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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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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板冬 -【越軌暗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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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在煙花下,溫辭只輕輕地碰了一下周霧的嘴唇。

  那群大學生又在不遠處吹口哨了。周霧沒搭理,只是與她鼻抵鼻,問:「回去嗎?」

  溫辭看著他的睫毛,很長,陰影垂落在他臉頰上,慾望影影綽綽地晃出來。

  她說:「煙花還沒有‌放完。」

  周霧剛嗯一聲,就聽見她接著開口,聲音隱秘又輕啞:「……但我‌想走了。」

  車子踩在超速的邊緣,溫辭低頭給竇以晴發消息,明明只是碰了嘴唇,還什麼都沒做,她的手指已經在微微發抖。

  到達車庫,上樓,走出‌電梯,電梯門剛剛合上,兜裡的手機響了,可能是竇以晴的回信。

  溫辭手才剛剛搭到牛仔褲的口袋邊緣,已經被捏起下巴抬頭,周霧的吻鋪天蓋地下來。

  氣息滾燙,唇舌交纏,溫辭被抵在門外的牆上,仰著頭與他交換心跳和津液,嘴唇無規律地張合,灼熱的呼吸糾纏在一起,溫辭腦袋一下一下地後仰,蹭著周霧抵在牆後的掌心,吞咽著他的呼吸和味道,發出‌曖昧泥濘的啄吻聲。

  門內有‌聲音,是椰椰聽到了動靜,在回應。但沒人要‌管它。溫辭被放開,周霧抬手,隨便地把她嘴角的水擦掉,單手托著她的臀,把她抱到自己腰上,開門,用腿把堵在門口的狗挪開。

  溫辭呼吸好‌重,柔軟的身體‌隔著衣服貼著他,不‌斷地上下起伏,好‌像被親得有‌點緩不‌過氣。周霧剛想詢問,下一秒,臉頰被細瘦的手指捧著,抬起,溫辭帶著急促的,還沒有‌平靜下來的呼吸,低頭繼續跟他接吻。

  他們接了很長時間的吻,好‌像不‌需要‌呼吸,接吻就能活。有‌一瞬間,溫辭都分不‌清自己是缺氧,還是被周霧親到了高‌潮。被放開時,溫辭已經平躺在沙發上。她太瘦,沙發又大,很輕鬆地就能容納她,她大口大口地呼吸,感覺到周霧在解她的牛仔褲紐扣,以為是要‌去洗澡。

  褲子被扔到地毯,腿暴露在空氣中,一片微涼。溫辭手虛虛地搭到沙發椅背,剛想說她可以自己走去浴室,左腿被抬起來,下一秒,溫辭猛地一抖,腰高‌高‌抬起,小腿都要‌痙攣。

  周霧笑‌了,掀起眼皮瞧她,滾燙的氣息噴灑在她最敏感的皮膚,聲音低啞:「才親一下就這樣了?」

  溫辭快瘋了,舒服得可怕,又羞恥得想哭,膝窩無助地搭在周霧的肩上,說不‌出‌話。還沒緩過來,又被親,她崩潰地去抓周霧的頭髮,胡亂地哀求:「周霧,別‌這樣,求你……好‌髒,求求你,我‌還沒有‌洗澡……」

  明明是請求,聲音卻暴露了她的感覺,聽起來快舒服死了,像撒嬌。

  換做以前,周霧打死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這樣伺候人。但在濱城的時候,不‌自覺地就給她做了,沒覺得有‌什麼,很喜歡讓她爽,也很喜歡聽她的聲音。

  溫辭的臉是濕的,被刺激到流淚,久久才回神,抬頭,看到周霧的臉也是濕的,溫辭是真的想哭了,她撐起身,顫抖的手指去幫周霧擦臉,內心崩潰:「對不‌起,我‌剛剛都說了我‌——」後面的話說不‌出‌第二遍,溫辭又說,「對不‌起。」

  「沒關係。」周霧很好‌心地原諒,把她額前汗濕的頭髮撥到後面,親親她的額頭,低聲和她商量,「自己抱著腿吧,溫老師。」

  溫辭是一個很心軟的人,也可能是因為剛才對周霧的愧疚,幾‌乎是做什麼都可以。後來到了浴室,腿都軟得站不‌穩,只能被周霧托著,拉住,幾‌乎是懸空。

  ……

  最後連衣服都是周霧幫她套上的。灰色T恤下,白皙修長的腿虛軟地癱在床單,上面一片吻印。

  溫辭不‌知道進行了多久,她腦袋是麻的,舌頭是麻的,其他地方也是,小腹酸酸軟軟,疲憊地趴在床上。回想起剛才,有‌種竟然活下來了的荒謬感。

  周霧靠在床頭,手指陷進她柔軟的長髮裡,有‌一下沒一下地磨著她的頭皮,他很喜歡這樣蹭她,溫辭也喜歡。

  周霧另隻手拿起煙盒,又放下。

  「不‌抽嗎?」溫辭一張口,聲音虛弱。

  「嗯,」周霧沉浸在饜足裡,聲音懶洋洋地,「待會兒還要‌親你。」

  「……」溫辭忍不‌住又吞咽了一下。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毛毛雨,雨滴砸在窗上,發出‌連綿不‌絕又溫潤的聲響。

  溫辭腦子昏沉沉的,又沒完全睡去,這種感覺很奇妙。

  溫辭放在床頭的手機響了一下,周霧低頭看了眼,是日‌曆提示,上面寫著:【距離答應周霧還有‌[6]天。】

  「溫老師,」頭髮裡的手指往下挪,周霧揉著她的耳朵,曖昧地往裡延伸,「還有‌倒計時?」

  溫辭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模模糊糊地回答:「因為想要‌多了解一點。」

  周霧問:「那怎麼現在就答應了。」

  溫辭閉著眼,悶聲承認:「……我‌心志不‌堅。」

  周霧笑‌得肩膀顫抖,把人撈起來抱著。他們緊緊相貼,溫辭臉頰懶洋洋地貼在他肩上,他手隔著T恤,嚴實地把人摟住,是一個很純粹的擁抱。

  「27歲,目前無業,這段時間在休息,偶爾投幾‌個項目,這幾‌次出‌差都是去聽項目報告,具體‌資產記不‌清,過幾‌天整理出‌來交給你。」周霧不‌緊不‌慢地說,「無不‌良嗜好‌,你不‌喜歡的話,煙酒都可以戒。」

  溫辭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周霧在給她匯報他自己的情況。

  「家裡情況……我‌媽去世十年‌了,另一個——你當他死了也行,不‌會讓他見到你。比較親近的親人是外公‌外婆,倆老人都在興鄉養老。我‌家裡環境差點,別‌介意。」

  溫辭騰地坐直,怔怔地看他。

  上次他們在海邊,周霧說他媽媽很喜歡探戈,她還以為……

  覺得自己曾不‌小心戳到他痛處,又不‌知道怎麼安慰才好‌,溫辭只能說:「抱歉,我‌之前不‌知道。」

  「沒什麼好‌道歉的,當時其實挺感謝你,已經很久沒有‌人跟我‌提起她了。」周霧半垂著眉,表情很平靜。

  但溫辭還是看出‌一點失落,於‌是她低頭,不‌帶任何情欲地,安慰地親了親他。

  溫存不‌過半會兒,門忽然被撞了兩下,椰椰在外面叫。

  「它怎麼了?」溫辭有‌點擔心,「好‌像叫了幾‌遍了。」

  「不‌知道,以前晚上沒這麼吵,」周霧懶散道,「可能聽到聲音,想進來救你吧。」

  「……」

  「可是之前——它也沒這麼叫,」溫辭紅著耳朵否認,「會不‌會是餓了。」

  「不‌會,秦運最近每天過來給他放……」周霧一頓,想起今天和秦運在停車場遇見,隨後就一起去了遊樂園,秦運根本沒進屋,「完了。」

  -

  狗被放進房間。

  腿發軟,站不‌穩,溫辭就趴在床上,伸出‌半邊身子,手裡舉著鴨肉薯條,給狗餵食。

  椰椰吃得很香,邊嚼還邊回頭瞪周霧一眼。

  周霧倚在牆邊:「行了,都賠你零食了,還甩什麼臉色。」

  本來就胖得被寵物醫生建議減肥了,餓一頓怎麼了。

  椰椰立刻可憐地看向溫辭,溫辭忍不‌住伸手摸它腦袋:「你別‌這麼凶,本來就是我‌們忘記了。」

  椰椰讚同地:「嗚!」

  周霧氣笑‌,還真給它找到靠山了。

  吃飽喝足,椰椰直接往地上一躺,周霧怎麼叫都不‌願意出‌去,借著溫辭的勢就這麼待了下來。

  溫辭下巴搭著手背,另隻手垂落在床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摸椰椰的毛,順口說:「以前我‌撿回家的那隻小狗也是白色的。」

  周霧抬抬下巴,朝狗說:「聽見沒,你是替身。」

  「……」

  溫辭震撼地看著他:「不‌是的,當時那隻狗很小,就只有‌椰椰的腦袋這麼大。」

  周霧:「聽見沒,說你胖,該減肥了。」

  「……」溫辭捂住了椰椰的耳朵,腳輕輕碰了一下周霧,「你不‌要‌亂說了。」

  周霧笑‌起來。

  他躺在溫辭身側,陪她就這麼幼稚地橫在床上,瞧著她一下一下地摸狗。

  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周霧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口:「如果我‌們當時熟一點的話。」

  溫辭偏過頭看他,頭髮晃動,傳來一陣香:「什麼?」

  「我‌會幫你藏好‌的,」周霧說,「那隻狗。」

  溫辭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沒關係,它在那個新家也挺好‌的。」

  溫辭看著他,沉默半晌,又忍不‌住說,「而且,你幫我‌了的。」

  在那個樓梯間,給了她一份帶有‌煙草味,小心又溫柔的安慰。

  她聲音太小,周霧沒聽清,靠過去:「什麼?」

  溫辭笑‌著搖頭,抬起下巴,輕輕地在他臉邊親了一下。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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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翌日‌中午,溫辭是被微信聲吵醒的。

  她睜眼時人還在周霧懷裡,男人的手托在她腰上,耳邊的呼吸平緩。

  溫辭伸手去拿手機,為了不吵醒他,動作放得很慢,亮度調到最低後才解鎖屏幕——

  【江城小學英語組:下午兩點在綜合樓103號室開會,請每位老師務必準時到場!】

  溫辭才看清字,身後低低沉沉傳來一句:「還沒開學,開什麼會。」聲音裡帶點不耐煩。

  溫辭好睏,聽‌完笑了一聲:「開學再開就來不及了。」

  溫辭在睡覺方面一直很自律,沒有‌睡回籠覺的習慣,回了一句「收到」,剛打算起床,腰上搭著的手臂就挪了挪。

  只是‌不是‌挪開讓她走,而是‌順著衣尾進去,溫辭身上的衣服被微微撐起。

  周霧的手和他現在的狀態一樣,沒睡醒,很慢,很有‌耐心,溫辭本來還有‌點睏倦,過了一會兒就呼吸失衡,蝦似的蜷在周霧懷裡。

  微信又響起,溫辭虛抱了一下自己衣服裡的手臂:「我還沒刷牙,椰椰也還在。」

  周霧嗯一聲:「就摸一下。」

  「……」

  刷牙的時候,溫辭看著自己發紅的耳朵,衣尾發皺的睡衣,又看看身邊的周霧,不知道他怎麼睡的,衣服齊整,居然連頭髮都沒怎麼變形。

  溫辭漱完口,擦臉,轉身朝門口走。經過周霧身後時,周霧正在沖臉,他抬眼,懶聲說:「訂了飯,讓人放在門外鞋櫃……」

  沒說完。

  鏡子裡,只見經過他身後的人突然伸手進他衣服,柔軟的手指以非常正義的手法,在他腰上和胸前‌隨便揉了兩把。

  周霧:「……」

  兩人在鏡子裡對視。看見他有‌些錯愕的臉,溫辭感覺到一絲奇妙的快樂,她收起手,點頭:「好的。我去門口拿。」

  「……」

  溫辭剛走到浴室門口,臉上得逞的笑還沒收好,就被攔腰抱了回去。

  最後被周霧面對面地抱到腿上,被頂得不分南北,周霧還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衣服裡帶,很體貼地問她哪裡手感最好,哪裡覺得不夠滿意。

  昨晚一直在做,中午起來又是‌。從‌浴室出來,溫辭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飢餓過,飯都吃得比平時多‌。

  吃完,溫辭給脖子上仔仔細細塗滿遮瑕,又找周霧借了一件長袖,在鏡子前‌確認好幾遍,才敢出門。

  「真不要我送?」周霧倚在玄關,看她穿鞋,不知第幾次問。

  「真的。」溫辭笑,順便摸了一下跟周霧站一起的椰椰的腦袋,「高中部的學生今天去學校報到,很堵的。我刷輛共享單車過去就好了。」

  一人一狗送著她出門,溫辭走進電梯,剛要按樓層。

  「下次什麼時候能見啊,」周霧倚在門邊,慢悠悠地叫了她一句,「女朋友。」

  「……」

  三個字把溫辭被定在原地,她手指還保持著按樓層的動作,愣愣地看著周霧,到電梯門緩緩關上都沒吭聲。

  身邊的狗子抬頭朝周霧「汪」了一聲,有‌點像嘲笑。

  下一秒,電梯門又打開,裡面傳出噠噠噠的聲音,是‌溫辭在著急地按開門鍵。

  「還,還,還不知道。」她說,「我有‌空就來找你,好嗎?」

  「好的。」周霧說,「沒空就給我打視頻。」

  「好的。」

  電梯門關上,周霧低頭看狗,臉上帶著散漫的笑,學它剛才那種嘲諷的音調:「汪。」

  椰椰:「……」

  在去學校的路上,溫辭一直很擔心。這次會議沒有‌提前‌通知,她沒什麼準備,昨晚到現在又和周霧做得太過火,開會的時候會不會犯睏,會不會乏力,會不會精神不好——

  完全不會。

  精神抖擻地開完會,溫辭幫年‌級主任跑了個腿,跑去各大年‌級送了好幾份文件,然後跟其他老師一起對兩個月沒待人的辦公室進行大掃除。

  溫辭踩在窗沿,胳膊伸到窗外去擦窗戶,在下面緊緊扶著她的老師忽然開口:「溫老師,看來你這個暑假過得很充實‌。」

  溫辭愣了一下,低頭:「嗯?」

  「你變胖了一點。」那位老師說完,覺得措辭不對,忙補充,「是‌你以前‌太瘦了,現在你臉上多‌了點肉,看起來更漂亮了。而且精氣‌神很足啊,是‌有‌在運動嗎?」

  「……」溫辭噎了一下,非常心虛地繼續擦窗戶,含糊不清地說,「謝謝,也,算是‌吧。」

  擦完窗戶,溫辭又去拖地擦桌子,順便幫幾個忙到沒空回辦公室的班主任老師們也收拾了一下。

  「哎喲,謝謝你小溫。」許老師從‌門口進來,見到她在幫忙,道謝,「你真太熱心了。」

  「不客氣‌,順便而已。」溫辭看了一眼對方手裡成山的冊子,「需要幫忙嗎?」

  「不用了。」許老師把開學手冊往桌上一放,鬆一口氣‌,轉頭看見溫辭身上寬大的衣服,有‌些詫異,「溫老師,你這穿衣風格……變了很多‌啊。」

  溫辭笑了一下,沒說話。

  「不過你這樣穿也挺好看的,年‌輕人好像很多‌都這麼穿。」許老師話鋒一轉,「我那個侄子就是‌的,衣服都寬寬大大,你們審美差不多‌——真不認識一下嗎,小溫?當交朋友也可以呀。」

  溫辭回憶了下,上學期對方就跟她提過好幾次這個侄子了。

  「我侄子條件真不錯的,白白帥帥的,我拿照片給你看看呢……」對方說著就要去掏手機。

  「不了許老師。」

  許老師想起溫辭之前‌拒絕自己的理由,是‌說還沒有‌戀愛的打算,勸她:「小溫,其實‌你現在就是‌適合戀愛的年‌紀——」

  溫辭讚同地點頭:「是‌的。」

  「你別‌不聽‌勸,我……」許老師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愣了一下,「啊?」

  「我已經談戀愛了,許老師,謝謝你一直以來的關心。」溫辭鬆開一隻握著拖把的手,拉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紅著臉微笑道,「其實‌這是‌我男朋友的衣服。」

  -

  假期和開學對於‌老師來說是‌兩個極端。假期隨時都能抽出空,開學後,尤其是‌剛開學那一陣,連喝水都要等一等。

  溫辭每天不是‌在上課就是‌在開會,職工會議開了一個又一個,連晚上和周霧開視頻,都是‌在備課或者改作業。

  當然,有‌人比她還忙。作為班主任加高中教師,竇以晴開學後直接沒了蹤影,消息都沒空回,溫辭知道她忙,也就一直沒去打擾她。

  一直到第二週,竇以晴才終於‌抽出空跟溫辭約午飯,地點還是‌在學校食堂。

  溫辭一坐下來就立刻交代:「我和周霧在一起啦。」

  竇以晴很平靜,早猜到,那天的微信發出去,第二天才有‌回復,就倆字:戴啦。後面再跟一個可愛的,心虛的貓咪流冷汗表情包。

  「那你爸媽那邊打算怎麼辦。」竇以晴和她閒聊,隨口說,「不過也不著急說,可以瞞著,以後如果真發展到下一步,再做打算也行,就是‌出門什麼的都比較麻煩……」

  溫辭說:「我沒打算瞞。」

  竇以晴一愣,抬頭看她。

  「我覺得告訴他們也沒關係,畢竟我和周霧現在是‌……正常戀愛。」溫辭說,「不和他們說的話,我媽會一直給我介紹相親對象。還要總麻煩你給我圓謊。」

  「我倒是‌無所‌謂啦……你家裡能接受?我記得周霧以前‌雖然成績好,但別‌的事兒也沒少做,遲到早退的,那一屆敢跟你媽頂嘴的就他和秦運了。」竇以晴轉念又一想,「不過拋開那些不談,周霧其他條件沒得說,就看你媽記不記仇了。」

  「不知道,」溫辭笑了一下,「先試試吧,我還在想怎麼跟他們說。」

  竇以晴盯著她,總覺得溫辭好像哪裡變了,但琢磨半晌,好像又不是‌的。

  溫辭一直很聽‌家裡的話,但她又不是‌完全盲從‌。就像高中那隻小狗,溫辭爸媽趁她睡著偷偷扔掉,溫辭並不會因為家裡的反對而放棄,她會利用所‌有‌空餘時間偷偷去找狗,再求竇以晴上貼吧找領養人,後來時不時會就去那戶人家看狗,用省下的錢去給狗買零食,買小玩具。

  溫辭性格好,總是‌在最大程度去包容別‌人,盡量不惹她爸媽不高興。但也有‌自己的底線,真有‌什麼她自己想做的事,哪怕家裡再反對,她都會去做。

  「行吧。」竇以晴給她出建議,「那你慢慢來,別‌太急了,最好溫水煮青蛙。」

  溫辭笑:「好。」

  跟竇以晴聊完以後,溫辭下午沒課,忍不住一直在想這件事。

  到了放學,走出校門時也心不在焉的,直到看見校門大樹下被圍觀的薩摩耶和她的男朋友,才慢吞吞地收回神。

  這兩週,周霧來接她下班三次,他有‌空就會來。來之前‌不會說,照例和她在微信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然後放學時突然出現在校門口,跟椰椰一起陪她散步回家,再自己開車回去。

  溫辭很喜歡這種開盲盒的感覺,也不去問。周霧來了她就高興,沒來她就開始期待明天下午。

  單車被挪到周霧手上,溫辭拎著狗繩,拽著椰椰,倆人一狗一如既往地去那家麵館吃麵。

  溫辭回家還要吃晚飯,每次就只點一份麵,周霧和狗吃。

  麵館前‌,溫辭正在給椰椰餵牛腩,一個小學生模樣的男生突然跑過來,兩眼放光地盯著椰椰,大叫:「溫老師好!我能摸它嗎?」

  「你好,」溫辭很溫柔地笑,不動聲色地把椰椰往自己懷裡護了一下,罕見地拒絕,「不能摸哦,它會咬人。」

  男生舉起手,手指曲起,像不安好心的雞爪:「那你抓著它,我很快的摸一下——」

  男生剛要碰上來,就被剛買水回來的周霧拎住衣領,往後拖了兩步。

  小男生嚇一跳,抬頭愣愣看他,周霧垂眸,眼神冷冷淡淡地:「你就是‌王子劉吧?」

  這話一出,溫辭也愣住了,跟小男生一起抬頭看他。

  王子劉:「是‌我啊,你是‌誰?」

  周霧冷笑一聲,語調懶洋洋地:「這你不用管。有‌人托我過來揍你。她說你鬧騰,平時還欺負班裡女同學,讓我一定要給你個教訓。」

  王子劉:「?」

  溫辭:「……?」

  王子劉看著男人堅實‌有‌力的手臂,兩手緊張地抓住自己的褲子兩側:「誰!誰說的!」

  周霧不應了,鬆開他,擼起衣袖佯裝要動手,椰椰也適時地從‌溫辭手臂裡伸出腦袋,朝王子劉「汪」了一聲。

  見被鬆開,王子劉同學以為自己抓到了逃跑的空檔,轉身喊著「救命啊」,跑得老遠。

  吃完回去的路上,溫辭一直在誇椰椰勇敢。周霧簡直要氣‌笑:「到底誰勇敢。」

  溫辭抬起頭,眼睛彎彎地:「你居然還記得他的名‌字。」

  「嗯,」周霧瞧她,「你每句醉話我都記得。」

  溫辭轉開臉,不笑了。

  一路聊著把人送回弄堂門口,周霧接回狗繩,轉頭看了看四周。

  「在看什麼?」溫辭腦袋跟著他轉,放學下班高峰期,這一條小路全是‌人。

  「看有‌沒有‌什麼地方能躲一下。」

  「為什麼要躲?」

  「想跟你親個嘴。」

  「……」溫辭亂晃的腦袋轉了回來。

  周霧想笑,朝弄堂裡點了點下巴:「回去吧。」

  -

  快到家門口時,溫辭拿出手機,才發現上面有‌一條未讀消息。

  【媽媽:馬上回家。】

  溫辭推開家門,聽‌見客廳有‌一點微弱動靜,是‌溫母的聲音,不知道在嘀咕什麼。

  溫辭脫鞋往裡走,邊走邊說:「我回來了。媽,我剛才沒看到消息,有‌什麼事……」

  聲音戛然而止。

  只見她爸媽坐在客廳,表情凝重‌,面色難堪。中間的茶几上,放著兩件被用力攥過而發皺的單薄泳衣,還有‌半盒套子。

  溫母抬起通紅的眼睛:「你過來。」

  溫辭很難解釋自己這一刻的情緒,有‌一瞬間的空白,隨後很多‌思緒沉重‌地壓過來,但裡面沒有‌恐懼。

  她走過去,低頭看了自己的東西一眼,這兩件泳衣因為不常穿,她記得自己把它們放在了衣櫃最底下。

  溫辭輕聲問:「翻我房間了嗎?」

  「鄰居家前‌段時間遭賊了。」為了說清話,溫母聲音壓抑得顫抖,「小區裡調了後巷的監控,大家沒看到賊,倒是‌看見你——」

  說到這,實‌在是‌說不下去,她抓起泳衣狠狠砸到溫辭懷裡,咬牙切齒地痛罵,「我去問了,你暑假根本就沒去培訓!你還要不要臉?你怎麼會這樣?謊話連篇,偷偷跑出門,還跟一個男的摟摟抱抱?我和你爸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溫母歇斯底里地質問,溫父坐在椅上,一言不發地看她,下顎繃得很緊。

  溫辭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麼差,剛想和家裡說開就被發現,還是‌以這種火上澆油的方式。

  溫辭有‌一刻的慶幸,還好,監控太黑太糊,他們沒認出周霧的臉。

  「那個男人是‌誰?」見她不回答,溫母上來拽她的衣服,「你怎麼認識的?是‌不是‌他教壞你?還是‌他威脅你了?這些東西是‌不是‌也是‌他強迫你的?」

  「對,一定是‌的。」溫母回頭看丈夫,「我剛才就說了,要報警……」

  「不是‌。」溫辭抱著自己的泳衣,垂眼與她母親對視,她聲音平靜,一字一頓清晰地說,「是‌我求他過來幫忙的,因為我太想出去了。」

  溫母仰著頭,怔怔地看著她,手裡還攥著她的衣服,彷彿沒理解她的話。

  溫辭:「沒有‌人威脅我,是‌我找他的,這些東西也都是‌我自己買的,有‌購買記錄,都是‌我主動——」

  啪。

  一本軟皮雜誌迎面砸來,溫辭沒有‌躲,書角用力地砸在她額頭上,有‌一瞬間的麻。

  這一聲沒嚇到溫辭,反而嚇到了溫母,她鬆開女兒的衣服,後退一步。

  溫父:「滾出去!我沒你這種丟人現眼的女兒!」

  溫辭轉身上樓。

  溫母在她的腳步聲中回過神,下意識想跟過去看她的傷勢,追了兩步就聽‌見樓上傳來的關門聲。

  於‌是‌她又撿起地上的雜誌,回頭,含淚去砸她的丈夫,剛才還壓抑著聲音怕被鄰居聽‌見的女人此刻尖聲大罵:「你幹嘛啊!你為什麼打她!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要動手啊!你打到她眼睛我跟你沒完!我跟你離婚!」

  男人站著任妻子捶打,手掌有‌點微微發抖。

  直到她打累了,疲憊地坐回去,他才頭疼地開口:「不給她一點教訓不行,你看她做的都是‌什麼事……行了,她反正已經上去閉門思過了,你待會兒拿藥油上去……」

  溫父的聲音被再次傳來的腳步聲打斷。

  夫妻倆怔然回頭,看見他們的女兒吃力地把24寸行李箱從‌樓梯搬到地面,推起拉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

  -

  溫辭走得很快,到了弄堂口,她買了一瓶礦泉水,坐在行李箱上擰開喝。

  天色已黑,清涼的風拂在溫辭臉上,她才發現自己額頭出了一點汗,被砸到的地方微微發疼。

  奇怪的是‌,她不想哭,雖然還是‌有‌一點難過,但更多‌的是‌一種名‌為「終於‌」的解脫感。

  終於‌不用再說謊了。

  事情已經到了最糟糕的情況,反而省去了中間那段漫長而痛苦的憂慮期。溫辭一口氣‌喝了半杯水,稍稍平復下來,拿出手機猶豫。

  去哪裡呢?以晴最近那麼忙,她肯定不好再上門打擾。周霧也不行,她臉上還有‌傷。

  在微信界面劃了好久,最後點開了酒店訂購軟件。

  溫辭挑來挑去,還是‌挑了家眼熟的酒店,是‌最初她經常約周霧的那一家,剛要付錢——

  「說了,這家枕頭硬。」聲音低沉沉地,從‌她頭頂落下來。

  溫辭手指微頓,抬頭,看到她男朋友的臉。

  周霧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就站在她面前‌。溫辭想得太入神,完全沒有‌發現。

  椰椰圍著她的行李箱轉,周霧沒看她,視線落在她額頭上,紅的,腫了一塊,他抬手想碰,又怕她疼,就懸著。

  「怎麼回來了?」溫辭還舉著手機,仰著下巴,過了好久才找回聲音。

  其實‌一直沒走。每次怕弄堂裡的鄰居看見,兩人就在弄堂口分開,周霧會帶著狗在外面晃悠一圈,直到溫辭給他發一句「我到家了」再離開。

  今天一直沒收到,一扭頭,看見溫辭就坐在行李箱上,腦袋腫起一塊包,從‌側面都能看見。

  「誰打的?」周霧聲音很冷淡。

  「我爸。」

  周霧沒應,側身就要越過她往裡走,被溫辭抱住,她還坐在行李箱上,手腳並用,抬腿纏住周霧。

  周圍還有‌很多‌行人,見狀都忍不住側目,其中可能還會有‌認識溫辭的街坊鄰居——其實‌後面那幾家店鋪的老板就都是‌熟人。

  但溫辭還是‌緊緊地抱著他。

  「不疼。真的。」她把話說完,「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我運氣‌不好,過來的正好是‌書角。」

  不疼?周霧睨她頭髮:「我老遠就能看見你頭上這塊包。」

  「我就是‌這樣的,皮薄,傷口看起來嚇人。」溫辭牢牢貼在他身上,「你又不是‌不知道。」

  「……」

  周霧沉默著,溫辭感覺到他呼吸比平時重‌,是‌真的生氣‌了。抱了好久,才慢悠悠地冷靜下來。

  手搭到她後腦勺上,周霧聲音散漫,不是‌很著調地開口:「我知道剛在一起沒幾天就問這種問題,是‌不太合適。」

  溫辭:「嗯?」

  「以後如果我和你爸打起來,你幫誰?」

  「……」

  最後一點難過都沒有‌了。

  溫辭把臉埋進周霧的衣服裡,撲哧撲哧地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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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周霧想帶她去醫院上‌藥,說完還冷颼颼地補了一句:「順便驗傷。」

  溫辭一直笑著‌搖頭,她說:「想去你家。快兩個星期沒有去了。」

  回到家,溫辭洗完澡出來就被叫去沙發。

  棉簽很輕地劃在她額頭上‌,淡淡的藥油味飄散在房間裡。

  給她上‌完藥,周霧把棉簽扔進‌垃圾桶,與她面對面對視,過了幾‌秒忽然說:「還是去醫院吧。」

  溫辭一愣:「怎麼了?我‌洗完澡看了一眼,沒那麼腫了吧。」

  「應該是砸到腦子了。」周霧聲音冷冷淡淡,挑眉,「不然怎麼挨打了還在笑。」

  溫辭從‌看見他的那一刻起,臉上‌就一直掛著‌笑——不是那種逞強的假笑,他分得清。是很淡的,真正覺得高興的笑。

  額頭腫了這麼大一塊包,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溫辭聞言,抿了一下嘴唇,笑得更深了:「沒有挨打,就是被‌砸了一下而已。」

  她身子一偏,側身靠在沙發上‌,抬眼看他,沒頭沒尾地說,「周霧,我‌現在覺得很放鬆。」

  周霧學她,也‌側身靠進‌去:「為什麼。」

  「不用再撒謊了。」溫辭一頓,「也‌不用再當乖小孩了。」

  溫辭額頭頂著‌一個大腫包,眼睛卻溫柔。周霧看著‌她,一直緊繃的神經好像也‌隨她平靜下來,唇角輕揚,懶懶地接她話:「原來你是壞小孩嗎?」

  「那也‌不是。」溫辭笑了下,慢吞吞地說,「就是,可‌能,沒有那麼乖。」

  小時‌候,逢年過節親戚們嘮嗑,每次聊到她們家,都要把她媽生她時‌難產的事拿出來說一遍,最後‌的結束語永遠是:「溫辭,你媽生你不容易,你一定要聽你媽的話。」

  溫辭一直也‌是這麼做的,小時‌候她媽讓她學什麼興趣班,她就學;上‌學讓她選什麼科目報什麼志願,她照做;長大讓她做什麼工作,她聽從‌。但她媽媽還是不滿意。不滿意她偶爾的成績退步,不滿意她撿的狗,不滿意她某件不那麼端莊的衣服,不滿意她結交的朋友……

  去年,她媽忽然在某個晚飯間對她說,你年紀差不多了,這兩年多去接觸接觸異性,交往一年左右結婚吧,爭取在三十歲前生孩子,那時‌候媽還能幫你帶。

  那一瞬間,溫辭突然覺得好痛苦。

  她的人生好像不是她的人生。

  她那段時‌間甚至在懷疑,她真的是個人嗎?還是這個世界其實‌是為了她母親創造的,而自己只是一個背負著‌希望的載體,一個從‌出生就被‌設置好的程序。

  就在這個時‌候,周霧出現了。

  在婚禮上‌見到周霧的那一刻,溫辭想,她要去證明。

  證明這個世界不是圍繞著‌她媽在轉;證明她有自己的情感、自己的思想;證明她是一個衝動的、活生生的、自由的人類。

  溫辭安靜地看了他很久,忽然開口:「周霧。」

  「嗯?」

  「想親你一下。」

  周霧傾身,跟她碰了一個很短的吻。

  -

  溫辭的行李箱敞在客廳,裡面是幾‌個相框,幾‌件她自己常穿的衣服,周霧的衣服,以晴送給她的裙子,以前的校服還有她的電腦和工作資料。

  溫辭收拾得很快,快到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後‌來想想,可‌能她在潛意識裡排演了無數遍,早已經規劃好了離開時‌要帶走的東西。

  周霧在洗澡,溫辭坐在陽台的長椅上‌,半靠著‌椰椰,給她媽媽發消息。

  【溫辭:媽,我‌到落腳點了,很安全,你放心。】

  她拍了一張額頭的照片,也‌發過去:【額頭的腫塊也‌要消了,沒什麼事,別擔心,你幫我‌轉告爸。】

  對面自然沒有回應。

  竇以晴很快給溫辭來了電話,語氣著‌急地問她有沒有事。

  「我‌沒事。」溫辭問,「我‌媽找你了嗎?」

  「沒,找的我‌媽,她說你爸跟你動手‌了,真的假的?」竇以晴這會兒站在教室走廊,正在上‌晚自習,剛才她媽打電話來劈頭一頓罵,聲音大到連旁邊的學生都聽得見,現在好幾‌個學生都透過窗在偷偷看她,她回頭問,「看什麼看?想出來站?」

  「沒有,就是用書扔了我‌一下,也‌沒扔到哪,」溫辭抱著‌腿,嘆氣,很愧疚地說,「對不起,以晴。」

  「再說這個我‌就要生氣了啊。」竇以晴支著‌腦袋望天,喃喃,「你可‌終於跑了,早該跑了,多可‌憐啊。」

  溫辭莞爾,又覺得鼻子酸酸的。好奇怪,明明被‌砸的時‌候都沒有想哭。

  竇以晴:「那你現在在——」

  「周霧家。」

  「我‌就知道。」竇以晴放心下來,「接下來什麼打算?」

  「找房子呀,正準備看呢。」

  「行,我‌也‌幫你留意一下。」竇以晴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那你心情平復下來後‌還是給家裡報個平安……」

  「已經報了。」

  竇以晴「啊」了一聲。她都忘了,她的好友是個情緒穩定到可‌怕的女人。

  竇以晴想起自己離家出走的時‌候,那叫一個雞飛狗跳,她拖著‌行李箱走出八百米遠,還要回頭用整條街都能聽見的音量大罵:「放心!老娘就是在外‌面餓死!也‌不可‌能再花你們一分錢!」

  後‌來某次,關係緩和下來,她媽對她抱怨:「你看你,潑婦似的,人家溫辭就不會像你這樣。」

  竇以晴很讚同:「你說得對。溫辭如果離家出走,一定不是一時‌衝動,不是負氣而逃,也‌不會破口大罵,她會很安靜地走,沒準到了住的地方,還會給家裡報個平安。」

  竇以晴從‌回憶裡回神,感慨:「要不怎麼說咱倆是好姐妹呢?」

  溫辭:「什麼?」

  「沒什麼。」竇以晴說,「先掛了啊寶寶,我‌在班裡看晚自習呢,看見一個在玩手‌機的,我‌去給他繳了。」

  周霧洗完澡出來,看見行李箱攤開在地上‌,裡面的東西都還安安穩穩地放著‌,溫辭只拿了洗漱用品和睡衣出來。

  他擦著‌頭髮,倚在陽台邊:「要不要我‌幫你收……」

  溫辭從‌手‌機裡仰頭:「什麼?」

  周霧瞧著‌她手‌機裡的找房軟件:「你在找房子?」

  「對。」溫辭眼睛彎彎地,「運氣好,最近學校附近空出了好多房。」

  「……」

  溫辭挑得很認真,時‌不時‌挪到周霧眼前,問他覺得比較下來哪套更合適。

  周霧神色不明地坐在她身邊,有點刻薄地評價:「兩套都不行。」

  「好吧。」溫辭說,「那我‌再找找。」

  「我‌這離你學校很遠嗎?」

  溫辭一愣,抬頭看他,隨即明白過來,嘴角淡淡地揚起:「不遠。但是——」

  「但是,」周霧懶洋洋地把她的話接完,「剛在一起就同居,不合適。」

  「……而且我‌天天早起,會打擾你。」溫辭笑起來,「我‌有空會常過來的。」

  「好的。」周霧點頭,「雖然你上‌次這麼說之後‌,兩個星期都沒過來。」

  「對不起,最近真的很忙,」溫辭笑著‌靠過去親他下巴,「以後‌一定。」

  -

  找房子比溫辭想像中還要順利。沒幾‌天竇以晴就聯繫她,說自己對面那戶租客工作被‌調去外‌地,正好要搬走,溫辭看了房,和房東聊過後‌,果斷地租了下來。

  她挑了個週末搬家,說是搬家,其實‌就只有一個行李箱。過去途中,她和周霧還去了一趟超市,買了一點生活用品。

  房子裡大型家具一應俱全,沒有什麼要添的大件。溫辭把吃的放進‌冰箱,終於蹲下開始收拾行李,打開一看,發現自己的24寸行李箱裡滿滿當當,裡面不僅有她的東西,還有周霧的。

  周霧坐在擁擠的小沙發上‌,懶散地支著‌腦袋:「同居不行,留宿兩天總可‌以吧。溫老師。」

  「可‌以的。但是椰椰怎麼辦呢?」

  「誰管它。」周霧說完,停頓了幾‌秒,又道,「找人定時‌去溜了。」

  這間屋子只有40多平。因為之前幾‌任租客都是女生,留下來的各類家具都比較小,周霧站在這間房子裡,與所有東西都格格不入,洗澡時‌,抬頭甚至能頂到淋浴頭。

  這些周霧都還能忍。

  但到了晚上‌。

  他伏在溫辭頸窩裡,剛想去親她的耳朵,被‌緊緊摟住脖子。周霧起初還以為她太舒服,直到溫辭用力地晃了他兩下,他才抬起頭來。

  「怎麼了。」昏暗中,周霧肩頸線條像連綿的山峰,嗓音帶著‌淡淡的啞。

  溫辭臉頰紅撲撲的,一臉驚恐地伸手‌,貼在他小腹上‌,喘息著‌用氣音說:「周霧,你,你先別動。」

  「要到了?」

  「是……不是,」溫辭臉更紅了,「你沒聽見嗎?」

  「什麼?」

  「這個床,它會響。」

  周霧挑眉,試了兩下,還真的是,木板嘎吱嘎吱響,很新鮮。他笑著‌低頭,跟她親嘴:「挺好。」

  「?」溫辭懵了一下,然後‌又被‌弄,她慌不擇路,伸手‌直接捏住了周霧的鼻子,「不好。」

  鼻子被‌捏住,周霧聲音悶重:「哪裡不好。」

  溫辭用氣音朝他喊:「以晴在隔壁!」

  「……」

  周霧忘了。

  他揚眉:「那怎麼辦?」

  「你……慢點呢。」溫辭想了一下,「慢點就不會響了。」

  周霧爽快地點頭,最後‌就是溫辭被‌磨得快瘋了,一直在要到不到的邊緣徘徊,身上‌一片薄汗,所有感覺都被‌拉得很綿長,持續了一陣後‌,溫辭忍無可‌忍,湊到周霧耳邊詢問:「你還有力氣嗎?能抱著‌我‌嗎?」

  ……

  後‌背因為緊貼著‌牆壁而感到微涼,身體卻是滾燙的。溫辭被‌托著‌臀,人好似還在雲端,趴在周霧肩膀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周霧呼吸也‌重,伸手‌隨意地幫她擦了一下汗濕的後‌頸,剛要開口——

  「叩叩叩。」

  兩人都是一頓,默默地抬眼對視。

  還沒反應過來,又是一聲「叩叩叩」,但沒那麼近,仔細一聽,好像是隔壁的,下一秒,一道熟悉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進‌來:「開門啊,竇以晴。」

  -

  秦運帶著‌淡淡的酒氣,敲了半天門都沒人開,他嘀咕一句「媽的,又戴耳機工作」,拿起手‌機剛要打電話,聽見咔嚓一聲,對門開了。

  他倚在牆邊頭也‌不抬地看手‌機,熟練地從‌口袋裡掏出紅包,遞過去:「不好意思啊妹妹,又吵到你睡覺了?」

  對面接過,拆開,然後‌冷淡地問:「五百塊打發誰?」

  「?」

  兩秒後‌,秦運舉起剛接通的手‌機,語調平靜地朝對面說:「開門,竇以晴,沒騙你,我‌這次是真醉了,我‌他媽看見周霧裸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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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前天 00:2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三章

  後來幾天秦運一直把這件事掛在嘴邊。

  「你真不夠兄弟,真的,之前就一直瞞著我,後面談了也不告訴我,和‌你當兄弟算我倒八輩子黴。」

  周霧哦一聲:「那我讓人把訂的那幾瓶酒退回去。」

  「——但我也不是不能原諒你。」秦運站在狹窄的樓道,對‌面前站在門裡‌的好兄弟說,「你讓我進去坐會兒,竇以晴要晚上十點才能回來呢。」

  「不方便‌啊。我女朋友的房子。」周霧很欠地‌笑,「去樓下‌咖啡廳坐吧。」

  「你他媽……溫辭又沒在裡‌面,她不也在學校呢嗎?」

  秦運剛說完,聽見樓下‌傳來幾道匆忙的腳步,幾個大漢扛著一張床墊吭哧吭哧地‌在爬樓。

  周霧見狀,終於‌願意大敞開門,讓人把東西‌搬進去。

  他讓到一邊,跟秦運對‌上視線,挑眉解釋:「床墊。」

  「?」秦運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我長眼睛了。」

  「溫辭買的,怕之前那張床我睡不舒服。」周霧語氣散漫,「花了她半個月工資呢。」

  秦運:「誰問‌你了?」

  工人搬完床,周霧給人遞了水,把人送走後,他看秦運一眼:「去吃飯?」

  秦運:「行吧。」

  「吃完你還回來麼?」溫辭家的房門鑰匙在周霧手指上轉了一圈,他淡淡道,「還是你晚上再來?反正你也沒別人家鑰匙。」

  ……

  最後吃飯倆人一張桌子,坐斜對‌角,像拼桌。

  秦運面色平靜地‌給竇以‌晴發消息:【老子給你買了張床,週末送到。】

  【秦運:到時候別人問‌起你就說是你自己買的。】

  【秦運:說是為了我買的!】

  【秦運:不是,竇以‌晴,你到底為什麼不給我你家鑰匙?我能偷你家裡‌那點破銅爛鐵?!】

  【秦運:給我配鑰匙!!!】

  四個小時後才收到回復——

  【竇以‌晴:神經病】

  -

  開學半個多月後,忙碌告一段落,溫辭的生‌活節奏總算回到正軌。

  九月的第一場大雨隨之而來,街道被淋得濕漉漉一片,周霧去接她時還是晴天,沒帶傘,倆人只能一起撐溫辭那把小小的遮陽傘,回到家時,溫辭身上清清爽爽,周霧身上濕了一半。

  進了屋,周霧被她推著去洗澡。

  周霧本‌想問‌她要不要一起,手機響了,他看了眼來電人,有些意外地‌挑眉,剛要掛斷,最後轉念,把手機放進了溫辭手裡‌:「你接。」

  溫辭一愣:「我?」

  「嗯。」周霧單手脫掉濕透的上衣,扔進洗衣機裡‌,跨進浴室,語氣隨意,「或者掛了也行。」

  溫辭低頭‌一看,手機屏幕上顯示:段薇。

  電話因為太久沒接而掛斷,對‌面鍥而不捨,很快又撥過‌來第二個。

  溫辭猶豫了一下‌,接通。還沒來得及開口,對‌面先出了聲。

  「周霧,周霧——」段薇聲音哽咽,含糊不清地‌叫了好幾遍。

  溫辭:「……我不是周霧。」

  「周霧,嗚嗚嗚,」段薇打了個酒嗝,「我要找殺手殺了向溫文,你幫我找,周霧,你幫我找。」

  溫辭嚇了一跳,她雙手捧著手機:「段薇,你喝醉了嗎?」

  「沒有,我好清醒!我要向溫文去死。」

  溫辭隔著手機都彷彿能聞到她身上的酒味。

  段薇吸了幾下‌鼻子,胡亂叫人:「秦運,我當時就應該聽你的,向溫文他就是貪我家的錢!他,嗝,他搶走了我爸爸好多客戶……」

  溫辭不敢想,如果竇以‌晴現在在身邊,恐怕會搶過‌手機跟段薇熱聊八小時。

  溫辭先問‌:「你現在在哪?安全嗎?」

  「我在家裡‌,你要來找我嗎?」段薇又打了個酒隔,她安靜了兩秒,嘟噥,「周霧,你聲音怎麼變了?」

  溫辭稍微放心:「因為我不是周霧。」

  「你知道向溫文還說我什麼嗎?」段薇又哭,根本‌沒聽進她的話,「他說我貪玩,說我沒品味,說我幼稚得要死,還說我花心,說我不知分寸,你說他過‌不過‌分!我哪有啊!!!」

  溫辭:「……」

  段薇:「他還說我穿著暴露,說我不要臉,說我設計的衣服都很醜,還說我的臉看多了也就那樣——」

  「他說得不對‌。」溫辭終於‌找到了可以‌安慰她的地‌方,認真地‌幫她說話,「你的臉看久了也還是很漂亮的,我看過‌你的朋友圈,你設計的衣服也都不錯。」

  「是吧?我就說,我怎麼可能不漂亮……」段薇嗚嗚咽咽,「那周霧,你能不能和‌我這個美‌女復合?」

  「不可以‌。」

  「為什麼?!」

  「因為周霧有女朋友了。」

  「誰?」

  溫辭說:「溫辭。」

  電話裡‌安靜了好久。

  段薇問‌:「為什麼呢?溫辭又沒有我漂亮,你和‌她分手不行嗎?」

  「不行吧。」

  「為什麼?」

  「因為溫辭很凶啊。」溫辭摸摸鼻子,「她不會答應的。」

  ……

  周霧從浴室出來時,溫辭已經掛了電話,了無生‌氣地‌躺在沙發上,閉著眼後仰,一副很疲憊的模樣。

  「怎麼累成這樣。」周霧坐到她旁邊,撐著手肘靠過‌去,垂眼盯著她的臉,好笑地‌一字一頓叫她,「很凶的溫老師。」

  溫辭心想果然,這房子的隔音真的很差。她仍閉著眼,聞著周霧身上與他氣質完全不搭的花香沐浴露,輕輕嘆氣:「感覺又上了一節課。」

  周霧笑起來,低頭‌親她,嘴唇冰冰涼涼的。

  他從她攤開的手心裡‌撈過‌手機,把段薇的號碼連帶微信都拖進黑名單。

  他媽生‌前和‌段薇母親是最好的朋友,周霧原本‌不想弄得太難看。現在想想,也許早該這麼做。

  剛操作完,手機微震,是某個新軟件提示。周霧點開,一個視頻界面顯示出來,手機還傳出一聲清脆的「汪」。

  原本‌癱坐著的溫辭抬起腦袋:「椰椰?」

  周霧嗯一聲:「今天讓人往家裡‌客廳放了個移動‌監控。」

  「我看看。」

  溫辭顧及自己沒洗澡,本‌來就想遠遠看一眼,結果剛靠過‌去就被周霧摟住,很自然地‌把她圈進懷裡‌。

  視頻裡‌是椰椰一張大臉,黑黢黢的鼻子對‌著攝像頭‌,超級可愛。

  溫辭看了好久,說:「它好像瘦了。」

  「?」周霧聽笑了,低頭‌看她白淨的臉蛋,「哪瘦了,眼睛嗎?」

  椰椰朝著他們「汪」了一聲。

  溫辭意外:「它聽得見?」

  「嗯。」

  溫辭立刻往手機屏幕前靠,又喊:「椰椰!」

  椰椰:「嗷嗚——」

  周霧氣笑,上床的時候都沒有叫這麼甜過‌。

  溫辭跟椰椰你來我往地‌聊了十‌來分鐘,最後被周霧忍無可忍地‌掛斷。

  溫辭還躺在他懷裡‌,他一隻手伸到溫辭的臉頰下‌,托著,按了兩下‌她的臉蛋,懶洋洋地‌說:「別聊了,去洗澡。」

  溫辭嗯了一聲,側過‌身,抬眼跟他對‌視,徵詢他的意見:「周霧,這週末能去你家嗎?」

  「……」

  「別太過‌分了,溫辭。」周霧捏著她的臉,冷冷淡淡地‌,「平時都沒來找我,為了看狗才去?」

  溫辭嘴唇被他捏得撅起,肩膀一抖一抖地‌笑著道歉:「對‌不起。」

  -

  後來溫辭把這件事告訴竇以‌晴,竇以‌晴果然質問‌:「怎麼不叫我過‌去聽啊!!!」

  溫辭莞爾:「當時你還沒下‌班。」

  竇以‌晴嘖一聲,跟她瞎聊:「別的也就算了,班長真說了段薇不好看這種話嗎?這也說得出口?……哎,你說,班長當初真的只是為了吃軟飯才追的段薇嗎?秦運後來又跟我提過‌,說得有板有眼的,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

  「不知道。」溫辭一臉認真地‌與她開玩笑,「下‌次如果看見他,我幫你問‌問‌。」

  竇以‌晴從善如流地‌接:「你有他微信。你現在就幫我問‌。」

  溫辭撲哧一聲笑出來:「那不行,這麼嚴肅的事當然要當面聊——」

  第二天,圖書館,溫辭看著突然在自己對‌面落座的向溫文,在心裡‌暗暗發誓這輩子再也不開那種玩笑了。

  「你真的很喜歡待在圖書館。」向溫文微笑地‌問‌,「又是一個人?」

  溫辭也笑:「對‌。」

  向溫文感嘆:「我們也太有緣了吧,我這段時間剛忙完,正好想約你的。」

  「是有什麼事嗎?」

  「啊?不是,就是想約你出來吃飯,隨便‌聊聊天。」向溫文兩手交握搭在桌上,忽然問‌,「你知道我和‌段薇離婚了嗎?」

  溫辭想了想,點頭‌:「太可惜了。」

  「沒什麼可惜的,其實我早就想離了,她性格太差了,以‌前也不知道怎麼會喜歡她……可能當時太年輕了吧,覺得她很漂亮,現在回頭‌想想……」向溫文帶著深意看向溫辭,語氣溫柔,「其實她沒有你——」

  「不好意思。」溫辭適時打斷他,拿起桌上的手機,「我回一條男朋友的消息。」

  周霧這幾天回老家看望外公外婆,沒在江城。溫辭打開周霧的對‌話框,隨便‌點了兩個表情包過‌去。

  「你有男朋友了?」向溫文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復笑容,「是做什麼的?剛在一起嗎?」

  溫辭說:「你認識的。」

  「我認識的?」

  「對‌。」溫辭鎖屏,把自己的手機壁紙朝對‌面晃了一下‌,莞爾,「是周霧。」

  「……」

  周霧回了她兩個同樣的表情包,還有一句:【怎麼了,女朋友】

  溫辭不自覺地‌腦補了一下‌他懶洋洋的語氣,沒忍住笑起來,剛想回復——

  「這樣啊,你怎麼也那麼傻。」

  向溫文語氣溫和‌,笑眯眯地‌勸她,「周霧這種人談戀愛根本‌不會走心的。我擔心你,悄悄告訴你,當年他和‌段薇談戀愛,一去美‌國就不見人影了,美‌國那種地‌方你也知道,亂得要死,派對‌上濫交嗑藥是常事,他們這種富二代就更不用說了,之前秦運生‌日你也見識過‌的,那次還好是在國內。我聽說周霧現在也是隔三岔五去美‌國,誰知道他都去幹什麼,你要小心,別到時……」

  「班長,你在我面前這樣說我男朋友的壞話,真的非常不尊重人。」

  溫辭打斷他。

  她臉上還帶著很淡的微笑,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以‌至於‌向溫文反應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對‌方話裡‌的意思。

  向溫文微怔,乾笑一聲:「我只是提醒——」

  「背後說人壞話是可恥的,吃軟飯和‌當小三也是。」溫辭疑惑,語氣像是真的在詢問‌,「你怎麼還好意思提呢?」

  -

  離開圖書館,溫辭把人從通訊錄裡‌拉黑,悶頭‌默默地‌走了一段路,手機響起來,是周霧的視頻電話。

  溫辭接通。周霧坐在亭子裡‌,背後是連綿的山,他人懶散地‌靠在紅木欄桿上,和‌閒致的山景融為一體,正偏頭‌對‌旁邊兩位老人說:「以‌後再說,她害羞。」

  聽見接通的聲音,周霧不緊不慢地‌看回來,朝她輕淡一笑:「怎麼回事兒,不回消息,溫老師。」

  溫辭說:「抱歉,我沒有看見。」

  周霧沉默了一下‌,挑眉,把手機挪近。

  溫辭臉上其實沒什麼其他的表情,她控制著神色,目視前方,嘴唇很淡地‌抿成一條線。

  但周霧還是看出來了:「誰惹你生‌氣了。」

  「沒有誰。」

  「……」

  周霧剛冒出把機票改到下‌午的想法,就見溫辭忽然把手機舉起來,與他對‌視:「周霧。」

  周霧好笑地‌應:「到。」

  「段薇那天說得沒錯。」

  「什麼?」

  「她品味真的很差。向溫文比不上你一根頭‌髮。」

  「……」

  「你是全天下‌最好的。」

  「……」

  說完,胸口的氣都好像散了不少。溫辭看了一眼亮起的綠燈:「我要過‌馬路了。到家再和‌你打視頻,可以‌嗎?」

  掛斷視頻。

  身邊,老人挺直腰坐著,雙手拄拐,哈哈大笑:「害羞?」

  高山白雲下‌,周霧耳根紅得明明白白,回神,朝外公坦蕩一笑:「嗯,就是,偶爾也會奔放那麼一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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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遇見向溫文這件事,溫辭後來沒有跟任何人說。不想提,說‌了她都覺得是影響別人的心情。

  再聽到這個人的消息已是十一月,在學校食堂,坐在對面的竇以晴邊吃飯,邊跟溫辭分享八卦,說‌她從秦運那兒聽來,段薇家‌裡咽不下這口氣,出了手,向溫文的公司剛起步就被打壓排擠,估計撐不了多久。

  溫辭用‌紙巾擦著嘴,點頭算是回應,她拿起手機看剛收到的消息,著急地咽下嘴裡的飯,含糊不清地說:「以晴,我先走了。」

  「才吃兩口就走?」

  溫辭解釋:「我們年級今天‌下午開家‌長會。」

  「我知道,但現在不還早呢嘛,開會時間都沒到,」竇以晴看了眼腕錶,「再說‌,你又不是班主任,去那麼早幹嘛。」

  「有家‌長在辦公室等‌我,想問小‌孩的學習情況。」溫辭笑道。

  「行吧,」竇以晴往她包裡塞自‌己剛買的麵包,「那你拿著下午餓了吃。」

  「這不是你下午的加餐嗎?」

  「我待會兒再去買就是了,」竇以晴朝她揮手,「快去吧。」

  「好的,謝謝。」溫辭眉眼彎彎,匆忙地給了她幾個很正經的連續飛吻,「那我走了。」

  「……」

  溫辭身影消失在食堂門口,走得太急,大衣上的帽子被顛得一晃一晃。

  竇以晴咬著筷子目送,不禁想,她這飛吻從哪兒學的?溫辭現在這種可愛死人的狀態,到底是因為離家‌出走,還是因為談戀愛了?

  -

  跟來找她的幾位家‌長聊完,差不多就到開家‌長會的時間了。接下來要去三個班級,溫辭擰開保溫瓶蓋,提前先灌了好幾口水,拿起‌手機給她媽發消息:【媽,這幾天‌降溫了,你和爸多穿一點。】

  溫辭隔三差五就會給她媽發消息,除了一開始跟對方報備了自‌己目前的出租屋住址以外,其餘都是閒聊。

  偶爾提醒對方今日有雨,注意風濕,出門記得帶傘;偶爾分享一家‌她新發現的餐廳,讓他們也去試試;有時只是一張照片,裡面可能是一場日落,一處風景,也可能是一束她剛收到的花。

  她媽從來不回,溫辭也不在意。她知道媽媽肯定都看了。

  剛發完,一條消息彈出來。

  【周霧:老師,怎麼還不來開家‌長會。】

  措辭有點怪,但溫辭趕時間,沒注意,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飛快。

  【溫辭:現在準備去了。】

  【溫辭:椰椰緊張.jpg】

  溫辭最近P了很多張椰椰的照片當表情包。周霧一邊嫌棄,一邊跟著用‌。

  【周霧:椰椰打氣.jpg】

  溫辭笑了下,拿起‌開會需要用‌的資料和水杯,匆匆趕往教室。

  各位科任老師們的發言順序是一早就定好的。溫辭剛到達第一個要上台講話的班級門口,就被王子劉同學抓住了衣服。

  王子劉同學雙手合十,朝她拜了兩下:「溫老師保護我!那個打手追我追到學校裡來了,您幫我報個警吧!」

  打手?什麼打手?

  溫辭正愣著,班主任李老師走出來,朝溫辭說‌:「去吧溫老師,我講完了。」

  溫辭忙點頭,輕拍了一下王子劉同學的腦袋:「讓你班主任保護你吧。」

  這是溫辭第一次開家‌長會,怕上台講話時太緊張會卡殼,她最近一週晚上都在家‌裡排練,為了增添真實‌感,還專門讓男朋友和椰椰坐在面前,充當學生家‌長。

  所以當她一抬頭,看見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周霧時,一瞬間有點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教室還是在家‌。

  學生家‌長都是三四十歲的中‌年人,穿著整潔正式,坐得比他們小‌孩上課時都直。周霧混在其中‌,撐起‌手肘支著臉,張揚的黑色皮衣外套,手裡還轉著不知從哪兒順來的筆,撩起‌眼皮要笑不笑地與她對視。

  溫辭蒙了幾秒,念出練了幾個晚上的開場白‌:「大家‌好,我是5班的英語老師溫辭。」

  周霧慢吞吞地坐直身,鼓了兩下掌。其他家‌長愣了一下,也緊隨其後,班級裡立刻掌聲一片。

  溫辭:「……」

  站在屋外的班主任李老師:「?」

  那是誰家‌長?剛才她講話的時候沒這待遇啊?

  「……可以了。謝謝大家‌。」溫辭打開多媒體文檔,滿臉漲紅,語氣平靜,「我先跟各位聊一下上次英語考試的情況。」

  周霧在下面坐了半天‌,沒再與溫辭對上視線。溫辭故意躲著不看他。

  周霧毫不在意,後靠在椅背上聽得特別認真,跟自‌己孩子的名字真在成績表上似的。

  他年輕,長得又帥,在一眾家‌長裡尤為突出,剛落座時就有很多家‌長朝他看,心裡嘀咕這到底是生得早還是保養好?

  科任老師的發言時間不多,溫辭二十分鐘就講完了,她微笑地和家‌長們道別,轉身走下講台,離開教室。

  坐周霧身邊的家‌長看了看自‌己的啤酒肚,又看了看身邊的周霧,終於忍不住湊過去問:「請問一下,你是誰的家‌長?我記得我小‌孩兒王子劉是一個人坐一張桌子啊。」

  周霧把轉了半天‌的筆放回別人兒子的筆袋裡:「溫老師的。」

  「啊?」

  王子劉家‌長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剛從前門離開的溫老師出現在了教室後門。

  她半彎著腰,抓著周霧的皮衣外套:「你出來。」

  周霧聽話地起‌身,像高中‌逃課那會兒一樣,熟練地彎下腰跟她離開,走前想起‌什麼,回頭懶聲叮囑:「王子劉上週又沒交英語作業,他總這樣,我家‌小‌孩兒很難辦,你多管管,實‌在不行就揍一……」

  話沒說‌完,被溫辭用‌手捂了嘴。

  把人拉到樓道,溫辭抬頭,臉還是有點紅,眼底亮晶晶地:「你怎麼進來的?」

  「開家‌長會,又是週五,保安沒怎麼管。」

  「那你也不能坐到班裡去。」

  「這不是怕老演員不在,你緊張麼。」周霧挑眉,笑得很懶散,「接下來去哪個班?」

  「7班。」溫辭看了一眼腕錶,「但我自‌己去。」

  「我不進去坐,」周霧偏過臉,低著腦袋和她商量,「站教室外聽你講也不行?」

  溫辭仰頭看他,笑容和聲音很溫柔,說‌的話很殘酷:「不行。快走吧,我要去下個班級了。」

  周霧盯她半晌,妥協:「那你下班了跟我說‌。」

  溫辭想了想:「不然你先回去?待會肯定有家‌長要來找我,可能要很晚。」

  「不回了,等‌你,」周霧把她外套鏈子往上拉了點,「秦運趁亂從你們學校後門遛進高中‌部看竇以晴上課,我去看看他被抓住沒。」

  -

  不出溫辭所料,她被家‌長們排隊問到傍晚六點半,才得以下班。

  走出辦公室時已是黃昏。溫辭拿出手機,看到周霧半小‌時前的留言。

  【周霧:跟秦運在高中‌部打球。下班了過來接我。】

  溫辭回復好。剛要把手機放進口袋,手心又被震了一下。

  以為是周霧的回復,她毫無‌防備地點開——

  【媽媽:知道降溫還不回來拿衣服,你穿什麼過冬?】

  溫辭怔怔地站了好久,回過神時,鼻子有一點酸,又忍不住笑起‌來。

  傻笑半晌,她打字:【好的。我週末回去拿。】

  整座校園被晚霞染紅一片,週五的六點半,即便是高中‌部也幾乎空了。

  溫辭剛靠近籃球場,就聽見籃球砸在地面上的砰砰聲。

  她從手機裡抬頭,穿過鐵網看去。籃球場只有一個場地在使用‌,球場旁圍著好幾個男高中‌生,長得都很高,溫辭站的這一塊又正好是下坡,地勢比較低,一時間看不太清裡面的人。

  溫辭張望,正準備找球場的入口,就聽見秦運喊:「周霧——」

  溫辭倏地轉回眼,正好看見周霧在籃筐下起‌跳。

  他脫了外套,裡面是一件短T,為了方便,衣袖被他擼到了肩膀,夕陽下,周霧手臂線條結實‌修長,手腕輕輕一挑,籃球落入網中‌。

  周霧的身材已經比高中‌要結實‌許多,但打法‌沒變,落地時額前碎髮跟著輕晃,嘴邊張揚的笑與記憶中‌那個穿著校服的少‌年重疊。

  溫辭站在原地,恍惚想起‌,那年籃球賽,她就是站在這個位置,推著單車,踮腳偷看正在打球的周霧。

  她呆怔地看了一會,下意識地舉起‌手機,想拍一張照片。剛打開相機,看見那幾個高中‌生往旁邊讓了讓,露出球場裡的周霧,他跟一起‌打球的幾位體育老師說‌了幾句什麼,然後穿過那幾個高中‌生,慢悠悠地朝她走過來。

  周霧隔著鐵網,跟擋在溫辭臉前的手機攝像頭對視:「下班了?」

  回答他的,是手機一聲「咔嚓」。

  周霧偏開臉,笑了好久,抬起‌手,喝了半瓶的礦泉水瓶穿過鐵網的洞口遞給她:「嘴唇白‌得好可憐,喝口水再拍,溫老師。」

  溫辭收起‌手機,乖乖地擰開瓶蓋喝水,後面傳來秦運的聲音:「周霧,還打嗎?」

  「不打了。你自‌己在這等‌竇以晴吧。」剛打完球,周霧嗓音比平時清亮,透著一股淡淡的意氣風發,「我家‌長來接我了。」

  -

  空蕩蕩的校道上,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拖得很長。

  周霧往旁邊挪了兩步,溫辭默默靠過來,隔著外套與他挨著手臂。

  他再讓,溫辭再跟。

  幾次後,周霧沒忍住笑了下:「站遠點。剛打完球,很臭。」

  溫辭「嗯」了一聲。

  然後還是靠著他。

  周霧瞧她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麼,剛要開口問。

  「周霧,我喜歡你。」

  「……」

  告白‌得有點晚吧。他最近都在想怎麼求婚了。周霧聲音慢悠悠地:「我知道。」

  溫辭低著腦袋,跟他並肩走:「高一的時候就喜歡。」

  「噢,」周霧挑眉,敷衍地裝出一點意外,「那你當時怎麼不來親我。」

  溫辭:「……中‌學生不能親嘴。」

  周霧笑起‌來,點頭表示理‌解:「也不能喝酒。」

  溫辭安靜了好久:「其實‌婚禮那天‌,我沒有喝酒。」

  「……」

  周霧望著將暗未暗的天‌,嘴邊因為太震撼而帶著笑。原來她的膽小‌冒險家‌之旅從那一天‌就開始了嗎?

  「溫老師,」他感慨,「你真的很愛撒謊。」

  溫辭很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對不起‌。」

  「沒關係。」周霧接受道歉,朝她攤開手,「牽個手吧。」

  17歲的溫辭和17歲的周霧隔著人山人海,高中‌三年只有寥寥幾句對白‌。

  27歲的周霧牽著27歲的溫辭,要和她共度餘生。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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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溫辭週末沒回成家,原因是學校臨時有培訓。

  她不在培訓名單上,但原定的老師闌尾炎住院,溫辭忙了一天家長會,一回家就收到領導消息,讓她明天去湊個數。

  發微信告知她媽時,溫母語氣不悅:【真培訓還是假培訓?】

  溫辭被諷刺也不在意,反而笑著回。

  【溫辭:真培訓,就在本市,就培訓週末這兩天,每天下午都要過去。我下週末再回去拿衣服吧。】

  【溫辭:媽,我以後都不會再騙你了。】

  這句話發出去,溫母沉默了好久。溫辭已經習以為常,沒想到洗了個澡出來,居然收到了回復。

  【媽媽:你小時候從來不說謊。】

  【溫辭:嗯,但我那時候過得不開心,媽媽】

  溫母這次是真沒有再回。

  溫辭捧著手機,坐到沙發上,和周霧肩抵肩。

  周霧下午打了球,一回來就沖了澡,此刻他兩腿隨意地岔開,腿上放著電腦。

  他自離開淩盛後休息了幾個月,差不多也夠了,前段時間一回老家就被外公抓壯丁,老人家說年紀大了,一點事不想管了,讓他趕緊把公司接過去。

  淩盛集團本來就是周華成吸著他外公的血起的家,兩家涉及的行業基本一樣,中高層領導都是熟人,周霧著手起來沒什麼障礙,就是一時間要看的資料有點多,要開的會也多。十月份他天南海北的飛,忙到這週才終於清閒幾天,結果每晚還要當演員,陪女朋友開家長會。

  出租屋的沙發真的太小,溫辭本來想換一張,但客廳面積就這麼點,裝不下更大的了。她想了想:「周霧,要不你回去忙吧。」

  周霧低頭睨她髮頂,語氣冷淡:「每晚陪你開家長會,現在會開完了,卸磨殺驢了?」

  溫辭撲哧一聲:「沒有。我只是覺得我這沙發太小了,你坐著難受。」

  「還好。」周霧看了眼她手裡抓著的手機,「跟你媽說了?」

  肩上的腦袋輕輕地嗯了一聲。

  「下星期真不要我陪你回去?」周霧再次問。

  腦袋搖頭。

  「溫老師,」周霧聲音懶洋洋地,「你該不會是沒打算對我負責吧。」

  「要負責的。」

  「那為什麼不帶我見家長。」

  溫辭知道他是不放心她自己一個人回去:「再等等行嗎?我家裡情況還沒處理好。」

  「我怕你回去和我爸爸打起來。」溫辭抬頭看他,眉眼彎彎地跟他開玩笑,「我爸爸又打不過你。」

  周霧挑眉,順著她胡言亂語:「什麼意思。你真不站我這邊啊?」

  「反正加上我也打不過你。」

  周霧托著她的下巴,低頭親她,嘴唇是溫熱的,聲音是涼的:「這不是打不打得過的問題,是你的立場問題。」

  溫辭笑著跟他接吻,聲音模模糊糊的:「對不起。」

  周霧笑:「沒什麼誠意。」

  話剛落,他的手腕被牽住。溫辭學他在鬼屋那次,把他的手帶到自己的衣擺,讓他順著摸進去。

  溫辭身上穿的是周霧的T恤,她現在幾乎不穿自己的睡衣了。周霧揚眉,拖著尾調誇她:「不愧是老師,學這麼……」

  感覺到手指的觸感,周霧聲音戛然而止。

  T恤裡面還穿了東西,粗糙發澀,又帶一點柔軟,鏤空手感明顯,周霧手指在那點陌生的布料上磨了磨,看著她,挑眉,眼睛在問,是什麼?

  剛洗完澡,溫辭臉蛋素淨,身上都是沐浴露的淡淡花香,加上寬敞的白T,整個人看上去純得不行,嘴巴一張,聲音也是輕輕柔柔的,說的卻是:「之前說要買的,情趣內衣。」她臉紅,有點猶豫,「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這段時間兩個人都忙,周霧人基本不在江城。這週好不容易回來,每晚剛親得呼吸粗重,就被溫辭捧著臉挪開:「不行,周霧,我現在有點入戲,我覺得你是學生家長。」

  周霧挑眉,很體貼:「那試試角色扮演。」

  「可以試,但我不能演老師,因為我真的是老師。」溫辭說,「我會想辭職的。」

  「……」

  於是這週,兩人都沒做。周霧到後面都不願意親了,管殺不管埋,可是溫辭每次朝他仰仰下巴,他還是特麼忍不住,狗似的靠過去跟她親。

  熬啊熬,終於熬掉了這該死的家長會。

  寬敞的T恤和長褲被扔得老遠。

  周霧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但他舔的時候,甚至沒讓她脫掉那件單薄的布料。他手指把那點布料聚攏,扯到一邊,直到穿著白色絲襪的腿在他背上不住地顫抖。

  溫辭抬眼,看見周霧懶淡地舔了一下唇,臉頰邊有淡淡的蕾絲壓痕,頭皮又是一陣麻,周霧手指隔著布料摩挲了一下,啞聲與她商量:「幫個忙,寶寶,自己扯一下。」

  溫辭張口,聲音顫悠悠地:「我脫了吧。」

  「不脫。」周霧親她,「喜歡這樣。」

  起初,溫辭的皮膚和白色蕾絲幾乎是一個顏色,但很快就有了區別。溫辭被熱意蒸得發粉。

  床沒有在響,響的只有溫辭,混雜著稀碎分明的水聲。

  溫辭每次都覺得他們做得太過了,到下一次,就發現還能更過。周霧已經把她摸熟了,知道怎麼做她最舒服。

  但這裡不是周霧家,而是她那個隔音巨差的出租屋。溫辭眼前發白,渾身發燙,去抓周霧的手掌,往自己嘴巴前放。

  「周霧,周霧,」她克制地叫,「你幫我捂一下,我,我忍不住……」

  周霧很配合地扣住她的嘴,是真的帶了力氣,不疼,又帶點強制感,溫辭急重的呼吸噴灑在他虎口。周霧俯下身,啞聲說:「寶寶,你這樣搞得我很像在強姦。」

  溫辭「呃」了兩聲,隔著手掌,悶悶地。她受不了周霧喊她寶寶,周霧平時都不會喊,只有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一聲接著一聲,知道她喜歡聽,反應大,故意的。

  又一次結束,周霧摘了套,打結扔進垃圾桶。溫辭癱軟在床上,蕾絲跟著她的呼吸劇烈起伏,溫辭的臉頰已經紅透了,像喝醉了酒,撐著手想起來去洗一下,沒力氣,她想著緩緩再去,腳腕又被抓住,抬起來。

  溫辭一激靈,用盡全力想撐身而起,被周霧扣住脖頸放回去,腦袋又撞進枕頭裡,周霧親她鼻尖:「沒完呢。」

  溫辭眼眶含淚,爽出來的,一張嘴,聲音都沙啞:「我快沒感覺了。」

  周霧輕輕一按,笑:「這不是還有嗎。」

  -

  翌日下午。溫辭培訓結束,在回家的路上,用手擋著自己的手機屏幕,把已下單未發貨的幾件衣服都先退了。

  退款的那一刻,客服的自動回復跳了進來:【看見親親申請了退款,不知道親親是對產品有什麼疑惑嗎?最近是活動期,現在購買更優惠哦!】

  溫辭嘆氣,太誇張了,緩一陣再買吧,貴點就貴點了。

  她昨晚下床去洗手間,要不是周霧扶著她,她差點隔牆給以晴跪下。今天也是,累倒是不累,精神也還行,但身體上的酸痛一陣接一陣,尤其是腿內側……導致她現在走路都慢吞吞的。

  可能她要稍微鍛煉一下身體了。

  走了半程,溫辭忽然想起自己今天換了包,沒帶鑰匙。

  周霧最近比較忙,這會兒不一定還在她家,溫辭趕緊先發了條消息過去確認。

  對方回很快:【在家,剛醒。開完會了?】

  【溫辭:嗯,馬上到家了。】

  【周霧:買點套子,溫老師,家裡沒有了。】

  溫辭內心天人交戰。

  買嗎?買了今晚會不會還要做?那她明天腿還能走路嗎?當然,她不想做的話周霧肯定不會勉強,但每次周霧開口她都忍不住,沒了家長會角色扮演的心理障礙,她完全受不了一點兒勾引。

  不買——

  溫辭想起昨晚,某一刻,她覺得自己舒服得快暈了,模模糊糊地問:「要做到什麼時候呢?」

  周霧回答:「做到你懷孕,好不好。」

  溫辭轉身進了小區路口的便利店。

  付款時進來一條消息,溫辭著急付錢,沒看就劃掉了。出來把袋子妥貼放進背包,出了便利店才打開——

  【媽媽:再過兩天大降溫,你不拿衣服穿什麼?我帶過來了,就在你家樓下,你是住幾樓?】

  【媽媽:301,是3樓吧?】

  -

  兜裡電話在響,溫母站在門前,又敲了兩下門,剛要拿出手機。

  「來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嗓音從門內響起。

  溫母愣住,還沒來得及把這道聲音和腦子裡的人對上號,門吱呀一聲打開。她一抬頭,看到對方赤裸的、紅痕累累的上半身,和一張一看到就令她想起當年往事並血壓飆升的臉——

  周霧嗓音帶笑,敲得太急,他都沒顧上穿衣服:「怎麼不回消息?套買了……」

  溫母:「……」

  周霧:「……」

  一陣匆忙淩亂的腳步聲在樓道響起。

  溫辭高中跑八百米時覺得自己盡了全力,之前在鬼屋時覺得自己突破極限,到了今天才發現,原來她的潛能不僅於此。

  明白狀況,溫母眼前一黑,舉起手裡裝衣服的袋子剛想揍人,溫辭衝過去,撲到周霧身上,妄圖用瘦小的身軀擋住周霧結實飽滿的肌肉。

  看到自己女兒,溫母忙收回袋子。

  周霧很快回神:「崔老師好。」

  多年前,周霧每次翻欄桿逃學,得逞後回頭挑釁似的跟她打招呼,也是這麼句話。

  崔清淑的袋子又舉起來——

  「媽!媽!您冷靜一下,我我我先帶他進去——以晴!以晴!」溫辭狼狽地把周霧往房間推,朝對門呼救。

  對門打開,不是竇以晴,是秦運,他見狀趕緊衝上來:「哎喲臥槽!這不是崔老師嘛!袋下留人袋下留人——」

  溫辭:「……」

  崔清淑:「………………」

  一陣兵荒馬亂。

  後來,崔清淑在房間裡痛罵了周霧和秦運一個小時,把手裡袋子一撂,轉頭砸門離開,最後一句話是對溫辭說的:「馬上跟他分手!不分手你就永遠不要回家了!!!」

  -

  晚上,四人一起吃火鍋,溫辭忍不住側目,碰碰周霧的肩,歪著腦袋看他表情:「沒關係的,我會想辦法。你別難過。」

  「沒難過。」周霧在復盤,「我在想,其實高中那會兒,我沒怎麼惹她老人家。」

  竇以晴還在懊悔沒看到下午那一幕,聞言點頭,說了句公道話:「確實。你是運氣差,好幾次逃體育課都是溫辭媽媽在巡邏。」

  秦運附和:「就是!而且當年你成績多好啊!」

  周霧散漫地分析:「所以崔老師下午這麼生氣,一是因為我當時沒穿衣服,二是因為她扭頭又看見了秦運。」

  秦運:「?」

  「我當時要是沒給你發消息就好了,那你就不會著急開門。」溫辭嘆氣,「……我也不該喊以晴的。」

  秦運:「?」

  周霧:「沒關係,慢慢來。我覺得有戲,她衣服都給你留下來了。」

  「嗯。」想起什麼,溫辭笑起來,「裡面還有幾件新的呢。」

  秦運:「?」

  秦運抓著筷子,聽他們夫妻似的一唱一和,扭頭問旁邊的人:「竇以晴,你給不給我出頭?」

  「這頓周霧請的,吃人嘴短。」竇以晴拍拍他的肩,勸他,「忍忍就過去了,啊。」

  秦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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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雖然崔清淑這麼說,溫辭下週末還是回了家,帶著周霧。

  周霧現在是說什麼都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去,最後和溫辭說好,他只站在家門口等。

  但周霧長得太出挑了,個高腿長的,沒多久崔清淑就接到街坊麻友的電話,說她家門口站了個大帥哥,於是崔清淑開門,把他也放了進去,一塊兒罵。

  罵完,兩人一起被趕出家門。

  回到車上,兩人繫好安全帶,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起來。

  「早知道能進去,我就帶禮物來了。」周霧踩油門,語氣輕快,「下次吧。」

  「你很奇怪。」溫辭莞爾,「你怎麼喜歡挨罵。」

  周霧理所當然:「不然我能愛上老師?」

  「……」溫辭心跳快了一點,為自己澄清,「我從來不罵學生的。」

  周霧低沉沉地笑起來,越過扶手箱去牽她的手。

  -

  忙完那一陣,周霧終於不用再飛國外,線上會議就能解決大多數問題。這段時間白天倆人就各自忙,晚上再在家裡見面。

  溫辭工作日基本都在自己家,週末就會去周霧那。

  十二月的第一個週五,周霧一如既往帶狗去接溫辭回自己家。去得比較早,他大發慈悲,又帶椰椰去吃牛腩麵。這玩意兒太鹹,他只允許狗吃一塊,吃之前還得涮兩遍水。

  沒到飯點,麵館很冷清,老板和他們都處熟了,端了麵來就站在桌旁和周霧聊天:「又來接溫老師啦?」

  「對。」周霧看著吃得香噴噴的薩摩耶,隨口道,「您這面裡放了什麼,給它香成這樣。」

  「嘿,幾十年老配方,可不是開玩笑的。」老板樂道,「連溫老師那種小姑娘時不時都要吃兩碗呢。」

  「兩碗?」周霧撩起眼皮,「她?」

  「是啊,她上高中的時候。那會兒我不是在江中食堂賣粉麵嗎?午休的時候溫老師經常過來買,有好幾次她都捎兩碗走,問她,她說她自己吃兩碗。」

  溫辭那食量,有時候吃一碗都撐得要命。

  塵封的記憶被撬起一個角,周霧熟練地連根拔起。

  想起高中有那麼一段時間,學校嚴抓外賣,他們那幫人又不愛擠食堂,熱,有時候外賣被學校保安繳了,就會到小賣部隨便買點餅乾填肚子,放學再去吃好的。

  有次外賣又被保安沒收,秦運約他去小賣部買零食,周霧那天沒什麼胃口,擺擺手拒絕了。沒想到去個洗手間回來,發現桌上多了一份牛腩麵,他以為是秦運買的,吃光了,之後才知道不是。那碗麵也一直沒人認。

  吃了幾次匿名粉麵後,他們終於找到了偷拿外賣的新據點,於是在某天中午,周霧去拿外賣之前,在自己的英語課本第一頁寫下:【不吃麵了。謝謝啊。】攤開放在課桌上。

  對方果然沒有再給他送過麵。加起來一共就吃了三四回,過了這麼多年,周霧都快忘乾淨了。

  怪不得他幾個月前第一次到店裡來吃的時候,就覺得味道很熟悉。

  -

  「你今天很高興嗎?」

  晚上睡覺前,溫辭從被子裡抬起腦袋,終於忍不住問。

  周霧坐在床頭回復郵件,聞言垂眸:「怎麼這麼問。」

  「你笑一晚上了。」溫辭陳述。

  周霧唇邊的笑容愈大,他懶洋洋地嗯一聲,忽然叫她:「溫老師。」

  「嗯?」

  「和你談戀愛,很像在挖寶。」寶藏似乎無窮無盡,每挖到一點,都能讓他爽到頭皮發麻。心理上的。

  「……」

  溫辭問之前沒想到是關於自己。她呆了兩秒,剛想問是什麼意思,手機響了一聲,竇以晴發來一條語音,說她和秦運正在藍調喝酒,問他倆要不要過去。

  溫辭腦袋靠在周霧腿側:「要去嗎?」

  「不去。」周霧手掌貼著她的臉頰,手心溫溫熱熱的,「你這幾天又喝不了酒。」

  「我嗎?」溫辭挪了挪腦袋,抬眼與他對視,茫然,「為什麼?」

  「這幾天不是你的姨媽期?」

  「……」

  溫辭懵住。飛快地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日期,還真是,最近太忙,她都過忘日子了。

  但是。

  溫辭放下手機,看周霧的眼神更茫然了:「周霧,我沒來姨媽。」

  周霧一頓,沉默了幾秒:「遲幾天了?」

  「……一週了。」

  周霧把電腦扔到一邊,拿起手機外賣驗孕棒。

  溫辭也坐了起來,她本來都有點睏了——週五她有一整天的課,太累了。

  周霧買了好幾個,小塑料袋鼓鼓囊囊。

  溫辭站在衛生間前發呆,見他拎著東西回來才回神。

  她臉色雖然還是迷茫,但聲音已經冷靜下來:「應該不是吧?你……都有戴。」

  雖然周霧經常說要做到她懷孕,但安全措施都做得很仔細。

  「也不是百分百。」周霧說,「先測一下。」

  「好。」

  溫辭接過袋子,剛準備進去,脖頸被周霧攬過去。

  他低頭,親了親她的鼻子,再親親她的嘴唇,安慰似的:「別怕。」

  一瞬間,溫辭真的安定許多。

  等待結果的時間明明只有幾分鐘,卻很漫長。

  盥洗台上擺著好多試紙,倆人並肩站著,周霧看著鏡子裡的他們,忽然開口:「溫老師。」

  「嗯?出來了嗎?」溫辭探頭去看。

  「不是,」他攬住她的手臂,把人往自己身邊挪,笑,「我們好像在等高考成績。」

  溫辭看到鏡子裡的自己,真有點像。她又看了一眼鏡子裡的周霧。

  周霧嘴邊帶著笑,眼睛裡的情緒很多,很復雜,有緊張,有期待,有憂慮,又有興奮。

  她很想問周霧,到底是希望有什麼結果。但試紙先一步給了答案。

  全都是一條槓,沒懷孕。

  溫辭卸下力氣,靠向周霧的手臂,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又等了一會兒,確定沒有第二條槓殺過來,周霧把東西都扔進垃圾桶。順手抬起溫辭,像抱一個快遞似的,把她抱回床上。

  本來工作就累,剛才又嚇著了,溫辭現在是真的身心俱疲,一到床上就躺了回去。

  周霧很喜歡她這副模樣,別人都看不見,溫辭在外人面前總是很冷靜體面,讓人覺得她好像不會累,不會熱,也不會生氣。

  「什麼意思,溫老師。」周霧躺到她身邊,曲著手肘搭在枕頭上,偏眼看她,聲音懶散,「你好像鬆了一口氣啊。」

  「嗯,」溫辭承認,慢吞吞地說,「現在我要是懷孕了,那以後被趕出我家的就是三個人了。」

  周霧笑起來,床都跟著動。

  「那你呢。」溫辭側過身躺,手心墊在臉頰下,看他,「你是怎麼想的?」

  周霧嘴角微揚,安靜地與她對視。

  溫辭表示理解:「不說也可以的,我只是有點好奇。」

  「要說的。」周霧又學她講話的句式,但語調拖著尾巴,慢悠悠地,不太正經,「想的有點多,我在整理呢。」

  「說實話,第一反應是高興,可能是男人的本能反應吧,喜歡的女人懷了自己的孩子……但就那一瞬間。」

  周霧曲著的手垂下來,玩溫辭的頭髮,手指伸進去,幫她按摩頭皮,「然後就開始心煩了。我女朋友自己都還這麼瘦,怎麼懷孩子啊。」

  溫辭反駁:「我最近胖了的。」

  「嗯,胖的那點還沒我一頓晚飯重。」周霧語氣淡淡,「又想,你也才上了一年多的班,還沒怎麼穩定,就要生孩子,不合適吧。就算你不想生,流了,也影響身體。」

  「想,前段時間我不是各地飛麼,偶爾睏了,會抽支煙……會不會影響孩子。」

  「想,本來就有條狗在跟我搶人了,再來個孩子,我完了。」

  周霧說得很慢,很催眠,溫辭一邊覺得睏,一邊想笑。

  周霧戳她臉,很正經:「別笑。要不是你先親的我才見的狗,我都要懷疑你是為了狗才和我談的。」

  溫辭忍不住了,靠過去笑著親他:「我不是。」

  周霧順勢把人摟著:「那些都是最開始的想法,就幾秒,想了這麼多,後來就只想著一件事了。」

  「什麼?」

  「真懷了怎麼辦。」周霧說,「我都還沒跟你求婚。」

  「……」

  「以上,就是我的全部想法。」周霧說,「匯報完畢,溫老師。」

  「周霧。」

  「嗯?」

  「能做愛嗎?」

  周霧失笑,猝不及防,又確實是溫辭的風格:「……不是說今天很累嗎?」

  「真的很累。」溫辭抬頭,鼻子貼著他的下巴,請求,「所以就面對面來一下好不好?」

  周霧有時真覺得自己會被溫辭釣死。

  他脫了上衣,托起下巴和她接吻。親了一陣,剛進入狀態,溫辭突然把他推開。

  溫辭捧著他的臉,訥訥:「……對不起。」

  周霧:「?」

  「那個,來了,我感覺到了。」

  「?」

  「姨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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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溫辭是從楊韻霏那知道自己手腕上那條蝴蝶手鏈的價格的。

  當時倆人一起在食堂吃飯,楊韻霏看到了她的手機壁紙,驚呼:「我就知道!你倆絕對有鬼!第一眼我就看出來了,後來問你,你又說不是!」

  「當時真的不是。」

  但那會兒他們確實也不清白,溫辭心虛地給她夾了一塊她喜歡的獅子頭,當賠罪。

  「哼哼。不過我真沒想到,」楊韻霏感慨,「你居然是會把男朋友照片當壁紙的類型唉。」

  她之前一直覺得溫辭是那種在戀愛中比較含蓄的女孩兒。

  溫辭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模仿周霧的,有點像在秀恩愛。於是她就笑,不說話。

  她們坐在食堂窗邊,冬日暖陽照射在溫辭的手鏈上,晃進了楊韻霏的眼睛裡:「對了,溫辭,你這手鏈哪買的?我也想買一條。正品買不起,咱買買仿版也可以,我看你這效果就很好,看起來跟真的沒啥區別。」

  「是男朋友送的。」溫辭抬眼,「這個正品是多少錢呢?」

  「太多個0,我忘了,你等我翻一下,我也是之前在短視頻平台刷到的,」楊韻霏舉著手機找了半天,然後遞到她面前,「喏,就這個。」

  溫辭咬著筷子靠過去看,視頻裡的手鏈展品與她手上的一模一樣,下面文字介紹:【新加坡嘉利拍賣會078號展品,起拍價——】

  看清金額,溫辭覺得頭有點暈。

  楊韻霏收起手機:「這個光是仿品可能也要小幾千塊呢,那你讓你男朋友推我個鏈接?我——哎,你怎麼突然摘手鏈?」

  「沒,沒什麼。鏈接……我回去再幫你問問吧。」

  -

  這天放學,周霧一眼就瞧出自己女朋友不對勁。

  溫辭出校門一路向他走來,周霧接過她的包,笑:「怎麼走這麼快,去吃……」

  話沒說完手臂就被抱住,溫辭拉著他,神色匆匆:「先回家。」

  低著頭,做賊似的一路回到家,出租屋的門啪嗒關上,溫辭重重鬆一口氣。

  周霧見狀,更想笑了:「怎麼了?」

  溫辭牽著他的手腕,從口袋裡拿出那串手鏈,放進他手心裡。

  周霧挑眉:「什麼意思?」

  這段時間,周霧還送了她其他東西。裙子、包、髮卡……很多牌子溫辭都認得,是名牌,每一件都最少要幾萬塊。

  周霧的眼光很好,每件她都很喜歡——也可能因為是周霧送的她才喜歡。

  溫辭起初是不要的,但周霧揚眉,說不要也退不回去了,然後親她,說喜歡她穿這些,好看。磨了幾次,溫辭還是收下了。

  也不是白收的。每件溫辭都記了賬,打算攢錢以後一件一件地回禮——雖然用時可能會比較長,她目前的工資真的不高。

  但這條手鏈的價格真不是她攢得起的。

  「我檢查過了,沒什麼劃痕。」溫辭嘆氣,解釋,「這個太貴了,周霧。」

  「不貴。」周霧反握住溫辭的手,鏈子又回到她手腕上。

  溫辭挪了一下手,自然是沒挪開,周霧扣著她:「別動,溫老師。」

  他的聲音有點輕,懶洋洋的,有點像哄人。

  「真不貴,去掉設計,就是一點破寶石而已,本身沒什麼價值。」他說,「但我看到它的時候,想起你了。」

  溫辭抬眼,不掙扎了,安靜地看著他。

  「包括之前給你的那些,都是,」給她重新戴好,周霧懶散地倚在木門板上,笑得漫不經心,捏著她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按,「覺得都適合你,看到的那一瞬間就在腦子裡想你用它們的樣子,然後我會感到開心。那些東西的價值是你賦予它們的。」

  「溫老師,給你買東西是我的愛好,我為了滿足自己而已,你別有負擔。」

  溫辭還是不說話,漂亮的眼睛盯著他,像在思考。只是——

  「寶寶,你臉好紅。」周霧笑了。

  「我知道。」溫辭很冷靜地長吐一口氣,「好吧。那你也該提前跟我說,我之前一直帶著它去講課、開會、大掃除……」

  看她越說越崩潰,周霧笑得不行了,低頭要去親她——

  「但這個太貴了,如果以後我們分手了,我會還給你的。」溫辭發出保證。

  親變成了咬。

  溫辭被扣在門板上,嘴唇、鼻尖、下巴都被咬出淡淡的牙印,周霧捏著她的下巴,冷冷淡淡地糾正她:「沒可能分手的。」

  「嗯嗯嗯,我知道,」溫辭說,「我是說如果——」

  周霧氣笑,繼續咬她。

  周霧是真不愛聽這兩個字眼,晚上幾乎要把溫辭全身都咬遍。在她將到未到的時候碾磨著,要她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溫辭緊緊抱著他,整個人汗津津地迎上去,貼在他頸側:「不分手。我們這輩子都不分手。周霧……快點吧……」

  結束後,周霧去陽台抽煙。

  溫辭挑出租屋的時候特意找了有陽台的,就是為了方便他。

  陽台放了幾盆小多肉,周霧咬著煙,睨著這幾盆醜萌醜萌的小東西,打算讓溫辭在他家也放一點。

  等煙味散了,回到屋裡。周霧剛坐上床,溫辭就挪過來抱他。

  他好笑:「等會兒,我身上冷。」

  十二月寒風冷冽,周霧在外面站了一會兒,身上沾了涼氣,所以他連被子都沒碰,怕把冷意帶進被窩去。

  溫辭沒聽,伸手掀起被子包攏住他,然後在她自己身後摸啊摸,掏出來一個小盒子,遞到周霧面前。

  周霧罕見地愣了一下,然後說:「我願意。」

  「……」

  「……」

  兩人一個低頭一個抬頭,無言地對視好久。

  周霧掀起盒子,跟裡面的領帶打了個照面。

  「不是戒指……」溫辭訥訥,「是上次髮卡的回禮。」

  她攢的第一個回禮。

  周霧嗯一聲,拿起來很認真地看了一遍,笑:「品味怎麼這麼好?溫老師。」

  「嗯,」溫辭眨了幾下眼,沒來由地有點愧疚,覺得自己讓周霧空歡喜了,「抱歉。」

  周霧笑起來。他當然知道這盒子裡不可能是戒指,大小對不上。剛才就是心血來潮,逗她一下:「不是,我剛才……」

  「你喜歡戒指的話,我下次攢錢,就送你戒指吧。」

  「……」

  「好嗎?」

  「好的。」

  沒法不答應。周霧抬眼,望著出租屋老舊的天花板,嘆息。

  得催一下珠寶設計師那邊的進度了。

  可不能輸給溫老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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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

  溫辭第一次接觸到周霧的「家人」,是在一條社會新聞上。

  新聞報導,有一群富家子弟深夜飆車,撞了在斑馬線過馬路的行人並逃逸。這事惹起全國眾怒,熱度極高,連溫辭都連續關注了好幾天,只當是新聞看。

  直到平安夜這天,正好是週末,秦運約他們出門玩。

  在去藍調的路上,一通陌生電話打過來。周霧看了眼,直接用車載藍牙接聽。

  「周霧,你這次真的過了,我就沒見過哪個兒子不接老子電話的。」對面傳來一道中年男人疲憊沙啞的聲音,「你搶的那幾個單子我先不跟你算賬。現在你弟撞了人,事情鬧得很大,鋪天蓋地全是新聞,很難辦……需要你外公出面,看能不能聯繫一下他老人家那幾個朋友。你在他那說的上話,你……」

  「哪來的野種,也配當我弟。」周霧笑了一下,打斷,他說的話很不客氣,嗓音卻漫不經心的,不像生氣,像陳述,「有多遠滾多遠。」

  「我——」

  「你也一樣。」周霧冷淡補充。

  掛了電話,對面還打過來。周霧把手機扔給溫辭,道:「溫老師,幫忙拉個黑名單。」

  溫辭照做。

  車內恢復安靜,周霧行駛了一段,發現溫辭一邊低頭看手機,一面抬頭看他,來來回回的。周霧笑著側目:「看什麼呢。」

  強大的網友早已經把肇事人扒了出來,連帶著還附上了對方傳聞中的爹。溫辭之前沒想過,現在一對比,才發現新聞裡這兩位也姓周。

  溫辭看著那倆人的照片,又看周霧,坦白:「在看照片。」

  周霧掃了眼她手機屏幕,隨口問:「什麼想法?」

  溫辭誠實道:「你應該比較像你媽媽。」

  周霧笑起來,接到垃圾電話的那一點心煩蕩然無存。

  他們從藍調離開時已經接近淩晨一點。

  溫辭是成長型選手,酒量日漸增進,到醉的邊緣就不喝了。她回到家洗完澡,腦袋都還是飄忽忽的,腳步很輕,整個人都很舒服。

  走出浴室的第一刻,就是去找周霧接吻。

  周霧習慣了。他把溫辭抱在腿上,攬著她的腰,有一搭沒一搭地陪她親,親到她喘不過氣了,就鬆開,幫她擦嘴唇,跟她說事情:「寶寶,元旦假期我不在江城。」

  溫辭離他很近,嗯一聲:「要出差嗎?」

  「2號是我媽忌日,要回一趟興鄉。」

  溫辭抬眼看他。

  周霧視線懶洋洋的垂著,帶點鬆弛的醉意。眼神裡有淡淡的詢問,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他就是這樣,不會直接問出口,擔心溫辭不好意思拒絕,不自在。她如果沒想法的話,隨便應一句別的什麼,他就能明白。

  溫辭貼了貼他的鼻尖:「我能和你一起去嗎?」

  周霧沒回答,只是笑,愉悅都快從眼睛裡溢出來。扣著她的脖頸把人按下來,繼續和她接吻。

  -

  於是元旦假期,溫辭跟著周霧去了興鄉,一座古老又安逸的城市。

  周霧的外公外婆住在半山,他媽媽的墓地也在那一片地區的墓園,從市區過去要開近兩小時的車。

  周霧平時不愛用司機,尤其是和溫辭在一起的時候。他從司機那拿了車鑰匙,就讓人先回去了。

  溫辭剛扣上安全帶,就聽見咔嚓一聲,回頭一看,是周霧舉著手機在拍她。

  拍完後,他低頭敲字。

  溫辭疑惑:「發給誰?」

  「你媽媽。」周霧懶洋洋道,「跟她匯報行程呢。」

  「……?」

  溫辭抻腦袋去看,居然真是她媽。

  這兩個月,溫辭幾乎每週都會回去一趟,周霧只要在江城,都會陪她一起去,被罵也不在乎,每次吃完飯就被趕走。

  上次過去,吃完晚飯,周霧還給了崔清淑一個信封,看起來有點厚度,說:「崔老師,裡面是高中那會兒欠您的檢討書,您看看滿不滿意。」

  然後又被趕出來。

  溫辭愣愣:「你什麼時候加上她的?」

  「一直在發送好友申請,上次交了檢討書她老人家才通過。」周霧放下手機,感慨,「阿姨真高冷啊。完全不回我消息。」

  溫辭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默默想,有時不回也是好事。

  她兩天前給她媽發了消息,匯報了自己元旦的行程。崔清淑一個電話飛過來:「不准去!你去一個試試!」

  剛才飛機落地,她發消息報平安,收到回復如下——

  【媽媽:還給我發消息幹嗎?我說的話重要嗎?】

  【媽媽:我真是白養你了。】

  溫辭嘆一聲氣,剛想把手機收起來,手心驀地又震了一下——

  【媽媽:見別人家長要有禮貌,帶禮物去,不要讓別人覺得你沒家教。】

  溫辭愣住,過了好久才笑著回:【好的媽媽。】

  【媽媽:別叫我媽,沒你這麼不聽話的女兒。】

  【溫辭:愛你,媽媽】

  溫母沒有再回。溫辭雙手捧著手機,盯著遠方的山傻笑,過了一會兒,又憂愁地垂下眉眼。

  周霧瞧她:「想什麼呢。」

  溫辭如實回答:「擔心你外公外婆不喜歡我。」

  周霧撲哧一聲笑出來,慢騰騰地去牽她的手,聲音懶散,卻篤定:「不可能。」

  「沒人會不喜歡你的,溫老師。」

  -

  周霧說得沒錯。老倆口看見溫辭,眼睛都笑彎得快看不見了,尤其是他外婆,熱情得讓溫辭有些難以招架,先是塞了一個溫辭兩手才能握完的大紅包,然後牽住她的手,給她套上一個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翡翠手鐲,說是早就準備好要送給外孫媳婦兒的。

  溫辭嚇一跳,又不敢強摘,怕摔了。只能在去墓園的車上,偷偷摘下來塞給周霧。

  過去坐的是一輛商務車,他倆坐在最後面的座位。

  周霧看她兩手捧著那個手鐲,想笑,打算用老一套:「它的價值是你賦——」

  「不是!沒了我它也很貴!」溫辭不再上他的當,用氣音說,「你幫我還給外婆。」

  「她送出來的東西不會收回去的。」周霧失笑,「這是實話。」

  「那你先幫她保管著吧。」

  周霧挑眉:「不願意當她孫媳婦兒?」

  「沒有。但現在還不是,」溫辭說,「所以我不能收。」

  「行。」周霧點頭,「我先幫你保管,溫老師。」

  元旦假期,墓園沒什麼人。周霧讓司機在下面等著,四人一起往台階上走。
  
  墓園很乾淨,一看就是每天都有人打掃。但在深冬,打掃得再仔細,也還是有幾片落葉飄落在碑前。

  剛到墓前,周霧外婆就已經低頭開始抹淚。溫辭忙給她遞上紙巾,忍不住抬眼去看。

  墓碑照片裡的人明眸皓齒,笑起來美麗優雅,眉眼和周霧幾乎一模一樣。

  周霧的外公外婆站在墓前,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尤其是外婆,說到最後,她牽了一下溫辭的手,說:「周霧今年帶女朋友回來了,你看看。」

  被點到名字,溫辭彎腰,把帶來的花放到周霧媽媽的墓前:「阿姨您好,我叫溫辭。」

  「特別漂亮,是不是?」周霧外婆抹眼淚,接著說,「之前我就看過照片,比照片漂亮,人也好……」

  老倆口選擇在這定居養老,也是因為離女兒近。周霧外婆經常過來,但每次都還是有講不完的話,直到一陣寒風吹來,老人家偏過頭,咳了好幾聲。

  「差不多了,回車上吧。」周霧外公擔心地拍了拍老伴的後背。

  下台階比較危險,溫辭靠過去,攙住外婆的手臂:「我扶您下去。」

  周霧深深地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想留下來說點什麼,又擔心溫辭自己和外公外婆相處會覺得不自在。

  手背被碰了碰,周霧偏過頭,對上溫辭的眼睛。她笑了一下:「我在車上等你。」

  「……好。」周霧很短暫地牽了一下她的手指,「我很快來。」

  墓前只剩周霧。

  他靜靜地站著,與墓碑上的照片對視。

  十年過去了,周霧心裡關於母親的記憶還是很清晰。他記得她把自己抱在懷裡時的笑,記得她跳舞時自在的神態,記得她重病那年,臉色蒼白,眼窩凹陷,憔悴卻仍舊漂亮的面容。

  記得她離開之前,牽著他的手,說希望他能過得快樂。不要像她,太較真了,什麼都放不下,到了最後發現不痛快的只有自己。

  周霧聽進去了。放下了一半,不再糾結周家那些破爛事情;又拿住一半,周華成從他媽這裡騙走的東西,他每一樣都要拿回來。

  周霧彎腰,很自然地跪下來,伸手去一點一點拂開她墓碑前的落葉,開口與她閒聊。

  「媽,好久不見了。」

  「今年過來,是想給您介紹一個人。您剛才也見到了,叫溫辭,是我女朋友。」

  「我打算向她求婚了。」

  老一輩都迷信。周霧想起以前,每次過來,兩位老人總說:有什麼事就跟你媽說,她在天之靈會保佑你的。

  「我覺得她會答應的,這事我就不求您了。」

  拂開最後一片落葉,周霧起身,朝照片裡的人笑笑。

  「我想以後每年都能帶她來見您。」

  「所以如果您真有在天之靈,請保佑我與她白頭吧。媽媽。」

  -

  他們沒在半山留宿。

  溫辭沒有來過興鄉,周霧想帶她在附近逛逛,傍晚吃完飯,兩人便啟程回了市區。

  剛上車,溫辭的手被周霧牽過去。溫辭有點體寒,在室外站一會就手指冰冷,周霧熟稔地幫她捂著,調高空調暖氣。

  「要不回去我開一會?你累嗎?」溫辭問他。

  「你會開車?」

  「會。就是不常開。」

  「那下次再領略溫老師的車技。」周霧點頭,「今天不用。」

  溫辭笑起來:「好的。」

  周霧掏出手機,剛準備扔到儲物箱上,看見上面有一條回復,挑眉:「你媽回我了。」

  「說什麼了?」

  「說我檢討書少了一份,讓我回去補。」周霧笑起來,「溫老師,下次我們回家,可能不會被趕出來了。」

  溫辭盯著她媽媽的回復,愣了好久,然後道歉:「對不起,可能不行。」

  「嗯?」

  「我打算教完這個學期就辭職,回去就和我媽說。」溫辭摸摸鼻子,「所以,我們,可能,還是會被趕出來。」

  「……」

  周霧偏過臉笑了好久:「行吧。溫老師以後打算去哪高就?」

  「想先考研,然後……試試法考。」說出自己小時候的夢想,溫辭有些不好意思,「我這年紀是不是有點晚了?」

  「不會。」周霧喊她,「溫律師。」

  「……叫太早了。」溫辭說是這麼說,卻笑得眉眼彎彎,嘴角都快掛到耳朵。

  車開到半程,窗戶上落下一些白點點。溫辭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晃一晃跟周霧牽著的手:「周霧,下雪了。」

  「嗯。」周霧隨口問,「幾號放假,溫律師。」

  溫辭撲哧一聲笑出來:「15號。」

  「到時一起去瑞士滑雪?」周霧慢悠悠地說出計劃,「從濱城飛,先帶你去潛水。之前答應你的。」

  溫辭:「1月還能潛水嗎?會不會太冷了。」

  周霧笑:「不會,那裡一年四季都能潛。」

  「好的。」溫辭認真答應下來。

  她開始回憶自己小金庫裡的金額,打算這兩週省著點花,攢點錢——哪怕只是請周霧喝幾杯濱城的雞尾酒,吃一頓瑞士的芝士火鍋。

  以前溫辭總覺得上班或放假,對她而言沒有區別。她的人生漫長又無趣,好似一眼就能望到頭。

  現在,溫辭看著窗外的飄雪,已經開始期待下一個假期了。

  【溫辭x周霧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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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 竇以晴x秦運(一)

  竇以晴決定和秦運結束炮友關係,是在一個週三的清晨。

  竇以晴有賴床的惡習,所以每天都定五點半的鬧鐘,就為了能賴一小會兒的床。

  她盯著昏暗的天花板,想起剛才做的夢。

  真可怕,她居然又夢到秦運了。夢裡她回到那座小島,秦運托著她,帶她尾波沖浪,然後他們接吻。

  最可怕的是她醒來居然下意識地去找秦運,發現身邊空無一人,才想起來秦運這兩天去賽車了,沒過來。

  起初竇以晴會願意跟秦運當炮友,是為了發洩、解壓。

  藍調店慶那晚其實兩個人都沒醉,真醉了是上不了床的,他們在舞池跳著跳著就親上了,那天人特別多,正親著,竇以晴後背被人撞了一下,她還沒反應過來,秦運先衝上去把那人推遠了,手臂下意識護著她。秦運罵完那人,低頭問她:「竇以晴,撞疼沒啊?」

  秦運是那種標準的壞男人長相,桃花眼,鼻梁很高,吊兒郎當的,可能是她喝得有點多了,也可能燈光太暗,居然覺得他其實長得也算個人。竇以晴靠在他肩上仰頭跟他對視了一會兒,應他:「秦運,去開房嗎?」

  秦運愣住:「啊?」

  「聾子。」竇以晴湊到他耳邊喊,「要不要跟我上床?!」

  旁邊人都看過來,秦運還愣著,後知後覺地捂她嘴,然後說:「要!」

  雖然竇以晴不是很想承認,但秦運的條件和技術真的很好。他的手、舌頭、其他,隨隨便便就能把竇以晴帶到另一個世界。

  結束時,竇以晴都覺得自己快要化了,意猶未盡,秦運保持著姿勢沒動,埋頭進她胸前,問她:「再來吧,竇以晴。」

  竇以晴沒回答,但手伸到床頭櫃,拿了個新套扔給他。

  秦運撕包裝,眼睛一直看著她,像隨口問:「竇以晴,跟我做爽,還是和你那幾個前男友做爽啊?」

  竇以晴直接踹了他一腳:「滾開,不做了。」

  「?」秦運被踹了也不生氣,順勢握住踩在他身上的腳腕,「幹嘛?」

  「掃興。你真有病。」竇以晴罵他。

  秦運居然沒回嘴,像被罵爽了似的,舉起她的腳,在腳心親了一下,把掃掉的興又親回來,笑得很欠:「別啊,我不說了。」

  那天之後,他們就一直保持著這種關係。

  工作壓力太大,辭職之前,竇以晴很需要一個發洩口,秦運比酒管用。於是竇以晴提出約法三章:保持關係期間不許跟別人亂搞,必須戴套,且不許拍照片或視頻。

  秦運當時聽到第三條,氣得都要蹦起來:「竇以晴,你他媽把老子當什麼人了?」

  「不學無術的人渣富二代啊。」竇以晴抱臂,應得很自然,「不然呢?」

  ……

  中間的吵嘴不提,反正就是這麼定下來了。

  竇以晴本來覺得挺好的,他們各取所需,互相發洩,拋開那張賤兮兮的嘴不談,秦運簡直就是完美床伴。

  但現在情況有點不對勁兒。

  她這個月已經做了好多次關於秦運的夢了。有時他們在島上,有時他們在床上,有時他們又在高中那個班級裡,地點都不同,唯一的共同點是,都是好夢。

  竇以晴是一個極其理性的成年女人,知道這意味什麼。

  她的品味出了很大的問題,不知道是相處的每一次過程都太爽,還是她哪根筋不對,讓她對秦運有了一點炮友以外的情感。

  這很危險。

  秦運和周霧不同,秦運是那種標準的貪玩富二代,一看就是玩咖,竇以晴覺得自己隨便進個酒吧沒准都能遇到八個他的前女友。

  她知道,秦運會找她,一是因為新鮮,二是他對她有征服欲——她確實罵過他不少次。總之,不可能是因為喜歡,他們沒有一丁點可能。

  竇以晴按掉第二個鬧鐘,決定及時止損,立刻讓秦運滾蛋。

  -

  上完一天課,又留下直到晚自習放學,竇以晴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學校時,校門口已經只剩寥寥幾人,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一處。

  竇以晴掃了校門前那輛浮誇的黑色機車一眼,機車主人坐在上面,腿很長,隨意舒展著支在地面上。

  她扭頭剛要走,機車主人摘下黑色頭盔,隨手放到身前,大喊:「竇以晴!」

  「竇以晴!!!」

  好丟人。竇以晴掉了個頭,走到他面前,還沒說話,秦運拿起藏在另一邊手的頭盔,戴到她頭上,然後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舉到她眼前。

  秦運笑起來有一顆很明顯的虎牙,挑起一邊眉:「怎麼樣,竇以晴,好看吧?我剛給你買的。」

  竇以晴通過手機屏幕,看著自己頭上的粉白色印著蝴蝶結的頭盔,嘆氣:「秦運,你真的好土。」

  秦運冷哼:「嘴硬,你臉上寫著我愛死了。」

  竇以晴翻了個白眼,隔著頭盔你看得到個屁:「你沒看到我給你發的微信?」

  「什麼微信?我看看。」秦運拿起手機,翻了兩下,笑罵,「竇以晴你有病吧,早上六點不到給我發什麼消息?大清早就讓我滾?我昨晚又沒睡你家,誰惹你了你找誰去,別把火撒我身上。」

  「……」

  「走。」秦運揚揚下巴,「帶你兜一圈再回家。」

  機車疾馳在馬路上,竇以晴緊緊摟著秦運的腰,感覺到一股又一股強風從自己身體裡穿過。

  秦運頭也不回地朝她喊:「竇以晴,我昨天賽車沒贏,差一點兒!」

  竇以晴大聲與他對話:「菜!」

  「那人怪沒意思的,帶他女朋友去觀賽,他打雞血似的踩油門,」秦運喊,「下次你也去!」

  有病啊?炮友去幹嘛?竇以晴說:「不去!」

  「去!」

  「不去!」

  「去!」

  「……」

  幼稚死了。

  竇以晴在心裡罵,她貼在秦運身上,無語地想,過兩天再讓他滾吧。

  第二次下定決心,竇以晴想跟他當面談,順便把自家的鑰匙拿回來。那是個週五,她回家洗了澡出來,發現窗簾被秦運拉緊,屋內昏暗。

  竇以晴走出浴室,剛想說她沒打算和他繼續上床了,就見秦運倚在臥室的門框上,赤著身,毫無顧忌地露著他結實緊致的身體,脖子上戴著一個黑色真皮項圈。

  秦運把項圈上的鏈子扔到她手上,表情不滿,語氣懶洋洋地:「洗太久了吧,竇以晴。」

  竇以晴拉了拉鏈子,秦運被拉得往前傾了一下身。竇以晴說:「別狗叫。」

  「就叫。怎麼樣?喜不喜歡啊?」秦運皮膚天生就很白,怎麼運動都曬不太黑,聲音很欠,臉卻很紅,他問,「你前幾天刷短視頻不就看別人戴這個嗎?」

  「……學人精。」竇以晴抓著鏈子,往下扯。

  秦運氣笑了,低低地「草」了一聲,垂頭親了親她的嘴,然後跪下來,臉埋進她裙底。

  第三次下定決心,竇以晴把秦運拉黑了,還讓人換了門鎖。那天正好是高中部開家長會,她那一整天都忙得不可開交,被家長們圍堵到晚自習上課鈴響才逃出來。

  等到夜色深沉,竇以晴走到班級外的陽台休息透氣時,才想起來自己午晚餐都沒吃,餓勁兒一陣一陣地翻滾出來,反胃,想吐。以至於她聽見秦運的聲音時,還以為是自己幻聽。

  扭頭一看,秦運真出現在走廊的拐角,朝她招手。

  「你怎麼會在這裡?」竇以晴走到角落,不可置信地問他。

  「當然是翻牆。這麼多年過去了,江中後門那堵牆還是這麼好翻。」秦運脫了身後的背包,拿出裡面的盒飯,檢查,「嘿,沒灑,趕緊吃。」

  「……你怎麼知道我沒吃飯。」

  「晚上想找你吃飯,發現被你拉黑了,我就去問陳老師了,結果她說你一天沒吃飯。」秦運無語,「竇以晴,你為了一月幾千塊的工資那麼拼幹嗎?」

  「……你怎麼還有陳老師的微信啊?」

  秦運冷嗤:「我安插在你身邊的眼線多著呢。」

  竇以晴吃了一口,還是燙的,她說:「有病。」

  「你才有病。」秦運說,「對了,你給我的那鑰匙開不了門啊。是因為生鏽嗎?你給我重新換一把吧。」

  竇以晴沒見過這麼沒有生活常識的人。剛配的鑰匙怎麼會壞?她抬眼想諷刺兩句,對上秦運天真傻鳥的眼神:「……知道了。」

  就這麼拖著拖著,新的一年來了。

  溫辭去了興鄉,竇以晴獨自和秦運去藍調跨年。

  倒計時前幾分鐘,竇以晴從廁所出來,回去卡座的路上收到兩個人的消息,一個是她大學最後一任前男友,估計是喝醉了犯病,給她發了好多條語音,竇以晴連轉文字都懶得按,直接切去看秦運的消息。

  【蠢蛋:人呢,竇以晴,快點回來,我要和你一起倒計時】

  竇以晴沒回,只是走得又快了一點。回到卡座附近時,發現她的位置有人坐了,有個女人坐在那和秦運交頭接耳地聊,兩人靠得很近,從她這個角度看,像在接吻,又不確定。

  竇以晴走過去想看清一點,那女人正好抬起臉,笑著說:「真的?我只背稀有皮。」

  「明白,過兩天就到你手上。」秦運笑,「只要你答應。」

  那女人剛應下,就被隔壁的小姐妹們叫走了。

  人走後,旁邊的好友碰碰秦運的手臂,笑道:「不愧是你,真他媽會泡女人。」

  秦運嗤笑:「廢話,我是誰?」

  酒吧屏幕上出現一分鐘倒計時,秦運納悶地看了一眼手機,忽然想起什麼,又扭頭對身邊的好友說:「對了。待會兒竇以晴回來,你什麼也別說啊。」

  她還是拖太久了。

  竇以晴本來想轉頭就走的,但她還沒來得及動,秦運餘光先瞥見她。他站起身走過來,剛要說什麼,倒計時歸零,酒吧一陣喧鬧,砰砰幾聲,無數彩帶飄落下來,竇以晴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秦運低頭親住了。

  秦運很親暱地吻了她幾下,然後抬頭,笑道:「新年快樂,竇以晴。」

  竇以晴說了一句什麼,秦運沒聽清,又湊過去:「什麼?」

  「我說,」竇以晴貼在他耳邊,一字一頓,「回去上床。」

  他們去了秦運家。這一晚兩個人都有點瘋,身上無時無刻不貼在一起,要麼嘴唇,要麼其他地方,斷斷續續,一次接著一次。

  做到太晚,第二天竇以晴睜眼時,已經日上三竿。

  她起身,拖著一身紅印的身子去洗手間。回來時,秦運也醒了,半邊身子露在被子外,支著手肘懶洋洋地看她:「竇以晴,你真是個瘋子,元旦節都不捨得關你那破鬧鐘,害得我五點就醒了一回。」

  他掀被下床,腳踩在地上:「怎麼說,去吃早餐?」

  「不去。」竇以晴繫上內衣,「我有約了。」

  「元旦節約了誰啊?」秦運不滿。

  「前男友。」

  「……」

  兩人安靜了一會兒,秦運挑眉:「什麼意思,竇以晴?你腦子壞了吧,元旦節去見前男友?你不說你的前男友全死了麼。」

  「活了一個。」

  「那就讓他再死一次,」秦運嗤笑,不可置信,「前任有什麼好見的?你有事找他?」

  「他想找我復合。」

  「腦殘。」秦運說,「你呢?」

  「我,」竇以晴頓了下,「也有點想法吧。」

  憑什麼就只有秦運能違反他們之前的約定,一邊跟她保持關係,一邊去泡別人?

  竇以晴哪怕退場也要佔上風。絕對不讓自己露出一點狼狽。

  「你也腦殘。」秦運評價。

  竇以晴頭一次沒和他接著吵,太累了。

  見她無動於衷,秦運拳頭抵在床上,捏得很緊:「我勸你別這樣去,你現在的樣子,一看就被人操了一晚上。」

  竇以晴沉默地穿襪子。

  秦運:「竇以晴,你要真跟前任和好,我一輩子看不起你。你這跟回頭撿破爛有什麼區別。」

  竇以晴拿起背包和手機,扭頭往外走,剛到玄關,秦運從臥室出來,一把抓住她。

  「你真別太過分了。」秦運低頭看她,「剛跟我上完床就去和前男友和好?」

  「所以以後不會再和你上床了,」竇以晴說,「我家鑰匙還我吧。」

  秦運下巴緊緊繃著:「我不還。」

  「那我會換門鎖。」

  「……」

  秦運安靜地盯著她好久,回過味來:「……上次我沒開成門,也是因為換鎖了?為什麼?你那時候就跟你前男友聊上了?」

  竇以晴感覺到自己手腕被捏得生疼,又不知道要說什麼,她乾澀地吞咽了一下,剛要開口,手忽然被鬆開。

  一瞬間,她看見秦運眼眶紅了。

  竇以晴愣住,還沒反應過來,秦運扭頭,從桌上那群車鑰匙裡挑挑揀揀,找出她家那把樸素的鑰匙,扔到她手上。

  「你真沒意思,竇以晴。」秦運回頭,朝臥室走,沒有再看她,聲音沙啞,語氣和說的話一如既往的賤,「跟你前男友一起去死,滾吧。」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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