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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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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瑞根】烽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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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0 00:18: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節 四面出擊(3)

  羅氏是滄州東光大族,羅鄴之兄羅胤曾在長安兵部為官,與王邈乃是素識,後羅胤辭官返鄉,便和王邈失去了聯繫。

  本來王邈就有意去滄州一行,在長安時便聽聞羅胤談起過乃弟在盧龍節度使麾下擔任軍職,不經意間聽到張寅提到了在這河間駐有兩軍人馬,皆是被冷落放逐於此,其中第六軍軍都指揮使乃是羅鄴。

  他記得羅胤提起過乃弟名喚羅鄴,這是聽到第五軍和第六軍意欲火並,所以突然想起才問道。

  「其兄我倒是認得,但羅鄴我只是聽聞其名。」王邈搖搖頭。

  「第六軍的情況也很糟糕,上月節度使府撥付上半年的錢銀,結果被打了折扣,險些引發嘩變,估摸著這一次也是羅鄴禍水東引,想要把事兒栽在我們第五軍身上來,若是談不好,說不得就要刀兵相見了。」

  枯瘦漢子搖搖頭,這等事情,事關數千人的肚皮,誰也不敢輕言想讓,哪怕是付出幾百條人命,那也得拼下去,否則這支軍隊就只有垮掉了。

  恐怕節度使大人打的就是這般主意,要不這第六軍如何知曉今日節度使府的錢糧會送到?

  王邈本想和張寅好好遊說一番,勸說其能隨自己南下投奔淮右軍,但是沒想到話題還沒有打開,卻遇上這等事情。

  不過從這段時間的觀察瞭解,以及對方與自己的話語裡他也能聽出不少。

  現在的盧龍軍由於北面契丹的滲透,北方諸州已經基本上被契丹控制了,幽州以南的諸州情況也不太好,隨著契丹人南下,侵奪幽燕諸州土地的情況日益嚴重,改良田為牧地的情況相當多,而這其中引發的爭鬥頻頻發生,但是在劉守光的偏袒下,這種局面卻越演越烈。

  王邈估摸著再這樣下去,只怕要不了十年就得要出大亂子,要嘛就是契丹人徹底吞併幽燕,要嘛就是一場大戰亂。

  劉守光色厲內荏,恃強凌弱,在王邈看來,多半是前一種可能性更大,但這對於南邊的諸藩來說,就更危險。

  眼見得今日不是好時機了,王邈也無法,不過這盧龍軍右廂軍第五軍和第六軍之間的紛爭也不知道是否會是一個機會呢?

  羅鄴那裡雖然他不認識,但是他相信羅胤與羅鄴若是有書信往來必定提到過自己,而且羅胤回鄉後只怕也是和羅鄴談到過自己,倒是要好好琢磨一下如何來切入。

  ****************************************************

  一覺醒來之後,王邈才發現河間城裡形勢驟然緊張。

  很顯然河間城裡的百姓對此已經有所準備了,實際上從盧龍軍右廂第五軍、第六軍兩個瀕臨裁汰的軍被移防到河間來時,很多消息靈通的士紳就知道河間不會清靜了。

  無他,盧龍軍右廂第五軍是以平州兵為主,而第六軍則是以檀州兵為主,他們都不是河間也就是灜州這邊的兵。

  而這兩軍這麼多年來經歷了多次戰事和整編,從最初的滿編的兩個軍,到現在逐漸寥落到了每軍都只有四個營,而每個營的編制都只有七八成左右士卒,一個軍也不過一千五六百人馬,

  兩支面臨被裁汰的軍隊,如果不是擔心把這兩支軍隊擱在北面容易引發事端,估計劉守光真的寧肯把這兩支軍隊交給契丹人來處理。

  現在要裁撤一支軍隊也沒那麼簡單,這些士卒基本上都是在軍隊裡廝混了十年以上的老卒,而且很多都是父子兵、兄弟兵、家族兵,關係盤根錯節,牽一髮動全身,若是要裁撤,稍微把握不好火候,就會引來嘩變騷亂,所以劉守光才會將其移防到灜州這邊來尋找機會。

  不到下午,王邈就已經得到消息,第五軍和第六軍已經發生了兩輪規模不算大,但是卻很慘烈的火並。

  兩軍在河間較場東門外分別出動了一個都在較場門口從開始的鬥毆演變成為正式的戰鬥,一番火並下來,雙方各自丟下了十多具屍體,讓整個局面幾乎要失控。

  緊接著第二日一大早,自覺吃了虧的第五軍一個營主動搦戰,在第六軍營寨外與第六軍再度發生對峙進而演變成為戰鬥,這一仗下來傷亡過百,甚至到最後兩軍都全軍出動,險些就要爆發為全面戰爭了。

  王邈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在河間你能看到這樣一幕,實在太令人不可思議了,盧龍軍內部居然會因為錢糧保障而發生這樣的內訌,這在其他藩閥中也許是不可想像的事情,但是在河朔地區卻真的不鮮見。

  本身河朔三鎮軍隊內部就是派系林立,節度使往往都只能控制住自己的親軍牙兵,甚至牙兵都會逐漸尾大不掉,反過來決定節度使的命運,這種事情在唐末河朔地區是屢屢上演。

  節度使為了確保自己地位往往是苛待不受信任的部隊,甚至有意剋扣糧餉,通過這種手段來促使軍隊戰鬥力逐漸虛弱,進而潰散,最終達到消除隱患的目的。

  王邈也早就知道河朔三鎮的局面十分惡劣,但是也只有深層次的接觸到這些事實時,你才能知曉糟糕到什麼程度。

  為了本來就該發放到位的糧餉,同屬盧龍軍的兩軍就能正面開戰,這種事情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真的無法相信。

  王邈在河間城裡呆了三日,河間城裡的局面才慢慢平靜下來,據說是節度使府來了一位掌書記,強行將這個事情壓了下去。

  但誰都知道,這件事情雖然強行壓了下去,但是卻沒有能夠解決根本問題。

  無他,節度使府發放的糧餉用度有限,除了牙軍之外,其他諸軍都是只能按照六成發放,甚至逐漸削減到四成。

  哪怕引發了多次嘩變騷亂,但是節度使府依然故我。

  對於王邈來說這卻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

  羅鄴接到名剌的時候,臉上神色陰晴不定。

  他聽說過這個人,自己兄長在長安時就提到過此人,後來辭官回東光之後,自己回鄉探親,兄長又提及過他,稱其胸懷大志,而且關鍵是原成德軍節度使王鎔後人。

  現在成德軍被張氏控制,但是王氏在成德軍諸州頗有名望,只不過王氏家族幾乎被張氏屠戮一空,所以根基已失,雖有影響,但是卻難以改變大局了。

  沒想到這個傢伙出現在這裡,而且還是在第五軍和第六軍發生了衝突之後才來投貼。

  說實話,羅鄴也對眼前的形勢膩歪透了,若不是考慮到下邊還有一千多兄弟,他真的也想丟下這破攤子乾脆回鄉去了。

  羅家在東光好歹也是望族大族,並不缺這一口飯吃,當初從軍那也是衝著河朔三鎮的雄兵悍將打出來的威風而來,沒想到不過十來年,河朔三鎮卻淪落到這般境地,甚至連求個溫飽都難以如願了。

  羅鄴也知道這一次其實第六軍輸理,但是他也顧不得許多了,這一千多兄弟,還有他們背後的妻兒老小,都靠著這點兒糧餉,上個月節度使府那邊名義上是要發六成糧餉,但是發來的米麥不但缺斤短兩,而且錢銀更是直接打了四折,而布帛更是沒有。

  問節度使府的支使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說是要為第五軍籌集糧餉,這個引子在當時就埋下了。

  羅鄴何嘗不知道這是節度使府那邊耍弄的手段,可是耍弄的手段你卻無法破解。

  就像人家說的,一塊餅,就這麼大,掰給你多點兒,別人自然就少了點兒,節度使府能拿出來的就這麼多,一碗水端平的事情不可能有,那麼誰戰鬥力強,誰人馬多,誰嗓門兒大,自然就能多撈點兒。

  所以在一得到第五軍糧餉送到且比上月第六軍所獲更多時,火引子自然一點就燃了起來。

  沒有誰能夠嚥得下這口氣,哪怕第五軍還有兩營騎軍,而第六軍只有一營騎軍,三營步軍人數也要比對方少不少,但是第六軍還是義無反顧的要爭這一回。

  如果你連爭一爭的勇氣都沒有,那麼下一次的糧餉補給鐵定會更少,人家就更會騎在你頭上來拉屎了。

  只不過爭這一口氣的代價也是慘重的,數十名兄弟在這一戰中喪命,都是跟隨自己多年的老兄弟,沒有喪身在沙陀人手中,沒有喪命在契丹人鐵蹄下,卻折在自家人手中,這份痛楚憤懣讓羅鄴也是幾欲悶煞。

  第五軍也沒有討得好,但那又怎樣?說到底都是苦命人,為了這點兒糧餉補給,弄得如同殺父仇人一般,想一想都覺得悲哀。

  現在整個河間城裡,無論是第五軍還是第六軍士卒都不敢出營,隨時保持著警戒戰備狀態,隨時可以拉出來投入戰鬥。

  可這種情形能一直這樣下去麼?節度使府那邊根本就沒有調解的意思,羅鄴甚至能感受到那位掌書記滿滿的惡意,他們就是希望第五軍和第六軍能徹底打起來,最好能打個不死不休,這才是他們最樂意看到的。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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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0 00:18: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節 人為食死?

  這是一個信仰崩潰的時代,大家都在爭名逐利,但是卻沒有人來過問這樣一支軍隊的未來,甚至很多人都希望看到這支軍隊消失,羅鄴有些落寞的看著大帳外有些混亂的局面。

  整個第六軍現在只有四個營,而每個營每個都都只有六七成兵員,一個軍就只有一千六百多人,距離滿編的二千五百人竟然差八百多。

  這是曾經和河東沙陀人惡戰過而不落下風的軍隊,也是曾經與契丹人爭雄過的強軍,同樣這支軍隊把奚人的軍隊打得落花流水,但現在他們卻連穿著破敗不堪的皮甲,拿著修修補補的武器,甚至連今年的冬衣都還沒有著落,他們的妻女甚至連肚皮都無法填飽。

  羅鄴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裡,當然丟下一切回家很簡答,但他做不到。

  可帶領這樣一支軍隊又能往哪裡去?南面的成德軍情況一樣糟糕,張氏的作風甚至連劉守光都不如,成德軍的牙軍甚至都發生過嘩變叛亂,成德軍的表現由此可見一斑。

  或許平盧軍那邊算是一個去處,但是平盧軍王氏這幾年故步自封,少有動作,尤其是王氏排外心理甚重,不太會接受投效。

  想到這裡羅鄴也覺得幾分悲哀。

  節度使大人寧肯向契丹人委曲求全,也不願意一搏,寧肯裁撤諸軍也不願意重整防務,這其實大家都早就意識到了。

  沒錯,契丹人的確很強大,但是在幽燕之地仍然是漢人佔多,未嘗沒有一搏之力,可劉守光敢於和沙陀人一戰,卻不願意和契丹人撕破臉,這也是讓很多人難以接受的。

  像第六軍這樣的情況並非只有第六軍一家,駐紮在易州、涿州和莫州的諸軍情況也相差無幾,每年都會因為糧餉補給的問題鬧騰幾回,這麼幾年下來,諸軍都已經被折騰得有些吃不消了,兵力得不到補充,補給不足,等到一定時候,就是裁汰的命運。

  裁汰倒也罷了,可是一幫老兄弟這樣回鄉,靠什麼生活?

  饒是河朔這邊地價不算貴,但這幫大頭兵這麼些年來能維繫一家子生活已屬不易,想要節省下來兩個買田那就純粹痴心妄想了,打仗幾十年最後還得要落得個賣兒賣女插標賣首,這就真的讓人難以接受了。

  想來想去,羅鄴都看不到前途,難道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裁撤的命運落到第六軍頭上?

  心思重新回到眼前案桌上的名剌上,聽聞兄長說此人前幾個月和此人見過一面,此人自稱要去蔡州一行,莫非此人入仕蔡州了?那今日來意欲何為?莫不是想要代替蔡州招攬?

  想到這裡,羅鄴心中又不由得微動。

  蔡州和大梁是老對手,幾番戰爭,河朔三鎮都被捲了進去,只不過盧龍軍這幾年困頓不堪,沒有糧秣輜重的補給,本身戰鬥力急劇下降,加上河東那邊也是死死守住飛狐徑,讓盧龍軍這邊也難以得手,所以到後來,大梁那般更多的是給魏博軍以支持來讓其牽制泰寧軍。

  蔡州在去年和大梁的一戰中損失慘重,但是卻還能大梁的傾力打擊下頑強的扛了過來,也足以說明蔡州袁氏的強悍了,若是蔡州要延攬,倒不失為一個好去處。

  只是原本和大梁是盟友,日後若真是要戰場上相見,未免有些尷尬,但生逢亂世,也只有顧不得那麼多了。

  「指揮使大人,客人來了。」親兵進來稟道。

  「請客人進來。」羅鄴收拾起各種雜亂的心思,走到案桌前,注視著大帳門外。

  從帶領第六軍進駐河間之後,他就一直住在軍帳中,也不像有的軍官在河間城裡購置宅院,甚至納妾成家。

  對於羅鄴來說,這等情形下去非長久之計,下邊各營軍官可以得過且過,他卻不敢如此想,否則當裁撤命令下來,只怕立即就是一場大禍。

  王邈在來這裡之前,已經去過了第五軍那邊。

  應該說這一趟來盧龍這邊,所感受到和接觸到的東西大大超出了他之前的預料,河朔地區的情況和他之前幾個月瞭解到的又有變化,當然這可能和他這一次接觸得更深有很大關係。

  原來他以為成德軍就是最糟糕的了,加上成德軍那邊本身王家就有一定影響力,甚至包括諸軍中都還有一些十多年前的熟人,還能拉得上關係,所以他覺得在成德軍這邊還是有些把握達到目的的。

  本來來盧龍這邊也就是抱著看一看瞭解一下的心思,內心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是這一番接觸下來,才意識到,或許盧龍這邊比成德軍那邊更容易得手。

  成德軍的問題是張氏威信不足,諸軍軍頭心懷異志,雖然張氏對麾下諸軍控制力不夠,但是各軍軍頭對自己手底下軍隊控制力還是比較強的,但盧龍軍這邊就不一樣了。

  除了牙軍之外,節度使劉守光不但對麾下諸軍控制力薄弱,而且也沒有多少心思控制這些在他看來已經淪為麻煩的諸軍了。

  尤其是駐紮在南邊的這幾個軍,這幾年都沒有給過實質性的補充和補給。

  可以說除了斷斷續續給了一些糧秣錢銀讓其苟延殘喘,讓這幾軍不至於立即嘩變叛亂外,劉守光打的主意大概就是要用這種方式慢慢讓其衰弱下去,最後在裁撤的時候能夠更輕鬆的解決問題。

  應該說這個主意還是相當高明的。

  這樣繼續下去,用各種手段挑起各軍內鬥,疲其兵,亂其心,墜其志,弱其本,這樣要不了幾年,一支軍隊就會淪落到不堪一擊的地步,到時候其牙軍可以輕而易舉的將這些軍隊繳械裁汰。

  和劉守光自己一手掌握的牙軍不同,像盧龍軍右廂軍總共六個軍,基本上都是原來駐紮在盧龍北部邊塞撤下來的,他們都是原來盧龍節度使李匡威李匡籌兄弟所部,後來被其父劉仁恭所吞併,成為盧龍軍主力。

  這幾軍長期駐紮在盧龍節度使轄下北部諸州,和契丹人、吐谷渾人、沙陀人都打過無數次仗,契丹人和吐谷渾人都對這幾軍恨之入骨,尤其是契丹人更是對這幾軍又恨又怕,所以強烈要求劉守光裁撤這幾軍。

  劉守光囚禁了其父劉仁恭奪取了盧龍節度使一職後,本來就對這幾隻其父的舊部不放心,通過換防慢慢將這幾軍移防到了南部諸州。

  劉守光藉口南部駐軍沒有戰事,軍資輜重要優先保證西部與河東晉軍作戰的軍隊,用這種方式慢慢削弱這幾軍的實力,幾年下來,就讓原本可以和契丹、河東爭鋒的幾軍變成了這般模樣。

  這幾軍幾度發生小規模嘩變,都被壓了下去,其中一個主要原因就是這幾軍士卒大多數都是招募於檀州、易州、薊州等北部諸州,家人親屬盡皆在老家,若是反叛,勢必要牽連到這些親屬,所以嘩變規模都不大,也都不敢徹底反叛。

  從來人行進的氣機感應,羅鄴就知道此人的武道水準不在自己之下,起碼也是天境養息後期了,甚至可能距離太息期也就一步之遙,而對方年齡頂多也就在三十歲左右,比自己應該還要小上兩三歲才對。

  「恆州王邈見過羅大人。」

  「王大人客氣了,王大人和家兄是素識,來我們河間,該是羅某主動去拜訪王大人才對,請坐。」羅鄴也很客氣,他還不清楚現在對方的身份,但是有線報稱這傢伙和第五軍中之人有來往。

  「呵呵,羅大人客氣了,王某本來只是打算到盧龍這邊看一看原來的故人,沒想驚動他人,說來倒是王某失禮了。」王邈也很坦然。

  「王大人的故人可是也在河間?可容某今日做東,一起喝酒?」羅鄴貌似隨口問道。

  「那敢情好,某的故人便是第五軍張寅,不知羅大人可識得?」王邈也笑吟吟的道。

  羅鄴臉色微微一陰,沉吟了一下才道:「王大人難道不知這幾日河間城裡的局勢?」

  「瞭解一些,第五軍和第六軍為了軍資輜重分配而戰,讓某也是扼腕不已,沒想到昔日塞北獨擋諸胡鋒芒的盧龍鐵騎,居然用到了自家人身上,委實讓人感慨,而原因居然是為了幾袋黍麥,幾貫銀錢,怕是說出去都無人相信吧。」

  一番話說得羅鄴臉發燒,耳發燙,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對方話雖然刻薄尖利,卻也是實話,難道不是麼?不就是為了幾袋黍麥,幾貫銀錢麼?

  可兩邊就這麼丟下幾十具屍體,傷亡過百,而且還都是往日一起在塞北聯袂作戰的袍澤,想來都覺得慚愧,但是在殘酷的現實面前,這一切又顯得如此順理成章,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現在人甚至就要為食而死。

  大帳內一時間安靜下來,只聽得羅鄴粗重的呼吸聲。

  見羅鄴張口結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王邈也不為己甚,「羅大人,這等局面,令兄難道就這麼坐看你坐困愁城?他就沒有給你一個更好的建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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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節 指路

  羅鄴面色陰晴不定,目光也在王邈臉上逡巡。

  「王大人此次來河朔,怕不只是訪友這麼簡單吧?」良久,羅鄴才淡淡的問道。

  見對方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王邈也不在意,「當然,亦有其他因由。」

  「唔,那王大人能告訴某,王大人現在何處高就麼?」羅鄴頭略歪,似乎顯得有些漫不經心:「是蔡州麼?」

  「蔡州?」王邈一愣怔之後笑了起來,明白對方消息滯後了,「不,某的確在蔡州呆過,時間很短,就一兩月時間而已,後便離開了。」

  「哦?」羅鄴頗感驚訝,他一直以為王邈可能是替蔡州袁家來河朔延攬的,沒想到王邈居然沒有在蔡州了,「王大人離開蔡州了,恕某孟浪,可以問一問原因麼?」

  「呵呵,羅大人可是覺得某離開蔡州有些草率?蔡州這麼得王大人看好?」王邈也感覺到了羅鄴的些許心思,心中微動,但表面卻半點不露。

  對於王邈的反問,羅鄴倒不是很在意。

  眼下時局動盪不寧,作為武人,特別是自將一軍的武人,自然要關注各地形勢變化。

  尤其是現在盧龍面臨契丹人南下,要說他們這些被排除在權力中心之外日益被邊*緣化的諸軍沒有一點心思當然不可能,所以對去年發生在中原的大戰也是格外關注。

  蔡州去年的表現在很多人看來也是可圈可點,雖敗猶榮的,在很多武人眼中,能夠與大梁這個龐然大物一較高下,而且還遭遇了中原另一強藩——南陽的夾擊,最終還能全身而退,堪稱強悍。

  要知道在那一戰中大晉和泰寧軍的表現都有些讓人失望,蔡州軍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應戰佔到一半以上的梁軍和主力盡出的南陽軍。

  這等情勢之下,最終袁氏仍然完整的保留了整個蔡州,只是退出了他們一度控制的半個陳州和光州而已,而光州和南陳州相對於袁氏的根基所在蔡州來說不值一提,丟掉也無關大局。

  「王大人,蔡州去年的表現難道不算什麼?中原還有幾個藩閥能與大梁抗衡?連大梁和南陽聯手都沒有能奈何蔡州,難道蔡州還不值得看好麼?」

  羅鄴嘴角微微一撇,聽兄長說這位王九郎心高氣傲,很有點兒睥睨眾生的架勢,只可惜成德王家早就成了歷史,哪怕張氏一族再是不濟,這河朔也早已經輪不到王家來說話了。

  「唔,若是單從這個角度來說,蔡州袁氏倒的確是值得誇讚的。」王邈沒有被對方的挑釁所影響,淡淡的笑道:「不過最終的結果蔡州袁氏還是沒有能笑到最後啊。」

  「呵呵,王大人這是要以一仗的成敗來論英雄了?」羅鄴反問。

  「歷史本來也就是以成敗來論英雄!像劉邦這等鄉野無賴能開創大漢一朝,難道不是因為他成功了?苻堅若是一戰而下江東,誰又敢說他是個好大喜功的草包?」王邈毫不客氣反駁。

  被王邈的話給擠兌得有些無法反駁,羅鄴窒了一窒,澀聲道:「蔡州在去年那一戰中固然沒有全勝,但是起碼他們以弱抗強,捍衛了自己的榮譽!」

  「榮譽?榮譽值幾個錢?榮譽能換來南陳州和光州麼?輸了就輸了,沒什麼好說。」王邈不屑的道:「就像第五軍和第六軍一樣,榮譽能換成黍麥錢銀和布帛麼?能填飽肚皮,禦寒保暖麼?」

  羅鄴勃然大怒,頸項上青筋畢露,站起身來,以手按刀:「王大人今日莫不是專程來羞辱某?」

  「羅大人覺得某這番話有無失實?」王邈微笑著問道:「羞辱一詞用在說實話上,恐怕有些過了吧。第五軍和第六軍本來皆是抗禦諸胡的中堅,共為袍澤,卻未曾想到為了幾袋黍麥幾許錢銀白刃相向,某聞後委實難以想像,可這又是發生在面前的現實,某不知道羅大人在面對這種事情時如何做想。」

  羅鄴臉上青氣閃過,目光如炬,「王大人,看來今日你是有為而來啊。」

  「當然是有為而來,但是某有為而來那也要看人。」王邈毫不客氣。

  羅鄴慢慢坐下,壓抑住內心的怒氣,努力讓自己情緒恢復清明,「那某願聞其詳。」

  「羅大人,你覺得像如今這等局面,第六軍又能支撐多久呢?」王邈平靜的問道。

  羅鄴能隱約感覺到王邈話語所制,也不諱言:「王大人,這不是某能決定的,但如你所想,情況的確很糟糕,補給不足,將士疲墮,奈何?」

  「某知道羅大人自己完全可以辭官回鄉,東光羅氏也算是滄州望族,但羅大人怕是舍不下一干袍澤兄弟,所以某來此,便是想要為羅大人指一條明路。」王邈語氣陡然提高。

  「明路?哼,王大人可以要某帶領一幫兄弟投效他處?」羅鄴臉上似笑非笑,「可王大人可曾想過第六軍一干兄弟的家人親眷皆在盧龍,豈能如此簡單一走了之?」

  「若是無此把握,某又豈敢自誇是一條明路?」王邈泰然自若的道。

  「哦?」王邈的自信讓羅鄴大為吃驚,甚至有些不可思議。

  對於他們這些家眷親族都在盧龍的人來說,最大的問題就是他們的這些家眷親族,無論投效哪裡,都有可能遭到報復,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像週遭的泰寧、平盧,以及更遠一些的蔡州和淮北,這些都是和河朔三鎮關係不睦,或者說敵對關係的,但要投同屬河朔的魏博軍,那又毫無意義了,魏博軍的情況比盧龍軍好不到哪裡去。

  看見羅鄴疑惑不信的目光望過來,王邈淡然一笑:「羅大人可是不信?」

  羅鄴思路急轉,成德軍張氏一直是大梁支持的,王邈投效大梁的可能性不大,哪還能有誰?

  河東大晉?要讓和大晉打了這麼多年仗的羅鄴去投大晉,那又是羅鄴無法接受的,而且盧龍軍這邊也不會允許。

  「這……,王大人,你倒是真的把某給考住了,某想不出來王大人是來自何處了。」羅鄴語氣裡有些遲疑,他的確想不出還能有誰能充當王邈的主君。

  「淮右。」王邈輕輕吐出兩個字。

  「淮右?!」羅鄴腦袋裡轉了幾轉才算是明悟過來這淮右是指誰,訝然:「王大人,你說那江烽?嗯,光澮壽防禦守捉使?你代表他而來?」

  「沒錯。」王邈點頭。

  「王大人,我記得家兄曾說你去了蔡州,而你現在代表淮右,莫非你覺得蔡州比淮右更有前景,更值得投效?那江烽不過是庶族白身,走了大運,你居然會投效他?!」

  羅鄴簡直無法置信。

  蔡州袁氏好歹也是有二三十年底蘊的大族,而且蔡州麾下十一縣,佔據中原腹地,地廣人稠,土地肥沃,而且他也久聞袁氏人才輩出,所以才能與大梁抗衡,沒想到這王九郎居然能捨蔡州而就淮右。

  那江家子就有這麼大的氣概能讓王邈投效?

  從乃兄那裡他也得知這王九郎不是易與之輩,等閒之人根本不入其眼,為何卻願意投效那江家子?

  雖說那江家子得了光澮壽防禦守捉使的名頭,但名頭不代表實力,縱然得聞其奪下了壽州,但是這也不代表什麼,他不認為這淮右就能成就大業。

  「看樣子羅大人還是覺得蔡州更值得一顧?」王邈笑了起來,「沒錯,蔡州實力不俗,某也在蔡州呆了一個月,但蔡州恐怕非你我這等外人所能久居,袁氏更看重其本家之人,最起碼也當是蔡州人。」

  雖然只是簡單兩句話,羅鄴就明白了其中含義,心中也是暗嘆。

  這也是應有之意,像袁氏這種本身就是蔡州望族,加之還有州中其他大族的擁戴,外來人要想在蔡州軍中出頭,自然就非易事了。

  「縱然蔡州不合適,但那江烽又有何德何能,能讓王大人投效?」羅鄴百思不得其解。

  「羅大人,江大人雖然寒門庶族出身,但能在一年多時間裡拿下三州之地,且能遊刃有餘的縱橫於淮上,你不覺得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議之事麼?」王邈笑著道:「或許羅大人會覺得某是在替自己主君臉上貼金,但是這卻是擺在面前的事實,五倍蟻賊圍城,敗走;無為天王親率大軍來犯,落荒而走;南陽和蔡州虎視一旁,但江大人卻能安之若素,且江大人頗得朝廷信賴,難道這還不值得一顧?」

  見羅鄴有些意動,面帶遲疑之色,王邈進一步道:「再說了,若是羅大人願意去淮上,我家主公掃榻以待,屆時若是羅大人真的無意淮右,我家主公也承諾,去留任由。」

  羅鄴倒是不在意王邈所說這些,當兵賣命哪裡都差不多,那江烽的確有些能耐,能在這一年多時間打下三州之地,定非等閒之輩,沉吟了一下道:「可我軍家眷親族……?」

  「羅大人莫非不知我家主公與大梁交好,麾下諸將大多來自大梁麼?」王邈輕笑道:「想必大梁與劉大人打個招呼,劉大人怕也不會留難吧?更何況南下淮右,對劉大人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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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節 滲透

  江烽為壽州窯重新開窯點了第一把火。

  隨著火焰升騰而起,熊熊的火光映照在江烽發紅的臉龐以及滿足的笑意,似乎也印證著壽州瓷窯即將進入再度復興的階段。

  對於江烽來說,壽州瓷窯重建復工實在太重要了,它將成為未來淮右軍發展壯大的兩大支柱之一,除了要將澮壽二州建成淮上糧倉外,壽州瓷窯也要承擔起未來為淮右賺回大筆軍資的重任。

  王邈從河朔傳回來的消息嚇了江烽一大跳。

  王邈在信中說雖然尚未徹底敲定,但是能有把握勸說南下淮右的河朔諸軍都已經有五六千人馬了,其中騎軍數量佔到一半以上。

  只不過這些騎軍的裝備較為可憐,不但人均只有一匹戰馬,而且像馬槊、橫刀、戰甲這一類作為騎軍必備裝備都基本上是殘缺不齊,要補齊這些戰馬和武器盔甲裝備,耗費不小。

  至於說那剩下的幾千步軍,江烽一樣歡迎,河朔歷來出雄兵,只不過河朔軍在軍紀上一直是個問題,但很大程度還是由於河朔三鎮自身管理訓練的問題。

  只要來了淮右,江烽有把握讓這些河朔兵在保持原有桀驁血性的同時,讓他們錘煉成為一支令行禁止的精兵。

  王邈還在河朔活動,按照他自己的預測,他會爭取再遊說勸說兩三千兵力南來,河朔現在的局勢非常糟糕,而對於淮右來說,這恰恰是最好的機會。

  這些軍隊大多都是經歷過與河東大晉或者契丹、吐谷渾人作戰的百戰之兵,哪怕因為這幾年裡境遇不佳而日趨沒落,但是卻血性猶在,只要稍稍加以補充,重新恢復訓練這些軍隊就能迅速恢復到最佳狀態。

  王邈在信中也談到了這些軍隊南下可能帶來的一些麻煩。

  一是這樣龐大一批軍隊南下,哪怕是分部南下,都需要考慮怎麼來通過,或許河朔那邊可以通過大梁那邊來溝通協調,但是還需要通過蔡州或者淮北,這也是一個問題。

  二是這些軍隊所牽扯到的家眷親族,他們大多還在盧龍北部諸州,可能會有相當一部分要南下淮右,也有一部分會留在本地,這也需要通過大梁來與盧龍那邊銜接協調。

  三就是這些軍隊來淮右又會極大的增加本身就很拮據的淮右財政壓力。

  當下的淮右,已經不可能再像一年多前那樣可以從大梁、南陽和鄂黃獲得錢糧支持了。

  南陽已經成為敵人,而鄂黃對淮右的態度也在變化,從原來的盟友變成了現在的疑慮,至於大梁,雖然還保持著盟友關係,但是隨著淮右與關中關係的密切,大梁對淮右的態度也有些捉摸不定了。

  沒有了外部的支持,就只能靠自己,也幸虧還有波斯胡商的支持,但這份支持是建立在淮右局面要向好,同時要有足夠的資源能讓胡商們動心的前提下。

  對於胡商們來說,這重建的壽州瓷窯無疑就是最重要的抵押品。

  只要這壽州瓷窯能源源不斷的燒出壽州瓷,那麼胡商們就願意源源不斷的為淮右軍提供軍資,無論戰馬還是錢銀,都不在話下。

  從那個時空而來的江烽深知良好的財政與軍事力量的關係,哪怕是在冷兵器時代,有著雄厚財政力量的農耕王朝一樣可以抗衡來自北方草原上超強機動能力的遊牧民族軍隊。

  他也意識到了現在自己所面臨的這個時代不同於自己原時空中的任何一個時代,術法一道的崛起甚至昌盛,已經在潛移默化的改變著戰爭的規律,而術法一道的發展對資金的需求更是尤為重要。

  現在的壽州,如果僅僅只是一個單純的糧倉,哪怕要想支撐起完整的一廂軍都不太可能,而如果能夠將壽州窯徹底煥發青春,讓其重返輝煌時代,那麼別說支撐一廂軍,就是兩廂軍也並非不可能。

  如果再能將壽春的商埠效用發揮到極致,使其成為淮水流域真正的物資集散地,那麼一切就不是問題了。

  鄭居眼中也是跳躍著精芒,絲毫沒有了昔日的懨懨病容。

  管家的回歸,壽州窯的重建,無疑讓鄭家的份量在眼前這位防禦守捉使大人面前重了許多,從這位防禦守捉使大人親自參加窯爐點火這一姿態就能看出其對此事的重視程度。

  目前壽州仍然處於軍管狀態,但據說這位防禦守捉使大人已經上書關中,請求朝廷對壽州官吏人事進行任免調整了。

  防禦守捉使府長史陳蔚去了長安,應該是去就壽州刺史、長史、司馬以及六曹判司人事與朝廷協商。

  如無意外,鄭居知道自己可能會出任壽州長史,本來鄭居有意讓鄭弘擔任,但是江烽卻否決了這一意見,而讓鄭弘出任防禦守捉使府巡官一職,這讓鄭家都是興奮莫名。

  按照晚唐以來的體制,防禦守捉使府設防禦守捉使一人,副使一人,判官、推官、巡官各一人,但隨著藩鎮勢力的膨脹,體制崩壞,無論是節度使、觀察使、支度使、團練使還是防禦使,都迅速向節度使看齊。

  節度使府所設屬官也依葫蘆畫瓢的被運用到了諸如觀察使、支度使和團練使、防禦使諸府上,而且也衍生出很多原本唐制防禦守捉使中所沒有的官職。

  像長史、司馬、衙推等職務在防禦守捉使府中原本是沒有的,但是在各地都早已成為慣例,但即便是這樣,巡官這一職務仍然是節度使府中不可輕忽的要職。

  毫無疑問,這是江烽對鄭家的一種獎勵,而這種獎勵也意味深長,這意味著鄭氏一族子弟已經進入了防禦守捉使府這一核心層。

  要知道當下在防禦守捉使府中擔任要職的地方大族子弟,除了從開始就一直追隨江烽的陳蔚之外,便再無他人,哪怕是黃、鞠、許等幾家,亦無人擔任,鄭弘算是第二人。

  「大人,若是今年以內能陸續開建十二窯,那壽州瓷不但能夠恢復到昔日極盛時期的產量,而且更能超越那個時候,到明年壽州瓷的產量達到昔日極盛時期的兩倍甚至三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鄭居的話讓江烽心境更佳。

  「呵呵,鄭大人,這壽州瓷窯日後還要有勞你了,你可以明確告訴管氏一族主事者,我江烽承諾的話不會變,管家在其中所佔份子不會因為窯爐規模擴大而改變,但是管家必須要將這燒製技術傳授下來,我不需要他傳授外人,管家子弟也好,鄭家子弟也好,對我來說不重要,只要他們能為我淮右燒出上好瓷器便好,但要記住一點,這壽州瓷燒製技術不能外傳,只能在我們壽州燒製。」

  鄭居心中打了一個突,遲疑的道:「大人,只是那管家在潭州那邊……」

  江烽笑了起來,「鄭大人,我就不信管家就能在外鄉徹底把燒製技術傳授他人?若是尋常技藝也就罷了,真要燒製上等佳作,難道管家就無不傳之秘?」

  鄭居苦笑,這位防禦守捉使大人在這些方面也是這般精明,很難想像這傢伙居然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這對人心的考量和思路的慎密,尋常人怕是難及萬一,也難怪此人能在這一兩年時間裡就走到如此位置。

  二人正說間,兩名碧目虯鬚的胡人已經眉飛色舞的疾步走了過來。

  「江大人,鄭大人。」

  「卡里姆,納辛,怎麼樣?某未曾失言吧?這窯爐一開,黃金遍地,下一步就看你們兩位的門道了啊。」

  這兩位現在是淮右的大金主,他們背後代表的波斯胡商現在算是淮右最大的資金來源,除了壽州窯之外,波斯胡商們現在又把主意打到了茶葉上。

  淮南之茶,在中唐之前,以光州為上,申州、舒州次之,老壽州的盛唐、霍山二縣再次,蘄州和黃州最次,這是陸羽的《茶經》所記錄的。

  但實際上隨著時間推移,各地茶園因為人口流動和戰亂的影響,有興有衰,申州所產茶葉固然不錯,但壽州,也就是現在盛唐和霍山所產茶亦是不差,只不過規模卻不大。

  隨著霍丘和安豐、壽春三縣納入淮右控制,尤其是安豐和霍丘已經明確要建設成為日後的淮右糧倉基地,所以對於盛唐和霍山來說,其糧食生產的壓力便沒有那麼大,而發展茶園,為茶葉外銷輸出也就成為了可能。

  此次卡里姆和納辛來壽州,除了為壽州瓷器而來,也還肩負著在光州和澮州輸出茶葉這一任務。

  「江大人,壽州瓷器固然是我等急需的,但是您也知道,西北之地苦寒,而西域諸國更是無茶不歡,對茶的需求極大,而且茶不像瓷器,那是每日必須,每年消耗巨大,所以若是這光澮二州能在此事上有所為,那自然是一大好事啊。」

  面對粟特商人在河朔地區以及吐谷渾和契丹地區的滲透,大食商人在揚州、廣州、泉州、潭州、江陵等地大肆擴張,波斯胡商已經感受到了巨大壓力,而現在淮右這一新興藩閥的出現無疑是一個絕佳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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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節 備戰

  江烽自然知道卡里姆和納辛二人從澮州趕到壽州自然不單單是為了壽州窯開爐這麼簡單。

  事實上關於光澮二州茶園建設一事也是二人早就向他提過了的。,只不過他一直未曾鬆口。

  對於波斯胡商越來越渴望與淮右建立更為密切聯繫的心情江烽是能感受到的。

  卡里姆和納辛兩兄弟如此豪爽大方的在壽州窯尚未正式復產時就慷慨的向淮右提供了借貸,幫助淮右紓解財政壓力,這也博得了陳蔚的極大好感。

  同時以兩兄弟為首的波斯胡商們又極為豪奢的向陳、譚、黃、許、鞠等諸姓提供借貸,幫助這幾姓進入霍丘和安豐招募流民、復墾舊田、開墾新田。

  由於壽州瓷器的外銷主要還要靠他們,鄭家、管家也因為壽州窯而與他們成為了利益共同體,所以借此機會,波斯胡商們已經越來越和淮右的士紳巨賈們打得火熱了。

  「卡里姆,納辛,你們的心思我明白,不過你們也知曉,對於我們淮右來說,當務之急還是得要保證淮右治下的老百姓得填飽肚皮,你們也看到了霍丘和安豐的復墾新墾所需人力很多,而盛唐和霍山那邊或許的確是開闢茶園的好去處,但是人手問題卻是難事,本來淮北賊亂,也為我們這邊提供了不少流民,但安豐和霍丘所需尚不足,所以……」

  「不,不,不,江大人,你說的這些都不是理由,我和納辛親自去霍山和盛唐那邊看過,那邊很多地方其實並不適合種植糧食,在那裡種植糧食產量會很低,像許多山丘地區,更適合種植茶樹,人的問題也不是問題,你不能欺騙我們,我們並沒有指望一下子就能開闢許多茶園來,我們只希望能先把原來舊有的茶園恢復起來,……」

  卡里姆的鬍子都要翹了起來,滿臉不滿,瞪著一雙碧眼看著江烽。

  他的口音裡仍然帶著些許外域口音,但是對江烽來說,大部分都屬於關中官話的口音卻比許多江淮土腔更為易懂。

  很顯然卡里姆有些不滿意,但江烽的確有些推諉的意思,只不過他沒想到卡里姆和納辛二人居然已經親自去實地踏勘過盛唐和霍山的茶園了。

  被對方戳穿了,這讓他有些尷尬,但他也不在意,這本來就是一個討價還價的過程。

  江烽當然不會反對復墾茶園,但之前在未得壽州之前,盛唐和霍山仍然要以種糧為主,那是耐以生存之物,待到災荒來時,茶葉不能當黍麥,你出再高價也未必能買到糧食。

  不過在拿下壽州之後,形勢已經有所變化。

  現在淮右全力以赴的恢復和新墾霍丘和安豐以及壽春三縣的良田,同時也開始修復以芍陂為中心的水利灌溉體系,就是要為未來可能連續三年的乾旱做準備。

  守著芍陂和三縣肥田沃土,江烽有把握支應起整個淮右的糧食保障,哪怕再湧入幾十萬流民,他也不懼。

  當然,對於卡里姆和納辛他們的急切,他自然要拿捏一下。

  一旦吳地亂起,淮右會不會捲入,捲入多深,尚未可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一旦捲入,那開銷又是如流水一般,沒有胡商們的支持,淮右玩不下去。

  「卡里姆,不要著急,之前這麼些年,你們沒有穩定的茶來源,不也過了麼?」江烽笑了起來。

  「不,不,那不一樣。」卡里姆連連搖頭,表示不認同江烽的意見。

  「放心吧,我的朋友,一切都會有的,嗯,陳大人去了長安,那麼你們可以和杜大人談一談,看看怎麼來辦,怎麼樣?」

  「那太好了,我還擔心你要我們等到陳大人從長安回來之後呢。」

  卡里姆也笑了起來,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時不我待,早一日能談妥這件事情,那麼茶園便早一日能建起來。

  想到有了這條穩定的來源,日後西北乃至西域諸國,甚至吐蕃和黨項人,這些生意都能夠牢牢的抓在手中,那種滋味太美妙了。

  「可是我的朋友,淮右當下的局面並不穩固,我需要進一步鞏固我的統治,你應該知道……」

  江烽語氣很輕鬆,不過卡里姆和納辛卻明白對方的意思,內心暗自詛咒的同時,臉上卻堆滿笑容。

  「沒有問題,一切都沒有問題,我們是朋友,不是麼?您需要什麼,我們都會為您準備好。」

  「噢,卡里姆,納辛,我的朋友,你可能理解錯了,我需要的東西不是錢銀,而是戰馬,我需要大批的戰馬,我相信你們能幫助我。」江烽眼睛裡多了幾分凌厲。

  卡里姆和納辛交換了一下眼色,「我的朋友,難道說淮右又要再起戰端麼?長安為你送來了兩千匹夏州戰馬,而前段時間我們又為您運來了一千五百匹戰馬,難道您還不夠?」

  「不,遠遠不夠,我起碼還需要三千匹戰馬,最好五千匹。」江烽毫不客氣的道。

  卡里姆和納辛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在他們看來,淮右之地的騎軍數量不算少了,能夠維繫一軍騎軍,應該是像淮右這樣的藩閥最合適不過的,畢竟淮右草創。

  可按照江烽表露出來的意思,淮右那是要組建兩軍甚至三軍騎軍的架勢,這對於淮右十縣之地來說,近期根本就支撐不起。

  光是這五千匹戰馬價格就需要十萬貫,而一旦要組建其這樣龐大一支騎軍,其日常消耗也是巨大無比,可以說除非淮右即刻又要打仗,否則完全無此必要。

  遲疑了一下,卡里姆也不願意拂逆江烽的意思,只是微微頓了一頓道:「江大人,戰馬對於我們來說不缺,哪怕一時間沒有,但是我們有渠道能從吐蕃人、黨項人那裡弄來,實在不行,粟特人那裡我們也能臨時周轉來,只是這等數量的戰馬消耗甚大,江大人倒是要仔細掂量啊。」

  「我的朋友,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就請儘早替我們淮右運作吧。」

  江烽也不明言,河朔兵南下還要些時間,預計會到年底才能成行,江烽的想法是先要將這些戰馬事宜安排好,寧肯馬等人,不能人等馬。

  王邈在信中就提到河朔那邊不少騎兵因為缺馬而變成步卒,此次可能南下的這批兵中就有不少。

  而對於淮右來說,熟練的騎兵甚至比戰馬都還要緊缺得多,戰馬可以買到,但是熟練的騎兵卻買不到。

  要從一名步卒訓練成為熟練的騎兵,沒有多年的訓練以及戰事砥礪,根本無法成長起來,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江烽寧肯花大價錢也要將這些河朔過來的騎兵保留下來。

  這是他日後與中原諸藩爭霸的基礎。

  一個沒有強大騎兵的藩閥,在戰爭中就像是被人綁住一隻手與對手打架,失敗就在所難免。

  ***************************************************

  田春來和梅況相對而坐。

  屋簷下幾許陽光垂落而下,粉牆上幾株枯萎的藤蔓爬在上邊,多了幾分蕭瑟。

  窗櫺上透過的光影在廳堂裡留下點點斑駁疏離,茶水已經變溫,兩人卻無心品茗,只是靜靜的等候著。

  「況兄的病看來是大好了?」田春來目光在梅況的臉上盤旋了幾圈,忍不住問道。

  自打二人各自擔任淮右水軍第一軍和第二軍指揮使之後,兩人見面的時間並不多了。

  一是需要避嫌,梅田兩家執掌軍權者若是見面太多,難免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二來無論是田春來還是梅況都知道,隨著兩軍軍官交換任職,江烽這一招已經成功的破解了水軍中私軍體系,或許對戰鬥力有一定影響,但是效果卻是顯而易見的,這種情況下梅田兩家聯手的可能性只能是越來越小,小到幾乎不可能了,除非江烽自己犯下大錯。

  「基本上痊癒了,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江大人的醫術竟然如此高明。」

  梅況這是實話,困擾他多年的毛病竟然被江烽診治之後用藥治好,這讓梅況也是不敢置信,這意味著他已經有衝擊小天位的可能。

  從內心來說,梅況自然是喜悅無比,作為一個武人,突破小天位壁障乃是夢寐以求的,但在之前,梅況從未奢望過,但現在他卻有些躍躍欲試了。

  可是欠下這樣大一個人情卻又是梅況不願意的,尤其是對江烽。

  倒不是說梅況現在還有其他想法,他只是還有些無法接受江烽的入主,就這樣突兀的成為了壽州以及梅家的主君。

  當然,梅況是一個很理性之人,意識到事不可為,便不會去做那些無謂的冒險,接受現實在他看來才是最好的為本家爭取利益之舉。

  注意到田春來臉上有些複雜的神色,梅況苦澀的一笑,「雖然梅某更感激大人的診治,但是梅某卻不會將其與梅家的利益混為一談,公是公私是私。」

  「這一點田某相信。」田春來點頭,梅況的人品在壽州三姓中有口皆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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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節 相邀

  又是一陣沉默。

  梅田兩家已經不復再有往日的默契。

  雖然以往兩家也各有利益,各有靠山,但是雙方在各自佔優的生意上卻還是能相互尊重各自利益,達成默契,但現在卻不一樣了。

  淮右,尤其是在壽州,不需要這種默契,特別是對梅田兩家,如果真正默契了,反而危險了。

  鄭家就像是虎視眈眈的獵犬,隨時觀察著,希冀能找到其中貓膩,猛撲上來撕咬,甚至想把兩家徹底葬送。

  更不用說那淮右無聞堂無孔不入的細作,更讓梅田兩家心神不寧。

  都說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梅況和田春來二人自然心底無私天地寬,但卻難保家族中有些頭腦不清醒者,總還幻想著有朝一日能捲土重來。

  這些傢伙暗中做些勾當,自家討死也就罷了,但連累了整個家族就百死莫贖了。

  田春來端起茶盅,茶盅蓋輕輕撞擊了一下茶盅,發出叮一聲輕響。

  就像是發出了一聲暗號,梅況和田春來原本轉開的目光又重新回轉來,交融在一起。

  「況兄,你說今日大人召集你我二人所為何事?」田春來咂了咂嘴,終於還是問道。

  「無外乎兩事。」梅況臉色很淡,似乎並不在意,「一為你我二家之事,二為你我兩軍罷了。」

  「你我二家之事某能理解,田家無不可對大人所言之事,某自信無懼。」田春來眉峰深鎖,「這水軍之事,尚在熟練中,莫非……?」

  梅況搖搖頭,淡淡一笑,「大人心思某也難以猜度,若能猜出,你我二人也不會坐在這裡了。」

  梅況的話裡有些揶揄的味道,不過田春來倒不在意。

  江烽出其不意的拿下壽州,讓他們這些當事人都難以相信,所有人都認為當時的澮州不可能如此大膽,但事情卻擺在面前,不服不行。

  「以某之見,大人怕是有意要用我們水軍了。」田春來沉吟了一下,「只是不知會對誰用兵。」

  梅況也認同田春來的觀點。

  田春來雖然武道水準比自己略遜,但是自己年齡卻要比其長好幾歲,而且田春來在戰略眼光上絲毫不輸於自己。

  下意識的摩挲著自己瘦削的下頜,梅況眼睛眯縫起來。

  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想過。

  江烽如此重視壽州水軍,甚至為了確保水軍戰鬥力不受太大影響,不惜對梅田兩家做出相當大的讓步,自然不會只是養著水軍做樣子那麼簡單。

  據說這也讓鄭家頗為不滿,認為乃是鄭氏的獻城才讓澮州軍能如此順利的拿下壽州城,現在江烽卻對梅田兩家本該是剪除,起碼也該是大力削弱的梅田兩家這般寬縱,委實讓人心中不甘。

  為了安慰鄭氏,江烽特地擢拔鄭弘入光澮壽防禦守捉使府中擔任巡官一職,這也算是鄭氏開始步入江氏核心圈子的一個徵兆,也讓梅田兩家內心百味陳雜。

  「我們水軍能用的區域就這麼大,下不過楚州,上不過申州,而且壽州以上水道狹窄,這秋季一過,水量變小,怕是用不得。」梅況慢悠悠的道:「說來說去也就只能下游了。」

  田春來眉宇間也是思考的神色,「若是淮右要對吳地動手,怕是用水軍還不如用步軍來得方便吧?」

  「也未必,興許大人有意兩面出擊呢?」梅況揣摩著江烽的意圖,「當時大人就成很含蓄的提起過,淮右怕是不能無視吳地內亂,要有所作為,這怕是要應了這句話吧。」

  說難聽一點兒,這也就是要趁火打劫,若不是淮北時家現在被蟻賊所亂,只怕淮北也會插一手,現在淮右要插足,也是應有之意。

  問題是水軍怎麼插手?通過水路突襲濠州或者楚州?沒有那麼簡單的事兒。

  無論是楊溥一方還是徐知誥一方,只怕也都會有準備,登陸之後水軍戰鬥力便要大減,未必能如願。

  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傳來,梅況和田春來都下意識的站起身來。

  「況兄,春來兄,久等了。」江烽笑意盈面,進來便與二人打招呼,「那幫波斯胡商糾纏不休,念念不忘要在盛唐和霍山復建茶園,以便日後澮州茶能輸入西北,耽擱了一會兒。」

  梅況和田春來也都是心思敏銳之人,目光碰了一下,心中都明白先前二人所言怕是真的了,要動刀兵了。

  瓷器、絲和茶是西北最為渴望之物,波斯胡商久欲得手,這壽州瓷窯就是在波斯胡商大力支持下才能如此之快的復建起來,這其中免不了要給淮右錢銀捐輸。

  現在波斯胡商又把主意打到了盛唐和霍山的茶園上,江烽此言意味著他已經對胡商們鬆了口,這也意味著胡商們又會拿出一大筆錢銀來捐輸給淮右,而如此緊迫,除了戰事需要外,想不出其他理由。

  「大人欲開放胡商入澮州開闢茶園?」梅況沉吟了一下才道:「盛唐、霍山兩地所產茶甚好,只是限於交通不便,一直未能真正打開局面,若是這胡商願意,到不失為一個好機會。」

  江烽眼中露出欣賞之色,這梅況不愧為梅家第一人,不僅是武道超群,而且眼光獨具,有經世濟民之才,一句話就點到了關鍵之處。

  盛唐和霍山兩地交通不便,而茶園大多處於丘陵山區,若是要大規模擴建茶園,為了便於輸出茶葉,這道路改擴建也是勢在必行。

  江烽打的就是這個主意,要把波斯胡商拖下水,哪怕打破定製,破例讓波斯胡商們可以在新建茶園中獲得一些份子,沒想到卻被梅況一眼看穿。

  這梅況脾性中正平和,氣度不凡,若是能為己所用,倒能成為自己一大臂助。

  「況兄身體可痊癒了?觀況兄氣色,應是無礙了吧?」江烽上下打量了一下梅況的氣色,笑著道。

  梅況躬身行了一個大禮,正色道:「梅況謝大人的關心,經年痼疾,已然痊癒,恩同再造。」

  「況兄不必客氣,你我宜屬一家,何須如此生分?」江烽擺擺手,想起什麼似的,問道:「那況兄既無痼疾困擾,可有破壁之意?」

  江烽一句話讓田春來都忍不住眼露異色,看了過來。

  這是在詢問梅況有無突破小天位之意願了,莫非江烽也有此意,要聯手而擊?

  饒是梅況心寧氣定,但在這種突破武道壁障的問題上,也被江烽這話問得有些無法淡定,訝然道:「大人何出此言?莫非……?」

  「嗯,某聞雷池又出青蛟,有意邀友一行,不知況兄和春來可有興趣?」江烽含笑問道。

  青蛟?梅況和田春來都是精神一振。

  各地深山大澤皆出靈物,蛟、龍、黿、鼉等產於大澤,虺、魈、魃等生於山中,這些都是武道高手們最希望遇到淬煉自我的靈物精怪。

  這等物事只要能遇上,尤其是在準備妥當的情況下一戰,不但能儘可能的規避危險,同時又能讓自身武道得到最大限度的發揮,對於尋求武道突破高手來說是最為合適的。

  若是能解決這等靈物精怪,還能從其身上獲得各種尋常難以觸及的奇珍異寶,可謂一舉兩得。

  所以像江湖門派的高手和世家望族的子弟,若是沒有更好的機遇,都更願意在武道水準陷入瓶頸時前往靈山大澤,以求能遇到這種機遇,一舉突破。

  當然,戰場上也是最好的砥礪機會,只不過戰場上的風險要遠勝於和靈物精怪對決。

  蓋因戰場上的敵人各種手段無所不用極,尤其是還有敵人的同伴和各種術法器具和武器的威脅,很容易遭遇不測,稍不注意就是未能突破武道境界,卻先把命喪了。

  看見梅況和田春來都有些意動,江烽也知道這勾到了二人的心癢處。

  田春來已經是太息後期,若是能有機遇,也許就能跨國固息期的門檻。

  而梅況更牛,早已經是固息後期了,之前因為疾病而導致武道退化,已然落到了固息前期,好不容易痊癒後江烽也給其了一枚玄火凝靈丹,讓其將水準重新恢復到了固息後期,現在也是只等一步就可踏入小天位。

  所以當郭岳提到了雷澤又出青蛟之後,江烽就格外關注這個消息。

  據說這一次雷澤發現的青蛟多達四條,這也是前所未有,尋常青蛟產卵一般是二至三枚,孵化出來也就是兩三條青蛟,這種一次四條青蛟,顯然也是極為罕見的。

  加上雷澤本身就因為特殊的地理環境而人跡罕至,所以這也算是一次良機。

  「某欲和郭岳、楊堪等人前往雷澤一行,若是兩位有意,不妨一道,咱們也見識見識這青蛟之威究竟如何。」江烽見對方意動,也就正式相邀。

  「不知壽州這邊能否脫身?」田春來猶豫了一下,「若是楊大人和我們二人皆隨大人一行,這壽州……」

  「無妨,鄭弘、張越還在壽州,趙文廣也能替代楊堪暫掌第一軍,你們也可安排虞侯暫代。」江烽知道二人其實已經接受了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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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節 實力考慮

  其實從郭岳提及了雷澤發現青蛟之後,江烽就已經在考慮這個問題了。

  淮右軍事力量膨脹得很快,從當初固始軍到澮州軍,再到現在的淮右軍,這一年多時間裡,實現了三連跳。

  從一軍到現在加上水軍、牙軍、騎軍,已經達到了八個軍。

  如果這一次王邈在河朔的招募延攬成功,預計淮右軍會迅速膨脹到十個軍,這也就意味著淮右將擁有二萬五千兵力。

  應該說,通過江烽提供的基礎訓練方式,比如隊列訓練、基本素質訓練方法等,淮右軍的普通士兵的基本素質是沒有多大問題了,甚至在軍紀上還要強於不少藩閥軍,但是淮右軍最大的短板仍然是各級武將軍官的武道實力。

  淮右軍短期內就會達到十個軍,這也就意味著需要二十名軍指揮使以及軍都虞候。

  而按照當下各藩的標準,擔任軍指揮使基本上都要求應該是天境養息期的高手,軍都虞候也起碼要求是靜息後期的高手。

  若是像是在大梁、河東、河朔、泰寧等軍事力量較強的藩閥,一般擔任主力軍指揮使的都要求是天境養息後期的高手,甚至可能是太息期高手,而軍都虞候也大多是養息前期的強者。

  當然並不是說武道水準越高,在指揮能力上就越強,但是一個無法在關鍵時候站出來率軍衝鋒或者獨當一面的軍指揮使和軍都虞候,絕對是要遜色不少的,甚至可能會功虧一簣滿盤皆輸。

  在廂軍指揮使的要求上就更高了,固息後期都是最起碼的標準,而且都還有相當充裕的術法武器作為輔助備用。

  包括大梁、河東、河朔、泰寧、南陽這些軍事強藩,真正遭遇大戰需要動用一廂軍力的情況下,基本上都是由小天位高手掛帥,甚至在較為重要的戰事中還要另選一位小天位高手為副。

  可以說淮右軍的成長基本上是建立在低烈度戰事中成長起來的,沒有真正遭遇過像樣的硬戰苦戰,尤其是和那些強藩的正面硬槓。

  像江烽自己遭遇的幾名強者高手中,也就只有袁無為和袁無敵堪稱一敵,像梅況,若非其當時因病困擾,只怕壽州一戰還真的有的打。

  但是前期的僥倖走大運,並不意味著淮右軍會一直這麼好運,所以江烽一直對自己麾下武將的高端戰力有著迫切的提高壓力。

  現在八個軍的指揮使,第一軍的楊堪已經進入太息後期,自然沒問題,第四軍張挺也已經具備了突破太息期的實力,就差那一步。

  水軍這兩位,梅況和田春來都沒的說,固息後期和太息後期,牙軍丁滿也已經是養息後期,但是其他幾軍都還有些問題。

  像第三軍的張越,騎軍的秦再道,都還只是靜息後期,尚未踏入養息期,像第二軍的許子清也只是剛剛進入養息後期。

  他們幾人都還是在江烽意識到問題之後,有意識的煉製了幾爐丹藥之後幫助他們提高了不少才達到這個境界。

  困擾淮右軍的還不是軍都指揮使這一層面,而是更高層面的比如主帥和廂軍指揮使,又比如軍都虞候,這兩個層面的戰力欠缺才是最致命的。

  偌大一個淮右軍,竟然無一名小天位高手,無論是江烽還是楊堪抑或新加入的梅況,最高也只停留在在固息後期層面,而要突破小天位這個壁障,難度不小,亟待機遇。

  這對於一個擁有三州之地的藩閥來說,是極不正常的,也極易為周邊的藩閥們所覬覦。

  哪怕你其他綜合實力不差,但是在高端武力上的欠缺,就很容易讓惡鄰產生要在你身上賭一把的想法。

  這對於淮右來說相當不利。

  當大家都認為你實力不濟,琢磨著想要在你身上來佔便宜時,也就意味著你真的可能面臨危機了。

  這一點江烽已經有了相當強的警惕意識。

  他甚至在考慮如果真的沒有更高的辦法來解決自己突破小天位的問題,索性就專程跑一趟武當山,厚著臉皮請陳摶老祖再幫一把,務必要讓淮右在小天位層面上零的突破。

  淮右軍在軍都虞候這個層面短板更為明顯。

  八個軍中,唯有已經改任第二軍軍都虞候的鞠慎和第一軍軍都虞候趙文廣算是符合了靜息後期這一標準,其他諸軍的軍都虞候都難以滿足靜息後期以上的水準這一要求。

  這種巨大差距對整個淮右軍的實際戰力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除了這兩個層面的差距外,像營指揮使、副使乃至都頭這一級別的中級軍官戰力,淮右軍仍然與其他諸強藩軍隊有較大差距。

  像營指揮使這個層面,一般說來也要求有天境養息期前期的水準,最不濟也應當有結體期的實力,副使則要求有洗髓期的實力,而在都頭這一級別,則要求通脈期水準,像鍛骨期的武者,一般說只能擔任副都頭以下甚至隊正這一類的低級軍官了。

  但在淮右軍卻還達不到這個水準,像相當部分的都頭級別軍官都還只是鍛骨期的武者,許多營指揮副使都還是通脈期的角色,而營指揮使中亦有部分還處於洗髓期。

  所以在整體層面上,淮右軍仍然與像大梁、河東、泰寧差上足足一個層次,甚至比起河朔、南陽、蔡州、吳國、淮北這些次一級的藩閥仍然有些差距,頂多也就是與鄂黃、江陵、襄陽、潭岳這些在武力上相對較弱的藩閥在一個層面。

  但像鄂黃、江陵、襄陽、潭岳這些南方藩閥雖然在武力上遜色一些,卻通過術法一道來彌補了這一缺陷,所以在戰爭中,他們會大量使用術法一道來作為改變戰爭的變數因素,並不遜色與諸如淮北、蔡州這些藩閥多少。

  淮右卻因為是新興起來藩閥,在術法一道上雖然也花了大力氣來積累,但仍然受制於時間和底蘊,要想趕上這些藩閥,尚需時日。

  不過,淮右在術法一道上的發展勢頭很猛,江烽倒是很有把握只要多給自己一些時間和機會,淮右的術法一道必定會蓬勃而起。

  但擺在淮右軍面前的當務之急,仍然是要盡快提高各級武將軍官的武道戰力。

  江烽也考慮過許多辦法,像通過各種渠道來收羅一些天材異寶開爐煉藥,幫助現有武將軍官提升實力;像通過諸如白馬寺等於淮右交好的江湖門派來吸納強者高手加入軍中,充實實力,但都難以達到期望的目的。

  尤其是中高端武將這一層面,已經不是你靠吸納延攬就能輕易招募到的了。

  而在自身現有武將群體中,縱然能夠通過靈藥秘寶加以提升,但像楊堪、丁滿他們服藥之後仍然需要通過特定環境下的砥礪激發方能有望實現突破。

  所以除了打仗之外,也就只有這種通過與靈物精怪的交鋒來實現砥礪突破了。

  與戰場上和敵軍武將交鋒相比,和這些靈物精怪的交鋒無疑要可控得多,起碼,你已經對這些東西有一個大致瞭解,你可以遊刃有餘的選擇夥伴合作,武器、甲冑以及術法一道上都可以有很大的選擇餘地。

  最不濟也可以考慮用術法遁術在危險時候逃脫,而像這些靈物精怪一般說來都會有自己特定的活動範圍,只要能當場逃脫,一般都不會性命之危。

  當然,並非說這種事情就沒有危險了,像蛟、黿、鼉、魃這些奇物,本身也帶有很多不確定性,尤其是在之前的情報收集不準確的話,對戰中一旦發現對手太強,應對方略失當,那就很容易遭遇不測。

  但是這樣的機遇的確難得,哪怕明知道其中風險很大,對於本身就相當自信的武道強者們來說,都一樣前赴後繼,樂此不疲。

  像這一次雷澤再出青蛟,而且一次性出現四頭青蛟,可謂極為罕見了,若是能藉此機會讓淮右軍的這些個武將們得此鍛鍊機會,磨礪一番,相信不少人能夠有很大的收穫,而且如蛟類這些靈物,沒準兒還能夠在它們身上有所獲,可謂一舉兩得。

  所以在郭岳提出了這個想法之後,江烽就已經在考慮讓楊堪、丁滿、張挺甚至秦再道、黃安錦、鞠慎這些將領們,只要能夠抽得出身的將領們都去一趟雷澤。

  反正雷澤距離也不算太遠,如果連夜兼程,三五日便可趕到,哪怕花上十天半月來守候,來去也就是一個月時間,江烽覺得值得。

  只要能在這一戰中自己和梅況能突破固息期晉位小天位,那便一切都值得,若是楊堪和田春來能突破太息期踏入固息期,那便是大賺特賺了。

  而像丁滿、郭岳、秦再道、黃安錦和鞠慎他們這些層次稍微再低一些的,那突破的機會就更大了,當然他們的風險也更大。

  為了以防不測,江烽也已經考慮要把鄧龜年、甘泉和許靜帶上,而且要提前準備足夠的術法器具和術法武器護駕,以免真的成了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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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節 盟約

  「刺史大人,淮右無意對舒州用兵,我們也沒有理由對舒州用兵,這一點請放心,淮右是堅決服從朝廷令旨,不可能超越自身權限。」

  侯晨振振有詞,言語激昂。

  段年有些厭惡的看著這個說得頭頭是道的傢伙,強盜之意掩蓋在滔滔不絕的話語中,何須如此?

  難道說真以為舒州人都是傻子麼?

  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明知道對方是有為而來,而且胃口恐怕還不小,但段年還得要硬著頭皮和對方周旋。

  主公暫時不還不能出面,否則一旦攤牌就沒有迴旋餘地了,只能他這位行軍司馬來出面斡旋。

  說了這麼久,他已經能聽出對方話語中隱藏的意思了。

  把藉口推到蟻賊身上,未免有些牽強了,雖然蟻賊的確還有一部在樅陽一帶未曾渡江,但是之前這幾個月淮右軍,也就是以前的澮州軍在幹什麼?全無知覺得模樣。

  這個時候卻突然跳出來,要出兵清剿這幫蟻賊了,要追回他們在壽州的擄掠所得了,這顯然是要把損失的帳記在舒州身上。

  想到這裡段年就覺得噁心,這幫淮右軍來人,真是不顧吃相,幾乎就是明目張膽的敲詐勒索了。

  口口聲聲說要借道舒州清剿,問題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幫人現在吞下了壽州,誰敢讓其踏足舒州,沒準兒就成了假道伐虢了。

  只是這傢伙卻始終扭住蟻賊不放,稱蟻賊已經在舒州逗留數月,舒州軍卻始終在皖水一線逗留,無力驅趕蟻賊南下,淮右軍願意借道而過,助剿此獠,順帶追回部分損失。

  問題是對方有這麼好心麼?怕是要找彌補損失的機會才是目的吧?

  段年白皙的圓臉上掠過一抹憂色,但很快他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在這幫人面前,他不能暴露出自己的心緒。

  他還需要摸清楚對方的真實意圖,哪怕能大略知曉對方的意圖,但是他還要試探對方的底線。

  「呵呵,侯大人言重了,我們舒州沒有如此想法,江大人乃是光澮壽防禦守捉使,和我們舒州也是近鄰,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們會請求朝廷和防禦守捉使大人予以支持,但就目前來說,我們舒州的情況平穩,尚無需要幫助的地方。」

  段年儘量讓自己的臉上的厭惡之色收斂起來,讓自己顯得更為淡定平和。

  對付這種惡鄰,他並沒有太多的經驗,舒州歷來就保持著中立,不捲入周邊形勢變化。

  無論是當年杜家吞併蘄黃,還是一江之隔的江州戰亂,亦或是東南面的宣州變幻,舒州都是這麼不偏不倚的保持著中立,當然能保持這份閒適,也和周家的同支在吳國朝中頗有影響力有很大關係。

  但現在這種局面已經逐漸被打破了了,當下吳國國內劍拔弩張,內亂在即,江都周氏能否自保都難說,哪裡還有精力來過問舒州這個同支。

  這種情況下,段年不得不考慮如何儘可能的讓舒州周家能夠在即將到來的波瀾中生存下來。

  北面這個鄰居看上去咄咄逼人,但是段年仍然不太看好對方。

  名義上是獨攬三州之地,但實際上只有兩州,壽州據說也是被其偷襲得手,這等毫無底蘊的新興藩閥,在段年看來,興許就是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結局未必就有多好。

  雖然舒州軍事力量單薄,但也不至於要依靠對方,更不宜輕易將自身命運與其綁在一起。

  只不過對方現在表現出來的架勢卻讓舒州有些難以推托,段年吃不準對方是真的尋釁滋事,還是只想要打一筆秋風?

  段年覺得是後者可能性最大,這倒可以接受,大不了也就是多少的問題罷了。

  但若是前者,段年就需要考慮如何來應對了。

  「可是蟻賊韓拔麾下的莊瘸子部仍然在同安樅陽一帶盤踞,而莊瘸子部在去年進攻我們固始時和我們淮右軍結下了血海深仇,包括我們防禦守捉使大人都曾經傷在他們三兄弟手上,而且前段時間我們澮州兩名客商從宣州過江回澮州時,也在樅陽一帶遭到莊瘸子部蟻賊的洗劫,還曾經向同安縣衙報告過,但至今仍然沒有任何消息。」

  侯晨笑得如同狐狸一般,眯縫起來的眼睛中更是異芒忽閃。

  「既然舒州無力解決州內的蟻賊之亂,那麼我們認為淮右軍有義務幫助鄰居來解決這種給鄰居帶來危害的賊匪,段大人,您覺得呢?」

  段年嘴裡一陣發苦。

  盤踞在樅陽附近的蟻賊數量不算多,僅有三四千人,但是這幫蟻賊一方面依託樅陽附近的特殊地理環境,建成了複雜堅固的塢堡,同時又通過樅陽碼頭與江水上的水匪緊密勾連,已經成為舒州的心病。

  舒州軍兩度出擊,都被蟻賊一邊通過塢堡體系頑抗,另一邊通過水路轉移到自己後方偷襲,導致舒州軍損失慘重,所以舒州軍不得不依託皖水一線駐紮。

  現在舒州軍只希望這幫蟻賊能夠早日離開舒州,畢竟他們的主力已經大舉進入了地域更加遼闊的宣州了,他們的目的也不會停留在宣州,而應該是更富庶的潤州、常州和湖州才對。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段年搖了搖頭:「對不起,侯大人,我需要提醒您,你家防禦守捉使大人只是光澮壽防禦守捉使,他的防禦地域只包括光澮壽三州,不包括我們舒州,我們舒州有力量自己解決我們自己的問題,無需他人來指手畫腳,另外,我們舒州也和吳國簽訂有盟約,如果在真的需要幫助的情況下,我們相信吳國也能夠出兵協助我們。」

  這算是段年最為強硬的回應了,不過在侯晨耳中,卻能聽出這位舒州司馬內裡隱藏的孱弱。

  對方事實上已經承認單靠舒州軍無法驅逐蟻賊,這就是一個契機。

  事實上侯晨,嗯,包括侯晨代表的淮右軍也無意越俎代庖的替舒州軍驅逐蟻賊,他也沒有得到這個授權,之所以如此這般,不過是為了開出條件之前的虛言恫嚇罷了。

  「段大人,言重了,言重了,我們只是徵求舒州方面的意見,在沒有得到舒州方面的同意之前,我們在霍山的軍隊當然不可能越過州境,我家大人的防禦守捉使也是朝廷任命的,我們不可能踰越朝廷的令旨。」侯晨正色道:「不過,段大人,我們不認為現在的吳國還有精力來過問這等區區小事,吳國現在的局勢想必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才對,和吳國的一紙盟約現在究竟有多大,恐怕段大人和刺史大人都心知肚明,我甚至要提醒您一句,或許吳地亂起,舒州也許無法避免被捲進去啊。」

  段年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當然清楚主君一家的依賴是什麼,一旦吳地亂起,那危險要比區區幾千蟻賊大得多,他目光注視著對方:「侯大人,你直說吧,你們淮右意欲何為?」

  「很簡單,我們淮右別無他意,希望和舒州結為盟約。」侯晨一字一句的道:「我們淮右可以取代吳國成為舒州最可靠的盟友!」

  *******************************************

  侯晨和張繼回到澮州時已經是十日之後了。

  防禦守捉使大人和長史大人都不在澮州,不過對於侯晨他們來說不重要,他們只需要對直接上司行軍司馬崔尚。

  和段年攤牌之後,遭到了段年的激烈反對,但是侯晨有條不紊的向段年介紹了無聞堂掌握的情報,這讓段年以及段年背後的周氏都感到心驚膽顫。

  吳國局面的惡劣情況超出他們預料,這並非侯晨的危言聳聽,事實上週氏他們在吳地一樣有他們的細作和眼線,甚至在吳國朝中一樣有他們的人脈關係,他們可以很容易核實侯晨所言。

  舌劍唇槍的激烈交鋒,利益糾葛的斤斤計較,不過對於侯晨來說這都是細枝末節。

  關鍵在於舒州慫了,同意按照與吳國簽署的盟約與淮右簽署盟約,淮右取代了吳國成為舒州的護佑者,而作為護佑者自然會取得一系列的特權和利益。

  像舒州已經基本上同意會向淮右捐輸錢糧,同時也會提供一些舒州的特產,而在特殊情況下,舒州也願意提供部分包括民夫和軍隊在內的支持,但是在軍隊支持上最多不超過一個軍。

  當然,作為盟友,淮右會盡全力保護舒州的安全不受任何外來者的侵犯,同時淮右也不會在未經得舒州同意情況下派兵進入舒州,只是舒州要求確保遵守的。

  應該說這個盟約還是相對平等的,畢竟淮右目前軍事力量已經遠超舒州了,特別是在面臨吳地生變的情況下,舒州極有可能會被捲入,而有淮右的保證,舒州安全可以得到極大保障。

  同時,對淮右來說這也是一個極好的結果,不但有了一筆額外收益,同時也得到了一個可以介入吳地局面的最佳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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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節 在行動

  「幹得非常好,四郎!」崔尚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讚,欣賞之意溢於言表。

  對方也值得自己這份誇讚。

  原本只是希望能夠通過對舒州的施壓來獲得一些錢糧,沒想到收穫如此巨大。

  現在的淮右開銷太大了,哪怕有波斯胡商的支持,仍然有些捉襟見肘。

  陳蔚在去長安之前就已經和崔尚專門長談過了,需要適度控制軍事上的開支,另外還需要廣辟財源,否則很快淮右就會變成無底洞,難以收拾。

  正是基於這方面的考慮,崔尚才開始將目光望向南方。

  現在淮右正處於一個消化融合的階段,尤其是在吞併壽州之後,已經出現了一些不適的狀況,迫使淮右不得不停下腳步。

  實在是因為壽州原來是完全獨立於光澮之外,聯繫並不多,現在驟然將壽州拿下,而壽州本身體量就遠勝於光澮,加之其地方望族實力很強,要將其納為己用,本身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要將壽州軍和壽州士紳望族徹底融入到淮右,讓其徹底為淮右所用,這既需要時間,同時也需要用各種方式來將壽州與淮右命運綁在一起。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一個矛盾體。

  要把壽州徹底納入,一方面淮右許諾會繼續向外擴張的步伐,以彌補在壽州一戰之後利益受損的梅田兩大家族的損失,同時還需要在安豐和壽春進行水利灌溉體系的建設,水運航道的疏濬,這些都是加快壽州融入澮州的必要措施,這些需要大量的投入。

  但現在這些要加快壽州融入需要海量錢銀,而現在淮右卻是囊中空空,這已然成了一個悖論。

  只有繼續推進擴張、建設這些步伐,才能加快融合,才能讓淮右更穩固,也才能讓淮右進入一個良性的循環,最終融為一體為下一步擴張打下基礎。

  僅靠波斯胡商的支持是遠遠不夠的,這就需要開源節流,而現在節流顯然做不到,那就只能開源了。

  對舒州的這一戰略算是開了一個好頭,起碼能夠每年都能收到一筆不菲的捐輸,對淮右來說也不無小補。

  至於說需要承擔的義務,這本來就是淮右希望達到的目的,若是真的被捲入吳地局中,淮右也求之不得。

  「大人,不過我感覺舒州那邊還是有些三心二意,或者說有些不情不願,或許他們是現在覺得吳地局面不定所以才會勉強同意,一旦吳地局面明朗且屬於他們押寶一方佔優,恐怕就會有變化。」

  侯晨也不敢托大,對舒州的壓榨也是建立在特定情況之下,現在舒州內有蟻賊,外部靠山不穩,所以才會答應這個盟約,如果吳國局面明朗化,他們就未必願意這麼老老實實的接受淮右的欺壓了。

  「不用擔心,四郎,吳地局面哪有那麼容易見出分曉的?哼,我們淮右,還有蟻賊,越國,都在虎視眈眈呢,只要亂起來,就不是他們想要平息就能平息的了。」崔尚很自信。

  情報顯示越國也開始接觸吳國內部的各方勢力了,就像淮右也在出手接觸吳國內部人士一樣。

  崔尚相信越國恐怕沒有那麼好心會去調解雙方,他們應該是和淮右打的同樣主意,鋤強扶弱,促使吳地內亂激烈化擴大化,讓雙方都打到精疲力竭時,才來坐收漁利。

  在這一個問題上,淮右的想法也是一樣的。

  無論是淮右還是越國,都不會讓吳地內亂平息下來,那不符合淮右和越國的利益,只有一直打下去,兩敗俱傷,這才符合淮右和越國利益。

  到時候相信越國會主動來找淮右,或者淮右也會主動聯繫越國,大家來共商「大計」。

  「那大人,我們現在還需要做什麼?」侯晨知道有些事情自己還沒有資格知道,他很知趣,知道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就行了。

  「嗯,待到防禦守捉使大人從壽州回來敲定這個盟約之後,就要盡快去督促落實,舒州這麼多年安穩局面,雖有蟻賊過境騷擾,但是損失並不大,我們該把屬於我們的東西盡快拿回來。」

  ******************************************

  舒州得手,河朔這邊也沒有落後。

  王邈也沒想到這一趟來河朔竟然有如此收穫。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一種悲哀。

  想當年河朔三鎮何等意氣風發,豪氣干雲,無論是河東還是大梁都要禮遇三分。

  契丹人那時候還只是畏畏縮縮的土狗,吐谷渾人更是不值一提藏在旮旯裡的老鼠,而強悍一時的泰寧軍也要對河朔三鎮俯首帖耳。

  至於像淮北這種馬屎皮面光的貨色,更是在河朔三鎮面前只有瑟瑟發抖的份兒。

  但是現在一切都逆轉了。

  契丹人對盧龍的滲透已經到了相當危險的程度了,王邈也不知道劉守光這個蠢貨是怎麼想的,竟然面對契丹人的滲透而蕩起了縮頭烏龜。

  也許正如江烽所評價的,河朔三鎮已經淪落到了羊質虎皮,見草而悅,見豺而戰的境地了。

  原本以為是成德軍情況最糟糕,也最有把握,張氏在成德軍根基不牢,威德不加,加上亦有原來的親舊,所以王邈是有些把握的,沒想到在盧龍軍收穫更大,幾乎就要成了滾雪球的反應了。

  若不是擔心那劉守光會惱羞成怒,日後連大梁方面的帳都不買了,王邈還能再拉上幾千人馬走。

  就算是這樣,盧龍軍加上成德軍兩地所得,都要超過八千人,大大超出了之前王邈預料的兩軍五千人這個規模,其中足足有超過四千騎軍,哪怕是在馬匹甲冑上殘缺不全,但這畢竟也是騎兵啊。

  而且王邈也深知江烽的標準,關鍵是人,要熟練的騎兵,至於馬匹甲冑武器這些,反而在其次,而訓練一名騎兵卻需要多年,而淮右最缺的就是時間。

  一切都還處於暗中進行,但是王邈很有把握,敲定了很多事宜,現在只剩下回去之後向江烽稟報。

  這後續還涉及到要和盧龍軍、成德軍方面的交涉,因為這數千人馬南下了,這些軍官士卒的親眷族人卻是一個大問題,需要大梁方面來協調,以確保不至於被報復,甚至還要接應這些親眷族人南下。

  在北上河朔之前,江烽也就給王邈交代過,澮壽兩州土地不少,只要能招來士卒,在土地分配上不是問題,而且王邈也相信江烽在下一步的動作上,還有足夠的餘地。

  ************************************************

  「見過慈雲、慈靜二位師兄。」

  常昆知道此次兩位師兄專門招自己來的意圖,不過這般鄭重其事,還是讓常昆有些意外。

  看來二郎在壽州得手讓寺中的師兄們都有些心神不寧了。

  之前自己就曾經力勸,希望寺中能把更多的精英弟子派送到澮州去,但是寺中幾位主事師兄雖然也覺得澮州是一個值得投入所在,但是總還是有些捨不得放下大梁這邊,總還是希望能夠與大相國寺這邊爭鋒一回。

  所以雖然也向澮州那邊輸送了一些弟子,但是始終還是有些保留的。

  像趙文廣就算是去往澮州中最傑出者了,但趙文廣也僅僅只是一個靜息後期的角色,而現在寺中苦修的俗家精英弟子中養息期的亦有好幾個。

  未曾想到二郎卻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就一下子拿下了壽州不說,而且關鍵的是還從朝廷討來了光澮壽防禦守捉使這一職位。

  這意味著二郎統攬三州已經是名正言順了。

  而隨著壽州的入手,二郎手中兵力急速膨脹,機會也更加多,這對於仍然難以在大梁這邊打開局面的白馬寺中來說,其吸引力無疑大了許多。

  尤其是在趙文廣已經榮登淮右第一軍軍都虞候職位的消息傳來時,更是在寺中引起了很大的震動,若是要說寺中幾位主事師兄不動心,常昆絕對不信。

  誰都知道越是加入在前,日後獲得重用和擢拔的機會越大,尤其是在一個處於急速上升期的新興藩閥來說,連綿不斷的戰事會給有能力者提供莫大的機遇,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毫無疑問趙文廣就抓住了這個機會,而如果在之前白馬寺能夠有更主動的動作,那麼白馬寺獲得的機會肯定會更多,也絕不止於區區一個軍都虞候了。

  好在現在不為遲。

  「常昆師弟,今日師兄找你來並無他事,本座記得前次江大人曾經遣人前來本寺商談寺中弟子入仕澮州一事,當日我們幾位師兄也曾商議過,覺得江大人誠意頗足,而且之前師弟也曾接引,所以也有意接受,只是寺中瑣事頗多,稍有耽擱,這匆匆數月已過,卻聽江大人已經榮任光澮壽防禦守捉使,且壽州已得,所以我們也有意儘早履行我們當日與澮州來使的約定,……」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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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0 00:34: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節 出發

  江烽在壽州呆了十天時間。

  既然打定主意要將梅田兩家徹底納入淮右體系內,他當然不吝拉攏收攬人心。

  雖然不是梅田兩家的族長,但是梅況和田春榮兩人在梅田兩家的身份地位卻非比尋常。

  梅況在梅家地位很是超然。

  畢竟對於壽州這種數十年都未有過小天位強者出現的地方來說,梅況的固息後期已經算得上是孤獨求敗了,更不用說梅況現在痼疾得治,身體痊癒,已然有了挑戰小天位的實力,這自然就成了梅家當之無愧的代言人。

  在這個時代,一個壽州這樣的地方士紳望族中如果能有一個小天位強者的出現,對於一個家族的地位和影響力提升都是不言而喻的,現在梅況隱隱就成了整個壽州本土士紳的武道一脈扛鼎者。

  田春榮的情況又有所不同,在田家,田春榮不僅僅是武道水準最高者,而且田春榮還是上一代嫡次子一脈。

  可以說,在身份地位上,田春榮比起出身旁支的梅況要高出不少,加之田春榮在武道修行上極有天賦,堪稱田氏一族的翹楚人物。

  雖然現在看起來他比起梅況仍然稍遜一籌,但是梅況已經年近四十,而田春榮卻還在三十剛出頭,可以說等到田春榮到梅況那個年齡時,興許就已經晉階小天位了。

  在江烽看來,梅況和田春榮二人的重要性還不僅止於二人在武道上的修為,更在於兩人的頭腦。

  梅況性格沉穩冷靜,頗識大體,待人接物不卑不亢,很有些泰山壓頂不變色的風範,江烽很是欣賞。

  而田春榮此人眼光廣博,看事觀物深刻,而且也是雄心勃勃,很符合江烽的意圖。

  只要能抓牢這兩人,梅田兩家就不在話下。

  而且江烽也有意要將二人推上位。

  在他看來,目前淮右格局大局已定,梅況和田春榮二人都應該看得到現在梅田兩家要想獲得更大的發展空間,只有緊緊追隨自己勇往直前。

  當然,這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江烽不能存著利用梅田兩家之心,存有消耗梅田兩家之力的想法。

  不過江烽還真沒有這種想法,壽州的繁榮也是建立在梅田鄭三家大姓多年積蓄培育之下,雖然現在壽州大權盡歸自己,但自己只是要把壽州民力調動起來作為自己繼續向外擴張只用。

  這和梅田鄭三姓的利益並不衝突,甚至還可以相輔相成。

  江烽相信只要頭腦清醒,都應該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和目的和他們的利益正在日趨一致。

  事實上梅況和田春榮也已經認識到了,否則他們也不會接受自己的邀請去雷澤屠蛟。

  這其實就是一個拉近雙方關係,促進雙方的感情融洽的一個絕佳方式。

  在戰爭中攜手迎敵,在拚殺中生死與共,這種通過血火洗禮建立起來的感情遠勝於那種迎來送往觥籌交錯結下的情誼。

  所以這一次江烽也是很坦然大方的邀請了梅況和田春榮加入到這一次南下雷池屠蛟行動中去。

  屠蛟並非易事,不但需要多人通力合作,而且亦有相當講究。

  一方面需要讓諸人極可能在對陣青蛟的搏殺中將自身潛力激發出來。

  因為像這等靈物精怪只有在被激怒之後才會將它自身的靈力爆發出來,而靈力爆發之後會產生一種特殊的氣機感應鎖定,被鎖定者的全身元力玄氣可以這個期間被激發出超乎尋常的水準。

  這就是之所以更多人寧肯選擇搏殺靈物精怪而非上戰場搏殺的另一原因,但是這同樣又帶來另外一個弊病。

  那就是一旦被靈物精怪鎖定,那麼你就很難逃脫其氣機鎖定追蹤,哪怕你逃出百丈之外,這些靈物精怪一樣可以依靠氣機感應追蹤到你。

  所以另一方面就需要做好充分的應對準備,以防靈物精怪爆發之後給己方人員造成致命殺傷,而這種情況幾乎在每一次對陣中都屢見不鮮。

  因此在這種情形下,每一次行動需要在人員和物資等諸多方面都要有充分的預備,同時每一個人都要存有必要的保命手段,否則一旦出現意外,那就是萬劫不復了。

  江烽和梅況、田春榮先行返回澮州,而楊堪則稍後才返回。

  畢竟第一軍是防守壽州的主力,他一離開,張越就要成為整個壽州的主將,而張越的武道水準還停留在靜息後期,不那麼讓人放心。

  在澮州這邊,一干人也是整裝待發,除了江烽、郭岳、梅況、田春來、楊堪外,張挺、秦再道、丁滿、鞠慎、黃安錦都要前往,澮州就由許子清留守。

  這樣龐大一支隊伍堪稱匯聚了整個淮右的精華了,一旦這支力量被殲滅,那麼整個淮右也就只有不戰而降了。

  江烽為此也是專門進行過研究,就是考慮這樣大規模的武將離開,會不會給外敵以可乘之機,比如說蔡州和南陽。

  吳國和淮北不用考慮,他們現在自身難保,鄂黃這邊可能性也不大,他們天生就沒有冒險的氣質。

  唯一可虞的就是蔡州和南陽。

  蔡州都還要好一些,根據情報顯示,蔡州現在已經把主要注意力放在了潁州上,如果不出意外,蔡州估計很快就要尋機對潁州動手,他們前期的滲透和拉攏工作已經開始動了起來,這種情況下不太可能輕易改弦易轍。

  南陽是最危險的。

  劉氏在霍丘的伏擊就已經說明了南陽已經把淮右,把江烽列為了大敵,而且他們也在澮州有細作安排,甚至能夠準確的掌握到江烽出行的軌跡。

  這相當危險。

  不過刺殺和大興刀兵又是兩碼事,江烽不認為在劉家刺殺鎩羽而歸這麼短時間內就敢興兵。

  但是為了預防萬一,江烽一行人從壽州返回時並沒有回固始,而是直接到了霍山。

  這樣哪怕是南陽和蔡州在固始城裡安排有細作眼線,他們也只知道江烽去了壽州尚未返回,卻不知道江烽一行直接從霍山南下舒州去了雷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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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龜年、甘泉和許靜等人都是先行出發到霍山等候,而像丁滿、秦再道、鞠慎、黃安錦等人則是分頭出發,而秦再道更是以野外拉練為名隨著騎兵出城,然後獨自脫隊而來。

  江烽一行人到了霍山縣城外匯合,甚至連霍山縣城都沒有進,便徑直南下了。

  按照尋常路徑,如果是大部隊南下,就需要繞道廬州的舒城縣西面,然後再進入舒州,不過對於江烽宜興人來說,就無此必要了,直接從霍山南面翻越山嶺,可以直抵舒州城。

  無論是鄧龜年還是甘泉,對於翻山越嶺都不是問題,唯一這方面弱了點兒的就是許靜,不過有鞠蕖相助,這也都不是問題。

  經過舒州時,江烽也強忍住進城一觀的慾望,崔尚專門到霍山接著自己進行了匯報。

  江烽也是大喜過望,沒想到能不戰而屈人之兵,讓舒州簽署了盟約,這其實就是一個不平等條約。

  這讓江烽下意識的想到了北面的契丹人,原來時空歷史中契丹人不也就是用這種手段來迫使南方的漢人政權來捐輸納貢,為此壯大了契丹人的實力,也讓契丹人的胃口越來越大。

  想到這裡,江烽也越發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壓力和緊迫性。

  如果真的如王邈所說,契丹人的野心已經隨著自身實力的膨脹越來越露骨的暴露出來了,河朔三鎮現在這等情況也根本無法抵擋契丹人南下的步伐,尤其是像劉守光根本就沒有膽量去撕破臉和契丹人一戰。

  這種情況下,恐怕契丹人很快就要從蠶食手段變成鯨吞方式了。

  江烽已經要求無聞堂加大力度向北方滲透了。

  對契丹人的實力,現在南方各地,甚至像大梁、南陽、蔡州、泰寧這些強藩恐怕都還不太瞭解。

  他們對契丹人的瞭解更多的還停留在一二十年前,總還覺得契丹人就是一幫鬼鬼祟祟的土坷垃,但是這些土坷垃已經能夠讓河朔三鎮的盧龍軍和成德軍面對他們的欺凌時不敢撕破臉了。

  劉守光不是傻子,為什麼不敢撕破臉,固然與其性格有關,但是更多的恐怕還是他覺察到了自身與契丹人的實力差距了。

  江烽也不瞭解,但是他能從各方面分析和感受到契丹人勢力的膨脹速度,契丹人敢支持吐谷渾人挑釁河東大晉,本身就足以說明很多東西了。

  他們也還和盧龍軍、成德軍交好,而這兩軍卻是大梁牽制河東的重要力量,契丹人表現出來的強勢和野心,已經呼之欲出了。

  這種情況下,如果淮右不儘早建立起針對契丹人的情報體系,日後一旦形勢有變,真正到淮右需要正面應對契丹人時,那就來不及了。

  所以他要求無聞堂要適時調整情報收集方向,要把契丹列入未來情報收集的主要方向,其級別甚至不低於蔡州和南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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