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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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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風月】寂靜王冠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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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0 09:11: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五章 軀殼之下

    驚人的以太波動驟然迸發。

    在兩名祭祀中,一個人奏響戰鼓,鼓聲蒼涼,在那蒼涼鼓聲中,泥潭一陣沸騰,六顆巨大的頭顱從泥潭之中緩緩地升起。

    六頭的巨蛇足足有十數米高,渾身的鱗片墨綠,散發冰霜的寒意,驟然扑向了山繆所在的方向。

    緊接著另一個樂師吹響號角,那號角聲震耳欲聾,仿佛包藏著凝結成實質的戰意和殺戮意志。在號角聲的輔助之下,泥偶武士們的速度和力量頓時再度有了提高,狀若瘋狂地猛攻著樂師的陣營。

    與此同時,那包藏著心相樂理的號角聲源源不斷地侵蝕著樂師們的戰斗意志,成百上千倍地放大著恐懼和顫栗,令他們手足無措,陣腳大亂。

    只是瞬間的交錯,便有十數人在被軍團的士兵斬碎,屍骨無存。

    誰都沒有想到在泥偶軍團中,竟然還有隨軍的樂師存在,而且還都是這種擅長大范圍輔助的類型。此消彼長,聖者遺体再度取得優勢。

    它高舉著權杖,布滿裂紋的權杖散發著光芒万丈。在權杖領域的壓制,彼此樂理的衝擊中,只懂得呆板吞噬的湮滅之穴已經縮小到原本二分之一,樂理結構漸漸崩潰,恐怕支撐不了多久。

    另一只手上,它的頭顱咀嚼著黃金,嘶啞高歌,漆黑的眼洞中不斷地迸發雷霆電光,在人群中跳躍。那熾熱的烈光,每一次閃爍都會將一個敵人徹底蒸發。

    而且那雷光似乎有特殊的感應,專門瞄准了那些被判定為具有特殊威脅的樂師。短短几秒鐘之內,六個樂師相繼被雷光吞沒。

    只有兩個人僥幸幸存下來,其中一個人猶如泡影一般閃爍,隨滅隨生,毫發無損,明顯是有特殊的防身樂章。

    而另一個人則慘烈一點,整個人如同蛻皮一般從焦黑的軀殼中爬出來,血肉模糊。很快便再聖詠樂章的治療下恢復完整。

    那兩個人明顯師出名門,手中保命的寶貝不少,樂器也不是凡品。不再隱藏實力,全力施為之下。竟然硬生生地頂住了巨大的壓力,救下不少人來。

    在聖徒遺体的手中,那一顆頭顱緩緩扭轉,鎖定了那兩人的身影,眼洞中雷光醞釀。蓄勢待發。可就在這時,斜次里一道亮光飛來。

    啪!

    一道跨越了上百米的電鏈抽在了頭顱的臉上,那足以令常人化為灰燼的高溫竟然沒有令那顆頭顱損傷一絲一毫。

    對它來說,這種程度的雷電,與其說是會攻擊,倒不如說是‘羞辱’。就像是趁著自己疏忽大意的時候,有個人衝上來,起手‘啪’得一個響亮耳光。

    那雷霆繚繞的眼洞猛然抬起,凝視向了遠處,死死地鎖定了人群之中的一個身影。

    在那里。撐著手杖的少年向著頭顱興奮地招了招手,意思是:

    “——嘿,看這里!”

    那一瞬間,月光引線從他指尖的傷口中延伸而出,千絲万縷隨風而來,介于虛幻和真實之間的月光溫柔地纏繞在了聖徒遺骸之上。

    緊接著,無形之河的意相從葉清玄的心中涌現,順著月光引線,呼嘯而至,無孔不入地侵入了遺体的意識之中。

    假如它還有‘意識’這個玩意的話。

    按道理來說。縱使是化身為奇跡的聖者,在死后,身体中也不可能繼續保有意識存留,頂多意識寄托在以太之上。升華為聖靈,被送入聖城供奉。

    尋常人的屍体可能兩三年就爛掉風化了,但聖者的遺体則不同,因為經歷過宿命之章的改造,可以長存千年。其中還潛藏著聖者曾經的力量,是不可多得的寶物。比如葉清玄的因陀羅之眼。

    更況且,這一具完整的聖者遺体明顯是經過煉金术師改造,和整個地宮的樂理矩陣連接在一處,甚至能夠喚醒早已經隕落的權杖。

    因此,葉清玄懷疑:這一具遺体中,一定還殘留著什麼!

    -

    瞬息之間,葉清玄感覺到自己扑進了万丈光芒之中。

    那無窮無盡的輝煌光芒吞沒了他的感知,几乎要將他焚燒殆盡——就像是忽然之間,來到了烈日之中,一切陰謀鬼祟在光芒普照中無所遁形。

    ——宿命之章!

    葉清玄只覺得眼前一黑,險些瞬間被蒸發完畢。幸好‘無形之河’的存在極為渺小,介于有無之間,沒有在瞬間被焚燒殆盡。

    他沒有想到,此刻充斥在這一具遺骨中的,竟然是‘宿命之章’的靈性。那歌頌著羅慕路斯帝國偉大輝煌的樂章,其靈性也如同烈日一樣,堂皇霸道,普照四方。

    更令他吃驚的是:那群羅慕路斯人竟然將聖徒生前的宿命之章銘刻在聖徒的遺体上,將他的屍骸通過煉金术,制作成傀儡。

    這就解釋了為何一個死人能夠擁有樂師的權杖、呼喚領域了,它本來就是一件奇强無比的煉金裝備!

    只不過是由聖者的遺体做成的而已。

    樂師們常說:優秀的樂章是擁有靈魂的,而靈性,便是樂章的靈魂。但以樂章的靈魂代替人的靈魂……就未免太過見鬼了。

    葉清玄忍不住想要吐血:那群羅慕路斯人究竟還做過什麼邪門的研究啊!不是說好了尊敬死者、入土為安,供奉家火與先祖之靈的麼!

    現在別說聖徒的意識,只是宿命之章的殘缺余暉就已經快要超出他的極限了!

    他搖搖控制著收縮到了極點的無形之河,減少意識蒸發的速度,只覺得眼前一陣昏暗。很快,在那介于有無之間的河流中,有一線輕柔的月光亮起……

    “既然是樂章的話,那麼就可以被‘解譯’了吧?”

    瞬息之間,他控制著月光融入那烈日一般的光輝中,開始全力解譯其宿命之章中的樂理來。很快,兩行鼻血從他的鼻孔中流出,强烈的消耗令他有種透支的感覺。

    他顧不上其他,從懷里掏出一瓶藥劑灌下去,死死地維持著自己和聖者遺体之間的聯系。

    他對心像學派的研究並不如禁絕精深,想要在別人的意識中解譯樂章,難度直接上升了數個檔次。只能全力以赴,甚至連身外之事都來不及注意。

    雖然並沒有察覺到葉清玄對自己的威脅,但聖者遺体明顯能夠感受到彼此之間的連接,這種涉及到本身樂理結構完整的舉動明顯被設定為警戒事項。很快,它的頭顱便再次鎖定了葉清玄,雙眸之中迸發熾熱雷光,瞬息之間,便扑面而來。

    最后的瞬間,一只白獅從葉清玄身旁躍出,吞吸雷電,如鐵一般的軀殼也被燒灼成赤紅,險些融化。

    在鋼鐵白獅之后,巴洛擦著冷汗,看向葉清玄:“你在這種地方發呆?不要命了!”

    “別管那麼多,幫我擋著!”

    葉清玄連鼻血都顧不上擦了,只是咬著牙,握緊九霄環佩,全力的投入了對宿命之章的解譯之中。

    “——立刻就好!”

    -

    立刻?

    誰都不知道立刻是多長時間,在思維和意識的變化之中,‘瞬間’也變得如此漫長。

    葉清玄將自己的意識幻化為月光,融入了樂章的靈性之中,全力地解譯著它的結構,可卻在明悟它究竟是什麼樣的龐然大物時,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

    雖然並不知道這一首牧歌般的宿命之章本名究竟叫什麼,但毫無疑問,其中至少涉及了變化、聖詠、召喚、和禁絕四個學派的樂理。

    無數音符交織而成的樂理在幻化成了烈日一般的龐然大物。

    雖然它已經在時光的流逝之中漸漸地黯淡和殘缺,但依舊不屬于葉清玄能夠解決的范圍。光是觀測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和宿命之章中那龐大的樂理体系相比,現在的葉清玄根本連塵埃都算不上,更別說四兩撥千斤,借力打力。

    在漆黑的意識空間中,那樂章的靈性宛如日輪一般高懸,普照無盡烈光,恰似曾經羅慕路斯的輝煌和偉大。

    隨著權杖界域的變化,那烈日運轉著,幻化出層層光焰,樂理交織摩擦,迸發出宏偉樂章。雖然礙于殘缺,無法全力運轉,但依舊牢牢地壓制著樂師們的反攻,維持著界域完整。

    等等……

    瞬時間,葉清玄心中閃過一個荒謬的想法,很快,他便下定決心,五指如同握緊了無形之物,緩緩合攏。

    崩!

    一聲低沉而隱約的鐘聲擴散開來,那悠遠恒久的鐘聲隱藏在一片混亂中,稍縱即逝。

    而就在葉清玄的眼中,月光熾盛!

    ——小源,開啟!

    就像是瞬息之間從軀殼的束縛中掙脫而出,獲得了無與倫比的自由,葉清玄感覺到自己于以太前所未有的親近和密切,力量也在無止境的暴漲。

    他第一次在紅區中体會到共鳴級的力量,卻沒有想到,能夠暴漲到這種程度……在其中,小源也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以太密度越高,它本身的力量和能提供的增幅就越强。

    雖然只有短短的十五分鐘,但業已足夠。

    在意識空間中,葉清玄微笑,幻化成月光,飛蛾扑火一般地扑進了那一團烈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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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1 00:18: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六章 地獄之犬

    轟!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看到了。

    權杖之上,光芒再度爆發。倘若以前是烈日一般煌煌的光芒,那麼此刻便宛如踏入了神國,所到之處,一切都是焚身的光焰。

    要將一切凡人都徹底淨化至虛無!

    聖徒那沙啞的歌聲回蕩在地上,如同運行在天上,天地之間,盡數是那稱頌偉大羅慕路斯的歌聲。

    “葉清玄……”

    柯爾特錯愕回頭,在他的眼中,自然看得到葉清玄與聖徒遺体之間那若有若無的連接,還有他剛剛身上爆發的以太波動。,

    那一瞬,他的感應到有一輪龐大而清冷的光影從少年的胸腔中醞釀而成,又稍縱即逝的消失無蹤。如同層層黑云中顯露出的一隙月影,高遠而不可及。

    可緊接著,那一具聖徒遺骨就像是吃了大補藥一樣,瞬間火力全開,宿命之章高歌,榮光領域徹底激發!

    所有人的處境瞬息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柯爾特就算用腳趾頭去思考,也明白肯定是葉清玄搞的鬼!

    “混賬!你在做什麼!”

    很快,他就來不及管葉清玄了。他感覺得到,在頭頂,那光芒熾盛翻涌,宛如海潮一般的頂穹之上,有什麼東西要來了。

    在龐大的殿堂之中,牧歌回蕩。

    眾目睽睽之中,聖徒遺体升至了空中。那布滿裂紋的權杖幻化為烈日,普照四方,灑落無盡光明。緊接著,無數龐大的虛影從光芒之中涌現,如同神明從蒼穹上低頭俯瞰。

    緊接著,大地震顫,在光芒的覆蓋之中,寂靜的殿堂中驟然出現了無數歡呼的聲音。就在牆壁之上,憑空地出現了一層層石階。

    石階之上,無數穿著白色長袍的人影緩緩浮現。他們觀看著殿堂中樂師們和羅慕路斯軍團的對決,手舞足蹈,鼓掌歡呼。

    此時此刻,此地此景。在權杖領域的覆蓋之下,已經再非那空蕩冷清的殿堂,而是化作了傳說中羅慕路斯人所修建的神聖對決之處。

    羅慕路斯競技場!

    自從修建以來,一直到被天災毀滅之后,無數角斗士、猛獸、樂師在這一座競技場中對決、廝殺。比拼勝負,數不清的人在觀眾的見證下死去,或者獲得勝利,登上了最强的寶座。

    在所有羅慕路斯人心中,這便是聖地,戰士和爭斗者們的樂土。

    而現在,就在無數觀眾的歡呼、贊嘆,齊聲頌唱的宏偉歌聲中,泥偶軍團們仰天長嘯,舉起了手中的短劍和長矛。原本魁梧的身体再度拔升。頭發宛如烈火一般地燃燒著,踩踏著大地,短劍敲打著方盾,發出了整齊划一的呼喝。

    在那呼喝聲里,公牛與鷹隼的虛影從方陣之上浮現。

    在傳說中,羅慕路斯人自詡為天神的血裔子嗣,可現在這群泥塑木雕的士兵,仿佛真的變成了天神之子。

    呼喝如雷,行進如風,戰斗力暴漲了何止一倍。

    瞬息之間便摧垮了數十名樂師的防御。原本岌岌可危的陣線几乎在瞬間被衝垮,要不是有好几名樂師不計本錢的使出了各種高强度的防御樂章,几乎敗亡已經成為定局。

    而那權杖之上的榮光領域還在繼續攀升……

    真正的宿命之章展開的時候,絕非這麼一點效果。當領域真正完整構建而成的時候,無數觀眾中還將出現祭祀、貴族與皇帝。而場中的決斗者將要面對的除了得到加持的方陣軍團之外,還會出現巨人、幻獸,甚至是幻化出真正的神靈,走下神壇,與凡間的勇者們進行對決!

    可就在這個時候。那迅速拓展的領域驟然一滯。

    不該有的停滯。

    頌歌聲出現了一個致命的空隙,就像是忽然之間被遏住脖子。那演化的樂理中出現了一個絕不該有的龐大漏洞。

    就在天空中,聖徒遺体的手中,那一柄布滿裂紋的權杖上……驟然又崩裂了一道新的口子!

    瞬息間,光芒閃爍,領域動蕩。

    如果原來的軍團是磕了藥一樣不正常的話,那麼現在卻像是磕了假藥,藥力變化,產生了異常。但只是瞬間,便恢復了正常。

    快到令人難以察覺。

    可卻逃不過柯爾特的眼睛。

    “原來如此……”

    他恍然大悟,終于明白了葉清玄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

    那個家伙,沒有去破壞宿命之章。于一位聖徒遺留下來的宿命之章相抗衡,就像是螳臂當車一樣的可笑。如果觸動了樂理結構,隨之而來的反噬就足以擊潰他的神智,令他爆体而亡。

    而葉清玄所做的,不是破壞,是修復……

    現在的領域,就像是黑心老板赫爾墨斯店里的那些古董鐘表一樣,經歷了千百年之后,其中不少零件都已經因為缺少維護失效,甚至罷工了。

    雖然偶爾運轉暫時沒問題,但如果不及時更換零件的話,還一個勁儿地給它上發條的話,那麼遲早都是要出問題的。

    而現在,葉清玄不知道用什麼見鬼的辦法,將自己的力量融入了宿命之章里,然后故意用無比粗糙、稀爛,拆了東牆補西牆,總之肯定后患無窮的方法,修補好了觸目所及的一切漏洞和缺陷。

    緊接著,全力催化了樂理的運轉,將樂章的演奏推向最高峰!

    或許,在短時間內或許看不到什麼弊病,反而會感覺運行流暢,但是,一旦宿命之章攀升至最頂峰,那繁復龐大的樂理体系真正運作起來的時候,就會顯露出層層弊病。

    讓一個老頭儿散步沒問題,但如果給一個老頭戴上護膝,注射禁藥,讓他去跑馬拉松的話……那麼樂子可就大了!

    嘎嘣!

    在權杖之上,再度崩裂開來一道慘烈的縫隙。

    可那領域的力量卻再度攀升了一個新的層次,所有軍團的士兵身上都爆發出一層如有實質的光焰,几乎全軍都像是進入了傳說中東方的傳奇樂章‘黃巾變化’一般的領域。

    神力運行在地上。

    哪怕后患無窮,可現在的强力卻沒有絲毫折扣。

    柯爾特几乎要把牙咬碎了。

    那個家伙,簡直是在拿所有人的命去做一場豪賭。

    ——他們這群連田徑都剛剛入門的新手,能不能撐到把這個拿過十項全能冠軍的老頭儿耗死的時候?

    這一次。他的把握連五成都不夠。

    就在他面色變化的同時,宿命之章的旋律再度邁上了一個新的台階。

    嘎嘣!嘎嘣!嘎嘣!

    一連三道凄厲的裂痕從權杖上崩裂,可那光芒如海,毫無盡竭!

    哪怕這烈日已經搖搖欲墜……

    瞬息間。所有樂師的身体都顫抖了一下,自心中涌現了跪地膜拜的衝動……超越了歪曲級那扭曲現實的力量之后,權杖之上所醞釀的,已經是不折不扣的神力了!

    “……終究是不能避免麼?”

    在前方,托雷仰望著那一輪暴虐的日光。嘆息著低頭,看向自己的弟弟,輕輕地招了招手。

    “卡斯帕,來這里。”

    在那層層獸性巨口的籠罩中,卡斯帕似是聽聞,猛然扭頭,然后四肢並用,猛躥了過來,迅疾的像是一匹黑色的狼。

    托雷伸手,他就停止了。

    然后托雷的手掌。按在他的額頭上。

    “抱歉,卡斯帕。”

    托雷的眼眸低垂,輕聲呢喃。在他的手腕之上,一道道細密的音符之環浮現,彼此旋轉,鉚和,到最后,游走延伸,蔓延到了卡斯帕的臉上。

    那一條條宛如鎖鏈的音符沒入了他的五官中,向著更深處深入。只是一瞬間,就來到了顱骨之中,彼此銜接,樂理凝聚。控制以太幻化成無形的鑰匙。

    托雷閉上眼睛,‘鑰匙’扭轉。

    【——表層人性封印·解開】

    一瞬間,卡斯帕僵硬在了原地,四肢抽搐了起來,雙眼之中,光芒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沉入黑暗之中。

    在最后的瞬間,他凝視著托雷,嘴唇開闔,像是在說話,那聲音細微又模糊地呼喚:

    “哥哥……”

    他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是觸目驚心的猩紅。

    瞬息間,此起彼伏的獸性咆哮從他周身的虛空中響起,無數慘烈的悲鳴不斷地浮現,就像是有無形的猛獸在彼此廝殺著。

    成千上万。

    那是野獸將死,和妖魔重生的悲鳴之歌!

    無數無形的猛獸不斷的死去,可那死去的獸性又在卡斯帕的軀殼中重生,隨著人性的封鎖,主宰了他的軀殼,令以太之海中出現了赤紅如火焰一般的虛影。

    一道强烈的共鳴從卡斯帕的軀殼中迸發,隨著他嘶啞的咆哮,撼動了以太之海,映照在那赤紅如火的虛影之上。于是那虛影覆蓋在他的軀殼之中,令這消瘦的少年軀殼膨脹、變化,渾身噴薄出宛如熔岩一般的火光。

    那災厄的火光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只是瞬息之間,那個邋遢狼狽的少年消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團衝天而起的烈火,在烈火之中,一條如巨龍一般的長尾橫掃而出,緊接著是流淌著熔岩的漆黑毛發,那毛發如同毒蛇一樣地蠕動著。

    緊接著,三顆巨大的頭顱噴吐著硫磺的氣息,沐浴著火焰眼神而出,在它們的口中,漆黑的毒液緩緩地滴出,落在地上,便腐蝕著地板,嗤嗤作響。

    毒液的瘴氣擴散。羅慕路斯的武士被那瘴氣侵蝕,便迅速地失去了那來自神話中的力量,打回原形……

    在那頭顱之上,四只眼睛看向四周,被目光掃到的地方,便迅速地石化,凝固,僵硬。

    瞬息間,火光膨脹,化作了地獄之門。

    于是,彙聚了召喚學派的獸性之路數百年了無數樂師心血的人造妖魔,從那火中走出。

    嘶吼!

    那是彙聚了數百年之后,濃厚到超越任何人類能駕馭的獸性,只是看著他,便會覺得理智被摧垮,發自內心地顫栗。

    ——地獄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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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1 00:19: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七章 過往的幻象

    當地獄犬出現的一瞬間,整個領域就開始迅速地顫抖了起來。

    運轉到極限的宿命之章已經不堪重負,尤其面對的召喚學派的獸性之道所打造出的‘權杖殺手’。

    在組成地獄之犬的眾多獸性之中,其中最强的三支獸性主宰了地獄犬的三個頭顱,而就在其中,最重要的一支則來自于傳說中吞噬烈日的魔狼。

    為了令獸性和人之軀殼徹底融合,那一支秉持著獸性之道的學派不惜押上了學派保存在以太界中的幻獸,將其重新抽取了精髓,融入了‘獸性遺傳’之中。

    而現在,地獄犬緩緩抬起三顆頭顱,齊聲嘶吼,咆哮聲如嘶啞的歌。在正中央,那一顆猙獰狼首仰天張口,撕咬著無形的樂理,吞噬一切光明。

    光明如海,沒入了它的喉嚨,卻不見滿足。

    它是變化學派中演化之道中的關鍵——‘熱’和‘光’的死敵,有它存在,整個寄托在無盡光芒中的領域便岌岌可危。

    吞噬了那諸多光芒,地獄之犬的軀殼再度龐大了三分,周身的瘴氣之環越發濃厚。

    它咆哮著衝入了羅慕路斯軍團中,巨尾橫掃,便撕裂了一片陣列,猛然將把那一只垂死的六頭大蛇分屍,還不等聖者遺骸身旁的祭祀再度擂鼓,便猙獰咆哮。

    巨鼓轟然炸裂,祭祀崩潰,被它猛然合攏的三張巨口分屍。

    那巨狼硬頂著聖者遺体所釋放的無盡雷光,還有領域的巨大壓力,勢若瘋狂的毀滅著領域中的一切。巨大的壓力几乎全都集中在地獄之犬的身上,可這瘋狂的野獸卻毫不在乎,一次次地衝向那一輪空中的烈日。

    縱使被燒得遍体鱗傷。

    每一次巨獸遭受重創,托雷的身体都會劇烈顫抖,皮膚上崩裂出一道道慘烈的縫隙,就好像彼此之間有著無形的連鎖。

    完全獸化的代價是人性被重新封印,‘成果’徹底失去控制,徹底滑向異化成魔的深淵——這是召喚學派絕不容許的結果。

    因此必須加以限制。

    而卡斯帕的限制。便是他的哥哥——托雷。當卡斯帕的人性消退,完全被獸性吞噬替代的時候,代替卡斯帕控制自己的,已經變成了托雷。

    戒律之道的禁絕樂師為這一頭巨狼設置了枷鎖。枷鎖被牢牢地握在托雷的手中,令它牢牢地被束縛在枷鎖之中。

    有了地獄之犬牽制,聖靈化身狀態中的山繆再次重整旗鼓,迅速地攻向了聖者遺体,漫天的雷火。冰鐵層出不窮,要熄滅天上那一輪太陽。

    ——將羅慕路斯曾經的榮光,徹底扑滅!

    -

    而就在烈日之上,湮滅之穴已經縮小到了拇指大小,本身的樂理結構已經即將崩潰,一觸即發。

    在操縱他的樂師感應到領域劇烈動蕩的時候,眼中閃過一道厲色,猛然握緊手掌。

    無聲無息。

    湮滅之穴驟然爆炸。

    無數被它吸入其中的物質湮滅時所產生的能量在這一瞬狂暴地宣泄出來。

    崩!崩!崩!崩!

    權杖之上接連不斷地浮現出慘烈的裂痕。

    連帶著聖者遺体都崩裂了,在軀殼的裂縫中,依稀能夠看到其中有熾熱的光芒如血一般運行。

    即將攀升至極限的宿命之章終于受不了這接二連三的衝擊。達到了强弩之末。

    山繆背后,銅山虛影轟鳴。

    狂亂的旋律中,無數電光從他的手中彙聚,化作長矛,猛然向著聖者遺骸的胸膛透出。

    長達數百米的長矛簡直不是飛出,而像是向著前方筆直延伸,猛然衝擊在領域的核心,緊接著分崩離析,化作混亂的光流掃向四面八方。

    所過之處,榮光領域分崩離析。羅慕路斯方陣被蒸發成一陣青煙。在雷光長矛源源不斷地衝擊中,地獄之犬怒吼,三個頭顱口中吐出的是不折不扣的龍息!

    那代表著絕對毀滅的赤色之光正面硬撼在聖者遺体之上。

    一聲轟鳴。

    聖者遺体手中,那一支裂痕累累的權杖分崩離析!

    無盡的光芒之海、無數歡呼鼓掌的群眾。無數神靈的虛影,沙啞庄嚴的牧歌,在這一瞬間,徹底的消散。

    以太之海中,那一片殘缺的界域徹底分崩離析。

    亂流迸射向了四面八方。

    榮光權杖,徹底毀滅!

    -

    -

    那一瞬間。葉清玄渾身一震,低頭,嘔出了猩紅的血。

    他的意志險些隨著宿命之章的靈性崩潰而徹底毀滅,幸好最后的瞬間凝縮為一點,躲過了那可怕的風暴。

    可就在那一瞬間,那空空蕩蕩的意識空間中,無數錯亂的幻象紛至而來。

    他看到了。

    看到了過往這聖者所見證的一切。

    他看見天空中的云層,還有云層中那個覆壓天地的巨大黑影,那黑影高懸在羅慕路斯的天空之上,遮蔽了太陽,昭告神靈的到來。

    他看到一座繁華的城池分崩離析,無數人哀鳴,血流成河,骨肉分離,無數人慘烈的死去,嬰儿在鐵的襁褓中哭泣。

    他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

    那個陰冷俊俏的金發年輕人捧著自己的頭顱,微笑著,撫平了聖者那死不瞑目的雙眼。在他的掌心中,依稀可見那雙蛇糾纏的紋章。

    緊接著又是羅慕路斯的輝煌時代,無數歷史中的奇跡在他的眼前重現,被他所感知,所領略,無數人在齊聲呼喊一個人的名字。

    緊接著,下一個碎片,他看到了火焰中熊熊燃燒的神靈。

    羅慕路斯的第一代皇帝,那開創了輝煌帝國,被奉為聖靈的英雄從神聖的火焰中浮現,仰望著天空,留下赤色的淚水。

    直到最后,無窮的幻象中,他看到了大門轟然開啟。

    大門之外是他所熟悉的這一座巨大殿堂。

    可就在殿堂中,有一個眼神悲苦的中年男人走進了冥府之門,走進了這一片黑暗之中。那個男人披著神聖的教袍,可卻絲毫不愛惜。教袍早已經遍布裂口,看不出原本的的摸樣。

    在他的手中,帶著一枚荊棘環繞的戒指,向著葉清玄昭告了他的身份。

    ——黃之王!

    那是黃之王!

    他走進了這一扇冥府之門中。走進這一片黑暗里,走進了葉清玄看不到的地方。

    在那里,有人點燃了火把,照亮了三個人的身影。

    “請開始吧。”

    幻象驟然斷絕。

    葉清玄的身体一震,從意識空間中掙脫。他來不及細想。任督裝甲全力啟動,電光攢動,驟然之間全開,整個人從地上彈起。

    就像是被投石車整個拋了出去一樣,整個人都扑向了空中墜落的聖徒遺体。

    這個時候什麼最重要?

    當然搶戰利品最重要啊!

    一場慘烈大戰爭經歷了這麼久,終于到了瓜分勝利的果實的時候了……

    瞬息之間,樂師中有數道身影飛起。

    最接近的山繆自然一馬當先,伸手抓向了聖徒遺骨,下面的地獄之犬也反應飛快,張開大口就搖了上來。

    更占便宜的是。它有三個頭。

    一個頭咬向了遺体,另一個頭咬向了山繆,還有一個頭一百八十度調轉,張口噴出了一道颶風,瞬息之間上吹飛了好几個想要上來搶東西的家伙。

    礙于之前簽訂的樂師契約,彼此不能傷及性命,因此所有人動手的時候都刻意沒有使用會造成損傷的習慣。

    但重寶當前,這時候誰要落后一步,不要說肉,連湯都沒得喝!

    一瞬間。就在大部分人正松了口氣,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人群中又竄出數道黑影,明顯在之前的戰斗中有所保留。此刻驟然暴起,速度快到不可思議,明顯早已經准備許久,瞬息之間,已經扑到聖徒遺体之前。

    可緊接著,山繆猛然扭頭。背后的聖徒虛影發出一道蒼涼的歌聲。驟然之間,一大片空氣竟然凝結在半空之中,像是琥珀一樣裹住了那几個人影,緊接著,在他的手中,火焰爆發,猛然按在地獄之犬的頭顱上。

    啪!

    那一顆碩大頭顱竟然被擊退了,頭蓋骨上崩裂開一道慘烈的巨大縫隙,可又在下一瞬間迅速愈合。沒有傷及根本的情況之下,對于地獄之犬來說,這根本就是毛毛雨。

    彈指之間,一人一犬在半空中連番交手,澎湃的以太波動擴散,冰風火雨接連乍現。山繆死死地抓住了聖徒遺体的肩膀,可地獄之犬卻猛然合攏,將它的腰部咬住。

    就在雙方狠下辣手逼對方松口(手)的同時,原本召喚湮滅之穴的那位仁兄卻宛如幻影一般閃現在了聖徒殘骸的身后,伸手抓向它的后背。五指連彈,戒指重新亮起,驟然有一個滿頭亂發如毒蛇的女子虛影從他背后升起,雙眼掃向雙方。

    山繆面色驟變,松手,在空中猛然扭轉,奪過了那一道穿透力强到不可思議的石化射線。瞬間,地獄之犬的一只頭顱便凝固成了石像。那位朋友明顯早有准備,遺体被他抓在了手中,轉身便走。

    可是,他臉上的笑容還來不及完全浮現,一條神出鬼沒的悶棍便從他面前的虛空中浮現,呼嘯砸落

    那沉甸甸的手杖砸在腦門上,令他眼前一黑,嘭得一聲掉到了地上。

    緊接著,葉青玄的身影從虛空中浮現,手杖猛然一抖,變成了一條極粗的琴弦,繞向了聖徒遺体。

    “放手!”

    有人冷哼,旋即鋪天蓋地的鐵片呼嘯而來。熾熱的光焰從背后浮現,下方地面的泥潭中驟然沸騰,一只大到不可思議的蛇頭伸出,張口咬向葉青玄。

    半空中,葉青玄頭皮一陣發麻。

    身在半空,連躲都沒有地方給自己躲——雖然大家都留了手,但這麼多强力攻擊要是被正面擊中,雖然性命無礙,但重症加護室是肯定要去走一遭了。

    好了,現在的問題是:

    一個蛋糕一把刀,五個小朋友應該怎麼分呢?

    一般樂師們都會覺得,把其他小朋友砍死不就行了?

    但如果不能把剩下的小朋友全都砍死,自己獨占蛋糕的話,那就只剩下一個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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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真知之顱

    瞬息之間,少年的眼神絕決,張開手掌,放出一道熾烈的閃光。

    太陽降臨。

    猝不及防之下,那無數鏡面矩陣折射、几乎變成太陽的光芒晃瞎了所有人的狗眼。緊接著,就在一片慘叫里,葉青玄猛然將聖徒遺体拋向了那一片鐵風暴雨。

    一聲爆響。

    聖徒遺体分崩離析,被切成了大大小小十几份!

    ——好朋友之間,自然要懂得分享!

    不知道多少人發出了驚呼和怒斥,方寸大亂,即便是如此,還是有人硬頂著那閃瞎眼睛的亮光衝了過來,想要搶奪破碎的殘骸。

    首先是山繆駕馭著火焰從天而降,伸手撈進那一片烈光中,雙手連抓,好几個碎片便落入囊中——左臂、肋骨和心髒!

    三頭犬暴起,三張大口張開,深吸,吞下了權杖所有的碎片,然后抽身急退。

    因為緊接著,几乎是全部的樂師都蜂擁而來。

    碎片漫天飛散。

    雷鳴聲響起,有一個梳著一頭髒辮樂師破空而至,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所過之處掀起一片慘白的氣浪,雙手和雙腳上的護具几乎摩擦至了赤紅。所過之處一切攔路者都被蠻橫的撞飛掀翻。

    他硬頂著烈光,抓住兩個東西,緊接著被一陣狂風暴雨所吞沒,渾身焦黑著翻滾出來,警戒地退出了爭奪范圍。

    又是一只巨手從裂縫中浮現,抓住了聖徒的右腿,旋即消失。

    巴洛的飛鐮雞賊無比低空掠過,咬住一塊從胸腔中滾落的結晶,旋即消失,深藏功與名。几個組隊的樂師共同出手,瓜分了聖徒的右腿。

    隨著一聲怒吼,一個高大三米,渾身漆黑的巨人撐爆了自己的衣服,從人群中跳出。一腳踹飛了一個爭奪者,搶走了半截左手。几個起落,他便在巨響中跳出人群外,身軀迅速萎縮。人造肌肉隨風消散,****的米勒從其中走出,赤笑眯眯地收起了自己的戰利品,反掌取出了一個透明的試管,試管中裝滿了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的液体。

    他向著几個圍攏上來。明顯不懷好意的樂師晃了晃,作勢欲砸。那几個樂師的表情抽搐了一下,腳步停在了原地。

    而就在劇烈的紛爭之中,所有樂師亂戰成一團,有一個樂師急紅了眼睛,反手取出一把匕首捅在了一個競爭者的后心,競爭者應聲倒下,可他也愣在了原地,一道鐵光從喉嚨中噴出,靈活的一繞。他的頭顱落在了地上。

    違禁者死。

    而就在几個樂師連番交手中,遺体中被大部分人覬覦著的聖徒脊椎被氣浪掀起,在空中翻滾過一個弧度,落向外面。

    然后正正地落在了一個人的手中。

    就像是巧合。

    “運氣真好啊。”

    面對著所有人錯愕的眼神,不知何時已經預先站在了那里的柯爾特輕聲感嘆,不費吹灰之力地收起了一截脊椎。

    就在所有人錯愕的眼神中,他不著痕跡地看向在人群另一頭的白發少年。

    少年站在原地,看著那群人搶奪者珍貴無比的聖徒殘骸,只是微笑著,束手而立。就像是對聖徒遺体毫無覬覦之心。

    就在他的腰包中。被撐起了一個圓形的輪廓。

    搭扣的地方,露出一縷被燒焦的頭發。

    聖徒遺骸中最珍貴的部分——真知之顱,不知不覺,已經落入了他的囊中。

    聖徒遺体的各個部分。根據聖徒生前所擅長的領域和權杖的不同,各有不同的用處。

    比如有的聖徒的手指戴在身上,能夠提供水下呼吸和深海生存的能力。而有的聖徒心髒移植在自己的身上,便能夠有近乎不死之身。

    而在所有的聖徒遺骸中,唯一相同的部分就是它們的頭顱。銘刻著宿命之章和全部靈性的頭顱被稱為真知之顱。只能夠使用一次,但如果學派契合的話。能夠借助聖徒殘留的力量,獲得一次神秘的体驗。

    撥開現實的迷霧,窺見以太之海的真容。而就在這一次体驗結束之后,使用者獲得聖徒生前的大部分感悟,在樂理和認知之中大步越近,一日千里。

    對于葉青玄來說,神奇的煉金裝備和各種特異的能力遠遠比不上自身實力的成長,若是使用得當的話,甚至借此堪破樂師七問,晉升共鳴也不是沒有可能。

    眼看著葉青玄收起寶貝,一臉風輕云淡地推開,柯爾特也並沒有點破他身懷重寶,只是淡淡地說:“竟然沒有逼出你的底牌,看來你藏得比我想得還要深。”

    對此,葉清玄只是微微一笑,笑得意味深長。

    “多試几次,總有希望的。”

    有希望個鬼咧!

    本來底牌這種東西就根本沒有好麼!你能逼得出來才怪!你想要底牌?諾,我這里有一個神經病大師給我的哨子,你要麼?拿去!

    很快,在一陣慘烈爭奪,大家輪番心機,奇招迭出之后,終于將聖徒遺骸瓜分完畢。

    山繆喚過巴洛,將自己的戰利品交給他,跟葉清玄低聲說了几句之后,葉清玄點了點頭,然后他雙眼一番,干脆利落地暈了過去。

    在旁邊,米勒早有准備地各色藥水和樂章輪番刷了上去,給他緊急治療。渾身百分之七十嚴重燒傷,嚴重失血和精力透支……

    聖靈化身也是有代價的,尤其山繆還只是剛剛晉升共鳴級不久,對于這種能夠歪曲現實的力量太過陌生。

    越强大的力量越是難以掌控,越是可怕的樂章,失控之后造成的后果就越是嚴重。

    一個音符的錯誤就將造成毀滅性的災難。

    巴洛喚出一頭熊,將山繆背起,無形的飛廉在周圍看護。他看向了葉清玄:“接下來怎麼辦?”

    葉清玄回頭,看了看身后那開啟了一隙的冥府之門。

    “接下來,就要看里面有什麼了……”

    冥府之門,那一線之隙的前方,柯爾特、托雷和不緊不慢走過來的葉清玄站在門前,彼此之間互相看著。

    但誰都沒有往前邁一步。

    光是聖徒遺骸就這麼難搞了,如果走進門里去,看到六個聖徒遺体從棺材里爬出來……豈不是要糟!

    雖然這種可能性不大。但誰知道有沒有呢?

    在沉默中,柯爾特微笑著看向了葉清玄:“你先請?”

    按照規矩來說,是應該葉清玄先進去的,先走先挑。找到什麼戰利品都歸自己。但好處既然規定是自己的了,那這時候就沒必要著急。

    他想了想,看向托雷:“你先?”

    托雷笑了笑,只是抱著昏睡過去的弟弟,並不意動。反而看向柯爾特:“你來吧。”

    轉了一圈,又回到這里,但柯爾特並不意外,反而像是早就料到。

    在三人之中,最擅長觀測的就是他,如果是他的話,對門后是否有危險,定然有所了解。因此,兩人都無法排除門后其實什麼都沒有,柯爾特只是單純故作姿態。令他們自己嚇唬自己。

    聽到他們這麼說,柯爾特只是笑了笑,不再推諉,邁步走向門中。

    消瘦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再無回聲傳來。

    漫長的寂靜。

    按照道理來說,柯爾特走了進去,不論是否有所發現,都應該打個招呼才對,但這麼長時間沒有回應,不由得令人心中產生了什麼不好的猜想。

    就在葉清玄和托雷面面相覷的時候。忽然門后傳來了一聲憤怒的咆哮。

    是柯爾特。

    那怒吼聲像是失去了理智之后快要發狂的咆哮,帶著一種無法壓抑的錯愕和歇斯底里。

    葉清玄和托雷一愣,旋即衝進了門后的那一片黑暗之中。

    很快,他們看到了柯爾特。

    他佇立在黑暗中。眼神陰沉又憤怒,握著木杖的手背上青筋蹦起。葉清玄第一次看到他這麼失控的樣子,就連以太波動都無法約束,倘若這是在黑區的話,恐怕早就在樂理的反噬中自爆了。

    葉清玄皺眉,看向四周。然后也愣住了。

    托雷也看著周圍,沉默不語,只有面色變化,許久之后,長嘆一聲:“機關算盡。”轉身離去。

    一片黑暗中,葉清玄凝視著緘默之眼中所觀測到的一切,許久之后伸手,從懷中取出火把,引燃,高舉。

    光芒亮起,隨著葉清玄的腳步一寸寸在大門之后的黑暗殿堂中掃過。

    就在牆壁上,滿是描繪天國的威嚴壁畫,經歷了千百年之后,已經漸漸失去色彩,一片斑駁。壁畫之中的天使已經面目模糊,俯瞰著來者的時候,眼神就微妙又朦朧,像是從久遠的過去凝視著現在。

    就在無數塵埃和蛛網中,十一座龐大的神像佇立在殿堂之中。來自羅慕路斯万神殿中的十一位主神已經如此佇立了千百年,早已經殘破不堪。

    這里像是一座失落的神殿,殘破而頹敗,已經多年無人祭拜了。

    眾神的塑像之下,有一座火壇,可火壇中的聖火早已經熄滅,只剩下一片灰白的余燼。火壇旁邊,看火人的椅子已經略微腐朽,依稀可以看到聖徒遺体端坐的摸樣。

    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沒有什麼預想之中的貴族墓地,也沒有什麼艱難險阻,就連蜘蛛蚊子都沒有。只有這麼一座空空蕩蕩的神殿。

    寂靜的讓人心里荒涼。

    再無任何通路。

    地宮到這里,就到頭了。

    “所以,這是怎麼回事儿?”

    葉清玄呆呆地看著面前那一具龐大的殘破神像,許久之后,丟下火把,看向柯爾特:“有發現什麼暗道或者密室之類什麼其他的線索麼?”

    柯爾特回過頭來看他,陰沉的眼神中透出一絲嘲弄。

    “要是發現了的話,我至于這樣麼?”

    誰知道呢?你這種心機婊什麼事儿都干得出來……

    當然,這種話只能肚子里嘟噥一下,說出來說不定柯爾特就立馬翻臉了。但盡管還有力氣腹誹開玩笑,但葉清玄的心也忍不住沉了下去。

    在緘默之眼的觀測中,沒有暗室或者密道,也沒有任何夾層。壁畫后面什麼東西都沒有,葉清玄自己伸手切了兩塊下來,發現后面只有黃土。畫面上也看不出有任何信息存留。

    大地平整,和神像一樣,都是直接從岩層上切削出來的。

    他伸手掏出地宮里撿來的斷裂‘地探’,往地上戳了兩下,發現從這里往下數百米都是致密岩層,毫無空隙。

    也就是說,這里,真的再沒有任何的東西可以隱藏了。

    那麼,問題就來了……

    葉清玄陷入深思。

    ——黃之王究竟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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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1 00:20: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九章 知見之障

    五天

    整整五天,毫無任何線索和進展。

    惱怒的樂師們將整個地宮翻了個遍,將神像一個個的推倒,砸爛,几乎將每一具棺材的蓋子都掀開,結果連一根毛的線索都沒找到。

    黃之王沒找到,黃色的裹屍布倒是找到了好几十條,足夠大家人手一條來晚上當毯子裹一裹。有的樂師依舊細心無比的尋找線索,而不少耐性不好的樂師已經紛紛放棄,告辭回家,或者干脆在地宮里大打出手,差點連腦漿子都打出來。

    但試煉依舊沒有任何線索。

    黃之王就這麼繼續‘人間蒸發’,消失得詭異又不正常,令人總覺得荒謬異常。

    時間一天天的就這麼過去了,而秋季即將結束,已經快要入冬了。朔風漸起,奧斯維辛的溫度也越來越低。

    很多人已經換上了冬衣。

    天空上,陰郁的云層凝結,醞釀著一場大雪,難見陽光。

    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之下,很多人已經喪失了繼續尋求下去的動力,或者心急難耐,做出什麼誇張的事情。

    而自始至終,柯爾特從地宮歸來之后,就一直將自己關在教團的圖書館中,罕見出門,就連他的隊友都漸漸地不再聯系。

    而就在圖書館,無數散落的藏書中,頭發蓬亂的柯爾特沉默地翻閱著一本又一本的記錄,試圖從其中找出任何的線索。

    然而,徒勞無功。

    當第五次翻閱開掘記錄沒有任何收獲之后,他面無表情地合攏了書籍,書籍在憤怒的以太波動中化為粉塵,從他的手中簌簌飄落。

    到最后,白色的灰燼落進滿地狼藉的記錄中,再分不出彼此。

    “那群羅慕路斯人……”

    他眯起的眼瞳中閃過一道寒光:“絕對藏起了什麼重要的線索!”

    可惜,聖城明令禁止任何樂師對這群羅慕路斯遺民出手,否則柯爾特絕不會一直浪費時間到現在。

    他沉默地思索著,眼神變化。尋找著什麼能夠撬開那群羅慕路斯人嘴巴的辦法。

    可惜,卡里古拉是個老油條,水潑不進,每日嗑藥喝酒。過著明天暴斃也絕不稀奇的見鬼生活,明顯是這群放棄治療的流民中最抗拒治療的那個。

    倘若搞不好,恐怕會弄巧成拙。

    如果激起什麼暴動,恐怕到時候聖城會直接勒令岩鐵學院都徹底改整,為此付出代價。

    本代的教皇陛下可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人。下手狠辣程度直逼那位先代重新封印了末日之龍的五代教皇,對于任何敢違抗聖城命令的家伙從來不手軟。

    就在沉默的思索中,他手指上的戒指忽然明滅。

    他的眼神亮起,從懷中掏出一壺水,竟然就這麼潑灑而出。水流並未落地,而是在輕柔的樂章之中流淌在空中,形成了一層極其輕薄的水鏡。

    那水鏡只不過一層介質,本質其實是來自以太界中的權杖投影。

    在遙遠的千万里之外,籠罩著整個岩鐵學院的‘火炬之光’將光亮投到了他的鏡中,也構建起了他與万里之外的連接。

    很快。水鏡中,一個模糊的人影浮現。

    他說,“柯爾特先生,您要調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在北地,阿斯加德的万年凍土之上,岩鐵學院高踞與群山之巔,從那一座座富含鐵礦的岩石上開鑿而出。

    那里是全世界最高的地方之一,也最接近星辰。

    在那里有著這個世界上最古老的啟示學派,所有‘星見樂師’的源頭——‘守密者’存在。而柯爾特的老師海森堡。便是其中的大師之一。

    千百年來,守密者自星辰的最深處獲得未來的征兆,也傾聽著來自大地之上的聲音。在几代大師的引導和推動之下,几乎全世界每個地方都有為守密者提供消息的線人存在。他們源源不斷地為守密者提供情報和秘密。推動著守密者學派一點一點地向著傳說之中的‘全知’之境前進。

    作為海森堡的弟子,未來的繼承者,柯爾特自然也有權限動用這一張龐大的情報網來為自己效力。

    而現在,在數日的沉寂之后,來自線人們的反饋終于到來。

    對此,柯爾特只是點頭。

    “說。”

    “葉清玄。安格魯皇家音樂學院樂史系成員。”

    鏡中人說道:“在講究底蘊和學識的安格魯音樂學院,他以前所未有的滿分筆試考試入校,堪稱前無古人。

    因為本身資質問題,被認為是學院之恥,不過那些挑釁他的人無一例外都消失在了學院里。

    在今年的學院試煉中,他一個人于整個學院對抗,並且取得了首名的同時,令另一個被公認為廢柴的學長以當年最高成績畢業……

    短短半年,他就從無到有,由入門學徒到現在的正式樂師,甚至短時間內有望衝擊共鳴級

    他的老師亞伯拉罕是因解譯《伏尼契卷軸》而奠定古代歷史學界數十年來最偉大發現的學者。

    同時你應該聽說過抄襲案的事情。

    根據調查,他在其中起到了重大作用。

    為了報復抄襲,他一手逼瘋啟示分院執教人英格瑪,而英格瑪在兩個月之后死在精神病院里,死因不明,和所有得罪過他的人一樣。

    在其中,包括蓋文的弟弟班納。蓋文因此和葉清玄結怨,並遭到他的構陷,並且整個艾德里安家都倒在了去年安格魯的政治清洗中……

    根據我們的調查,在他出發的時候,為他送行的,是安格魯的二王女,未來預定的女皇陛下……他和安格魯的皇家關系匪淺。

    而根據線人調查,有流言說:他進入皇家音樂學院的時候,推薦信來自于當代的……青之王?”

    念完之后,鏡中的人影也覺得這句話太過荒謬,被逗笑了。可柯爾特卻沒笑,只是沉默了許久,表情漸漸陰沉。

    “我知道了。”

    柯爾特抬起眼睛問:“老師對黃之王的蹤跡有什麼看法嗎?”

    鏡中人答道:“根據大師的推測,聖城可能早就知道黃之王的去向,但卻一直不願意公布。這一次的樂師試煉。他看不明白聖城的意思,但最后的結果,無非是借你們的手向世界昭告黃之王的蹤跡,或者徹底將這件事掩埋吧。”

    柯爾特沉思片刻。點頭:

    “我知道了。”

    他抬起手,正准備取消水鏡,卻聽見鏡中人的聲音:“大師還有一句話給你,他希望你能仔細聽。”

    柯爾特愣了一下,抬起頭。

    鏡中人看著他。聲音冰冷:

    “大師說:既然你想要取得試煉的成果,那麼葉清玄就是你的敵人。倘若你贏不過葉青玄,就不要再提繼承衣缽的蠢話了。

    ——我寧願學派在我手中斷絕,也不希望它毀在無能之輩的手里。”

    漫長的沉默之后,柯爾特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他只是說:“也請告訴老師:我知道了。”

    水鏡消散。

    在寂靜中,柯爾特沉默地低下頭,凝視著腳下那些泛黃的書卷,將眼神藏進了黑暗中。

    -

    -

    正午,遠方的商隊不情不願地踏上荒土,跋涉數十公里來到了奧斯維辛。

    在大門附近。那荒涼許久的集市上終于再次響起吆喝的聲音。只不過大凡商隊都不願意來這種鬼地方,人沒多少,錢也沒多少,賣的東西都是一些糧食、肉和食鹽這種沒什麼利潤的東西。這麼多人勞師動眾跑一趟賺到的錢,可能還不如賣一匹絲綢的利潤高。

    如果不是聖城為了照顧奧斯維辛,為商隊頒發免稅令的話,恐怕這里根本就不會有人來。

    而就在人來人往,喧囂熱鬧中,偏偏有一個白頭發的年輕人躺在最好的位置攤子上睡大覺,曬著太陽。香甜到令人發指。

    來來往往的車隊中,有人似有所感,抬起手,挑起馬車后面遮光的簾子。視線掃過那個年輕人的身上,便停下來了。

    眼神意味深長。

    “怎麼了?”車內的同伴問。

    那個人收回視線,放下了簾子。

    在昏暗的車廂內,那個帶著兜帽的人淡淡地說:“不知道為什麼,很想殺了他……”

    -

    -

    不知為何,思緒被打斷了。

    葉清玄睜開眼睛。沮喪地嘆了口氣,看著遠處進進出出的馬車,打了一把哈欠,然后翻個身繼續睡。

    閉上眼睛,他就仿佛能看到,那宛如烈日一般的宿命之章。

    對于那一道宿命之章的了解,恐怕除了那位已經死去的聖徒之外,在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化身月光,投入其中,起身体驗了那宏偉樂章的每一個變化。

    無數音符組成音程,音程彼此契合,遵循樂理而行,演化出不可思議的奇跡。龐大而細致,精巧又宏偉……每一次回想起來,便令人心生敬畏。

    葉清玄毫不懷疑,將來倘若自己的能力足夠,《月光》的樂章全力展開也能變成那樣的摸樣。實際上來說,經歷過這一次融入宿命之章的体驗之后,他對樂理的認知攀升了一大截。

    宿命之章是樂師心魂的凝結,生命、經歷、性格……以及一切中升華而出的結晶。

    融入其中,不異與一位聖徒毫無保留地向他敞開了自己的一切,任由他去學習。倘若不是‘知見之障’的阻礙,恐怕葉清玄當場就能夠晉升共鳴了。

    到最后,葉清玄也沒有橫下心,放棄自己的道路,繞過知見之障的阻礙,直接借取宿命之章的力量衝破共鳴。

    如果那樣的話,被蘿拉知道,自己這麼不爭氣的家伙一定被會吊死在叛國者之門上。

    只是,究竟應該怎麼辦才好呢?

    無可奈何的葉清玄睜開眼睛,呆呆地看著空中的太陽。

    在漫長的積累之后,他終于碰到了……每個樂師的樂師之路上都會出現的攔路惡鬼,永恒的陰影,不破的高牆……

    知見之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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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1 00:20:2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章 知見所在

    第一次的,葉清玄体會到這種不論自己如何努力,但就是無法前進一步的沮喪。

    雖然還沒有嚴重到構成打擊的程度,但可以預想,日積月累之下,在被卡上三四年之后,自己會進入多麼瘋狂的困境。

    那麼多樂師,不惜墮落,也要擊碎這一堵攔路的高牆。

    面對它,必須付出一切代價,抱有舍棄一切的決心,否則就要做好此生再也無法前進一步的准備。

    葉清玄嘆息了一聲,閉上眼睛,向著天空伸出手掌,輕柔的音符隨著指尖的按落而響起。

    于是,他看到了,迷霧漸漸的消散,無形的以太之海漸漸地在自己面前顯露出那龐大到充斥整個天地的摸樣。

    與它相比,自己的存在渺小的簡直連塵埃都稱不上。

    而就是這一點塵埃之中,漸漸地卻有若有若無的感應延伸而出,向著那以太之海的深處進發。

    葉清玄能夠感應到,四條道路在自己面前緩緩展開。

    那四條道路,或長或短,都分別通向了四個不同的方向,它們分別代表著自己所掌握的四個派系。

    其中一條則仿佛無數星辰彙聚,星辰運轉,為他照亮了迷霧,隱隱指出了終點的方向,這是啟示學派的樂理之路。

    一條飄渺的像是幻影,若有若無,那是幻术學派的道路。

    一條道路從他的腳下延伸,盤旋向上,無數模糊的面孔浮現,凝視著他,仿佛充滿了無窮的魔力,蠱惑著他向上前來,走向盡頭。

    這是心相學派。

    而最后一條道路,也是最長,最堅固的一條道路,卻從他的身上延伸而出。通向了天空,堅定地向上延伸,一寸一寸地要接近那万物的核心。

    這是禁絕學派,也是葉清玄目前掌握最深的學派。

    他能夠感覺到。只差一點點,就差那麼一絲一毫的距離,他的意識就可以通過樂師之路,進入以太之海的核心,進而投影進以太界。為自己鉚釘原點,于世界共鳴,踏入共鳴級。

    只差一線。

    可這一線,卻漫長的像是天淵。

    葉清玄知道,如果他不堪破自己的知見之障,便絕不可能跨越那一線距離。

    正因為如此,才會覺得心煩。

    如果有辦法可以輕松跨越過去的話,那知見之障還會被稱為絕望壁壘麼?

    能夠憑借著自己的力量跨越這一道屏障的人,全世界那麼多樂師中也不過是鳳毛麟角一樣。借用聖靈或者墮落的代價太小了,小到令人那麼容易的就被眼前的困難逼瘋。

    葉清玄收回感應。重新睜開眼睛。

    “是不是該吃飯了?”

    他自言自語,摸了摸肚子,肚子餓得咕咕叫。

    依舊進入了無所事事的狀態。白天閑著沒事儿就去卡里古拉長老家里串個門,討論一下經典和歷史,扯一扯家長里短。

    倒是收獲了不少羅慕路斯古代歷史還有長老送給他嗨一把的禁藥。前者葉清玄牢記心中,后者出門之后直接丟垃圾桶。

    除此之外,一無所獲。

    偶爾去教團,察看一下神父那里對病毒有沒有什麼研究成果。

    至于黃之王?早就被他拋到腦后了。反正他出門就不是衝著教皇陛下的封賞來的。

    就在他在躺椅上輾轉反側,中午是吃烤餅還是去啃點干糧解決的時候,一個影子投在他的臉上。

    “喲。還在曬太陽?”

    來自東方的白發長者彎腰看著他,露出笑容。

    “胡先生,又在散步麼?”

    葉清玄起身,請他入座。將旁邊小爐子上煮的咖啡給他倒了一杯。

    “我這叫遛彎。”

    胡先生端著被子感嘆道:“原來我就特別喜歡走路。在跟著我的老師學習的時候,我的老師就告訴我,如果心情不好,或者有什麼事情不能決斷的話,就出去走一走。”

    “有用麼?”

    “大概有用吧?”

    胡先生撓了撓頭:“有一次,我的老師去覲見了皇帝。回來之后心懷疑惑,就帶著我去散步。從帝都出發,向西,走了十年,又慢慢地走回來。

    走到最后,老師終于想通了。”

    葉清玄大感好奇,不知道有什麼問題是讓胡先生的老師想了十多年才想通:

    “后來呢?”

    “后來?”胡先生聳肩:“后來他就死了,我帶著他的骨灰回到了帝都,他被人供奉在凌煙之樓里,到現在,已經很多年過去啦。”

    “……”

    葉清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能吭哧了半天,感嘆一句:“東方真是神奇。”

    “是啊,是個好地方。”

    胡先生掏出了自己的細煙杆,嫻熟地塞上了煙草,點燃,深吸了兩口之后,吐出了一口青煙。他這麼做的時候蹲在地上,不像是一個為人師表的夫子,卻像是一個偷空躲懶的老農,抽得開心又愜意。

    “喂,小子。”他忽然問,“有想過去東方麼?”

    葉清玄愣了一下,搖頭。

    “你應該去一去的。”

    胡先生掃了一眼他的白發,若有所指:“否則就可惜了。”

    少年沉默了片刻,忍不住撓撓頭:

    “先生,沒什麼可惜的。像我這樣的人,能夠做到的事情也就那麼几件——如果做好了就万事大吉,做不好万事皆休。

    可是現在,光這些我應該做的事情就已經讓我忙不過來啦,哪里有余力再想東方的事情呢?”

    “……你有沒有想過,那里有東西等著你?”

    葉清玄想了想,搖頭:

    “從來沒有。”

    胡先生點頭,忽然輕聲笑了。

    “那就這樣吧。”他長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地起身:“這樣其實也挺好。”

    他頷首道別,准備離去的時候,卻被葉清玄叫住。

    “胡先生,你是國子監的大人物,對樂理一道也一定有自己的見解,對吧?”

    胡先生疑惑地看著他,點了點頭。

    于是。少年便露出了愉快地笑容,搓著手湊上來:

    “有個問題,能不能請教一下?”

    半個小時之后,旅館的大廳。一個僻靜的角落里。

    “原來如此。”

    在聽完葉清玄心中的困惑和目前的困境之后,胡先生點頭,若有所思。

    很快,他正色問道:“葉清玄,你有沒有想過。世界的本源是什麼?万物是如何生成和演化?”

    “沒有。”葉清玄搖頭。

    “時間和空間的本質,自然界的規律法則,靈魂是否存在?”

    “不知道。”

    “人與世界的關系?”

    “沒想過。”

    葉清玄干脆利索的搖頭,可胡先生看著他,眼神銳利,像是要戳破他的偽裝:“是沒有想過,還是不願意想?”

    “……”

    葉清玄愣了一下,表情僵硬住了。許久之后,他尷尬地撓了撓頭:“先生是什麼意思?”

    “‘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這是東方古代對樂師之路的解譯。也就是外與內。樂師七系,就可以因此而區分。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

    他伸手,扣住了葉清玄的脈門,三指輕搭,感應著少年的心音,神色恍然:

    “啟示、心相、幻术還有禁絕嗎?果然如此……葉清玄,你有多久沒做過夢了?”

    “做夢?”

    葉清玄一頭霧水:“我每天都有……”

    他的話戛然而止。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似乎很久都沒有做夢了。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自己便不再做夢了,也記不清任何夢境。現在回想起來,他只記得很久之前,那個人在夢中對自己說。到夢的盡頭去……

    想到這里,他的神情頓時黯然,勉强地笑了一下:“這和我的知見之障有什麼關系嗎?”

    “這就是你的問題所在了。”

    胡先生把弄著手中的細煙杆,淡淡地問道:“葉清玄,除了專注以太的禁絕之道之外,你兼修了几乎所有的‘自我之道’。但你的自我卻和現實之間產生了偏差。

    這一點,你其實早有察覺到了吧?”

    葉清玄沉默著。

    可胡先生說的沒錯。

    他可能早就察覺到了自己哪里不對,但是卻說不出在哪里。

    “所以,你才會覺得自己和那麼多樂師格格不入啊。

    因為你從沒有覺得自己和他們是同一個世界里的人,也缺乏自己是一個樂師的實感。這麼多人庸庸而來,碌碌而往,可你混在里面,卻像是一個旁觀者,沒有辦法融入其中。

    ——就像是斑馬在黑馬和白馬之中都找不到歸處一樣。”

    胡先生凝視著他,眼神憐憫又同情。

    “葉清玄,假如有一天,你發現這個世界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樣的話,你會怎麼樣呢?”

    “……”

    葉清玄低著頭,無言以對。

    胡先生起身道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的知見之障,就在這里。”

    -

    -

    深夜,房間里,葉清玄終于從沉思之中回醒。

    說實話,對此,他真的毫無辦法,如果這個問題就是他的知見之障,那麼他實在找不到一些頭緒來解答。

    “所以,只能靠你了?”

    他抬頭,看著面前的桌子,桌子上擺著一顆衰朽的頭顱,眼洞漆黑,仿佛包藏著宇宙原暗,蘊含著一切不可知的秘密。

    ——真知之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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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1 00:20: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一章 九霄環佩

    葉清玄端起那一顆頭顱,凝視著他的眼洞。

    那頭顱冰冷如石,肌膚如鐵,口中灌滿凝結的黃金,看上去像是什麼猙獰的藝术品,但卻無時不刻地散發著波動,和冥冥之中的以太界共鳴。

    那是聖者所殘留的源點——以太界和物質界的連接之處。透過這個原點,他便能夠体悟到聖徒一生的積累,汲取其中的樂理感悟,從而突破迷霧、照見真實,打破知見之障之后,進入以太界,鉚定自己的原點,晉升共鳴。

    不需要和聖靈或邪魔簽訂契約,也不會受到契約的限制和影響,可以說是最穩妥的辦法,但並不意味著安全無害。

    要知道,以太界可不是什麼天國樂土。那是大源之力所籠罩,形成的虛幻領域,其中不知道隱藏著多少危險和黑暗的陰影。對于它們來說,貿然進入其中的樂師簡直是絕佳的美味。

    若是積累不足的時候貿然進入其中,沒有聖徒或者天災的引導與庇佑,恐怕稍不注意就會被什麼可怕的東西惦記上。

    更何況,葉清玄還在百目者那里掛了號!

    那位在以太界創立了無底深淵、一切惡孽之地的天災可從來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以太界可是它的地盤!

    如果它沒有如別人預料的那樣遭受重創,或者傷勢已經略微好轉的話,肯定會熱情無比地將葉清玄‘邀請’到它的國度中做客,然后將他擺出九九八十一個花樣出來……

    “所以,要不要賭這一把呢?”

    葉清玄捏著下巴,自言自語,很快便忍不住笑了:難道拖延下去,等百目者傷勢好了就會放過自己麼?無非是或早或晚而已。

    更何況,以太界那麼大,不一定會那麼倒霉掉進他的神國里吧?

    俗話說,遇事不決莽一波。

    有這麼好的機會擺在自己面前,不試試看的話。那跟咸魚還有什麼區別?

    崩!崩!崩!崩!

    九霄環佩瞬間琴弦展開,縱橫交錯地架設在房間之中,琴弦震顫,勾動以太糅合樂理。架設起了一個小小的結界。

    琴弦之上的月光蔓延,銜接在了小源之上。小源的樂理結構來自于阿瓦隆大結界,集合了數代以來樂師們的智慧結晶。用在這個地方就真的有點攻城弩射蚊子,大材小用的感覺。

    但這個時候穩妥為上。葉清玄可不想自己意識沿著樂師之路深入以太之海的時候,背后被別人來上一刀。

    當一切准備都結束之后。他割破手指,一絲蘊藏著銀白月光的血液從他的手中滴落,落在頭顱上,便消失無蹤。

    頭顱像是無底洞一樣吸收著他的血液,不見滿足。

    可是很快,葉清玄的臉色就變了,因為自己的血液流速越來越快,像是被無形的漩渦抽取,一陣眩暈猛然襲上頭來。

    昏沉之中,他看到那一顆頭顱上。血肉生長、

    枯朽的面容上漸漸豐滿,空蕩蕩的眼洞中,有一雙眼睛緩緩地睜開,看著他,輕聲嘆息,吟誦著沙啞的牧歌。

    葉清玄被那歌聲吞沒了,陷入了恍惚,動彈不得。

    可是在他面前,那無時不刻籠罩著整個世界的迷霧卻驟然消散了,他再一次觀測到了天地之間那無處不在的以太之海。

    那以太之海無窮無盡。隨著天地的呼吸而蕩漾,在海洋的深處,閃爍著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流光。

    緊接著,四條樂師之路再一次出現在了葉清玄面前。

    心相、幻术、啟示與禁絕。

    四條道路。等待葉清玄的選擇。

    可就在葉清玄來不及思索的時候,卻感覺到体內的月光熾盛,小源升起,輕柔的琴聲擴散開來。

    在那輕柔的琴聲里,沉睡著的天人之血再度蘇醒,它們在体內。散發著隱約的月光。

    月光的照耀之中,他只覺的頭疼欲裂,被塵封的記憶如同沸騰一般,此起彼伏的浮現,交錯,令他不由自主地被拉扯進其中,向內,向內,再向內……

    到最后,在劇痛之中,他看到了,自己心神中那一道月光組成的封印。

    在真知之顱的影響之下,封印之后,有某種力量在緩緩的蘇醒。那是深藏在他血脈之中的力量,自從他出生開始就伴隨在他生命之中的旋律。

    天人之血中的……天賦!

    一時間,葉清玄只感覺到自己的血液似乎變成了某種神奇的介質,在血液之中,無數沉睡的繁復樂理交替的涌現,彼此銜接,組合,化作了細密而龐大的結構,到最后,隱約形成了復雜的樂章。

    那就是龍脈之血的本質,也是白發天人的力量之源!

    在葉蘭舟所設下的封印中,那樂章的力量不斷地衝擊著封印,令封印中的音符劇烈震顫,也令葉清玄頭疼欲裂,痛不欲生。

    可封印依舊穩如泰山。

    而就在那樂章的影響之下,真知之顱的引導驟然一變。

    天人之血中的天賦已經代替葉清玄做出了選擇。

    它的力量投入真知之顱中,以聖徒的感悟和一生心得為燃料,開始迅速推演一個葉清玄難以理解的命題。

    真知之顱中,漆黑的眼洞里驟然有火焰的光芒亮起。

    傳承推演,開始!

    瞬息間,無數樂理從真知之顱的推演中浮現,彼此交織,千絲万縷,接入了四條由樂理構筑而成的道路。

    就像是無數荊棘和藤蔓,它們迅速的生長,從葉清玄意想不到的地方彼此銜接為一個整体,滲透進了四條道路上,于那四種截然不同的樂理結合,開始了葉清玄無法預料的連鎖反應。

    首先崩潰的是啟示。

    在四條道路之中,葉清玄的研究最淺薄的便是啟示,因此啟示之路的樂理結構也最容易滲透和改變。

    在他的意識里,啟示派系迅速演化,蛻變,到最后化作一道流光,竟然融入了禁絕學派的道路之中。

    一道轟鳴。

    禁絕之路上,無數音符流動,如火焰一般升騰。那盤旋向上的道路一陣巨變,以葉清玄始料未及的方法包容了啟示學派的樂理,越發的凝實。

    在路的盡頭,一個耀眼的星辰緩緩升起。隱隱照亮了未來的道路。

    緊接著是幻术,它化作霧氣,滲入禁絕之道中,無數音符交替浮現,融入其中。將那禁絕之路變得亦真亦幻,若有若無,仿佛游走在真實和虛幻之間。

    到最后,心相學派的道路也與禁絕之路徹底融合,頓時,道路兩側的虛空之中浮現出諸多流光和暗影,仿佛穿透了地獄和天堂,走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經歷了三次蛻變之后,禁絕之路也已經不再是原本的摸樣,仿佛從棚屋蛻變為了通天巨塔的塔基。

    無數樂理被聖者的感悟融為一体。將葉清玄所擅長的樂理盡數囊括在其中,這一條道路以全新的姿態蛻變,幻化為某種葉清玄也難以理解的結構,宏偉而庄嚴,更融入了月光之中的靈性,隱隱有一絲宿命之章的氣息,令人難以捉摸。

    而就在這一座巨塔之前,葉清玄已經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儿。

    樂師七系雖然各有不同,但依舊有彼此融合的可能。但想要辦成這種程度。至少要在歪曲級巔峰。在編寫宿命之章,進階權杖之前,樂師需要經歷‘補完階段’,以自己目前所擅長的道路。融合其他六系樂理,將其進化完備。

    唯有周全穩固的体系才能支撐起龐大的宿命之章。

    但葉清玄沒有想到,真知之顱竟然一步跨越了那麼遠的距離,在自己進階共鳴之前,就幫自己融合了一大半進去。

    不過,這個變化至少解決了葉清玄一直以來都在頭疼的選擇問題——既然四條道路各有所長、很難選擇的話。那就將它們全都變成一條路好。

    代價是……真知之顱中那足夠一個樂師强行衝破知見之障的感悟也變得稀薄起來。如果原本是燎原大火的話,現在只剩下一縷稀薄的火光。那麼多力量全都被天人之血消耗完了!

    葉清玄欲哭無淚,一口老血噴出。

    自己現在算是什麼樂師?

    現在,在他的身体中,以‘小源’為核心,渾身血液為脈絡,四系樂理融合至一處,彼此難分……看上去像是進階了某個特殊的派系。但葉清玄那‘織夢者’的進階到現在還沒影呢!

    他感覺到了這個世界的惡意。

    可時間已經不容許他再浪費了,他抓緊時間,感知順著那樂理高塔,衝向了以太之海的最深處。

    那感覺像是飛上天空。

    突破了層層迷霧,如鷹隼一般衝天而起,駕馭著以太的浪潮,向上,向上,再向上,一直飛到天空的盡頭去。

    周圍的風景光怪陸離。

    無數流光中不斷有身影顯現,那是其他樂師曾經在以太之海中所顯露的側影,他們在奠定共鳴的一剎那所銘刻在此處的身影。

    自古至今,有老有少。或是高冠華服、或是衣衫襤褸。

    他們或許已經死去,可曾經的意志卻銘刻在以太之中,如繁星一般的閃耀。

    越是向上,他便越是接近以太之海的最深處,也能夠感覺到越來越多的龐大界域在那遙遠的世界運行。

    他‘腳踏’著高塔,頭頂的由樂理幻化的星辰指引道路。他沒有被其他方向的奇異風景所迷惑,堅定地遵循著星辰的引導,和數不清的道路交錯而過,沿著自己的方向,走進了以太之海的最深處。

    越是深入,周圍的身影就越是稀少,殘留的以太波動便越强。

    而到最后,都變成了高冠華服的東方樂師,那些人或是蒼老、或是年少,有男有女,可烙印在以太之海中的印記上,都散發出了一陣令葉清玄倍感親切的波動。

    在他們的長袍上,都印刻著同樣的家徽。

    同樣的……九霄環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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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1 00:21: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二章 以太界之影

    千百年以來,東方的天人之血,龍脈九姓之中的葉氏,所有達到共鳴階的樂師都在這里留下了自己的印記。

    他們或近或遠,為葉清玄指引著前方的道路。

    可前方的道路上,人影稀疏。

    葉清玄已經感覺到了一陣疲憊和力竭,可真知之顱的火焰卻依舊為他提供著力量,令他飛向這片海洋的更深處。

    直到最后,他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飄渺身影孤獨地佇立在最高處,如同月光高懸,仿佛在微笑地等候著后來者。

    “父親?”

    葉清玄愣住了。

    直到這里,他已經順著自己的樂師之路,走進了以太之海的最深處。

    對以太界的感應,也達到了史無前例的清晰。

    就好像站在大地的最高處,凝視星空,便看到了星空之中無數漫卷的星云——那是天災妖魔們的領土和巢穴,或者先代的王者和聖徒的權杖與殿堂。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被神聖光芒所籠罩的聖殿,聖殿之中無數宏偉的歌聲奏響,宛如群星一般的聖徒佇立,宛如太陽一般照亮了層層黑暗。

    那是初代三王所締造的‘神聖之城’,在它,無數聖徒和聖靈的權杖如衛星一般環繞著它,結合為一体,宛如群星的領域。

    就在另一個遙遠的地方,葉清玄又感應到了一道龐大的深淵,黑暗氤氳,無盡哀嚎從其中浮現。黑暗中像是隱藏著數不清的龐大身影,那些身影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勾勒出令人發狂的可怕輪廓。

    當他注視著深淵的時候,深淵仿佛也在注視著它。

    眼中之眼的恐怖徽記在其中浮現。

    那是百目者的領域,世間原暗,集盡一切惡孽之所。

    葉清玄只是看了一眼,便覺得心慌意亂,喘不過氣來。不敢再看。而就在其他地方,還有數不清的權杖領域運行。

    有的權杖領域宛如龐大的烈日,令人不由自主的心折、可是卻失之靈動,像是在沉睡——那是勃艮第王國的王位——太陽王的憑證。只不過太陽王的位置已經空懸百年。至今未有主宰者君臨。

    而就在東方的位置,葉清玄卻能感覺到一堵龐大的高牆,蔓延千万里。

    那高牆一般的壁壘上,無數烽火台燃燒著永世的光芒,那是聖靈的化身。那光芒交織為界域,抵御住一切黑暗和襲擊,牢牢地籠罩著東方的大地。

    數百年來,龍脈九姓的聖徒們死后被未被迎入聖城,而是融入了這一座恐怖的界域之中,化為其中的一部分。

    東方的皇帝和龍脈九姓花費數百年打造出了這一件恐怖戰爭武器,將天災抵御在界域之外。

    緊接著,葉清玄有感應到了,安格魯的方位,隱隱顯露出的聖杯的虛影。傳說中的神器——毀滅聖杯籠罩在國土之上,散發著森冷殺意,令人不敢接近。

    而就在更深層的虛空中,葉清玄卻感應到了一座破碎的城市……那是隕落的阿瓦隆之影!當他感應到的一瞬間,影中的城市驟然敲響鐘聲。

    阿瓦隆大結界和小源之間的共鳴如此清晰,而且對他毫不設防。

    倘若葉清玄想要借助其他人的力量進入小源,此刻就應該將自己的原點鉚定在隕落的阿瓦隆之影中。如此的話,不僅可以成就共鳴級,將來還能夠繼承阿瓦隆之影,一躍進入權杖級。

    只可惜。葉清玄根本不打算去碰這一筆几百年了還算不清的爛賬,甚至打算把距離拉的越遠越好……

    而就在同時,他又感應到了一處似乎已經失去聯系,漂流到以太界深處的界域。就在他困惑地看過去的時候。卻看到在那一方界域之中,無數墓碑林立,宛如墓地一般蒼涼古老。

    他能夠看到,在其中一座墓碑上,還寫著自己的名字!所有墓碑之下的燈火都已經熄滅了,只有自己的墓碑前方還點著一盞孤燈。

    燈火如豆。令葉清玄恍然大悟。

    那是自己推開樂師之門,于大源訂立契約的地方……同時,也是葉氏數百年來所代代傳承的界域。而就在感應到它的一瞬間,他只感覺到眼前一花,感應迅速模糊了起來。

    在他的手中,真知之顱那宛如風中殘燭的火焰顫抖了一下,熄滅了。

    偏偏在這個時候!

    葉清玄還來不及反應,只覺得自己的感應迅速衰退,從天空之中墜落。

    而就在墜落的瞬間,他回頭,看到自己的方向。

    那荒涼的羅慕路斯大地上……卻涌動著光流!

    無數的光芒如同河水一般流淌在大地之下,彙聚在那一所地宮之中,就在地宮里,他隱隱看到了一扇門。

    那是只有借助聖徒遺骸中的火光,才能看到的門扉!

    門?!

    深夜,葉清玄從黑暗中睜開眼睛。

    在他的手中,耗盡力量的真知之顱化為灰燼,從手指中簌簌落下。

    可葉清玄顧不上失落,反而感覺欣喜若狂!

    光是提前完成部分‘補完階段’,整合了自己混亂的樂理体系就已經值回票價了。更何況,在有了這一次的經驗之后,他的力量更是有了足長的進步。

    相信過不了多久,哪怕不突破知見之障,自己也能增强自己的感應,尋找到原點。

    而現在,更重要的他終于找到了地宮之中所隱藏的線索!

    “果然,問題還是隱藏在神殿里麼……”

    葉清玄自言自語,迅速地收拾好了東西,重新在外套下面穿好了任督裝甲,推開窗戶,趁著夜色悄無聲息的奔向了礦洞的方向。

    -

    就在他的樓上,滿地的外賣盒子和沒有洗的碗盤中,鼾聲響亮的安格魯大師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掃了一眼他離去的方向。

    “這麼晚了不睡,跑什麼跑?”

    他嘟噥了一句,彈了彈手指,然后繼續蒙頭大睡。

    在他床邊,什麼東西隱約閃動了一下。

    -

    -

    寂靜的地宮里。葉清玄飛快地穿行,繞過了那些熬夜尋找線索的樂師,他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走進神殿之中。

    在一片寂靜的神殿里。只有滿地殘骸。

    那些神像都被樂師們在狂躁中砸碎了,珍貴的文物變成了一地碎片。這也是葉清玄不願意到這里來的原因,作為一個古代學者,看到這些真是不好受。

    十一座雕像,全都被砸碎了。牆壁上也坑坑窪窪的,掘地三尺,天花板上都是一個又一個洞……葉清玄嘆息了一聲,緩緩搖頭:一個民族的歷史和過去,就這樣被徹底毀滅了。

    有的地方直接已經被碾成粉碎。

    想修復都修復不過來。

    葉清玄漫步在頹敗的神殿中,端詳著十一座神像:被考證為原型是聖靈埃涅阿斯的雷電之父、埃涅阿斯的妻子后來被人崇拜神化的眾神之母,還有他們的几個孩子:光明之神、愛神、狩獵女神、雙面的戰神、秘密之神,還有另外的酒神、財富之神……

    葉清玄一圈走完,再走一圈,心里重新數了一遍。再數一遍,重新數了一遍……到最后,他終于確定:自己的猜測沒錯。

    在卡里古拉給自己的古籍中所記載的神靈有十二位,可在這里的,只有十一座!

    葉清玄的腳步一頓,停在兩座神像的空隙之間。

    就在這里,還應該有一座神像。

    眾神的信使、旅者的神靈——墨丘利。

    在羅慕路斯的万神殿中,墨丘利所擁有的神域為是旅行和信使,而在古羅慕路斯語中,樂師與信使一樣被稱為‘黑侯’。

    在他入門的當天。亞伯拉罕就告訴過他:樂師也兼任著信使的職務。

    在古代羅慕路斯,樂師們效忠于神殿,傳達眾神們的旨意。

    ——‘以太’是信使,引導迷途之子回返大源。

    因此。墨丘利的領域之中,還藏有樂師的神職!

    這位架空神靈的原型來自于千百年前人類的發源地——底比斯荒漠中的綠洲,那里的人尊稱它為‘透特’,為智慧之神。

    在羅慕路斯眾神中,雖然墨丘利的地位並不崇高,但位置毫無疑問。至關重要。斷然不可能為了節省空間就省略掉他的存在。

    那麼,這也就代表著:它的神像,是特意被忽略掉了!

    為了將什麼東西藏起……

    葉清玄沉思了片刻,端詳著那兩座神像之間的空隙,越看越是眼熟,好像從哪里見到過。

    最后忽然之間,腦中閃過一道浮光掠影。

    他從懷里掏出一張被揉得皺巴巴的地圖,兩相對照,終于確信了自己的判斷——他確實是見過這個地方的,在艾爾莎買一送一給他畫的涂鴉之中!

    在地圖的背面,艾爾莎的涂鴉中,分明描繪著這一個角落的圖像,只是那涂鴉看起來模糊又怪異,他几乎快要認不出來。

    可涂鴉中,這里可不是空空蕩蕩,分明是有一扇門在的!

    葉清玄走上前去,摸著坑坑窪窪的牆壁,只能感覺到一陣冰冷,岩層凝實,哪里有什麼門在呢?別說門,這背后就連空洞都沒有!

    他重新低下頭翻看地圖背面的涂鴉,看了半天,神情卻越發無奈:艾爾莎的一手畫風,實在太糙了,完全就是靈魂畫師。什麼東西都歪歪扭扭的,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來。

    就連門上都不知道彎彎曲曲畫了什麼東西,葉清玄費神看了半天,心中一動,從口袋里取出懷表來,對照參看了一下,一口老血險些噴出來。

    那兩條彎彎曲曲的線條,原來是一個雙蛇徽記!

    畫在這里是考驗自己的想象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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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再見

    要不是已經深更半夜了,葉清玄絕對衝到卡里古拉長老家把艾爾莎提出來問清楚,究竟應該怎麼進去。

    可以艾爾莎那只有五分鐘的記性,恐怕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吧?

    只是雙蛇徽記為什麼會在這里?

    就連她的手腕上都還有一個……

    葉清玄端著懷表想了半天,還是想不明白,頓時又沮喪起來:世上最殘忍的事情,莫過于門就在前面,你卻找不到門在哪里,不得門而入。

    悵然嘆息了一聲,他回頭看著滿地碎裂的神像,緩緩搖頭。

    “都過去這麼多年來,估計羅慕路斯人都忘光了,否則這里不會破成這個樣子,就連聖火都熄了。”

    他搖頭轉身,正准備離去,可身体卻僵在原地。

    聖火……

    聖火!

    羅慕路斯人自底比斯綠洲發源,建立了七狼之城,開辟了屬于自己的帝國。

    當時不知道多少來自四面八方的族群來到了這里,融入羅慕路斯之中,也將他們的神靈帶進了帝國。因此,羅慕路斯的神殿才有万神殿之稱。

    只是羅慕路斯人的民間信仰,一直都保持著相對原始的先祖崇拜——他們相信先祖的魂靈寄宿在家族的火焰中,因此家火定然要常燃不熄。一個家族的人定然祭祀的是同一座家火,這種聯系比血緣還要緊密。

    一個家族的族長,同樣是家火的祭祀,每家甚至都有不同的祈言與儀式。

    家族的新娘出嫁,那麼便要有樂師在家火之前代替先祖之靈見證,這個女孩儿從此從家族的火中脫離,加入到了另一個家族的家火之中去。

    因此,神殿之中,代表眾神所在的聖火,定然不能熄滅。

    甚至在這個神殿里,原本聖徒遺体所扮演的。便是‘看火人’的角色,他在復蘇的時候將聖火吸收,化為自己的力量,因此火焰不再。

    “那麼……我再給你們點上一把!”

    葉清玄轉身歸來。站在火壇前面,清理掉其中的灰燼,直接將腐朽的椅子拆碎丟進去,搓出火苗,丟了進去。

    于是在黑暗之中。火光亮起。

    葉清玄摘下了緘默之眼,凝視著面前的神殿。

    在微弱的火光燃燒中,眾神殘破的雕像之上似乎也出現了某種肅穆的氣息。數百年之前,羅慕路斯人來到這里,將這里開辟為英雄的墓地,也在這里修建了神明的居所,以奴隸和犧牲焚燒獻祭。

    當這火焰重新燃燒起來的時候,那些神明仿佛也從黑暗中歸來,用殘破的身体凝視著葉清玄,注視著這個外來的祭拜者。

    在那微弱的火光之前。葉清玄只覺得懷表一陣震顫,取出懷中之后,卻看到那雙蛇紋章緩緩亮起,又迅速熄滅了,就連漆黑的紋章都消失了。

    鏡面一般的懷表外殼映照著聖火的光芒,上面似乎有什麼細小的凹陷,于是便在牆壁上投出了一個長方形的輪廓。

    光芒的痕跡隨著葉清玄手腕的微調在牆壁上漂移,最后移動到兩個雕像之間,就像是一扇門一樣。

    一扇門……

    葉清玄呆滯地看著手中的懷表,又看了看牆壁上的光影之門。收起懷表,可那個門的輪廓依舊停留在那里。

    “這也行?”

    他將信將疑地走過去,推了一下,應手而開。

    還真行!

    他呆滯地看著開啟的大門。還有門后那燈火通明的空間,許久,邁步走入其中。

    在門后,隱秘的密室中,一座手捧著火焰的雕像佇立,在他的台基上。還銘刻著一行暗金色的字跡,那是由青金和黃銅混合之后所澆筑而成的,千年不朽。

    在火光的映照之中,那來自古代祭祀們的訓導熠熠生輝。

    ‘distenoredris,ieras’

    ——因你敬畏神靈,所以統治世界。

    就在那訓導的前方,有人遺棄了一件破舊的教袍,教袍已經落滿了塵埃,可葉清玄一眼就看出,那是黃之王曾穿的衣服。

    他將這個東西遺棄在這里,宛如遺棄了那無數人夢寐以求的榮耀和王位。

    可葉清玄來不及細看,他已經被教袍旁邊的東西所吸引了注意力。

    忽然之間,他寧願自己沒有來過這里。

    他寧願自己沒有發現這門后的秘密,也寧願自己不曾來過這個地方。

    發自內心的感到了后悔,几乎想要奪路而逃!

    他呆滯的看著那個東西,如墜冰窟,渾身顫抖,几乎跌坐在地。

    在正面面對那麼多强敵,那麼多可怕的怪物,哪怕是與天災交戰的時候,他也絕不曾猶豫,葉清玄曾經以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會讓自己如此失態。

    可看著它,葉清玄卻發自內心地感覺到一陣恐懼。

    “這他·媽·的……究竟是什麼啊?!”

    -

    -

    深夜,聖城之巔。

    沉重而悲涼的鐘聲響起,擴散向了四面八方。

    在聖靈殿堂之外上,几名披著紅衣的大主教神情肅穆,隔著久遠的距離,凝視著殿中那宛如風中殘燭一般的火光。

    在悲涼的鐘聲中,他們輕聲嘆息,垂下眼睛。

    聖靈殿堂是聖城最重要的地方,可謂核心之一,甚至重要性凌駕于教皇寢宮之上。這里不見戒備森嚴,甚至就連守衛的騎士就不見,只有灰衣的神甫們來來往往。

    在這殿堂之中所供奉的,是所有在死后將意識寄托在以太之中,轉化為聖靈的聖徒。那些聖靈沉睡在這殿堂之中,延緩著自我的衰朽,以等待需要自己踏上戰場的那一刻。

    可人的意識與世界相比,畢竟太過渺小和短暫。

    當延緩的死亡終于到來的時候,這鐘聲就會響起,昭告聖靈的逝去。

    百年以來,這已經是第六位了。

    在殿堂之外,几名大主教輕聲低語。

    “終于還是要熄滅了麼?”

    “雖然是聖徒,但畢竟已經六百年了,人數有窮。万物都逃不過。”

    “可是他不一樣啊。”

    有人嘆息,于是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了。

    在聖殿之中,此刻即將熄滅隕落的,是六百年前一手開創了羅慕路斯時代的偉大樂師。羅慕路斯人永遠的皇帝。

    ——聖靈·埃涅阿斯。

    聖殿之中,有人推門而入。

    那自遠方而來的旅者越過了兩側漫長的石棺,最后腳步佇立在祭壇的前方。在祭壇上,孱弱的火焰中,聖靈的模糊面孔緩緩抬起頭。凝視著來著的面容。

    來者已經看不出以前的樣子了,也不復曾經那副俊秀陰柔的摸樣,只有那長發依舊還熠熠如金。短短几個月,他便已經老得像是一個中年的男人了,看起來飽經滄桑,但依舊胖。

    只有手杖上,那個雙蛇交纏的紋章依舊閃亮。

    看到火中的聖靈,他便露出笑容。

    “赫爾墨斯?”

    火焰之中,埃涅阿斯看著他,眼神變得恍然:“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

    赫爾墨斯坐在祭壇的旁邊,靠著石柱,輕聲說:“我來送你。”

    “謝謝。”

    埃涅阿斯頷首,赫爾墨斯低頭,從口袋里掏出煙斗,點燃,可惜滑輪打火機進了水,老是打不著。他弄了半天,無奈地嘆了口氣,罵了句髒話。

    埃涅阿斯伸出手指按在煙斗之上。微弱的余燼點燃了煙草。

    “謝了。”赫爾墨斯咧嘴,大口地吸著,長出了一口氣:“坐了好几天馬車,真是累死了。”

    埃涅阿斯看著他。猶豫著,輕聲問:

    “他們……還好麼?”

    “當然好啊。”

    赫爾墨斯淡淡地說:“這年頭,能活著就算好事了吧?況且,作為一群無家可歸的流民,有那麼一塊地讓他們待著就不錯了。

    你呢?在這里呆著跟坐牢一樣,不要我帶你出去逛逛。”

    “在你來之前。我做了一個夢。”

    埃涅阿斯說:“醒了就看到你來了,真巧。”

    “有夢可以做是好事,夢見什麼了?說說看。”

    “夢見了我的家火。”

    他輕聲嘆息,“我夢見自己離開了這里,回歸到家火之中去了,與先祖們共聚。可醒來之后又覺得害怕:我做錯了那麼多的事情,不知道他們會對我說什麼。”

    “不要擔心,你做對的事情也有不少。”赫爾墨斯說,“倘若有死后的世界,你定然可以享受福報。”

    “真的有死后的世界麼?”

    “沒有。”

    赫爾墨斯搖頭:“你都活了這麼老了,埃涅阿斯,還不明白麼?

    人類就是你所見到的那樣,百分之七十是水,骨骼里的是鈣,身体中流淌的是血,活著的時候呼吸。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輕聲說:“這里面沒有叫做‘靈魂’的小人,埃涅阿斯,抱歉,也沒有死后的世界。”

    “是這樣啊。”

    埃涅阿斯輕嘆,似是定下心來:“謝謝。”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你是我認識的第一個人,我有責任見證你的死。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晚,晚到了六百年。”

    “快了,就快了……一晃眼,便是六百年了。”

    埃涅阿斯微笑著,閉上了眼睛。

    在火焰之中,那聖靈半跪在祭壇上,向著面前的人低下頭:

    “曾經我因神明的指引而踏上命運之路,因宿命而得偉業。如今,六百年過去了,我在大地上留下的痕跡已經再不見蹤影,我也即將消散。

    ——自始至終,你見證我。”

    赫爾墨斯垂下眼睛,“埃涅阿斯,你也見證了我。”

    “像我這樣的人,活得時候因為擁有力量,做了一些事情,便被稱為英雄和皇帝。可惜,我能做到的終究有限。空活六百年,卻總希望能夠為那些流離失所的人做些什麼,可惜現在我卻什麼都做不到。

    希望你能給他們引導,赫爾墨斯,就像是當年你引導我一樣。”

    “万物有命,埃涅阿斯,是命運引導你。”赫爾墨斯抽著煙斗,輕聲說:“我會代你照看他們的。放心,里面還有個老頭儿的腦子不錯,將來他們恐怕也不會混的很糟糕。”

    “那就太好了。”

    埃涅阿斯露出欣慰的笑容,在火焰之中,黯淡的身影一陣飄搖,漸漸地消散,化作灰燼。在灰燼之中,那一張蒼老的面孔漸漸破碎,這是最后的道別:

    “再見。”

    “恩,再見。”赫爾墨斯閉上了眼睛。

    火焰熄滅了,余燼如飛鳥一般飄散,飛上天空。

    赫爾墨斯伸手,接住那一粒落下的灰燼,握緊。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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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火將熄滅

    昏暗的房間中,只有黯淡的家火在燃燒。

    在那在傳說中寄宿著先祖魂靈的火焰如今已經飄搖不堪,只剩下宛如風中殘燭一般的微弱光芒。

    在火焰的前方,沉睡的卡里古拉睜開眼睛,輕聲嘆息。

    在他身旁,籠子中,那一只鴿子感覺到了不安,驚恐地拍打著翅膀。卡里古拉長老將它攥在手中,以小刀開膛破腹,抽出了它那細小的腸子。

    他輕聲哼唱著古老的歌謠,迎著火光,解讀著其中那晦澀的啟示,許久之后,緩緩地將它投入火中。

    “——火將熄滅。”

    他吟誦著那來自上天的啟示,抬頭,凝視著遠方,眼神哀悼:就像是能夠看到那遠方的聖殿中,聖靈消散在火焰里。

    “陛下,願您逝去的魂靈馳騁于星空之中,如您馳騁于這地上……可惜,再無家火可供您棲息……”

    他垂下眼睛,輕聲呢喃,粘稠地鮮血便從鼻孔中流出來,滴落在手背上。在手背上,灰色的蔓延著,帶著瘟疫和腐病的氣息。

    在他的腳踝上,鱗片緩慢地增值著,宛如妖魔即將蘇醒。

    那原本隱藏在羅慕路斯人軀殼中的病毒終于蘇醒了,開始發作。

    他的眼前黑了一下,一個踉蹌,險些栽倒。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嗎?”

    他艱難地撐著牆壁爬起來,自言自語:“算了,羅慕路斯的時代,早就該結束了。舊時代殘留的余燼,應該乖乖地被掃進垃圾堆里才對。”

    在他背后,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露出一張稚嫩的面孔。

    艾爾莎從噩夢中驚醒了,她抱著洋娃娃,看著卡里古拉:

    “爸爸,我害怕。”

    卡里古拉艱難地笑了笑,抱住了她。摸了摸她的長發。

    “別怕,艾爾莎,別怕。”

    他擦去了臉上的鼻血,輕聲問:“還記得媽媽嗎?”

    “媽媽……”

    艾爾莎黯然地低著頭:”我剛才夢見媽媽了。她讓我不要害怕,可我還是害怕,然后媽媽就走了。爸爸也會走麼?”

    “不會的。”

    卡里古拉抱著她,藏起自己的眼淚:“媽媽也不會離開你的,她最喜歡堅强的孩子啦。”

    在他的背后。那家火黯淡地燃燒著。

    像是有風吹來。

    火將熄滅。

    于是,有哀悼的歌聲響起。

    在火焰里。

    -

    -

    在寂靜的長夜中,那哀悼的歌聲回蕩在奧斯維辛。

    “來,讓我將未來的命運講與你聽,講給你那天神的后裔贏得怎麼樣的榮耀,你的后代將是何等樣的人……”

    那是來自久遠之前的頌歌,記述著聖徒在大地上創立的榮耀,羅慕路斯的詩人所傳唱的歌謠。可那歌謠卻說不出的哀婉,凄涼。

    在歌聲的回蕩中,羅慕路斯人從沉睡中驚醒了。看到軀体上擴散的灰斑,口鼻處流下了粘稠的血。

    家火在熄滅,一處又一處,仿佛寄宿在其中的先祖魂靈正在死去,可那死去的魂靈卻在高歌,高歌著舊時代的輝煌和壯麗看,羅慕路斯人曾在大地上創建的城池和奇跡。

    直至最后,所有的火焰都熄滅在黑暗之中。

    仿佛先祖的魂靈在火中燃燒殆盡。

    天地之間沉溺在一片黑暗里。

    緊接著,大地震顫。

    從地底深處傳來了恐怖的轟鳴,整個龐大的奧斯維辛都震顫了起來。龐大的岩石彼此摩擦,發出碎裂的咆哮。

    在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無數裂隙迅速地從牆壁和建筑上拓展,劇烈的動蕩此起彼伏的傳來。

    樂師們從睡夢中驚恐地睜開眼睛。感應到了大地的劇變。

    還有天空中傳來的嘶吼。

    “這是怎麼回事儿?”

    他們下意識地仰頭,看向天空:“科赫大師?”

    在那些眼瞳的倒影之中,漆黑的云層在燃燒。

    慘叫聲響起。

    云層背后,火光漫卷,消瘦的老人化作枯骨,在空中分崩離析。無數塵埃從空中簌簌灑落,帶來了來自天穹之上的殺意。

    黑暗伴隨著災厄到來。

    -

    早在五分鐘之前,云層之上,明月遍照。

    在天空中,科赫大師睜開眼瞳,眉頭皺起。

    在大地之上,整個城鎮中驟然掀起了此起彼伏的以太波動。宛如無形的風暴橫掃而過,那些常燃了千百年的家火隨之熄滅。

    大地之上,一片漆黑。

    而就在火光都熄滅的那一瞬間,他卻猛然抬頭,照見異狀。

    有黑暗自星空中來,熄滅了星辰的光芒。

    那一片宛如活物一般的漆黑突如其來,將整個奧斯維辛包裹在其中,瞬息之間,竟然形成了一片極其龐大的陰影。

    黑暗之中,伸手不見五指。

    科赫大師皺眉,筆尖在空中勾勒,手捧的羊皮卷上便浮現了樂章,一輪柔和的星光從羊皮卷中升起,宛如一輪小小的太陽。

    啟示學派的‘洞見輝光’,照見一切真實。

    光亮所過之處,黑暗也隨之黯淡、退縮,暴露出其中流轉的陰暗樂理。瞬息之間,在洞見輝光的照耀之下,整個奧斯維辛都出現了上百道凄厲的血光。

    瞬息間,科赫臉色慘白,倒吸了一口冷氣。

    每一點血光,都代表著一個黑樂師的存在……

    那血光大多隱藏在外圍的旅館中,還有潛伏在集市周圍——那是今天白天時進入奧斯維辛的商隊駐扎的地區,可哪里有商隊會這麼邪門?

    此時此刻,這里分明已經變成了邪魔彙聚的魔窟!

    只是科赫想不明白,自從試煉開始以來,他便一直堅守在這里,監控著整個試煉的過程。怎麼會有這麼多人隱瞞過自己的星見之眼,秘密潛入了這里!

    “不用自責。”

    在他背后,一個陰柔隨和的聲音說:“他們都是蒙受‘黑暗眾卿’賜福的‘信徒’,受深淵的庇佑。你看不出來,也實屬正常。”

    那個聲音彬彬有禮,充滿風度,可卻令科赫瞬間墮入冰窟,臉色慘白。

    自始至終,哪怕是有洞見輝光的照耀,他也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背后有任何東西存在。可隨著那個聲音響起,一個空洞便突如其來的出現了。

    在一片光明之中,驟然出現了一個漆黑的空洞,空洞形成了模糊的人形,凝視著他,發出人類的言語。

    可那空洞卻仿佛通向深淵,隱隱顯露出某種非人的本質,令人顫栗發狂。

    “沒想到,‘阿卡夏之書’這個學派還有傳承者,當代的‘記錄者’就是你吧?

    那個空洞‘凝視’著科赫手中的羊皮卷,了然地點了點頭:“可惜了。”

    “帕格尼尼——”

    科赫大師的聲音嘶啞,凝視著來者,“墮落聖徒·帕格尼尼的原罪之衣……怪不得我看不出來!你們是‘滅亡禮贊?你是克洛利.爾高?”

    “不愧是阿卡夏之書的記錄者,連這個都知道。”

    克羅利輕聲笑起來,從原罪之衣中顯露真容,蒼白的面孔宛如少年,只不過枯朽的雙手上已經滿是皺紋。

    數百年前,第六代帕格尼尼因為太過追求樂理真髓而跨越禁忌,投入了天災的陣營,成為黑暗眾卿之一。

    帕格尼尼的聖名直接隕落,不復傳承。

    而在他墮落的同時,几乎所有傳承了他的樂理的樂師都隨之墮入魔道。

    他們組成的滅亡禮贊,是全世界十六部得到百目者封賞的墮落樂師團中排名前三的存在,直接接受黑暗眾卿的引導。

    這些墮落樂師流竄在全世界各地,甚至棲身在黑暗世界之中,偶爾出動都几乎是災難的代名詞,所過之處,一片狼藉。

    但誰都沒想到,這群家伙竟然有這麼大的狗膽,竟然敢出現在這里?

    眼看著科赫大師一臉慎重的樣子,克羅利就笑了:“你想要拖延時間給下面的人傳遞消息?沒用的。我們遠道而來,總要有點准備。最起碼,各位的資料總是有的。下面有人在另行招待呢,你就不要操心了。”

    科赫的神情頓時陰沉起來。

    “難道奧斯維辛還有什麼東西值得滅亡禮贊大舉出動麼?或者說,你們真打算對聖城宣戰了?”

    “沒想到你還會為我們操心,真是令人安慰。”

    克羅利微微地笑著,宛如少年的面孔上滿是純真和愉快,只是指著下方的大地:“你看那花……”

    黑暗里,大地動蕩,奧斯維辛被淹沒在哀鳴之中。

    那里並沒有什麼花。

    可克羅利卻看得如痴如醉。

    “自從百年前埋下的種子,今天終于要發芽啦,”

    他伸手,溫柔地撫摸著那城市:“本來還要再養個几百年呢,可惜,陛下深受重創,長遠之計也只能放在一邊。今夜過后,除‘鮫人’、‘半龍’、‘黑月靈’之外,吾主的信仰種族將再添一支……以羅慕路斯人的血,定然能孕育不少妖魔之子出來吧?”

    “痴心妄想!”

    科赫大師怒斥,蒼老的軀殼中驟然亮起了刺目的光芒。

    就像是一輪巨大的星辰從他的軀殼中涌現,要將他焚燒殆盡,破体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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