至連飛行的方向也變得越來越古怪,偶爾還會停下來,像是在遲疑地考慮方向似的。

  最後,枯榮劍緩緩降落在地上。

  藥檀抬眼一看,卻發現兩人竟然又回到了藥劑師工會附近,枯榮劍兜了個圈又把他們帶回來了。

  換成其他人,藥檀會以為對方是意識到三個神使靈魂的強大,冷靜過後慫了。

  但是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黎離。

  她是什麼樣的莽夫,藥檀可太清楚了。

  所以藥檀關切詢問:「怎麼了?你是只找了一個神使的靈魂不滿意,準備把三個都找到了再一口氣殺完嗎?」

  「……」

  黎離瞅了藥檀一眼,然後緩緩搖頭:「不是。」

  她聲音頓了頓,語氣帶了些迷惑:「我也覺得很奇怪,明明我已經察覺到那道神使的靈魂的波動了,可是當我想要尋找它的時候,卻又很快消失了……」

  這讓黎離變成了一個無頭蒼蠅,想要出手都找不到出手的機會。

  藥檀提議:「既然如此的話,不如再去找龍族長老和地精長老問一問,畢竟他們曾經經歷了數次的循環,說不定他們知道那三道神使的殘魂藏在什麼地方。」

  「也只能如此了。」

  有過地精長老上一次的帶路,這次黎離再去巨龍長老他們所在的那道地底峽谷便熟門熟路起來。

  只不過這一次才剛剛進入地底峽谷附近,黎離和藥檀就被迎面而來的一股強烈灼熱氣息驚得緩下腳步。

  黎離是第二次沒覺得有什麼驚訝,藥檀倒是第一次來這邊。

  他好奇地打量著這周圍,視線尤其在那些緩緩飛行的巨龍身上掃過。

  「這裡就是巨龍幼崽們生活的峽谷嗎?的確都是些小龍啊,看起來和小白龍差不多大。」

  「不知道它們有沒有小白龍能吃。」

  「應該沒有,我看別的龍都有脖子的,小白龍就沒有。」

  「……」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朝裡面走去,等走到深處的時候,黎離也終於看到了那道熾熱氣息的來源。

  在蒼涼的峽谷上方,一頭渾身暗紅的巨龍正緩緩搧動翅膀飛在半空之中,巨龍的一雙豎瞳如紅寶石般璀璨,身上的鱗甲隱約流轉著火光,很明顯,這是一頭強大的火系巨龍。

  而現在,這頭火龍正揚起頭顱,如王者般睥睨俯視下方那個渺小的黑影。

  下一刻。

  火龍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龍吟,與之伴隨著的是精純至極的火系力量波動,空氣中的氣溫再次往上攀升一截。

  「轟!」

  如同太陽明亮的灼熱火球直直地落向了下方那道渺小的黑影。

  那道黑影似乎已經接受過一次火龍龍息的洗禮了,此刻渾身上下都被燒得焦糊,連頭頂的頭髮都看不到一絲完整的,只有鋥亮的黑光在閃爍。

  看到又一次龍息出現,他揚起黢黑的頭顱,充滿鬥志地暴喝一聲——

  「你燒不死我!」

  黎離:「……」

  好家伙,這不是艾瑞爾嗎?

  這怕是快要熟了吧?

  艾瑞爾被火系龍息烤得太慘了,黎離看得於心不忍,於是……

  她裝作沒看見,快步從艾瑞爾和火龍身邊路過了。

  但是沒走太遠,又是一股強勁如刀割的颶風出現在前方。

  黎離的正前方,一頭纖細漂亮的巨龍正緩緩搧動翅膀,和之前那隻火龍比起來,她似乎要漂亮太多,身上的鱗甲上還流轉著一層淺淺的雲霧。

  然而就是這麼一頭漂亮的巨龍,正漫不經心地伸著自己的前爪,拎著一個黑皮精靈的後頸,然後對著他冷冷地吹氣……

  「呼——」

  看似溫柔無害的一陣微風出現之後,整個地底峽谷的沙塵開始瘋狂席捲。

  而被陣風迎面痛擊的西壬現在已經說不出話了。

  黎離親眼看到西壬那堪稱藝術品的五官被狂風吹得扭曲猙獰,而他那一頭漂亮的銀白色長髮也沒比艾瑞爾好到哪兒去,在刀子般的颶風之中,那是一把一把地亂飛……

  嗯這也挺好的。

  至少到時候西壬和艾瑞爾這倆冤家用不著互相嘲諷對方是禿子了。

  黎離繼續無情向前,很快,覺察到她到來的地精長老便出現在了這裡。

  「你果然放心不下自己的朋友們,放心,他們很快就結束龍息體驗了。」地精長老微微笑著,露出一個「我果然沒看錯,你真的是個重感情的人」的表情。

  黎離:「……」

  其實挺放得下的。

  反正看樣子被龍息噴個一兩次也死不了。

  既然地精長老都這樣說了,黎離也順口問了句。

  「對了,科林斯呢?」

  地精長老笑得很親和。

  「科林斯那小子很討人喜歡,來了這裡以後先和巨龍們聊了會兒天。」

  黎離點點頭,嗯,科林斯自從和藥檀混久了以後,也變成社交小能手了。

  「然後,他就認了幾個龍族親戚。」

  黎離繼續點頭,藥檀擅長交朋友,科林斯擅長認親戚。

  「所以,現在他的龍伯伯龍阿姨們,正在給他進行第十二道龍息洗禮。」

  黎離再點點頭……

  然後,她的頭僵住了。

  「你說,十二道?」

  科林斯,你別被噴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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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4 01:11:1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地底的太陽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有很多套連招

  「什麼,科林斯居然已經被龍息噴了十二次了?」

  藥檀和黎離的表情都有些失控,兩人對視了一眼,確定對方和自己想的一樣。

  科林斯不會已經死了吧?

  「放心,我們的龍下手都很有分寸的。」不知何時從黑暗中爬出的龍族長老出面替自家的正名。

  話音剛落,不遠處正在接受風龍龍息洗禮的西壬突然發出一聲淒慘的驚呼,黎離幾人迅速回頭,卻沒有看到西壬的背影。

  剛才還優雅飛行懸停在半空中的那頭漂亮風系巨龍緩緩地落在深淵的最邊緣,和其他巨龍狂野的落地動作不同,她的龍爪輕盈地落在地上,沒有掀起半點塵土,落地的時候甚至還優雅地將淡青色的修長尾巴收攏在了後爪邊。

  她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回味著什麼似的慢慢吧唧著嘴。

  看到這一幕,黎離心中一個咯噔,身形如風急速掠到風系巨龍身邊。

  「西壬呢!」

  難不成被這頭龍吃了吧?!

  在黎離身上的殺意湧出之前,風系巨龍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探了個腦袋出去,往峽谷最下方那邊看了一眼。

  她優雅地伸爪遙遙往下一指。

  「喏,在下邊咯。」

  風系巨龍吐出剛被被風捲到嘴裡的頭髮,雲淡風輕地解釋:「他體重太輕了,輕輕一吹就吹飛掉下去了。」

  「……」藥檀一臉震驚地低頭往峽谷下方看去,然而除了看到一團漆黑之外別無他物,底下的西壬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藥檀凝重道:「我下去看看他。」

  黎離把枯榮劍飛出來。

  後者很自覺地飛到藥檀的腳邊停穩,又以非常溫和的速度帶著他往峽谷底下飛去救人了。

  黎離冷冷地瞪了後方的巨龍長老一眼,「這就是你說的你們的龍都很有數嗎?」

  後面跟上來的巨龍長老用短爪子撓了撓頭,略心虛地解釋道:「那什麼……的確很有數啊,我們平時都是這樣訓練小龍崽子的。」

  風系巨龍也點點頭,認真地解釋:「沒錯,之前我們的龍就算是掉下峽谷去了,也都從來沒摔死過。」

  黎離冷靜地指著天上那些揮動著翅膀飛來飛去的幼崽巨龍,「你說的是這些長了翅膀會飛的龍沒被摔死嗎?」

  「……」

  巨龍長老的一張龍臉上表情僵住。

  對哦……

  忘了那個精靈是森林精靈不是天空精靈,背上沒翅膀的。

  就在黎離在默默考慮該為西壬挖個什麼形狀的墳坑時,峽谷下方,藥檀帶著驚魂未定的西壬飛回來了。

  西壬現在的狀態非常狼狽,他身上的那件修身白色弟子服已經被風系巨龍的龍息切割成了頗具藝術性的白色布條,修長健碩的肌肉在布條的勾勒下顯出完美的流線型,身上更是多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痕,好像被無數的劍痕劃過,殷紅的血珠沁出,在蜜色的皮膚上緩緩流淌。

  而他的頭髮尚好,倒是沒有禿,就是髮際線好像後移了一些……

  黎離聽到自己身後的風龍好像輕輕地嘆息了一聲,然後輕聲嘀咕——

  「真可惜啊,看他長得漂亮,特意避開了沒想吹他臉的,結果還是毀了。」

  黎離:「……」

  算了,看樣子風龍真的已經吹得很溫柔很有數了。

  黎離走到西壬的面前,關切問道:「你剛剛是摔下懸崖了嗎?怎麼樣,有沒有摔殘?」

  「……」

  是因為看到他還活著,所以沒有直接問有沒有摔死嗎?

  西壬對於劍修式的關心現在也習慣了,他點點頭,而後一雙金色的瞳變得格外明亮起來。

  「在剛剛掉下去的瞬間,我好像能夠更加清晰地捕捉到風的軌跡了,我好像快要完全掌握師父教給我的飛行技巧了,竟然無意中操縱著風凝成了一對翅膀。」

  聽到這裡,黎離眼前一亮:「哦?讓我看看?」

  西壬當即扶著藥檀的胳膊站了起來,他閉上眼睛屏氣凝神,回憶著剛才的那種感覺,緩緩地將自己沉浸進那種玄之又玄的境界中。

  黎離和藥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西壬,很快,他們就感覺到周遭的風系靈力似乎被調集了過來,它們活躍地縈繞在西壬的身邊,然後像是被他吸引似的,慢慢地匯聚到了西壬的背後。

  下一刻,奇跡發生了。

  這些風系靈力聚集在西壬的肩胛骨處,慢慢凝聚在一起,越聚越多,最後,一對淺青色的半透明翅膀赫然出現在了西壬身後!

  這對翅膀半虛半實地生長在了西壬的背後,它緩緩地搧動著,空氣中便縈繞出一陣輕柔的微風,而西壬的腳也輕盈地離開了地面。

  它居然真能帶著西壬飛!

  黎離的眼睛倏然睜大。

  這可是天劍宗和修真界都沒有的招式,西壬這是哪兒學來的!

  看出了黎離的震驚,西壬主動開口解釋起來。

  「師父曾經說過,風系力量是最多變的,強大的風系修行者能夠跑得比狗……咳咳,比任何人都快,而且還能操縱風自由地遨游在天空中。」

  「之前我都是用風系靈力操縱著箭矢飛行,然後用箭矢帶動我飛行,雖然這樣也很方便,但是終究還是感覺差了點什麼。」

  「然後,我剛剛在掉下峽谷谷底的時候,再想要御箭也來不及了,或許是因為剛剛被精純的風系龍息洗禮了,突然福靈心至,背後就生出了一對風系靈力翅膀,然後就免掉了被摔死的命運。」

  髮際線危險的西壬現在的笑容卻很燦爛,黎離和藥檀也不由得替他高興起來。

  然而就在藥檀很體貼地準備上前替西壬療傷的時候,他竟然出人意料地拒絕了藥檀的好意。

  「不用,我現在感覺自己對於風的領悟還差了那麼一點。」

  西壬背後的翅膀剛凝聚起來沒多久就消散了,他也不糾結這玩意兒,反而目光灼灼地看向了風系巨龍,然後一臉誠懇地發出請求。

  「龍前輩,拜托了,能再噴我一口嗎?」

  然而風系巨龍卻只是懶懶地抬了一下眼皮,然後無情地拒絕了。

  「不行,不知道為什麼我這回噴了兩次龍息就覺得很睏,不想再來了。」

  黎離倒是知道原因,巨龍們現在活動消耗的都是靈魂力量,大概真的不能噴太多次。

  好在西壬也不糾結這點,沒有執著。

  他瞇了瞇漂亮的金色眸子,看向自己正前方的那道峽谷,若有所思。

  「黎離,我記得你曾經說過,我們天劍宗的人修行追求的就是一個刺激和找死是吧?」

  黎離愣了一下,神情古怪地點點頭。

  天劍宗的劍修們是喜歡挑戰更強的對手來著,說這是尋求刺激和找死好像也不是不行……

  然後下一刻,她就看到自己的好師侄默默地攥緊了拳頭。

  「所以我準備去找一下死,在生死邊緣更深的領悟風的真諦。」

  什麼?

  找一下死?

  黎離雙眼發懵,她緩緩地轉過頭看向藥檀:「他在說什麼啊?」

  藥檀同樣茫然:「我不知道啊,不知道是不是腦子被風吹壞了,要不我給他看看?」

  但是很快,黎離和藥檀就知道西壬在說什麼了。

  只見西壬抬起手,動作帥氣灑脫地撩了撩自己的頭髮,而後轉過身來,張開雙臂,對著兩人露出一個自信且篤定的笑容……

  然後,他果斷地往下倒去……

  黎離眼中露出欽佩之意,認可的點了點頭,感慨道:「不愧是大師兄的第一個徒弟啊,西壬這個找死……啊不,這個變強的決心和勇氣異常驚人,一看就活該是我們天劍宗的人。」

  藥檀也頗為讚同地點頭:「是和你們劍修一個德性,這樣看來,他很快就能擁有一對隱形的翅——」

  膀字還沒有說出口,一聲沉悶的重物落地聲傳了上來。

  「砰!」

  黎離:「……」

  藥檀:「……」

  兩人對視一眼,黎離遲疑地問:「我沒有聽錯吧?剛才好像什麼東西掉下去了?」

  藥檀:「你沒聽錯,我也聽到了。」

  邊上興致勃勃圍觀的風系巨龍歪著頭看過來,很好心地提醒:「不是什麼東西掉下去了,是你們那個漂亮的小精靈掉下去咯。」

  黎離愣了一下:「他不是也有翅膀了嗎?」

  風系巨龍緩緩搧動了一下自己的翅膀,猜測道:「大概是太緊張了?剛才他沒能成功凝聚出翅膀,所以直接掉到峽谷底了哦。」

  同樣揣著一對短爪爪,伸著個腦袋過來看熱鬧的龍族長老趕緊站直,抬起頭正氣凜然道:「看吧,我說了我們的龍下手都很有數的,是你們自己的人心裡沒點逼數罷了。」

  「我再去看看!這回可能真要死了!」

  藥檀臉色劇變,趕緊帶著特效療傷丹去救人了。

  黎離正打算跟著一起去幫忙給西壬收屍,但是還沒跟著飛過去,就聽到遠方又傳來了一陣喧嘩。

  她回過頭,就看到一團耀眼的火球好像脫韁的野狗般,瘋狂地在整個黑暗的巨龍峽谷附近狂奔,且一邊狂奔一邊大聲嚎叫著,叫得也很像狗!

  「嗷嗷嗷!」

  「嗚嗚嗚!」

  「嗷嗚嗷嗚!」

  饒是黎離這麼高冷淡漠的酷姐,這時候沒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是?」

  「哎呀,怎麼變熱血燃燒了就認不出來了?這不也是你的朋友嗎?」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龍族長老裂開一張深淵巨口,笑得那叫一個幸災樂禍。

  他的小爪子快樂地指著奔跑的那團火球搖來搖去,語音輕快。

  「你的這個朋友很有毅力啊,你們來之前他就經歷過一次火系巨龍的龍息洗禮了……哦忘了說,我們龍族之中,殺傷力最強的就是火系巨龍的龍息了,能夠焚盡世間萬物。」

  被點名表揚的那頭火系巨龍也扇動著翅膀飛過來了,他重重地落在地上,聽了龍族長老的話以後,緩緩地點頭表示讚同。

  「他倒是很有勇氣啊,頂著這麼強的火系龍息,還能大聲放狠話,說什麼『讓火焰來得更猛烈些吧』。」

  「你之前不是出手幫我們抹滅了一道神使的靈魂嗎?我可是一頭不喜歡欠別人人情的巨龍,欠你的情我就還在你朋友身上了。」火系巨龍回答得非常嚴肅。

  黎離皺眉,她遲疑了一下,虛心求教:「所以你具體是怎麼還的,能仔細說說嗎?」

  到底是什麼還法,把高貴且高傲的小獅子公爵給還成了一條狗?

  火系巨龍淡定道:「哦,他不是要讓火焰來得更猛烈些嗎?我尋思著他大概是覺得我一頭龍的火焰不夠猛吧,所以多叫了三個兄弟,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給他來了個全方位火焰沐浴,四重龍息四重體驗,他應該覺得我們夠猛夠滿意了吧?」

  萬年以前的巨龍紀元似乎還沒有獸人族,所以火系巨龍還感慨了一下。

  「看樣子他是很有天賦啊,我看過在龍息洗禮的時候領悟各種魔法和激發各種潛力的,但是還是第一次看到領悟變形魔法的。」

  頓了頓,火系巨龍眯著一雙豎瞳認真辨認了一番,然後虛心請教起龍族長老。

  「長老,您看看他變形的,是巨型犬獸沒錯吧?」

  龍族長老拿著短爪子一邊摸下巴一邊點頭,認同道:「聽聲音好像是犬獸。」

  「真是不可思議啊……」

  黎離:「……」

  一時間不知道該感謝龍族朋友的熱情,還是該感嘆艾瑞爾的嘴硬實力。

  她默默地看向那邊的艾瑞爾。

  高貴的黃金獅子已經被燒得神志不清了,一開始艾瑞爾還能以鋼鐵般的意志硬撐在火焰龍息中,但是他忘了,鋼鐵就是被火焰給熔化的。

  所以當四道龍息同時猛烈落下來以後,艾瑞爾的意志熔化了。

  堅持了不知多久沒有再獸化的他終於神志不清,徹底瘋狂。

  他變身成為一頭金燦燦的黃金獅子了!

  但是比較不幸的是,黃金獅子的那一身金燦燦的毛被焚盡世間萬物的火系龍息瞬間燒成灰,艾瑞爾那標誌性的茂密且柔順的金色鬃毛也被燒沒了,變成了無毛獅子的他……

  嗯,黎離也不得不承認,現在的艾瑞爾很像一條大狗。

  被火焰焚燒的艾瑞爾在峽谷中瘋狂跑酷,徹底失去理智紅了眼,見誰都要逮著咬一口,偏偏黃金獅子的血脈在這個時候似乎被徹底激發出來了,這種頂尖的魔獸的體力在全力發揮出來的時候完全不輸給巨龍。

  於是,路過的那些巨龍幼崽全部遭了殃,一時間峽谷裡龍飛獅子叫……

  黎離看著又一頭巨龍幼崽被艾瑞爾咬住了尾巴嗷嗷亂叫,眼皮子都忍不住抖了抖。

  算了。

  對瘋狗還是最好保持尊重祝福遠離的態度。

  主要是她怕自己被艾瑞爾咬一口後得大師兄說過的那什麼狂犬病,所以還是讓他盡情發瘋然後耗盡體力躺平吧。

  黎離轉過身去,努力不再去看這倆丟盡了天劍宗臉的好朋友。

  她關心起了隊伍中的小老弟,和另外這兩人的雞飛狗叫比起來,往日最能鬧騰的科林斯今天好像安靜得有點嚇人。

  別真死了吧?和抹除神使的殘魂比起來,黎離毫不猶豫選擇關心好友。

  「科林斯現在在哪裡?能帶我去看看他嗎?」

  龍族長老嚴肅地重申:「我們的龍下手都很有數——」

  黎離沒說話,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後方。

  西壬現在還沒從峽谷底下爬出來,艾瑞爾的狗叫聲還在峽谷中迴蕩。

  見狀,巨龍長老只能尷尬地用爪子捂嘴乾咳了兩聲,然後點了點頭,「行,既然你不放心的話,那我帶你去看看吧。」

  黎離憂心忡忡地跟了上去。

  龍族長老帶著黎離一路朝著巨龍峽谷深處飛去,黎離將枯榮劍給了藥檀,所以現在身形輕盈矯健地輕點過虛空,緊隨著龍族長老身後。

  只不過科林斯那邊的情況,似乎和黎離預想的不一樣。

  還未等黎離靠近,一團濕潤的水霧便出現在了黎離眼前,和之前被風沙籠罩的荒蕪峽谷比起來,這裡的空氣濕漉漉的,水系魔法元素在這裡活躍得不像話。

  黎離跟著龍族長老在這片水霧的前方停下,後者介紹道:「到了,他現在就在裡面。」

  但是奇怪的是……

  裡面居然沒有任何聲音,連慘叫都沒有。

  這不合理,按照科林斯的性格不哭喊兩聲簡直不像話。

  看樣子是真的死了。

  龍族長老一直在偷瞄黎離,在發現她表情變化後立刻開口。

  「你別多想啊!這回真沒死!」

  他解釋道:「水系元素和其他元素不一樣,它溫和許多,而且主要是控制和治癒,所以真的不會讓人太痛苦的。」

  聽到這個解釋,黎離依然不放心。

  她從空間戒指中默默取出一把先前報廢的精鐵斷劍,大步走進了水霧之中。

  水霧將視線遮蔽了大半,性格警覺的黎離默默地觀察著周圍,跟在龍族長老的身後不斷往前。

  然而不知道為何,這片水霧覆蓋的範圍大得有些奇怪,而且越是往裡面走,這些濃鬱的水霧就越發潮濕,甚至將黎離的頭髮和衣服都潤濕了。

  她抬起手看了一眼,白皙的手背上,不知何時也凝結出了一團濕漉漉的水汽。

  這些水汽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好像真的只是這附近的環境太過潮濕而凝結出來的,也沒有任何危險的氣息從裡面傳出來。

  黎離輕輕地眨了眨眼,按下心中的所有想法繼續朝著前方走去。

  然後沒等她走多遠,空氣中便傳來了細微隱蔽得仿若無聲的滋滋聲。

  這道聲音太輕了,輕得好像是蝴蝶在空中帶起的一道微風產生的動靜,以至於很難讓人產生警惕。

  然而在這道聲音響起的同時,空氣中的溫度也悄然驟降,黎離呼出去的氣體都變成了淡淡的白煙,而她的手背和身上薄薄的白色衣衫上似乎快速地凝結出了一層冰,在龍族長老鱗甲泛出的微光中,這些冰晶也閃爍著淺藍色的光芒。

  重新回到最巔峰實力,甚至還從神使那兒吸取了精純的靈力直升神級的她,幾乎瞬間就察覺到了溫度的變化。

  她倏地握緊了手中的精鐵劍,身上冷冽的殺意驟現,劍修的本能和過往慘痛的經歷讓她下意識地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然而下一刻,她的動作卻頓住了。

  在這些水霧中,黎離察覺到了一股莫名熟悉的氣息……

  在辨認出那道氣息後,黎離身上的殺意就像是潮水迅速退散,她默不作聲地觀察著這些水霧的下一次變化。

  就是這短暫耽擱的一瞬間,黎離身處的這片水霧中的環境已經產生了巨變。

  空氣中的水霧精準地包裹向水霧中的黎離和龍族長老,而這裡的氣溫也在轉瞬間就從微涼驟降到了刺骨的冰寒,彷彿將人帶到了北塔城最北端的極北高原,若站在這裡的不是非人的黎離和龍族長老,而是一些等級不夠的修行者,恐怕會瞬間凝成一座冰雕。

  而且受影響的不僅是身處這裡面的人,甚至連周圍的環境也在幾個呼吸間發生了變化。

  黎離站立的地面原本都是和巨龍峽谷外圍沒有太大差別的土地,行走時自然平穩,然而此刻,她腳下站立之處早就已經變成了一片泛著冰冷寒光的光潔冰面,這層冰面平坦得看不到一絲坎坷和起伏,看起來是個滑冰的好地方,然而黎離能夠清晰地看到,走在自己前方的龍族長老行走的步伐明顯變得緩慢了許多。

  這可怕的減速效果!

  龍族長老也意識到這片水霧的不對勁,他重重地跺了跺爪子,對著水霧的那一頭發出不滿的怒吼。

  「幹什麼呢你們!」

  「到底誰誰浪費力氣在這兒釋放超階魔法【冰雪國度】!是不是之前和神使打架沒打夠呢!」

  然而下一刻,一頭水系巨龍就從朦朧的水霧之中探出腦袋,一臉無辜地看向了龍族長老。

  「我不是我沒有。」

  另一頭冰系巨龍也伸出了兩隻爪子,攤攤爪表示自己的無辜:「也不是我,我現在很睏,只想睡覺。」

  緊接著又是一頭水系巨龍走了出來。

  「而且長老,你這次看走眼了哦,這道魔法可不是你說的冰雪國度,更不是什麼超階魔法。」

  龍族長老愣了一下,愣了愣:「不是超階魔法?那這是什麼?」

  水霧之中,一道熟悉的聲音得意洋洋地傳來:

  「這是我的低級魔法中級魔法加高級魔法組合技,我原將它命名為——」

  「雖然使不出超階魔法但是我有很多套連招之這一招最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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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4 01:11:3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地底的太陽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再噴我一次吧!

  在科林斯報出這個花裡胡哨的連招的名字後,黎離的心情略顯微妙。

  她現在可算是知道當初司空燼為什麼會堅持為天劍宗弟子們自創的劍法招式命名,甚至連築基期弟子弄的一套蹩腳劍法也要親自出馬敲定名字。

  原因無他。

  沒文化真可怕,比如不愛讀書的科林斯起的這什麼破名字,絕對可以把天劍宗的檔次從修真界第一宗門拉到牛馬村第一雜耍班的水平。

  黎離想了想還是忍住了打擊小老弟得意勁頭的話。

  她掃了一眼腳下晶瑩剔透的冰面,說實話,科林斯的這道自創魔法對黎離而言沒有太大影響,只要她想,一道星火燎原便能將這些全部溶化。

  好奇地看向科林斯,「這是你自創的魔法?」

  能夠自創招式的不管是在修真界還是在魔法界都算是天才了,倒是沒想到科林斯這小子悟性這麼高。

  「可以說是,但是嚴格算起來又不是。」

  「嗯?這是什麼意思?」

  科林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但是很快,他的笑容又得意起來。

  「這些魔法其實都是很普通很常見的魔法,比如你看這道雨霧降臨,就是最簡單的低級水系魔法,然後這道寒冰結界是變異為冰系的中級魔法,在我們那裡比較罕見,但是在第五塔城裡倒是非常常見的魔法,最難釋放的是這道冰凍術……」

  黎離對於魔法一竅不通,科林斯在說什麼她也聽不懂,不過她耐心素來不錯,確定了科林斯沒事,見他現在如此興致勃勃的樣子,便也安靜地聽他講述著。

  「我想的是,一道低級魔法不能產生太大的作用,但若是用其他魔法作為催動條件去誘發它爆發出更強大的力量呢?」

  科林斯緊緊地握著荊棘玫瑰魔杖,雙眼亮晶晶的,竭力想要讓黎離明白自己是怎麼做到這神奇的一切的。

  而黎離也逐漸明白了科林斯的意思。

  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思忖片刻道:「就像是一陣風看似無害,一座雪山看似平靜,但若是那陣無害的微風吹在平靜的雪山上,就會引起殺傷力驚人的雪崩?」

  「沒錯!不愧是我的姐,果然最了解我的想法!」

  科林斯的笑容非常燦爛,「我果然是你的親弟,有你一小半的天才了是吧?」

  「沒錯。」黎離非常嚴肅地點頭。

  科林斯說得非常輕鬆,但是到了黎離的這個層次,對於戰鬥的洞察力遠超出常人。

  她非常清楚想要做到這一點有多困難。

  想要完美地將這些魔法承接起來,就必須要同時釋放這些魔法,且精準無誤地安排好釋放魔法的順序,但凡有半點失誤,就會全盤崩壞。

  黎離敢篤定的是,在整個魔法大陸上,連那些活了幾百年,對於魔法了解得無比深入的大魔導師們也不敢打包票說自己能每一次都能完美地釋放出每一道魔法,更何況,科林斯還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呢。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這樣的組合方法,並不是由其他人教會科林斯,而是他自己想到的。

  「你做得非常好,科林斯。」黎離由衷的稱讚他。

  科林斯露出燦爛的笑容,然後就一臉不在意的對著黎離揮揮手:「好啦我的姐,我還要忙著繼續完善我的第一套連招呢,沒空陪你,你去看看西壬和艾瑞爾他們倆吧。」

  黎離看著他,淡淡道:「我覺得你修行得差不多了,可以和我走了。」

  然而科林斯這次卻沒有乖巧點頭聽黎離的話,而是飛快地搖頭。

  「不行不行,我現在靈感爆棚,姐你不懂,我們魔法師創造新的魔法搭配很講究靈感的,就像你現在出遠門前都要讓大師兄幫忙看看哪個時辰適合出行一樣啊!」

  黎離:「……」

  她現在之所以突然暗戳戳的信玄學了,還不是因為當年星算門的那些高人說了「六月初六,宜偷襲,不宜飛升」,結果真的應驗了嗎!

  黎離穩了穩情緒,她定定地看著科林斯,再次詢問道:「科林斯,你真的還要繼續在這兒修行嗎?」

  科林斯的臉上沒有任何猶豫,他抬起頭看著黎離,那張不算好看的小胖臉上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

  「姐,我也想變強的。」

  黎離沉默了片刻,點點頭:「好。」

  黎離轉過身,對著龍族長老招呼道:「我們走吧,回去看看西壬和艾瑞爾還活著沒有。」

  龍族長老正慢條斯理地用爪子清理鱗片縫隙裡的冰渣,聽黎離這麼說,他用爪子把一塊碎冰勾出來,看著科林斯小聲嘀嘀咕咕:「嗯……你這小子才是最狠的啊,幾句話就騙了我們這麼多龍的靈魂力量。」

  巨龍幽深的瞳孔中映著科林斯的影子,他幽幽地告誡道:「但是記得,凡事都要量力而為。」

  語罷,龍族長老便跟著黎離一道返身朝著來時方向遠去了。

  一直等到黎離和巨龍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科林斯臉上的燦爛笑容瞬間就消失了。

  他的身體搖晃了兩下,原本還想要用荊棘玫瑰魔杖支撐住身體,然而手上也沒有力氣,於是只能狼狽地脫力癱軟跪坐在地上。

  邊上凝成的這層完美冰面也如同破碎的玻璃,在清脆的碎裂聲中出現無數道蛛網似的裂痕,然後在數頭巨龍的腳邊炸裂碎成冰霧。

  此刻,科林斯的臉色比這層白色的冰霧還要慘白。

  科林斯囫圇抬起手擦了擦濕漉漉的頭髮,狼狽地探出另一隻手顫顫巍巍地摸索了半天,總算抓住了自己的寶貝魔杖。

  他抬起頭看著包圍著自己的那一圈巨龍親戚,不確定地詢問:「你們說,我姐剛剛是不是看出來了?」

  一隻巨龍從冰霧中走出來,用爪子小心拎著科林斯的衣領幫他站起來,然後心有餘悸地看著黎離離開的方向。

  「她身上的力量比長老還恐怖,你要說她看不出來你是在故作輕鬆,我不信。」

  「沒錯。」另一頭巨龍也點點頭,一臉嚴肅道:「我可沒記錯,侄女當時一劍就把神使的靈魂給劈沒了,那熟練的樣子看起來就好像殺過不止一個神使似的。」

  「嗯?」邊上的巨龍尾巴一翹,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族人:「怎麼就成你侄女了?」

  「你這不是廢話嗎?」那頭認親戚的巨龍輕蔑地看了一眼不上道的族人一眼,開始給他分析起來:「科林斯管她叫姐,管我叫二伯,那照這個關係理下來,我叫她侄女完全沒有問題吧?」

  不上道的龍族似乎還有些沒理清其中的關係,尾巴茫然地搖來搖去,半天沒反應過來。

  而其他上道的龍族已經連連點頭了。

  「沒錯就是這樣。」

  「所以我現在也有了一個比長老還強大的侄女了,我覺得明年可以輪到我來當長老了。」

  「……」

  科林斯聽著那邊的巨龍們興致勃勃的爭論,咧嘴想笑,但是剛剛動了一下,身上傳來的劇烈痛感就讓他齜牙咧嘴地吸冷氣。

  好歹還有隻龍惦記著他,看到這一幕後關切地看了過來。

  「科林斯,你現在已經身體已經快要到極限了,再這樣下去恐怕有危險。」

  其他巨龍也看了過來,紛紛勸阻科林斯。

  「沒錯,你先是將自己體內的所有魔力全部耗空,然後讓我們用最精純的水系龍息來洗禮你的身體,你想要用這種方法來強行提高自己對於水系魔法元素的感知能力,想法是很好的,但是有沒有想過,你現在的身體還是普通人,就算我們全都收斂了攻擊性,但是這樣下去還是很危險的。」

  「對,你這樣等於是強行用我們的龍息來淬煉自己的肉體,雖然能提高你的水系魔法天賦,但是也是在找死。」

  「你的天賦雖然不算頂尖,但是也算不錯了,以後應該也能成為一個不錯的魔導師。」

  「對,等你四五十歲的時候說不定就能晉升到魔導師了,我們龍族的小崽子們在那個年紀還只會抓鳥玩呢。」

  「要是再運氣好點,勤奮點,遇上什麼奇跡,說不定還能在兩三百歲時突破到大魔導師。」

  「在你們東塔城,總共也沒多少位大魔導師吧?」

  科林斯艱難地咧開嘴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

  巨龍們說得不錯,如果換成是當年還在華萊士魔法學院上學的科林斯,他要是聽說自己能在四五十歲時晉升到魔導師,已經要拉著威爾斯通知整個荊棘玫瑰家族為自己拉橫幅慶祝了。

  至於大魔導師,那科林斯是想都不敢想了。

  然而在跟隨黎離他們經歷過那麼多之後,科林斯的目光已經不再被困在華萊士魔法學院或是東塔城內了。

  年紀相差不多卻已經完美掌握魔導師的力量,且擁有時間法則的希澤……

  繼承了精靈女王強大魔力的木茜……

  還有能夠召喚出無數樹人的費魯曼長老……

  以及站在整個大陸頂端,到達傳說中的法神等級的教皇……

  這些魔法師們,讓科林斯的眼界放開了。

  他眨了眨眼,把睫毛上的水珠眨下去,聲音顫顫地說:「我一共嘗試了上百次,慶幸的是,在我姐來的時候真的把那道組合魔法用出來了,我剛才是真的同時使出了三道魔法,要是以前,我肯定做不到的。」

  「你們也看到了對吧?」小胖子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巨龍們見狀,也只好無奈點頭。

  「所以這方法是有用的!」科林斯用荊棘玫瑰魔杖作為支撐,緩緩地站了起來,「我對於水系魔法元素的感應能力真的提升了。」

  他請求道:「拜托了,二伯三叔四姑媽。」

  「再噴我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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