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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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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瑞根】烽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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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虎視何雄哉

第一節 心亂

  景泰五年九月二十二,長安,龍首原。

  龍首秋來風景異,長安雁去無留意。

  馬球場上駿馬奔騰,一干青年子弟們奔走歡呼,正在為贏得一局喜不自勝。

  一干仕女們飲酒宴樂,更有甚者則直接在球場一邊開寶押注。

  馬球歷來是貴胄世家子弟們的最愛。

  龍首原地勢平坦,草地勻整,距離大明宮、太液池距離很近,出了重玄門縱馬馳騁幾炷香時間就可到,加上和禁苑緊鄰,游宴射獵,擊球娛樂都很極為方便。

  自夏以來關中少雨,不過這似乎並沒有影響到公卿世家子弟們的心情。

  對於他們來說,關中大旱,總有其他地方不會旱,兩川、南陽、襄陽、河東、江陵、潭岳、吳越,這些地方都能夠源源不斷的為關中提供錢糧。

  「來啊來啊,三郎,看好哪邊?押一注,湊個趣,十金?十金也行啊,樂呵樂呵吧。」

  「行啊,看你家老爹是賺了不少啊,從宥州過來那一百匹駱駝據說是你們家拉上關係的,到底是那些波斯商人還是粟特商人?好,二十金,玩玩嘛,……」

  「嘿嘿,這個月長安城裡香料不價格漲了不少啊,又被那些粟特人給包銷了?行啊,連粟特人現在都要和你家拉上關係了,……,好嘞,五十金,恁小氣,起碼也得百金吧?……」

  「好嘞,大郎,一百金,夠意思,某記住了,……」

  三名女子站在地勢略高處,感受著秋日裡慵懶的陽光,漫不經心的看著球場內外的眾生態。

  「那個傢伙是誰?」身材高挑的緋服襦裙女子瞟了一眼那個走到哪裡都在點頭哈腰的青年男子,「到處撒錢,哪來的土包子?」

  「珊娘你不認識?這傢伙現在可是在城裡挺受歡迎啊,山南西道觀風使楊文昌的嫡長子,楊公演。」另外一個個頭挨了一截的少女微微笑道:「來長安城大概有一個多月了吧,咱們九家公卿族人怕是少有不認識他的,我家裡他都登過兩次門了。」

  中等個頭的少女聽得閨中好友這麼一說,眼神也是微動。

  楊文昌,山南西道觀風使?

  她聽江烽提起過此人,說興元府乃是王霸之地,建議關中應早日拿下興元府及其周圍的洋、鳳、興幾州,作為關中戰略縱深的延伸地,同時也可以為日後插足東川做準備。

  但朝中諸公對此建議卻是爭論不休,時日拖了經年,消息外洩,尉遲叔叔也是苦悶無比,這楊公演大概是為其父來遊說公關吧。

  見少女面色微動,矮個少女笑了起來,「莫非瑾娘你還不識此人?我聽聞他和二殿下頗為相善啊,還懷疑是不是想要有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想法呢。」

  「哼,一個觀風使的嫡子就想攀龍附鳳?做夢吧。」高個女子不屑的道:「楊氏乃是宦人之後,出身不良,何以有資格痴心妄想?」

  「珊娘,話也不能這麼說,那楊氏在山南西道也算是望族,而且我聽我兄長說這楊公演武道超群,已然超過其父,有固息期水準,只差機遇便能踏入小天位了呢?」

  矮個少女小然是一個八卦女,對關中和長安城裡的各種八卦新聞瞭如指掌。

  「哦?」矮個少女的這一番話倒是讓李瑾和其他的閨蜜尉遲燕珊吃了一驚,「不可能吧?」

  這青年男子面帶謙恭,在一干公卿子弟面前顯得異常謙卑,加上出手大方,所以很得這些貴胄子弟們的喜歡,卻沒有想到竟然是一個逼近小天位的強者。

  「你們不信?這是我哥說的,他雖然沒見識過這個傢伙的表現,但是我哥的好友薛淵卻親口這麼說過。」八卦少女見閨蜜不信,氣哼哼的道。

  一聽說是薛淵說的,李瑾和尉遲燕姍都不由得不信了。

  薛氏那是關中九大公卿家族中排名第五的徐薛氏家族中的年輕一輩首屈一指的強者,早已經踏入了小天位潤丹期,據說已經達到了凝丹後期,乃是九大公卿家族中年輕一輩公認的第一人,與其餘四家武道公卿家族中的四個年輕俊傑並稱關中五鼎。

  這鼎之一說不是誰都能稱得上的。

  關中本身遊俠風氣甚濃,不是你是公卿子弟就無人敢來挑戰你了,你越是名聲大,挑戰你的人越多,而且你很多時候還無從拒絕,所以敢擔得上鼎之一詞的,沒有真材實料你自己也不敢接受。

  那薛淵在關中五鼎中排行第二,僅次於首鼎徐氏的徐茂,而徐茂名聲雖大,但是這幾年卻少有露面,可以說關中武道一脈中青年俊彥中便是以薛淵和排行第三的尉遲燕俠為稱尊,而尉遲燕俠也就是尉遲燕姍的兄長。

  若說是這個年輕踏入固息期,在長安城中以五大武道家族中倒也不讓人驚訝,但是這卻是來自興元府的楊氏。

  楊氏一族源於楊復恭楊復光兄弟,但實際這兩兄弟都是宦官,這些後人大多是他們兩兄弟養子之後,所以其本身並非姓楊。

  但楊氏兄弟待這些養子們甚厚,所以這些養子們也都一直以楊姓自居,所以也就成了在山南西道和兩川小有名氣的楊氏家族。

  這楊公演如此年輕居然就能踏入固息期,不能不讓人感到震驚,其父楊文昌也不過就是一個太息期高手,而這楊公演卻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委實不凡。

  「這楊公演這一兩個月流連於長安城,卻不思歸鄉,意圖何在?」李瑾沉聲問道:「謀官,還是求財?」

  山南西道觀風使楊文昌轄四州府,要說日子也並不難過,這四州府之地也就是漢中平原所在,物產豐茂,人口也不少,所以才堪稱王霸之地。

  但是這楊文昌卻是刮地皮的好手,在這四州府裡攪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

  只是這楊文昌對軍權卻是抓得甚牢,養活了一支六萬人的大軍,讓週遭各方都為之側目,通共他下轄的四州府不過百萬人口不到,他就能養活六萬大軍,也不得不讓人懷疑他刮地皮刮來的錢是不是都砸在軍隊上去了。

  聽然聽得李瑾問及這個問題,兩個閨蜜一時間都為之張口結舌,饒是那八卦女消息靈通,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只能吶吶道:「瑾娘,這卻不知了,都說他是仰慕長安繁華,所以來感受長安風采,……」

  李瑾搖搖頭。

  她雖然對朝中事務不甚關心,但是畢竟也是李氏皇族中的重要人物,平常耳濡目染,對這些勾心鬥角的政治事務並不陌生。

  就像江烽所說,誰沒事兒會跑來長安城裡找罪受?不是皇室就是公卿大家,走在長安城裡外來人都要矮一頭,沒有事情誰願意來?

  來者必有意,必有圖。

  來長安朝廷,求官者為最,州一級官員皆須經過朝廷吏部銓選任命,若是不能獲得這個詔令,那便一輩子都只能是代理,便是名不正言不順。

  求財者亦有。

  長安乃是交通西域和中原的樞紐咽喉,粟特、大食、波斯三大胡商族群盡皆以長安為中心,雖說現在大食胡商有逐漸向揚州和廣州轉移的跡象,但是目前長安仍然是當之無愧的中土第一城,加上更有百萬居民消費,所以無論是胡商還是本地商人都依然以長安為商貿中心,貨物中轉、流通、批發和分銷盡皆在這裡。

  所以來長安謀求商業生意的亦是不少。

  李瑾之所以對這楊氏如此敏感,主要還是受了江烽的影響。

  江烽三度提及了興元府楊氏,自然不是毫無因由的。

  興元府乃王霸之地,既然你關中李氏無法佔據,那麼就由不得其他佔據此地的人會心存禍心。

  而且江烽也隱約得知這楊氏雖然在興元府四州府很不得民心,但是卻待軍隊甚厚,也就是說極得軍心,無聞堂的評言稱「將士皆願為之效死」,所以在回澮州之後也還專門寫了一封信給李瑾提到了這一點。

  一支六萬人的大軍就這麼側臥在關中旁邊,關中居然視若無睹,不能不讓人對關中這幫人的心理感到驚嘆。

  當然,要說六萬軍隊就能顛覆關中,那也有些誇大其詞了,只不過這的確是一個潛藏的隱患,而這個隱患的存在一旦在某種特定環境下,那就可能變成致命的危險了。

  想到朝中諸公乃至自己兩位兄長的態度,李瑾又有些意興闌珊,朝中諸公都非蠢人,自然不會看不到楊氏的動作,其來交好朝中親貴們,諸公大概也樂見其成,能多往腰包裡撈幾個嘛。

  而兩位兄長也是各有心思,這楊氏還有西面和北面的這些藩閥們他們不也一樣在刻意拉攏結交麼?

  連二郎來一次長安也會引發偌大風波,甚至險些喪命,也難怪二郎不願意來長安了。

  兩位兄長各自存著什麼心思,難道說朝中諸公不知道?

  卻個個裝聾作啞,做出一副不偏不倚的模樣,內裡如何,何人得知?

  李瑾突然沒來由的一陣煩躁,看著眼前這秋日風光,一干同齡的夥伴們個個興高采烈的在賽場上追逐奔馳,她覺得自己怎麼越來越膩味這種原來自己覺得很是甘之如飴的生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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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勢亂

  兩個閨蜜並沒有覺察到李瑾心情的變化,仍然在評點著來參加此次秋日盛會的各方俊彥子弟。

  「那幫人就是南陽煮酒英雄會勝出的關東十傑?」

  「大概是吧,是劉翰帶著來的,那劉翰據說雖然擔任可南陽府尹,但是卻不怎麼管南陽府事,大多交給了少尹和長史,自己仍然這般瀟灑過活,不過劉翰看上去真的很有氣度呢,完全看不出已經是快到三十歲的人了。」

  「少櫻,你是不是花痴了?聽說劉翰還欲娶關中貴女為平妻呢,你是不是打算去嫁給那劉翰?」

  「呸!誰去給他當平妻?他家裡都有三個平妻了,本姑娘是長孫嫡女,豈有給人當平妻之理?」似乎被閨蜜說中了心頭事,長孫少櫻臉帶薄怒,雙頰霞飛,氣哼哼的道:「想要娶本姑娘,先把他原配休了再說吧。」

  「哇,說中了吧,還說不想嫁,結果卻是打的讓人家休妻的主意,劉氏以德治家,你要指望他休正妻是不可能的了,不過咱們關中長孫氏也算是一等一的的閥族,嗯,少櫻要嫁,平妻裡邊少櫻必須要排第一。」

  聽得閨蜜的這般話語,那矮個八卦少女心裡也有些動搖。

  她也知道要讓那劉翰休妻是不可能的,不過口頭上逞強罷了,可嫁給劉翰做平妻卻又有些掉份兒,只是那劉翰委實英俊奮發,尤其是就任南陽府尹之後,更是多了幾分儒雅沉穩,在長安城中也是捲起了一波風潮。

  李瑾見自己的閨蜜一副花痴模樣,也是暗自搖頭。

  那劉翰她也算熟悉,的確有幾分本事,很有點兒儒將氣息,現在出任南陽府尹,日後也就算是要為接任其父的南陽節度使做準備了,當是一方藩閥之勢,長孫少櫻仰慕其風姿倒也正常。

  不過那劉翰似乎對自己這位閨蜜卻不太感興趣,這一次來長安居然來自己府上兩趟,第一趟自己見了,第二趟還來,這讓李瑾也有些膩歪。

  李瑾便以身體有恙不見,沒想到這傢伙隔了兩天居然帶著一枚據說是產自崑崙的血參來看望自己,讓李瑾也是煩悶得不行。

  「燕珊,你別說我,我聽說那陰朝鳳也在糾纏你?」八卦少女見李瑾的目光看過來,有些羞澀的把話題轉到閨蜜身上。

  「哼,無名小輩,不過是看他陰家薄面略作敷衍而已,他還真以為本姑娘看上他了不成?」輕輕一撇嘴,高挑女子意似不屑。

  「嘻嘻,燕珊,別在那裡嘴硬,上次人家不過是沒有認同你的觀點罷了,你就這麼怨怒於人?若真是人云亦云之輩,只怕你有看不上了。」八卦少女顯然心知肚明,「再說了,人家憑自己一雙手打出了關東十傑的名聲,而且陰氏一直都是南陽望族,你憑什麼說人家是無名小輩?人家仰慕你,想娶你回家當正妻,你還拿捏,別被別人搶了先,那你後悔都來不及了。」

  「誰稀罕?」尉遲燕姍高傲的一抬下頜,「想娶本姑娘的人多了去,從灞水河畔能排到這龍首原,本姑娘還怕找不到好的?」

  下方的球場上又熱鬧起來,又是一局結束,勝者揚鞭策馬,甚至站在馬鞍上狂呼亂叫,敗者也是悠然自得,最在意的反而是那押寶下注處,十餘人圍繞著那押注者,進進出出,之見那金玉珠串來往,煞是惑人。

  「咦,小謹,二殿下帶著那幫人過來了。」尉遲燕姍眼尖,看見二殿下和那當先的劉翰說了幾句,目光向這邊望了望,便帶頭舉步而來。

  李瑾有些厭煩,秀眉微蹙,但是卻又無從拒絕,自己一母同胞帶來,若是自己避開,就有些傷兄長面子了。

  「小謹,是不是嫌棄我們的球技太差,不忍一睹啊?」紫金冠,炎龍袍,面若冠玉,不得不承認這皇家子弟幾百年沉澱,再怎麼也有幾分氣勢。

  「二哥,你知道我不喜歡馬球。」李瑾淡淡的道。

  「前幾日裡你說身體不適,三郎可是食不甘味啊,專門讓人從南陽八百里加急送來血參,你服用後是否好些了?」見自己妹妹興致不高,龍袍青年也不在意,自顧自的道:「這可是三郎的一片心意。」

  「尚未服用,不過我身體已經無礙了。」李瑾也是一欠身,「還是要謝謝翰兄的一片心意了。」

  「哪裡哪裡,小謹只要身體大好就好。」儒雅青年也不多言,淡淡的道。

  只不過這大蛇隨棍上的一聲稱呼「小謹,還是讓李瑾有些氣悶。

  「唔,小謹,燕珊,少櫻,三郎你們認識,不過這幾位你們恐怕還不認識吧,都是我們大唐關東的英傑,我來為你們介紹一下……」龍袍青年興致勃勃的道。

  李瑾也才算是第一次見到這所謂的關東十傑人物,除了與劉翰相伴而行的那名清秀儒生乃是越國錢家子弟外,其餘五人都是關東十傑中的角色。

  據說這一屆關東十傑沒有藩閥子弟,就算是世家望族也只能佔有一半名額,所以也就呈現出一半庶族寒門子弟,一半世家望族子弟的局面。

  關東十傑並未全部到來,入仕淮北時家的三傑已經早早返回了徐州,淮北由於蟻賊的肆虐,時局不穩,所以急需人才,開出了很好的條件,吸引了相當一批寒門庶族子弟前往。

  剩下的七傑中有兩人據說也沒有入仕南陽、淮北、吳、越四家的意圖,而是自行離開了,剩下五傑,有兩人確定入仕南陽,另外三人尚未正式確定。

  那生得一副好皮囊,尤其是一雙長眉斜飛入鬢的傢伙就是陰朝鳳?難怪敢來追求尉遲家族的女子。

  「陰朝鳳見過公主殿下。」

  「鄧國輝見過公主殿下」

  「紀洋見過公主殿下。」

  「胡月周見過公主殿下。」

  「韓千尺見過公主殿下。」

  李瑾也很和藹親善的和所謂的關東五傑見禮,能入煮酒英雄會十傑中的人物,起碼也是具有養息期中的人物了。

  據說十傑中的前三,比如那陰朝鳳排名第三,已經是太息前期的角色了。

  當然陰朝鳳本身也是南陽閥族出身,有這般身手倒也不讓人吃驚,參加煮酒英雄會也大概是博個綵頭罷了,沒有這個綵頭,他也會一樣入南陽軍中,看樣子陰家應該是劉同一系的。

  龍袍青年很滿意李瑾的態度。

  這幫關東十傑人物,要說武道有多強橫也算不上,養息期到太息期的角色罷了,還有那所謂十傑榜副榜人物,也多是靜息期的高手。

  別說太息期和養息期,在長安城中,哪怕是固息期高手你也算不上什麼,但是這幫人卻都有一個特點,年輕,都只有二十歲不到,成長潛力極其可期,相比之下,長安武道五公卿世家中,年青一代的佼佼者卻屈指可數。

  李琰也知道這個關東十傑主要還是南陽搞出來的,現在時家沒落,吳國內亂在即,而越國又偏居東南一隅,十傑中的人物未必願意入仕這幾家,也只剩下南陽一家。

  只不過南陽閥族勢力極大,對庶族寒門子弟極其輕視,這幾年雖然這種情況有所改觀,但是仍然十分濃厚,所以寒門庶族子弟未必願意入仕南陽。

  只不過關中的情況比之南陽有過之而無不及,對寒門庶族子弟更是輕視,當然若是特殊人物,那又另當別論。

  李琰有自己的一些心思,不過這份心思還暫時不能宣之於眾,而這些寒門庶族子弟中的精英若是被納為己用,倒也能成一幫助力。

  都是年輕人,李瑾也非高傲不群的性格,而尉遲燕姍和長孫少櫻更是活潑開放的性子,她們對這關東十傑雖然也不是很在意,但像陰朝鳳和鄧國輝這等南陽閥族出身的子弟,還是比較願意結識的,所以很快氣氛就被打開,熟悉交談起來。

  秋陽暖人,淺草如茵,一干長安城中的公卿子弟們呼朋喚友,就是在這種情形下開始他們的社交生活。

  「公演見過公主殿下。」一身青色布袍,玉管束髮的男子悄無聲息的加入了這個熱鬧的群體中。

  「你就是文昌公的公子?」李瑾對於楊公演顯然就沒有其他人那麼親和熱情了,雖然她也知道自己實際上該保持著一種淡然的姿態,但是她卻很難做到。

  江烽提起的楊氏威脅可能會是目前關中最大的威脅,尤其是在朝中關於收回山南西道觀風使下轄的四州府的控制權這一消息洩露出來之後,楊氏不可能沒有任何想法。

  「難得殿下垂注,正是公演。」楊公演臉上始終帶著一種親和的微笑,眼眸油黑如潭,給人的感覺很舒服,哪怕是李瑾內心深處有些敵意,也不得不承認此子有一種吸引人的魅力。

  楊公演和李瑾一說話,立即就吸引了其他人的關注,李琰也走了過來,親熱的道:「公演,見過我妹妹了?」

  「瑾公主豐姿天成,讓人望而生慕。」楊公演微笑著頷首。

  「哦,走吧,公演,三郎他們在那邊,聽說你們和隴右那邊又有紛爭?」李琰笑著道。

  「癬疥之疾,何勞殿下記掛?」楊公演淡然而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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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亂世將臨

  隴右一直為吐蕃人所控制,興州與隴右接壤,雙方關係一直不太融洽,時有戰事發生。

  不過吐蕃最強盛的時期已經過去,現在吐蕃內部矛盾重重,這也直接影響到了吐蕃東部遠離其核心區的地方駐軍狀況。

  山南西道從不斷擴軍以來就一直保持著對武州和成州的軍事進攻態勢,所以和吐蕃方面時戰時和,外界對這一區域的情況也瞭解不多。

  楊公演也沒想到這位二殿下居然知曉近期吐蕃和己方的戰事,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不過他倒是不擔心關中能夠瞭解山南西道這邊的虛實,與吐蕃的戰事事實上已經持續了一兩年了,只不過有些戰事規模不大,有些戰事控制得比較好,外部不知曉,現在已經開始進入收尾階段了,當然這個收尾也只是日後更大的戰事的一個開端。

  「沒事兒就好,吐蕃人凶悍,可別招惹太甚,若是被其趁勢打了進來,那就麻煩了。」李琰一副循循善誘的關心模樣。

  「謝殿下關心,某等知曉輕重。」楊公演謙恭的低垂下頭,回應道。

  這幫關中碌蠡,只知道花天酒地的享受,若非己軍在邊境上奮勇作戰,這等混吃等死的公卿豈能這般安穩的尋歡作樂、

  只可恨這幫碌蠡空自佔據著關中沃土肥地,空有數百萬人口卻不思振奮,浪費這等膏腴之地了。

  李唐李唐,早就該被掃進故紙堆了,朱梁也是縮手縮腳,囿於大義,才讓這幫庸人留存至今。

  白淨秀氣的臉龐上略過一抹不為人覺察的青氣,楊公演臉上的笑容顯得更加明淨真誠,「殿下,我聽聞那黨項人現在也是十分囂張,不但和大晉齟齬不斷,而且也和吐蕃人衝突連連,朝廷不可不防啊。」

  「哼,這幫連衣冠都尚未穿整齊的傢伙,若不是被朝廷賜姓,哪裡輪得到這幫野人在此張牙舞爪?」李琰冷冷一笑,「阻斷關中和西域交往,健馬輸往關中也是倍稅,現在還四處招惹敵人,也不知道他們還真以為這個定難軍就可以平定一切困難了還是怎麼的?」

  很顯然李琰是看不上黨項人這幫野人的。

  這幫人若不是幫著平定黃巢有功,朝廷給了他們一個名義,還不知道龜縮在哪個旮旯裡呢。

  這幫雜碎現在雖然對朝廷貌似恭順,但是一邊和大晉齟齬不斷,一邊和吐蕃人也是時戰時和,但卻和朱梁眉來眼去,煞是可恨。

  只可惜朝廷對這幫野人已經沒有太大約束力,相反朝廷還不得不假意安撫,從夏、靈、宥、甘、涼以及更西邊的回鶻輸入大量的馬匹,而且通往西域的商道也被這幫傢伙把持著。

  若真是這幫野人與吐蕃和河東同時交惡,那長安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最好讓這幫野人能吃幾回大癟,讓他們也明白馬王爺有幾隻眼。

  楊公演似乎是明白了這位殿下的想法,不再多言,似乎是也真的把黨項人的威脅丟到了一邊。

  對於山南西道來說,或許武、成二州的攻略才是最重要的。

  朝廷似乎也對己方和吐蕃的紛爭樂見其成,先前李琰的話語甚至還是某種誘惑的意思,打吧,儘管打吧,打得越厲害越好,最好周邊都開打,朝廷可以坐收漁利。

  關中秋日無疑是最美好的一段光景,比起春日踏青,對了幾分豐收的氣息,哪怕到處都傳來了乾旱歉收的消息,但是總還是要比春日裡青黃不接的時光要好。

  至於明年冬春如何,那又關公卿子弟們什麼事情呢?朝中諸位自然會操心此事,總不能讓堂堂公卿世家子弟餓肚子吧?而那些草民百姓肚子裡有沒有填飽,那就更無足輕重了。

  ******************************************

  李瑾有些懨懨的回到府上,秋日的陽光曬在身上舒適,但是久曬就會讓人身上有些乏力的感覺,此事的李瑾也不知道自己是陽光曬久了,還是本身心情就不好。

  斜躺在床榻上,綠蝶已然把茶水奉了上來。

  「殿下,這有封信。」似乎是覺察到了公主殿下的心情不悅,少女眼珠一轉道。

  「哦?哪來的?」李瑾現在沒有多少心思看什麼信函。

  這兩年,自打傳出了父皇會尊重自己意願自行擇偶的消息後,各地俊彥子弟的各類仰慕信函情書幾乎每天都會收到好幾封,很多時候李瑾連看都懶得看就直接交給綠蝶處理了。

  除非是身份特別的外藩嫡子,才會交到她手上看一看,這也是兄長的要求。

  見綠蝶一時間沒有吭聲,李瑾也不以為意,「吳國,還是越國?還是西川?」

  越國錢元瓘繼任越王之後,一直很低調,但是其兄弟甚多,子侄輩更是多達百人,而其中亦不乏佼佼者,深得其喜愛,其中有多人都來過長安,仰慕李瑾風采,和李瑾結識。

  所以當傳出李瑾當自選夫婿的風聲後,這些越王子侄輩都是書信不斷。

  之前在龍首原的那一位便是錢元瓘的侄子錢弘申。

  不過李瑾對那位自詡文采風流的錢弘申並無感覺,書生氣息太濃了一些。

  並不是說李瑾就更喜歡武人,但處於當下這個時代,那種純粹的以詩文自樂的文人並不符合李瑾的擇偶標準,哪怕他是錢元瓘的嫡子也不行,更不用說是侄子了。

  「都不是,是澮州來的。」綠蝶有些俏皮的吐了吐舌頭,「這封信好像耽擱了啊,要說早就該來了。」

  澮州來的?李瑾心一跳,驟然坐直身體,見到自己貼身丫鬟目光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才覺得自己有些失態,臉頰微燙,嗔道:「死丫頭,還不給我拿過來?誰送來的?」

  「好像是澮州在長安城裡設立了一個接待站吧,他們的人送來的,沒耽擱呢。」

  綠蝶一點兒也不懼李瑾,兩人自小長大,情同姐妹,李瑾的什麼事情綠蝶也知道,甚至綠蝶也清楚,若是公主嫁人,自己鐵定是要陪嫁過去的。

  從江烽離開長安之時起,李瑾也不知道什麼原因,自己就覺得自己的生活像少了一點兒滋味,甚至比江烽來長安之前更乏味了。

  之前江烽未來長安之前,李瑾覺得自己雖然也苦悶,但是總還有一些念想。

  後來便傳來了江烽已經與光州許氏女訂婚的消息,雖然是平妻,雖然是明知道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是李瑾還是覺得心裡有些不自在。

  江烽到了長安之後,二人相見甚歡,江烽在自己面前也從未遮掩什麼,甚至很坦然的告訴了自己他準備娶許氏女為平妻的情況,自己的心境似乎也在他的解釋之後又重新變得好起來了,這種感覺連李瑾自己都覺得奇怪。

  難道說自己是想要嫁給他麼?李瑾也有些不確定。

  或許自己對他的確有些好感,但是李瑾覺得自己更多的還是自己和他能夠像朋友那樣真心相待,他或許有些事情還是瞞著自己,但是李瑾也知道他走到現在這個位置,有些秘密是不可避免的。

  李瑾也很知趣的不去問那些敏感的問題,但只要問到的事情,江烽總是能坦率的相告,這讓李瑾很欣慰。

  只可惜這種愉悅的時光總是那樣短暫,江烽的不辭而別也讓李瑾黯然神傷,她自然也知道江烽是對自己兩位兄長起了疑心,所以才會以這樣一種方式悄然離開。

  從江烽離開之日起,李瑾心裡便存了一份念想,那就是她會受到對方來信,這是她和他之間的約定。

  沒想到他一回去便掀起了軒然大波,這邊光澮壽防禦守捉使的詔令尚未發到壽州,他便已經馬踏壽州,一舉克復,這讓朝中也是大嘩。

  壽州的重要性連李瑾也深知,當初雖然給了江烽一個光澮壽防禦守捉使的名頭,未嘗沒有要讓淮南淮北和澮州方面起些嫌隙的心思,這一點李瑾也曾經提醒過江烽,沒想到朝廷詔令未到,壽州卻已經改姓江了。

  只是關中距離江淮甚遠,他究竟是如何收復壽州的也無人得知,只知道一夜之間,壽州便易主,這讓朝中諸公也忍不住另起想法。

  朝廷派出的光州刺史和長史已經在前往光州的路上了,錄事參軍接受了江烽的推薦,吏部出了告身由光州原法曹張璜出任,而六曹判官則是由六份空白告身帶去,屆時恐怕還要和江烽交涉。

  這些消息都是兄長告訴自己的,但現在兄長他們好像有些不滿足於只把手伸到光州了,他們還想在壽州有些想法了。

  李瑾有些擔憂,江烽不是那種唯唯諾諾之人,兄長的意圖恐怕沒有那麼容易實現,屆時雙方的關係還會不會像現在這般融洽也很難說了。

  捏著信函,李瑾一時間竟然有些不敢拆了。

  「殿下,怎麼了?」綠蝶有些訝異,她知道殿下盼這封信可是盼了許久了,怎麼這個時候反而拿著發起楞來了呢?

  「沒事兒,綠蝶,你下去吧。」李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心境平復下來,臉色更淡,「我只是有些不舒服,想要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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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不一樣

  對於江烽來說,回到澮州之後面臨的各種事情幾乎要比在壽州時更忙,更操心。

  在壽州的主要工作就是把局面控制下來,而回到澮州,幾乎所有的事務都要壓在自己身上,都需要自己來拍板,在防禦守捉使府這個幕僚體系尚未真正建立起來時,江烽就不得不這樣咬著牙關撐著。

  淮右這個攤子實在膨脹得太快了一些,以至於江烽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手中無人可用的侷促。

  三州之地,就這麼驟然交到自己手中,中低級官員還好說,可以勉強暫時用著,但是被蟻賊肆虐過後的澮州和壽州幾縣面臨的事務都極其繁重,這就對縣這一級官吏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從縣令、縣丞、主簿、縣尉再到經學博士、市令,這些縣一級官員雖然位卑但事繁,且對於尋常百姓來說,手中權力也算極大了,所以不可輕忽,一時間要找齊合格合適的吏員,也根本不可能,只能勉強應付著。

  就算是陳、黃、許、鞠、譚等光澮二州的望族大姓已經明確表示向江烽效忠了,但是身份也決定了他們這些子弟擔任吏員那也就免不了要維護自己家族的利益,但現在手中無人,你也只能湊合著用。

  這也是江烽一直竭力想要把學堂辦起來的一大主因,無論是武備學堂還是崇文書院,亦或是道藏所要興辦起來的道藏學堂,這些都還處於剛剛起步階段,崇文書院被袁氏統治光州期間強行拆毀解散,現在重新建起來,但是要想恢復到之前的規模,重新發揮作用,仍然需要假以時日。

  缺人,缺錢,缺糧,缺物資,一切都缺,唯獨不缺地盤,這就是當下淮右的局面。

  若是能緩上兩三年,江烽自信可以把淮右這三州之地好好經營一番,但是現在各地亂象環生,江烽越來越意識到不僅僅是吳地大亂將起,淮北甚至河朔的局面也有風雲動盪的跡象。

  這幾地都直接牽扯到整個中原江淮,也就是說,整個還有的北面和東面似乎都有不穩的徵兆。

  而這大亂一起,自己剛剛才拿下的壽州會不會被捲進去,能不能置身事外將息元氣?

  還有那淮北和吳地亂局一起,都直接杵在壽州眼皮子地狹,自己該如何應對?

  是被動的等待,隔岸觀火,還是主動的投入進去,火中取栗?

  這些問題都困擾著江烽,這個時候江烽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一個推心置腹的可以全方位的溝通交流的人,這讓他無比的鬱悶。

  不是說崔尚、陳蔚和楊堪張挺他們不值得信任,而是他們只能在某一個方面某一個領域幫助自己。

  比如崔尚為自己的戰略發展規劃出謀劃策,但更多的是傾向於軍事方面;又比如陳蔚,他更多的是從政務方面來幫自己,而且具體政務;而楊堪和張挺也主要是軍事上,他們更側重於軍事訓練和具體戰術的層面。

  而更值得信任的張越和羅真,羅真囿於其專注的領域,若是你和他談一談術法器械的設計,那談個兩三天都沒問題,但涉及其他,那還是免了;而張越,他更多的心思已經放在如何將第三軍打造出來上了,對他來說,專注於此事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現在還暫時沒有那麼多精力開過問。

  其他一些人,諸如鄧龜年、秦再道、許子清、杜拓、王煌、丁滿、郭岳等人,侷限的範疇就更狹窄了。

  當然並不是說和這些人的談話溝通交流就不重要了,而且還相當重要,和他們的經常溝通,能進一步加深彼此的瞭解,鞏固雙方的情誼,同時還能傾聽他們的一些想法,並給出自己的建議。

  另外也能讓他們在一定程度上瞭解自己的構想,尤其是關於淮右未來發展的一些想法,給他們更多的希望。

  *********************************************************

  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入澮州城,王邈心情很是複雜。

  沒想到走了一大遭,最後還是要來澮州。

  不過他並不後悔,沒走這一遭,他就不知道河朔現在的情況,也清楚蔡州的真實情況,起碼這一趟走下來,他能明白為什麼江烽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就從一縣之地膨脹到三州十縣之地,雖然三州十縣成色有些不足。

  但就憑江烽能一舉拿下壽州,王邈就覺得也許這一趟就是自己這十年來自己四處浪蕩漂泊的歸宿了。

  他是第一次來澮州,但是感覺得到,澮州表露出來的這種濃濃的生機。

  這幾個月裡,他去了蔡州,也專門走了一趟河朔三鎮,甚至最遠走到了營州、平州、薊州、檀州這一線。

  河朔地區的破敗蕭條,營州、平州、薊州和檀州這四州倒是看起來有些興旺之氣,只可惜已然徹底被契丹人所侵蝕,現在儼然成為契丹人南下的根據地。

  按照王邈的判斷,少則三五年,多也不會超過十年,吞併了營平薊檀四州了的契丹人絕對會大舉南下。

  而且在契丹人的西側還有一樣野心勃勃的吐谷渾人,他們盤踞著蔚州、媯州、武州、新州和儒州五州之地,也一樣虎視這河朔之地,王邈可不認為吐谷渾人和大梁之間的利益關係就能讓他們放棄在有利可圖的情況下不染指河朔。

  河朔北部一帶的胡化很嚴重,像營平薊檀四周基本上都已經是南下的契丹人佔到了接近一半,還有大批的靺鞨人、奚人和吐谷渾人也生活在這裡,漢人只佔到了一半,而且還在不斷的被擠壓得向南逃亡。

  想到契丹大舉南下牧馬,王邈心中就忍不住一陣揪心。

  雖然對張家刻骨仇恨,但是和契丹人南下相比,他寧肯河朔仍然在漢人掌控之中,只可惜張家以及河朔其他兩家表現出來的短視和暴虐作風,讓他完全感覺不到河朔三鎮未來能抵擋得住契丹人南下的可能。

  他一度把希望寄託在了蔡州身上,因為無論是泰寧軍和淮北他都感覺不到有抗禦契丹人南下的實力,但是蔡州還是讓他失望了,不僅僅是蔡州和大梁的一戰中損失慘重傷及了元氣,而是蔡州目前的格局已定,州內閥族勢力已然成型,寒門庶族也很難在蔡州內獲得機會,就像自己這種算是河朔閥族出身的人,想要真心投效蔡州,依然難以獲得重視。

  當然也並不完全說蔡州就是不用人才了,王邈感覺得到,蔡州更傾向於不讓自己掌軍,而是讓自己充當衝鋒陷陣的先鋒官。

  這本來也沒啥,換了在別人身上,也許就會覺得不錯了,但王邈卻從這裡邊能看出一些端倪來,那就是凡是沒有根底的人,在蔡州你就很難真心獲得他們的接納,也許自己可以用時間去證明,但問題是自己卻沒有那麼多時間。

  相比之下,澮州似乎的情況就不一樣了。

  自己在蔡州逗留時就和甘泉通過信,他怎麼都沒想到甘泉竟然到了澮州之後,如此段時間內就會被推舉到了澮州道藏所銳金堂的首座位置上。

  雖然不太清楚術法一道中內裡情況,但一堂首座,而且是像甘泉這種沒根沒底的人,足以說明很多了。

  所以他最終才從蔡州辭別,離開了蔡州。

  蔡州對自己的離開也沒有太多的挽留。

  或許是他們覺得像自己這種沒有根底的外人在蔡州很難紮根,又或者他們覺得蔡州的人才已經足夠多,無需外人也一樣可以壯大起來吧,總而言之,王邈覺得自己很簡單就離開了。

  漫步走進城門洞,感覺得到,澮州城才經歷了一波大規模的改擴建,這也正常,原來是沒有澮州這個地方的,這就是固始縣。

  現在升格為州,瓜分了壽州南部的兩個窮縣,再加上固始和殷城,就成了這樣一個地理位置重要,但是卻並不算富庶的下州。

  城牆比起尋常的州縣來略有不同,突出來的馬面形狀很獨特,而且數量比起一般的州城來增加了許多。

  王邈忍不住多打量了一下這些類似於堡壘式的馬面,由於修得向外突起很多,這顯然是有了特殊的用途在裡邊,王邈猜測應該是澮州方面打算是要利用這種凸起很獨特的馬面來發揮強弩、投石車這一類的遠程打擊武器的威力。

  應該說王邈的猜測還是比較準確的,江烽在設計固始城防體系時,就考慮到了要充分發揮強弩、投石車和落木塔這些從遠程到中近程打擊武器的威力,所以將歐洲的棱堡和中國的馬面相結合,就能夠最大限度全覆蓋的發揮這些中近程武器的威力。

  不過在王邈只多看了幾眼之後,他已經就發現自己的行為引起了城牆上和城牆下相關人士的注意,沒有再作停留,便徑直進城。

  城裡相當熱鬧,若論規模,固始城哪怕是經歷了改擴建,也遠無法與諸如幽州、蔡州這些州城相比的,但是王邈還是感覺到了一些不一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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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 歸宿

  澮州城即便是在擴建之後也是無法和南陽、幽州、徐州這些大城相比的,甚至比起蔡州、陳州、許州這些老州城,都要遜色不少。

  畢竟一座州城代表著一個地方的歷史和底蘊,澮州新建,尤其是城牆向外擴展,直接結果就是沿著城牆這一線空出了相當大一個區域,這被老固始人稱之為新城。

  新城的建設速度很快,但是可以看得出來和老城有一道明顯的界限。

  建築物的風格也不盡一致,包括帶有相當的淮北風格的建築物,還有一些帶有胡人風格的建築物都正在建設之中。

  街道上行走人流量很大,口音也很駁雜,淮北口音佔比例不小,而且讓王邈還有些驚訝的是街道上各色馬匹不少,這在其他州縣可不容易見到。

  王邈的判斷,這應該是澮州在接納了相當多的外來人口之後,所以導致這座城市的結構開始發生了一些嬗變。

  而且讓王邈覺得驚訝的是,胡商居然開始落足澮州,這的確有些出人意料。

  胡商一般說來非大城不居,當然這個胡商是指那種擁有雄厚財力的大貿易商,而非那些賣胡餅的或者倚門賣笑的胡姬這一類的草台班子,這些人當然在各州縣都隨處可見。

  但是澮州新城正在建設的明顯的更像是一個會館式的建築物,這分明就是胡商的生意場所。

  澮州竟然能夠成為胡商青睞的所在,以澮州現在的情形顯然還達不到,但是胡商卻來了,只說明胡商看好這個地方的發展。

  王邈看會館建設進度,估計應該是在江烽拿下澮州之前會館就開建了,否則王邈覺得胡商可能更願意選擇壽州作為會館的所在地。

  應該說王邈的判斷還是出了一些差錯,但和王邈的判斷力無關。

  卡里姆和納辛決定興建會館的時候的確是選的澮州,但是在尚未開建之前就已經獲得了壽州被江烽拿下的消息,但他們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在澮州建。

  原因有很多,但主要還是考慮澮州有新城,不但有相當寬闊可供作為倉儲的地皮,而且壽州新拿下恐怕沒有一兩年局勢難以穩定下來,從安全角度出發,他們也更側重於澮州。

  加上他們目前和淮右之間的一筆主要生意就是為淮右購買戰馬,而作為馬場臨時中轉地,澮州顯然要比壽州更合適。

  光澮壽三州都需要良馬,尤其是軍隊用馬,不僅僅是騎軍,後勤部門對健馬的需求量很大。

  波斯胡商不僅能為淮右提供戰馬,對於質量遜於戰馬的普通馬匹一樣可以提供,甚至更多。

  因為畢竟來自西域和夏靈諸州的馬匹和駱駝絕大部分還是民用的,軍馬的要求條件太高,價格更高,而一般的運輸用馬在價格上要便宜不少,當然對於胡商們來說,利潤卻不會少多少。

  尉遲無病承諾的兩千匹夏州戰馬終於到了,這也緩解了淮右騎軍的尷尬處境。

  一些已經無法勝任騎軍頻繁訓練任務的軍馬就被淘汰到了後勤運輸部門,還有一些條件更差的,就直接被淘汰到了市場上,這也是王邈看到澮州城裡的馬匹要遠比其他普通州縣出現的頻率高的原因。

  畢竟就這麼大一個州城,原來還是縣城,突然多出來上百匹的健馬出現在大街上拉貨運客,肯定大不一樣。

  但最讓王邈覺得澮州和其他地方不一樣的是街道上行走忙碌的人們流露出來的那種精氣神,和這幾個月甚至這幾年裡走的許多地方尋常百姓不一樣。

  澮州街上這些尋常百姓,一樣也有衣衫襤褸的,一樣也有面帶菜色的,一樣也有乞討要飯的,但是更多的人,或者也包括這些人,他們似乎都有一份希望一個目標,都在為之努力忙碌。

  給王邈的感覺,就像是澮州人的生活節奏都要比其他州縣快半拍,絕大部分人都在忙碌著,而不像其他州縣他看到更多的是懶散和頹廢沒落。

  不得不說王邈可能有些想多了,或者說反差感覺太強了一些。

  大量的淮北流民湧入,給澮州造成了很大壓力,但是在江烽強力的推動下,澮州的陳、黃、譚等士紳大族最終還是屈從於了江烽的威脅之下,接受了檢地易地政策。

  簡而言之就是檢地補交稅賦,固始熟地按照一比二到一比五不等的比例換取盛唐、霍山的半熟地和生地。

  陳、黃、譚、許、鞠等士紳大姓以借貸方式向流民提供牛驢、種子以及渡過這一年災荒期所需的糧食和基本生活物資,另外還要為他們的提供一定的錢銀供他們自行修建房屋。

  應該說這個協議是一個完全不平等的協議,甚至對士紳大姓們來說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不簽也得簽的協議,所以在一開始是引起了很大的反彈。

  但是在江烽連續查處了幾家欲待以暴力抗拒的陳氏旁支,並且承諾會大幅度減免盛唐、霍山那邊的賦稅之後,澮州士紳大姓們最終還是屈服了。

  這本身就是一個博弈的過程,在掌握著刀把子的江烽和勢力並不強的陳、黃等本地士紳大族之間,刀把子的威力壓倒了一切。

  當然,江烽也知道如果不給這些士紳大族們一些念想,那麼自己的把淮右打造成為日後自己王霸之業的糧倉這一計畫就難以真正推行下去,所以他也給了這些士紳大族們不少許願。

  比如同意他們進入壽州三縣,以同樣的方式來換取他們對霍丘、安豐和壽春三縣土地的復墾。

  應該說江烽的政策在短時間內的確對澮州的士紳大族利益造成相當傷害,但是在士紳大族接受了這個政策之後,效果卻迅速顯現出來。

  一來湧入的大批流民得到了消除,在未拿下壽州之前這一年裡,淮北和蔡州的流民迅速填滿了盛唐和霍山以及殷城三縣的荒地。

  這些荒地中,既有蟻賊肆虐時本地百姓被殺被裹挾而走拋荒的,亦有尚未開墾的,但在得到士紳大戶們的糧食、種子和錢銀支持下,這些本來就是九死一生逃難到淮南的淮北災民們終於可以安安心心安頓下來了。

  他們無求其他,只求一頓能果腹的安穩飯,在得悉官府的政策之後,他們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勞動熱情,從第一季黍麥的堪堪飽腹,到早稻的小有收成,這幫流民終於發現生活又有了奔頭,他們也可以成為澮州的一員。

  王邈看到的就是這種情形。

  小有收成的農民們將自己收穫的早稻挑到集鎮墟市賣給商販們,換取自己生活所需,而商販們則又將其送到城裡的糧商手中,再由糧商將這些頗受歡迎的稻米販運到中原和關中,一條生意路線儼然重現。

  事實上對於一個地方來說,只要能確保社會平安,沒有兵賊之亂,再加上老天爺賜福沒有水旱之災,一個地方恢復起來的速度並不慢,當然說易行難,要諸般順心,卻往往沒有這等好事。

  像今年這種收成因為天旱原因,只能說差強人意,像澮州這等境內有多條河水,灌溉條件也還不錯,所以還能過得去,像中原、青密、淮北、河朔乃至關中,旱情更重,一股子天變的味道已經隱隱流露了出來。

  王邈並沒有先去找甘泉,對於他來說,既然是打定主意要投奔淮右,那就不如直接登門毛遂自薦。

  *********************************************************

  接到親衛的通報時,江烽正在和新任光州刺史姚景、長史長孫玄交談。

  朝廷的刺史和長史任命終於還是下來了。

  九公卿家族中的姚氏旁支嫡子姚景,以及長孫家族的庶出子長孫玄。

  對於來光州任職,在長安城裡也是引發了一番風波。

  有資格來的,覺得是雞肋,畢竟光州是個僅有三縣之地的小州,而且剛經歷了蔡州袁氏在光州的酷虐統治,元氣大傷,而且遠離長安,再加上頭頂上還有一個防禦守捉使,對於親貴們來說,價值不大。

  但對於那些沒有機會在關中出人頭地的邊緣性角色來說,這個位置就簡直如同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了。

  一番激烈的爭奪是免不了的,所以也才有李琰給江烽的交代。

  最終的勝出者也脫不開九大公卿家族中的角色,當然也不可能是太過重要的人物。

  對於這兩位,江烽也通過各種渠道瞭解過,姚景算是個有些來頭的角色,曾經擔任過關中新豐縣縣令,後來入朝擔任閒散官員,畢竟是姚氏家族一員,加上他本人也不願意在朝中混吃等死,所以就來了。

  而長孫玄的反應就不太好了,作為長孫家族的庶出子,既無能力本事,出身也有些問題,所以到處混吃打秋風似乎就是這位長孫家族的成員這十多年來的主要成就。

  據說這一位關中第一公卿世家的子弟已經在長安城裡混到借貸無門的份兒上了,甚至欠下了相當數量的高利貸,所以才迫不得已的逃離長安來光州避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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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 毛遂自薦,押衙

  「光州的情況可能兩位大人都大致瞭解了,來之前,朝中諸位大人也有分派,政事堂諸公也有信給某,所以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恢復光州被蔡州袁氏糟蹋作踐之後的秩序,恢復三縣的農業生產,為日後向長安提供必要的錢糧做準備。」

  江烽話說得很漂亮,似乎一切都是在為關中考慮,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朝廷的目的也就是要慢慢將淮右之地納入保障關中錢糧需求的體系之內,同時要求弱化與大梁的關係,只要能做到這兩點,可以說江烽想要什麼,他們都不吝提供。

  不過對於江烽來說,目的就不一樣了。

  光州可以交給朝廷,因為這可以作為一塊屏障,抵擋劉玄和蔡州的緩衝地,這三縣之地,劉玄欲得未得,蔡州是得而復失,所以都是心有不甘,若是江烽自己拿著無疑是一枚火炭,但是交到朝廷手中,就成了大義所在。

  誰要敢犯光州,那麼勢必會受到朝廷申斥,或許有些人可以不在意這一點,但是以南陽和蔡州目前的情形,恐怕兩家都還做不到對朝廷的斥責無動於衷。

  至於說光州的糧食要保障關中,本身光州就三縣之地,所產糧食年成好也就是略有盈餘,年成不好,那就還得要勒緊褲腰帶,哪裡可能有外運的可能?

  所以對江烽來說,光州目前的作用就是一塊屏障,發揮好屏蔽的作用,就足夠了,其他的,不奢求。

  「錄事參軍張璜張大人,老陳持重,對光州的情況熟悉,也有一些方略,所二位大人有不清楚的事務,可多與張大人協商,相信張大人會成為二位大人的助力。」

  姚景和長孫玄來光州一路上就在探討著這位如彗星般崛起的光澮壽防禦守捉使。

  寒門庶族出身,據說還曾混跡於蟻賊中幹過斥候,從固始一縣之地起家,一年多時間打下了三州十縣之地。

  嗯,準確的說是兩州,硬生生被這位防禦守捉使大人給掰成了三州,也讓他們此次擔任職務的光州從五縣之地變成了兩縣,對於他們兩人來說,是喜是憂也不好說。

  喜,當然是如果不這麼設立,估計這光州刺史和長史也沒他們倆的戲,江烽不會把他根本之地交給外人;憂,當然是一分為二,固然給了他們機會,但估計這位防禦守捉使大人對光州也沒太多興趣了。

  朝廷自然不傻,江烽將光州交給朝廷的意圖也很明顯,你想要伸手,可以,接過去之後,你得也盡責,一要確保不被別人奪走,二要自個兒侍弄好,給關中輸入糧食,得你自己花心血去做。

  這大概就是雙方妥協之後才輪到自己兩人來光州的結果吧。

  姚景不是沒有經驗的官員,在新豐擔任過多年縣令讓他對庶務十分熟悉,而他反而對自己這位長史充滿了憂慮。

  這位長孫氏的成員在長安城的名聲太差,來到光州怕是以躲債和撈錢為主,這很容易被江烽找到插手光州政務的藉口,尤其是在六曹判司人選至今都未商量好的情況下。

  「江大人,張大人已經和我們見過面商討過,我們一致認為恐怕目前最重要的事情還是要敲定六曹判司人選,這一點我和吏部也已經有一些溝通,還請大人儘早就此事有一個定策,……」

  面對江烽在六曹判司人選上的推諉拖延,姚景也是無奈。

  照理說光州官員的遴選和防禦守捉使府是沒有太大官員的,但姚景和長孫玄都清楚,如果得不到防禦守捉使府的首肯,就算是吏部出了告身,恐怕這些判司到位之後一樣很難開展工作。

  這一點姚景還在長安時吏部就和他說過,最好的辦法還是要獲得江烽的認同,這樣避免日後受掣肘。

  江烽也並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拖延太久,關鍵在於原來比較中意的六曹判司人選都出現了一些意外,意外主要就是源於壽州被納入之後,防禦守捉使府的組建就立即提上了議事日程,而且是刻不容緩。

  而江烽心目中的防禦守捉使府顯然不會像朝廷設立的防禦守捉使那樣只管軍務,在他的心目中,防禦守捉使府肯定就會像節度使府那樣,軍政事務皆管,否則無以將三州的力量充分整合運用。

  防禦守捉使府一旦按照節度使府的規格來組建,也就意味著它會與刺史府一樣那樣相對應,原來的不過是個人幕僚機構,就要升格為以三州府務為職責範圍的所有事務。

  這個機構將要比原來的幕僚式架構大得多,所需要的人員也會多得多。

  這樣一來,像陳蔚將會調任防禦守捉使府的判官,專司政務,行軍司馬一職也將由崔尚接任,支使、掌書記、巡官、衙推等幹員至今尚未甄選齊全,很多時候都不得不讓澮州刺史府的六曹吏員來先行把這防禦守捉使府中事務先干起來。

  澮州刺史府幹員被抽到了防禦守捉使府中幹事,那麼澮州刺史府這邊就形同虛設了,所以不得已之下,又不得不把原來準備安排到光州的幾名人選重新安設在澮州,這也就導致了光州那邊的六曹判司人選遲遲不能到位。

  所以現在江烽最為頭疼的不少軍事方面的,反而是政務方面的,手裡邊要說武將不算少,但多以軍將型人才,但是政務型和軍務型人才反而奇缺。

  「姚大人急切之心某知曉,只是某才從壽州返回澮州,請容某稍加整飭,一月之內定能有個分曉。」

  對於這些長安來人,江烽現在還只能捏著鼻子受著,再怎麼這姚景還算是能幹點兒事情的角色,若是用得好,讓其好好經營光州,一旦能起屏風作用,甚至還能成一塊牌坊,所以現在還得要應著。

  「那姚某就靜候大人佳音了。」姚景也是無可奈何。

  目下光州六曹判司均為一干吏員暫攝,錄事參軍張璜是一個老猾吏,做事滴水不漏,六曹皆唯其馬首是瞻,長孫玄根本不是其對手,這讓姚景想要把控六曹事務的意圖屢屢落空。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盡快落實六曹判司人選,哪怕做出一些讓步,總能有朝廷任命幾曹判司,一旦人選正式任命,姚景便可以刺史身份來施政,接手光州政務,總勝過現在這般拖延。

  三人說些閒話時,江烽正好接到了親衛來報稱南陽故人王邈來訪。

  江烽一時間還沒有想起這王邈是何許人,愣怔了一陣才回味過來那王邈王九郎是何人,大喜過望之後,忙不迭的送走姚景二人,徑直去會那王邈,弄得那姚景和長孫玄也很是氣悶。

  ***************************************************

  「呵呵,真沒想到九郎終於還是來澮州了,某可是期盼已久了。」江烽臉上笑容滿面,握住王邈的手也是久久不松。

  王邈也有些感動,當初在南陽拒絕了江烽的招攬,這一別四個月,江烽仍然熱情如故,而且眼下江烽已經實授光澮壽防禦守捉使,是真真正正的一方藩閥了。

  這一見面,王邈也感受到了江烽身體上的氣機變化,已然跨越了養息和太息兩期壁障,踏入了固息後期的境界,距離小天位僅有一步之遙,這讓王邈更是震驚莫名。

  不過是幾月未見,當初自己遇見對方時不過是養息後期境界,縱然得有奇遇,跨越一級也不過就是太息前期罷了,為何自己感應對方竟然已經是固息後期,這能逆天的突破,古往今來,聞所未聞啊。

  王邈可不是尋常人等,出身將門世嫡子的他自幼也是打下了深厚的武道基礎,若非遭遇滅門之禍,王邈此時只怕也是一方雄才了。

  這麼一二十年來顛沛流離,他除了在關中定居了幾年外,他幾乎走遍了江河南北,見識也算不少了,卻也未遇到過這般驚異之事。

  似乎也感受到了王邈的震驚,江烽也沒有隱瞞:「九郎可是覺得某與四月之前有所不同?」

  「豈止是有所不同,簡直是脫胎換骨!」王邈滿臉疑惑,「這是某從未見過聽聞過之事,大人得何奇遇,能如此跨越?可否讓某一聞?」

  江烽也笑了笑,「說來話長,這也不是幾句話能解釋清楚的,日後某在與九郎細談吧。」

  王邈自然也知道這等事情非同小可,這般一說也是相當委婉客氣了,點點頭:「某孟浪了。」

  「那九郎今日來澮州,是否也能給某一個驚喜呢?」江烽轉開話題。

  「嗯,某今日來澮州,便是投效大人,順帶毛遂自薦,希望能為大人效命!」王邈語氣淡然,毫無自謙之意,眼中也是神光湛然,「某希望擔任大人防禦守捉使府押衙。」

  押衙?押衙一般說來非節度使府不敢設押衙,而押衙亦是藩閥府中武職幕僚第一員,只是讓江烽有些驚訝的是王邈居然沒有提出自將一軍,卻要求擔任武職幕僚,倒是讓他頗為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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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 王九郎

  押衙這個職務很特殊。

  從中唐開始,這個職務開始頻繁出現於節度使府中,位顯權重。

  和其他文官幕僚需要由朝廷任命不同,藩閥的武官幕僚大多不需要朝廷任命,而押衙就是武官幕僚中的第一人,但同樣不需要朝廷任命,只需要江烽自己就可以決定。

  但押衙和諸如楊堪、張挺、張越和許子清他們擔任的軍指揮使又有所不同,像楊堪他們是正宗的武將,直接領兵打仗,必要時候甚至要親自上陣,而押衙不同,他更多的承擔的是整個府衙內的軍務。

  不過押衙又和行軍司馬不一樣,行軍司馬屬於上佐官,已經屬於高級官員了,其性質雖然主要是軍務,但更多的屬於戰略規劃類,或者說屬於宏觀上的佈局。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來說,像淮右軍防禦守捉使府,佈局規劃下一步攻略重點方向以及綜合性的準備,應該由行軍司馬來負責,而一旦行軍司馬確定了要對廬州或者濠州進行軍事行動,那麼就需要由押衙來負責做具體的規劃安排部署,下達命令。

  最終來負責執行的則是各廂指揮使和各軍指揮使,當然目前淮右軍實力還不具備組建廂以上的軍事集群,只能以軍來執行。

  也就是說押衙是負責制定具體戰術方案的,但這只是押衙一方面的事務,同時押衙往往會以兼官形式出現,也就是說押衙往往可能會兼任節度使府或者防禦守捉使府的牙軍或者其他直屬軍的指揮使,在必要的時候仍然要直接上戰場。

  這也意味著押衙這一職位變相的充當了節度使或者防禦守捉使的親軍統領,只不過這個親軍並非親兵隊這種小規模部隊,而是一個可用於大型戰事的戰略預備隊角色。

  不得不說這個傢伙這一上來就給自己除了一道不大不小的難題。

  押衙這個角色,江烽是考慮過人選的,楊堪和張挺都納入過視線,甚至連牙軍指揮使丁滿,江烽都認為不適合,唯有楊堪和張挺能勝任。

  但楊堪目前執掌第一軍,彈壓壽州,須臾離不得,張挺剛接手第四軍,正把第四軍帶入正軌,江烽曾經試探性的詢問過張挺,張挺本人表示了拒絕,他更願意享受把一支屯軍打造成一支百戰雄獅的滋味。

  所以這個押衙職位還真不好選。

  毫無疑問王邈是有這個資格的,將門出身,視野寬廣,武道超群,關鍵在於他的資歷太淺。

  哪怕這淮右軍,也就是以前的固始軍澮州軍不講究資歷,但是楊堪他們一來就是投入了對蔡州軍來犯的慘烈一戰,而王邈卻是半分功績也無。

  如果擔任押衙一職,也就意味著這是凌駕於楊堪、許子清和張越張挺他們之上了,縱然楊堪他們本人不在意,恐怕其他人心裡也是有些不服氣的。

  另外,押衙雖然是武職官員,但是卻屬於幕僚,也就意味著更側重於策劃部署,江烽知道王邈武道不俗,也對軍事有不淺的瞭解,但是要充當一個合格的武職幕僚,這還不夠。

  他有些擔心王邈是因為自視過高,覺得理所當然該是淮右軍中僅次於自己之下的武職軍官第一人,那就有些麻煩了。

  「九郎不願意獨領一軍?」江烽沒有直接回應對方這個問題,反問道。

  「大人可是擔心某不能勝任?」王邈倒是顯得很坦然,「某在來澮州之前,就一直在考慮下一步光澮壽防禦守捉使……」

  「九郎可以姑且稱之為淮右軍吧。」江烽打斷對方話頭。

  王邈心有所悟的點點頭,「嗯,某一直在考慮淮右軍的下一步發展和打算,淮右軍現在步軍加上牙軍應該有五軍了吧?騎軍一軍還差距較大,嗯,還有兩軍水軍,某就在考慮淮右下一步謀劃重點怕是吳地吧?」

  從這一軍隊構成就能判斷出淮右謀劃吳地,這王邈的嗅覺也太敏銳了一些。

  「九郎為何這般說?」江烽沒有否認。

  「若是淮右有意謀劃中原或者淮北,勢必加強騎軍,但是某觀淮右騎軍雖然也在增強,但是卻把更多資源傾斜於水軍和步軍,這顯然不是要圖謀中原淮北,而鄂黃現在還算是淮右盟友吧?大人貌似也還沒有要對鄂黃撕破臉的理由,所以除了吳地,某想不出大人還能對哪裡有意。」王邈胸有成竹,「吳地富庶,內亂在即,大人這麼心急火燎的拿下壽州不就是想要佔據淮南圖謀王霸之基麼?」

  三言兩語就把江烽的意圖勾勒出來,這讓江烽覺得自己還是小看了這個王九郎。

  自己的心思很多人都清楚,但是這是在內部,外部一些人也能看出端倪來,但這都是只能粗略的預測,而王邈能這麼肯定,這說明這傢伙有他自己的一些資源渠道,同時也有極為精準的分析研判能力。

  「九郎所言也在理,不過當下時局變化萬千,此前某所劃隨著時間推移也會時過境遷,吳地的確亂局初現,不過九郎覺得是否就是我們淮右的機會呢?」

  江烽覺得既然王邈毛遂自薦提出來要出任押衙一職,這押衙的工作性質兼顧了幕僚和武將的雙重身份,武將的基本素質王邈應該不缺,但是作為幕僚這一塊的工作性質,江烽還不瞭解王邈是否勝任,所以也就提出這個問題來考較一下對方。

  王邈也立時就明白了江烽問這個問題的意圖,他也不以為意,既然打定主意要擔任這押衙一職,自然也是做了一番準備的。

  「這要看淮右準備的情況。某對淮右目前的情況只能知曉一個大概,對淮右步軍戰力狀況如何不瞭解,淮右方面在吳地方面有無其他準備,比如情報收集,內部分化拉攏收買,以及淮右自身為這一戰所作的戰爭準備,這個戰爭準備包括多方面的,錢銀、糧食、軍資等,就我個人來判斷,淮右目前應該還沒有做好這方面的準備,如果強行要推進這一戰略,有可能會演變成騎虎難下的局面,甚至會給其他外敵以可乘之機。」

  江烽心中一凜,拿下壽州之後這一段時間,整個淮右軍上下都瀰漫著一種過於樂觀的氣氛,江烽也知道這和自己胃口過大有很大關係。

  得隴望蜀大概也就是自己目前的心態,壽州如此容易的拿下,在很大層度滋長了淮右軍的驕傲情緒。

  的確,雖然說壽州遭遇了蟻賊的洗劫而實力頓減,但是一夜之間就被澮州軍攻下,連江烽自己都覺得有些驚訝和意外。

  對於澮州軍來說,更是覺得淮南之地諸軍不過如此,想必那吳軍也差不多,自己心中都存著這份心思,可以想像得到像楊堪、丁滿、張挺、張越、秦再道、許子清這些將領會對淮南諸軍有什麼看法。

  現在大家都覺得淮南諸軍言過其實,不過如此,拿下了壽州,設若吳地內亂,那麼順手牽羊的拿下濠州、廬州甚至滁州、和州是不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呢?

  還有那舒州孤懸於南邊,是不是也可以稍加顏色,讓其自動俯首稱臣呢?

  事實上江烽也有一些警醒,但是王邈今日這麼直白的典型,還是讓江烽有些聳然一驚的感覺。

  尤其是王邈最後兩句提到的騎虎難下和給其他外敵可乘之機,更是讓江烽心中一陣湧起一陣寒意。

  「請九郎教我。」江烽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淡然悠閒,變得嚴肅起來。

  王邈也不客氣,「大人,淮右軍的底子是澮州軍,而澮州軍的基礎是固始縣軍,之所以固始縣軍能迅速發展成為澮州軍,並連續取得輝煌勝利,某以為這有幾個因素,一是蟻賊圍城時大人指揮得當,應對有方,給了這支軍隊一直充分的鍛鍊打磨機會,俗話說戰爭就是軍隊成長的最好熔爐,某相信蟻賊圍城那一戰應當對澮州軍的成長起到了關鍵作用;二是大批大梁老卒和軍官的加入,對澮州軍的成長起到了錦上添花的作用,再加上有蔡州軍來犯那一戰,又讓澮州軍得到了一次磨礪。」

  王邈說到這裡時,頓了一頓,「但是……」

  江烽也早就在等待轉折了,每每前面說得非常令人愉快,後面都會藏著一個轉折詞,他太清楚了,因為他自己就經常這樣。

  「但是,澮州軍膨脹的速度太快了,一軍變兩軍,從澮州軍到淮右軍,兩軍變四軍五軍,而且騎軍力量孱弱,實事求是的說,或許淮右軍有那麼一兩軍在防禦作戰上已經具備了一定水準,但是在野戰上卻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戰績,更不用說攻城戰了,壽州一戰據說是裡應外合,沒有經歷真正的攻城戰,如果大人覺得濠州和廬州也能做到如此,那某收回這個結論。」

  王邈的話也讓江烽一陣尷尬,這傢伙話語犀利起來似乎和張挺有一比啊,讓人有點兒下不了台,明知道壽州這種事情不可複製,還這麼揶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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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 做夢!

  「淮右軍如果覺得輕而易舉拿下了壽州,就可以如壽州一般拿下廬州和濠州,恐怕會遭遇麻煩,尤其是廬州,本是楊行密起家之地,駐有重兵,哪怕內亂,估計駐紮廬州的軍隊也難以抽調上陣,除非是真的打到了不死不滅的地步。」王邈沉吟了一下,臉上浮起一抹回憶的神色,似乎若有所思,「當然,也不排除吳地內亂有可能達到這種境地,畢竟內亂的殘酷性有時候更甚於外戰。」

  「九郎的意思是如果吳地內亂真的達到了這種地步,比如廬州濠州的軍隊被抽調走,我們淮右軍方可有所動作?」江烽緊追著問道。

  「不,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點,即便是這樣,淮右軍仍然不具備出兵吳地的條件,因為某覺得拿下壽州對於淮右軍來說已經是一個極限了,淮右軍的消化能力,尤其是對地方上的整肅融合能力遠遠沒有跟上,或者說是因為時間太短的緣故,檢地之策的確能夠牢牢的把軍隊掌握在手中,但是打仗擴張不僅僅是只靠軍隊,錢糧軍資才是關鍵,同樣一個地方的掌控也需要消耗甚大,某覺得恐怕大人在這方面大概已經捉襟見肘了吧?」

  江烽覺得這個傢伙打擊自己的信心是真的不遺餘力,絲毫不給自己面子,但他不得不承認對方說到了自己的痛處,淮右軍在很多方面都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

  見江烽沒有回答自己這個問題,王邈也不在意,繼續往下:「可能大人也意識到了某提到的其他外敵,某這裡就要說一說,雖說大人以接受朝廷官員將光州交出去變成一塊屏障,但是某要說,對於南陽或者蔡州,尤其是蔡州來說,這根本不保險。只要他們有心,他們有一百種方法來解決這個局面,比如蔡州直接繞過光州從淮水南渡,當淮右軍的大軍被牽制在濠州、廬州時,我們那什麼去抵擋蔡州?那可能就會演變成騎虎難下,那邊撤不得,這邊拱手相讓,雞飛蛋打!」

  「九郎覺得蔡州近期有南下可能的跡象?」江烽高度重視這個問題,如果蔡州真的又起了拿下澮州的心思,這就真的太窩火了。

  「蔡州在去年與大梁一戰中損耗很大,但是袁氏在蔡州的統治基礎很穩固,遠勝於大人在光澮壽三州的統治力,所以蔡州戰力的恢復也還是比較快的,雖然某在蔡州只是客卿身份,未曾參與過其中機密,但是也能從日常所見所聞知曉一些,蔡州對外擴張的戰略不會改變,大梁現在他們無力挑起戰爭,那麼就只能是向東向南,潁州的可能性最大,也不排除澮州,要根據情況而定,而且我相信恐怕朝廷也會對袁氏拿下澮州持默許態度甚至樂見其成,畢竟蔡州拿下澮州,大人的根基已失,壽州都未必能守得住,而光州自然而然也就完全歸屬於朝廷了,何樂而不為呢?」

  王邈的話句句誅心,但卻都是可能發生的事情,說得江烽也有些心驚肉跳。

  如果淮右軍真的陷入廬州濠州那邊的戰局中,蔡州兵犯澮州,自己還真的沒有辦法抗擊,澮州一失,光州被遮斷,鐵定回歸朝廷,關中怕是樂得合不攏嘴吧?

  對朝廷來說,順帶收回一個州郡,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啊。

  江烽臉色慢慢陰沉了下來,王邈的設想也許還和他掌握的情況有一些細微的出入,但是江烽清楚,這種可能性不但存在,甚至還是一個大機率的存在。

  廬州濠州那邊的情報收集力度很大,但是有一個關鍵致命的要素,那就是濠州廬州那邊的士紳大族和自己這一方毫無瓜葛,能利用借力的因素就沒有了。

  可以說如果不是抓住了鄭氏在和梅田兩家爭鬥失利倒向自己一方這一決定性因素,壽州要想拿下還不知道要花費多少心思,但這種事情顯然無法在廬州和濠州重演。

  淮右軍的戰鬥力也不像淮右軍內部那麼樂觀。

  王邈的話一針見血,淮右軍的野戰戰力究竟如何?

  攻城戰的殘酷性淮右軍尚未真正體驗過,能不能表現得和防禦戰那樣頑強?

  江烽覺得不容樂觀。

  更重要的是淮右三州之地,哪怕除開光州,澮壽二州的控制力還不強,說得直白一些,自己在壽州統治並不穩固,梅田鄭三姓的牴觸情緒尚未真正肅清,這都需要一個過程。

  冒然發起戰事,戰事順利當然沒什麼好說的,一旦陷入不利局面,壽州三姓還會這麼安分守己麼?

  貪多嚼不爛,這句話大概也適合現在的淮右軍吧,江烽不無自嘲的想道,但擺在面前的時機卻又是如此難得,讓江烽也是鬱悶無比。

  「九郎所言甚是有理啊,某也知道淮右軍現在還存在諸多不足和問題,事實上某也知道給淮右軍兩三年的時間來慢慢沉澱積累,淮右軍可以變得更有力,但九郎覺得某該放棄吳地內亂這一機遇麼?某不相信九郎看不到這一機遇多淮右來說有多麼重要,一旦錯過也許就不復再有,而若是被別家所得,也許將來還會成為淮右的大患啊。」

  江烽在王邈面前也不遮掩,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而且,當下的淮右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我們在壯大,但是如果我們的敵人發展壯大速度更快,那麼也意味著我們在後腿,因為敵人一旦認為時機成熟,可以解決掉我們,他們不會因為我們還沒有積累夠準備好就放過我們啊。」

  江烽話語裡的危機感讓王邈的也沉默了。

  毫無疑問淮右軍現在面臨著兩大敵人,蔡州和南陽,尤其是蔡州。

  假如淮右停下腳步慢慢來積累消化,而蔡州如火如荼的攻略吞噬淮北,以蔡州自身的消化能力顯然是遠強於淮右的。

  像潁亳之地若是落入蔡州手中,只怕很快就能讓蔡州實力膨脹起來。

  那時候蔡州會把刀鋒指向哪裡?只怕蔡州會覺得淮右更是大患,而當他們有這個實力解決淮右時,他們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撲上來,甚至可能聯合南陽毫不猶豫的撲上來。

  現在的淮右就面臨著這樣一個尷尬之局。

  圖謀吳地,比如廬州濠州,可能會變成卡在喉嚨上,吞也吞不下,吐也吐不出,甚至被蔡州南陽在背後插一刀而敗亡;可若是淮右停下腳步慢慢消化,一旦被蔡州這些喘過氣來,經略了潁亳,只怕勢力膨脹之後立即就要兵鋒南指,直撲淮右了,那時候淮右能有實力抵擋得住蔡州兵鋒麼?

  也許換一個人會說那都是一兩年之後的事情了,誰又說得清楚一兩年後會發生什麼?興許蔡州還有其他打算呢?

  但這話王邈說不出口,他在蔡州呆了那麼久,哪怕是不受信任,難以知曉太多,他也能感受到一些有意無意流露出來的東西。

  王邈對蔡州隱藏的底蘊還是很瞭解的,而且蔡州已經在厲兵秣馬準備攻略了,一兩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若是敷衍而過,興許日後就真的是刀槍加身了。

  見王邈沉默不語,江烽倒是很泰然,笑著道:「九郎,是不是覺得淮右現在面臨的局面很棘手?甚至有點兒無解的感覺?」

  不等王邈回答,江烽便徑直道:「呵呵,某告訴你,事實上某從最早一接手固始軍開始,就一直處於這種隨時都會被吞噬覆滅的狀態之下,但是某就是帶著一幫兄弟這麼闖過來了。」

  「袁氏的插手導致固始軍的分裂,然後就是蟻賊圍城,緊接著還沒喘過氣來,蔡州再犯,某也是連連遭襲,幾度險些喪命。」

  「當南陽伐蔡時,某也是一樣面臨這種兩難之局,不拉南陽的後腿,一旦南陽聯手大梁把蔡州滅了,某的結局只能向南陽俯首臣稱,所以某明知道蔡州日後會是淮右的最大敵人,但某還是得咬著牙去給南陽背後插一刀,讓其功虧一簣,大敗而回,南陽威脅解決了,可蔡州緩過氣來也許就要對淮右舉刀了。」

  「你看看,命運就是這般無奈,不救蔡州,南陽要吞了某,救了蔡州,蔡州緩過氣來也要吞了某,為什麼某就這麼命苦?」

  「可再命苦,某還是帶著一幫兄弟闖過來了,而且還闖出了三州之地,某就不信他們就沒有敵人,他們就沒有困難,就能一帆風順的按照他們的意圖來達到目的,世上沒有這等好事!」原本苦笑著顯得有些無奈的江烽語氣驟然轉折:「蔡州想吞併潁亳,做夢!某就勢不能讓其如願以償,大梁難道就對潁亳沒有心思?哼哼,大梁剛收回了南陳州,損失不小,某就不信大梁那些被袁氏攆出了南陳州如喪家犬的大姓們現在就只滿足於收回南陳州,如果能讓他們覺得蔡州和淮北應當將潁亳之地交給他們作補償呢?」

  王邈雙眼圓睜,下意識的握緊了胡椅的扶手,腦子迅速轉動起來,思考著江烽話語裡流露出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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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節 大禮

  江烽這也是有要再度挑起大梁和蔡州之間的戰爭?不,顯然不是,江烽這是要先下手為強,用潁亳二州來誘惑大梁對潁亳二州動手,這樣就擠壓了蔡州的發展空間,讓蔡州不至於發展太快。

  王邈心中暗讚,這位防禦守捉使大人還真不是等閒之輩,看來也是早就有對策了。

  他也承認江烽剛才所言屬實,無論怎樣,淮右都將面臨一個棘手的局面,無論選擇哪條路走,都一樣充滿了巨大風險。

  也正如江烽自己所說,這一年多時間來從固始到澮州再到淮右,他帶領的這支軍隊這個勢力,就一直是跌跌撞撞的這麼在風雨雷電中闖出來的,而且還真就闖出了這樣一個局面來。

  沉吟了一下,王邈才緩緩道:「大人,大梁現在的情況也很複雜,恐怕要讓他們隨意對潁亳二州動手,也非易事。」

  王邈的言外之意也很明確,現在的大梁已非幾十年前的霸氣十足的大梁了,若是被人打上門來,大梁倒是還能拿出幾分氣勢來應戰,但是主動出擊的銳氣已經無復有往日的勁頭了。

  而且大梁內部派系複雜,哪怕是有利益誘惑,牽扯到各派的利益,要做出出兵決定效率也很低,驟然讓其對淮北開戰,只怕也說易行難。

  「嗯,九郎所擔心的某也知曉,不過某在大梁呆過幾天,也和大梁打過交道,讓他們大舉出兵攻略潁亳二州肯定不太容易,但是若是蔡州打起了潁州主意,大梁若是都還對亳州毫無表示,某覺得,恐怕大梁就真的該擔心自己下一步還能不能守住自己地盤了。」

  王邈眼睛一眯,「大人的意思是要讓潁亳二州各為蔡、梁所取,進而相互牽制?」

  潁亳二州唇齒相依,袁氏若真的對潁州動手,勢必刺激大梁,若是淮北對蔡州吞併潁州都難以做出反應,大梁若是不吞下擱在嘴邊的亳州就說不過去了,恐怕連梁王朱允都要被人戳背脊骨了。

  「九郎,某還是那個觀點,淮右從來難以在一帆風順的環境下生存,總會面臨這樣那樣的風險麻煩,所以某也不指望淮右能安安穩穩過日子,那麼咱們就只能富貴險中求了,當然,你先前提到的那些問題某也明白,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如何最大限度的化解不利因素,最大限度最快速度充實我們自己的力量,以便於在未來的戰事中能佔據主動,能更遊刃有餘的有更多選擇項,而這一切某需要九郎來幫某一把,九郎意下如何?」

  「大人抬愛,某躬逢其盛,敢不從命?」王邈再無半點猶豫,起身一禮,斷然應道。

  「好,某就請九郎就任防禦守捉使府押衙一職,九郎與白陵好生策劃一番,看看淮右軍當下最急迫需要解決的問題,以備日後臨敵。」江烽忍不住站起身來,拍了拍王邈的肩膀,「願與君共享富貴!」

  王邈也是有些激動的一拱手,「當竭盡所能,不負大人所托。」

  江烽滿意的點點頭,「九郎,擺在我們面前的事情雖多,但咱們也要一件一件來做,輕重緩急,你作為押衙,也要有個掂量。」

  「大人,某現在就有一事,但遲疑不決,請大人斟酌。」王邈也不客氣,馬上就進入了角色。

  「哦,說來聽聽。」江烽見王邈一臉鄭重其事,也不敢怠慢。

  「某前些日子去了河朔一行,目下河朔三鎮局面非常混亂,尤其是盧龍,由於契丹人向南滲透,使得盧龍軍的勢力範圍受到很大侵蝕,目下盧龍軍北部諸州基本上都已經受契丹人節制,大批漢人向南逃亡,盧龍軍內部也矛盾叢生,因為對契丹人態度不一致,部分盧龍軍對現今盧龍節度使極為極為不滿,但又受到壓制。」

  江烽一時間還沒有聽明白,但他知道王邈這麼說,肯定有其道理。

  「另外,某也專門回了一趟成德,張氏在成德目前也是舉步維艱,受契丹勢力南侵影響,大批漢人南下,對成德軍諸州的影響也很大,某還有些兒時夥伴尚在成德軍中,處境不佳,所以某也斗膽聯絡一些兒時舊友,他們有意脫離張氏,……,加上他們也能聯絡上部分盧龍騎軍,所以某覺得這也是一個機會,可引這部騎軍來投,對我們淮右軍能夠起到一個很好的補充作用,……,不過,……」

  江烽大喜過望,沒想到這王邈剛一上任就給自己送上這樣一個大禮,本身自己就是對騎軍力量的不足耿耿於懷,可以說之所以覺得與南陽或者蔡州野戰沒有把握,關鍵就在於沒有一支像樣的騎軍。

  要建立起一支合格的騎軍還不僅僅是戰馬的問題,要把一個合格的步兵變成一個合格的騎兵實在太難了。

  蓋因會騎馬與擅長騎馬以及到能夠騎馬搏殺,這完全是幾個層面,其中每一個台階那都是需要幾年的訓練,遠非步軍成型那麼簡單。

  而王邈提到的這幫盧龍軍和成德軍,中間就有相當數量的騎軍,按照王邈所言,欲願意南下投奔淮右的盧龍軍和成德軍數量有五六千人,其中騎軍就佔到一半以上,這對於淮右來說簡直是天上掉餡餅了。

  不過王邈也很客觀,直言不諱的說道這幫盧龍軍和成德軍也非善類,他們在河朔那邊養成了驕橫跋扈的脾性,如果真的來到淮右,是禍是福還很難說。

  尤其是河朔三鎮素有叛亂的習慣,若是接受了這幫「叛軍」,在淮右他們覺得不合意,說不定哪天就會反叛,這種可能性並非沒有,所以接受不接受,需要考慮清楚利弊。

  江烽當然也清楚河朔三鎮那幫軍隊的德行,這麼多年來河朔三鎮軍隊的惡名在外,所以他們縱然想投大梁,大梁也不會接受,至於像臨近的泰寧軍、平盧軍都根本不會接受這幫兵痞,所以在考慮這個問題時,王邈也很謹慎,專門提醒江烽務必要考慮清楚。

  「九郎,你的擔心我明白,不過區區幾千人,來到我們淮右地盤上,縱然他們可能還有些桀驁驕橫,但是我想他們南下時恐怕也應該考慮到很多問題,如果某連這點胸襟魄力都沒有,那真的趁早去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算了。」江烽頓了一頓,「更何況,我一直覺得一支軍隊總還是應當有點兒血性脾氣,或許河朔軍在這血性脾氣方面沒有用對方向,但是如果沒有一點血性脾氣的話,我估摸著河朔軍也就沒有幾個人看得上了。」

  王邈沒想到江烽還會從這樣一個角度來考慮問題,琢磨了好一陣才道:「大人明鑑,既然大人如此看,那某就準備去推動此事了。」

  「儘管去,九郎可以代表某告知他們,來淮右,吃喝用度淮右不會虧待他們,但卻必須要遵從淮右軍的軍紀規定,若是吃不消淮右軍的軍紀規定,趁早別來,免得日後人頭落地卻沒有後悔藥可吃。」

  *********************************************

  王邈就任防禦守捉使押衙一職宣佈後只在澮州呆了三天。

  三天裡,王邈將自己對淮右軍目前現狀做了一個評述,同時也專門就淮右軍存在的那些薄弱環節洋洋灑灑數千言寫了下來,交給了江烽和崔尚。

  江烽和崔尚都對王邈的這篇評述認認真真的琢磨了一番。

  不得不承認,將門出身同時又遊歷了多地的王邈兼具了武將和幕僚的水準,看待問題的角度和考慮問題的方式就和純粹的謀士和純粹的武將不一樣。

  很多問題他比武將看得遠看得寬,比謀士看得細看得準,尤其是一些細節性的問題,比如後勤保障上的運輸倉儲,崔尚看得到,但是雕琢不了那麼細,而楊堪他們知曉,卻未必考慮得到那麼周全,但王邈卻能看到想到。

  又比如軍隊如何與術法一道的配合結合問題,王邈同樣要提出了一些自己的觀點看法,尤其是在野戰中如何發揮術法一道的威力,也提出了不少精闢的建議,連楊堪和鄧龜年都覺得極有見地,值得一試。

  三日後,王邈啟程前往河朔,但前往河朔的卻並非只有王邈一人,與他同行的還有甘泉和另外一名出身河朔的術法師。

  既然王邈都能想辦法從盧龍和成德軍招攬到騎軍,那麼為什麼不可以把範圍放得更寬一些,對術法一道的人才,淮右更是不吝用更好的條件來吸引招攬。

  前期事實上已經有不少來自河朔的術法師加入了澮州的道藏所,但是江烽覺得還不夠,還遠遠不夠。

  澮州道藏所完全可以在擴大更多,河朔既然受到契丹的滲透,那麼肯定會有很多術法人才不甘於為契丹人所困,選擇更好的環境就是必然的,淮右正好可以承接這一機會。

  江烽甚至還把心思放得更寬,設若河朔那邊真的局面糜爛,哪怕是尋常百姓,淮右一樣可以接納,澮壽二州現在有的是荒地可供開墾,所以他也把這個意思交代給了王邈。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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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0 00:13: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節 棘手

  王邈也沒想到自己這一次河朔之行竟然被賦予了這麼多的重要意義,但他也知道江烽已經部分接受了自己的意見,開始在有意識的做一些準備了。

  當然,王邈也同樣意識到自己也接受了江烽的一些觀點。

  淮右的確需要穩一穩,消化一下,積累一下,沉澱一下,讓獲得這三州膏腴之地和百萬人口如何來轉化為淮右軍的軍事實力。

  但是周邊形勢一日三變,尤其是淮北和吳地的亂局又牽扯到淮右,到底參與不參與,參與程度深與淺,什麼時候才更合適參與,都存在無數變數。

  最初王邈已經認定以淮右現在的情況,絕不適合參與到吳地之亂中去,哪怕廬濠二州再是可口,那你也得要吞得下,眼下淮右顯然沒有這份胃口。

  但江烽的話還是給了他王邈很大的觸動,不是你在發展壯大就可以立於不敗之地了,如果你的敵人對手比你發展更快,那麼你一樣會處於危險境地,而對於淮右來說,蔡州和南陽都是這樣的敵人和對手。

  蔡州目前的發展潛力顯然是強於淮右的,而南陽一旦緩過氣來,對淮右的態度會不會發生變化,甚至這兩家會不會聯起手來,都很難說,所以這種情形下江烽對外擴張的急迫心情,王邈也能夠理解。

  作為防禦守捉使押衙,王邈有資格參與瞭解整個淮右軍的總體構想,以及支撐淮右軍的各方面,對於當下淮右所面臨的困難和蘊藏的機遇王邈也能大致知曉。

  在王邈看來,之前自己還是小覷了淮右的潛力,尤其是陳蔚和崔尚談到了壽州窯發展規劃和澮壽二州的糧倉規劃之後,王邈對江烽的看法又複雜了幾分。

  一個不懂內政事務的統帥不會是一個高明的統帥,而一個不重視內政事務的統帥那就絕對不是一個合格的統帥。

  也就是說,一個統帥哪怕你不懂內政事務,但你必須要重視內政事務,起碼要安排自己的得力人手來抓好內政事務。

  王邈一直覺得江烽如此年輕能爬上這個位置,除了武道上有超人的天賦外,對軍事上也很有一套,加上機遇把握得好,所以才能有此造化。

  但是當陳蔚、杜拓和王煌等人都明確告知從壽州窯的構想到打造澮壽二州糧倉的規劃都是江烽主動提出來的時,他才意識到自己還是小瞧了這位貌似怎麼都不該有如此水平的防禦守捉使大人。

  或許這就是天降大任,或許就是天生貴種,除了這個解釋,王邈想不出一個寒門庶族出身的小角色,怎麼能有這般眼界野望,哪怕江烽對這些具體政務並不精通,但是他通曉,他明白其中份量,那就足夠了。

  在接下光澮壽防禦守捉使府押衙一職時,王邈還有些覺得自己有些冒險,但是在三日後啟程前往河朔時,王邈心中已經篤定了許多,而且更是下定了決心要用一個漂亮的結果了來證明自己能夠出任押衙一職絕非僥倖。

  *******************************************

  對於江烽來說,王邈的投效帶來的收穫是巨大的,大得超乎他的預料。

  在南陽的時候,他就知道王邈非一般的武將可比,雖然在武道水準上王邈比起楊堪甚至還略遜,但王邈冷靜睿智心性堅定的特點讓其頗有大將之風,在江烽看來,如果王邈能投入自己麾下,也許會成為另外一個楊堪。

  但在這一次王邈和自己的對話中,江烽覺得自己還是小覷了對方。

  王邈表現出來的思路眼界同樣讓江烽頗為驚嘆,與楊堪相比,楊堪更純粹一些,對軍事方面的能力也許更強,但是王邈卻有其自身優勢,那就是看問題他更綜合全面,更能通過單純軍事問題延伸到其他方面。

  尤其是王邈能夠通過分析淮右軍當下面臨形勢與淮右軍未來軍事行動之間存在的矛盾來將了江烽一軍,就不得不讓江烽對其刮目相看。

  相比之下,王邈能從河朔拉來一支騎軍反而再其次了。

  畢竟這樣一支不是淮右軍自身培養出來的騎軍,固然拿來就能用,單純的戰力甚至強於同等數量的淮右騎軍,但這支騎軍卻有很大弊病,甚至可能會變成一個變數,能不能將這支軍隊徹底融為己用,都還兩說。

  不過對於現在的淮右軍來說,一支也許日後是麻煩的騎軍,現在仍然意義重大,尤其是對震懾和對抗南陽和蔡州威脅,非常重要,所以江烽哪怕明知道這支軍隊到來可能會給淮右軍帶來一些隱患,那也得先接著。

  王邈給江烽的建議也讓江烽意識到淮右軍面臨的問題不少,而且極為棘手。

  歸根結底還是一句話,底蘊太差,根基太淺,地盤擴大了,勢力膨脹了,卻難以消化和融合,說到底,就是缺能撐起這個場面的人手。

  若只是一個澮州,倒也夠用了,有陳蔚總覽政務,有崔尚策劃軍務,再有杜拓王煌等人幫辦,軍隊有楊堪、張挺、秦再道、張越、丁滿、許子清等人,掌控一州,足矣,但驟然擴張至三州,頓時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甚至力不從心了。

  哪怕光州退讓,但卻無法徹底撒手,否則日後你再想要接回手來,那又是一場傷筋動骨的震盪,所以明知道澮州長史若是讓張璜來接手更合適,但江烽也不敢把張璜抽走,還得要靠這個老人來幫忙把光州牽住。

  而壽州那邊的情況就更複雜了,哪怕費盡心思讓三姓勉強臣服,但是在自己給梅田兩姓的承諾未曾兌現時,這兩家始終不會盡全力來輔佐支持自己。

  這一點,江烽知,梅田兩姓也一樣知,而如果過於放任鄭氏在壽州擴張勢力,有不符合江烽未來對壽州的規劃,所以現在也是兩難。

  江烽也知道要解決這個問題非一朝一夕之功,既需要時間,也需要多策並舉,但擺在自己面前的卻又是時間不等人,這番矛盾,也的確愁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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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郎茶飯不思?」許寧手中針線一抖,針尖紮了一下手指,一粒血珠滲出來。

  許靜趕緊拿過一方白絹遞給姐姐,「嗯,好像是那王九郎和二郎談過話之後,二郎的心情就不是很好,是不是長吁短嘆,前日來道藏所,他不要人陪,和我說話也是心不在焉,我就看他好像有心事。」

  細細擦拭了血跡,許寧秀眉微蹙,目光望向窗外,「怕是壽州那邊還有些讓他掛心吧?也不知道這回拿下壽州究竟是禍是福。」

  「阿姐何出此言?」許靜訝然,不解的問道:「壽州幾乎是兵不血刃拿下,這等好事如何還說禍福難料?」

  「嗯,有些情況你不知道。」許寧一時間也不好解釋,但她知道當下江烽的煩惱,「壽州雖然拿下了,但卻拖住了我們淮右軍不少兵力,可偌大壽州看起來風光,但急切間卻難以為我們淮右所用,這豈不是成了累贅?」

  「咦,二郎不是說有諸多構想,都是要通過壽州那邊來實現麼?」許靜自然也知道諸如壽州窯和壽州水軍等規劃,江烽對這些極為重視,為何反而成了累贅?

  「可這些構想能在短時間內轉化為二郎可用之物麼?」許寧反問。

  許靜反應過來,「阿姐是說下半年形勢會有變?」

  許寧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沉聲問道:「二郎和你說納你入門的事情了麼?」

  許靜臉頓時漲得通紅,吭哧吭哧半晌,搖了搖頭:「二郎提了一下,我沒搭腔。」

  許寧又好氣又好笑,「小靜,莫非你還想另嫁他人?若沒有這個心思,你也老大不小,你的同齡人早就生兒育女了,早就該嫁人了。我和二郎說了,早日納你和鞠蕖過門,二郎也需要早日有子嗣了。」

  許寧直截了當的話語讓許靜有些難以接受,雖說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但是涉及到自家婚姻之事,還是讓許靜感到一陣惶恐,尤其是阿姐提到了子嗣一事,更是讓她心慌意亂。

  「小靜,這一次阿姐禁足一年,其實就是一個例證,若是阿姐早嫁與二郎,並有子嗣,那麼阿姐的那番言語便不算踰越,對你來說也一樣,若是你有了二郎子嗣,那你去說這番言語便不算踰越,現在阿姐暫時無法嫁與二郎,只有你和鞠蕖先過門,而且你也應該清楚,二郎急需子嗣安穩人心,軍中諸將,還有州內大姓,也都或明或暗提過此事,你不會不知曉吧?」

  許寧的話讓許靜臉更是滾燙。

  羅真早就和她說過,讓她趕緊過門,說連鄧龜年都在說若是二郎無子嗣,這淮右便始終缺一根定心針,大家的心思始終就會躁動不穩。

  而對於淮右來說,早一日有子嗣,便早一日安穩人心,子嗣早一日成年,那領地內的人心便越發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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