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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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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瑞根】烽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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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2 00:19: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一節 保證

  擔保人?這是個什麼鬼東西?李昪沒來由的一陣惱怒,這廝是在調戲自己麼?

  自己拱手奉上了廬濠二州,這廝居然還在自己面前裝神弄鬼的玩花招,要自己保證楊溥一族的安全,他還要作保證人,這豈不是要讓自己拿出什麼具體的保證措施來,否則他這個保證人就不答應了?

  強壓住內心的不滿和怒火,李昪好歹也是沉浮多年的人主,面色不變,淡淡的道:「某倒是想聽聽,江大人準備如何來當這個擔保人,而某又該做些什麼才能滿足江大人這個擔保人的要求呢?」

  江烽何嘗不清楚此時對方只怕早就怒火中燒了,但他還得要把話說完,這談判本來就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相互之間本來就有一個博弈過程。

  若是真的李昪毫無顧忌,早就大手一揮,大軍就打過來和淮右軍打成一團了,何須這麼對自己忍讓?

  正因為對方也有忌憚之處,所以自己就必須要把這份力道用足,最大限度的壓榨出價值來,這就是談判的本質。

  本來淮右也不可能和對方成為盟友,所以哪怕達成協議,簽訂合約,那也不過是延緩了雙方之間的戰爭時間罷了,大家都得一個喘息之機,為日後下一場戰爭做準備罷了,江烽也相信只要有機會自己或者李昪都會毫不猶豫的投入到對對方的一戰中去。

  「太師莫惱,某這也是迫不得已,您也知道淮右和廬州這邊聯繫頗多,這日後廬州受某管治,牽絆甚多,某不希望日後這廬州紛爭不斷,這楊溥一族便是關鍵。」江烽也顯得很坦然,「古語云,成王敗寇,楊溥既然已經在吳地失敗了,便該退出歷史舞台,某可以勸楊溥將吳王之位讓給太師,也可以協助太師幫助遊說朝廷同意此舉,但是我們卻必須要保證楊溥一族的性命,所以某的意見是,要嘛將楊溥一族送往澮州,由某來保證其安全,要嘛送往長安,由朝廷來安頓其生活,但須得由太師一方提出保證。」

  聽得江烽稱可以勸說楊溥將吳王之位讓給自己,李昪心中也是大喜。

  饒是知道這背後肯定還有什麼條件,但他還是壓抑不住內心的興奮。

  楊行密自打建立吳國,楊氏一族在吳地的影響力極大,哪怕楊行密已經死了幾十年,其繼承人也換了幾個,盡皆是些庸人,但是楊氏一族的影響力依然不可小覷。

  如果楊溥主動將吳王之位讓給自己,也就意味著吳地的和平交接,尤其是有江烽這個保證人在場下,這種吃相就比自己抓住楊溥再行此舉要好看得多,這也是李昪最樂意看到的,甚至哪怕為此付出一些代價,也值得。

  「你想要什麼?」李昪是覺不相信江烽會好心到只為楊溥安全著想的,這個貪婪的傢伙絕對是另有所圖。

  「保證麼,自然是要對雙方都有約束力的,不如將和滁二州作為保證之物,若是五年內楊溥一族安全無虞,那麼和滁二州就交還太師,若是五年之內楊溥一族中有重要人物喪命,那……」江烽沒有再說下去。

  李昪怒不可遏,這廝,竟然如此?!

  得了廬濠二州還不滿意,竟然還要打和滁二州的主意?真是視自己為無物不成?

  「江大人,你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一點?真的就不怕把自己給撐死?」李昪臉色驟然陰冷下來,冷冷的看著對方。

  「太師誤會了,某絕無要和滁二州的意思,某的意思是不如請朝廷派出官員來管治和滁二州,這樣也可消除你我之間的嫌隙矛盾,亦可作為你我忠於朝廷的保證,太師覺得如何?」

  江烽語氣極為誠懇,絲毫沒有因為李昪的發怒而改變,這反倒是讓李昪有些起疑,如果真的讓朝廷派人來出任和滁二州的刺史和上佐官,那關中肯定是喜出望外的,這幾年,朝廷一直有這個意思,但是地方上的諸藩卻根本不予理睬,現在提出了這個由頭來,豈不是正中朝廷下懷?

  只是這朝廷直接掌管了和滁二州,對於江烽來說又有什麼好處?

  李昪也知道江烽和朝廷關係尚算和睦,甚至連光州刺史和上佐官都交給了朝廷任命,以此來換取朝廷對其的支持,現在又把這一手用到和滁二州來了,意欲何為?

  一時間也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但是李昪知道對方必有詭謀,「江大人,和滁二州關乎楚揚二州安全,乃某核心腹地,此事無須再提。」

  「太師此言差矣,和滁二州之前也非太師掌控之地,此二州乃是楊氏屬地,太師無非是擔心和滁二州被某掌握對楚揚二州構成威脅罷了,可某說了,由朝廷委派官員來,這能確保你我都安心,而且亦能安撫楊氏一族,楊溥一族也能安安心心在長安生活,太師也可以想像得到,只要這二州在朝廷手中,朝廷必定不會願意讓楊溥一族回吳地的。」

  不得不承認這廝的話頗有說服力,李昪發現自己心志也有些動搖。

  和滁二州都是小州,加起來也不過六縣之地,而且人口和富庶程度與楚揚潤常這幾州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語,自己擔心的也就是對方趁著自己無暇西顧時發起戰爭,若是讓朝廷來充當一個緩衝屏障倒也非不可接受之策。

  見李昪目光閃動,江烽知道這廝也有些動心了。

  蟻賊南渡之勢已成,這廝現在急於回楚揚二州迎擊蟻賊,而自己也一樣需要馬上處理掉廬濠二州,以應對淮北變局。

  蘇鐵傳回來的情報讓江烽頗為震撼,他沒想到蔡州竟然有如此決斷魄力,竟然敢在只拿下北潁州,而且自己還在著力牽制其行動時就敢大膽出擊亳州,可以想像得到,現在尚未完全穩定下來的感化軍絕對無法抵擋得住全力一擊的蔡州軍,江烽甚至敢斷定,只要蔡州軍傾力一擊,亳州的感化軍絕對只有崩塌的結果。

  正因為如此,江烽才迫不及待的要了結吳地戰事,否則陷在這裡,一旦袁氏拿下亳州,發現淮北甚至比自己想像的更空虛,不可避免的就要生出吞併徐州的野望。

  而殘餘的感化軍如果意識到他們無法獨立生存下去了,其中肯定有人會良禽擇木而棲,要選擇投靠袁氏,這就非常危險了,亳州可以失,但徐州絕不可以。

  覺察到李昪沒有說話,江烽也不相逼,二人就這樣比肩而立,看著被剷除得乾乾淨淨的河汊子。

  這本是草長鶯飛的好時節,江南早春景色,更是讓人迷醉,但是現在卻成了戰火紛飛的疆場,無論是那邊得勝,最後遭殃的都是這些被戰亂攆得四散奔逃的百姓,而一年之計在於春,這一季失去了收成,也就意味著四五月青黃不接的時候,又會有大量的流民產生,誰接手,都將面臨著這一難題,哪怕廬州這幾年平順,可民間窮苦甚久,升斗小民根本沒有存糧,只要有這麼一場戰爭,立馬就會讓他們瀕臨餓死的邊緣。

  要嘛為匪,要嘛變為流民逃荒,要嘛就只有餓死,似乎還真的就只有這幾個選擇。

  肥水繞城郭而過,一直向東南流入巢湖,又從巢湖的東南邊緣流出變為濡須水,成為廬州與和州之間的州境,一直到注入江水。

  這一線都是寇文禮的勢力範圍,也正因為如此,江烽才尤為看重寇文禮。

  這水軍第三軍成立之後,除了肩負特殊任務外,日後更重要的任務就是要掌控江水。

  要得江南,沒有一支強大的水軍力量不行,雖然現在看起來,接掌了壽州水軍和巢湖水匪的自己水軍力量已經算是強悍的了,但是江烽知道真正要圖謀整個江南,這點力量還遠遠不夠。

  連蟻賊都知道拉攏白水塘水匪了,越國水軍的力量更是不俗,加上諸如鎮南軍那邊大鐘、小鐘的水軍,還有潭岳、江陵那邊的水軍,都是佼佼者,自己日後的江南攻略還任重道遠。

  *******************************************************

  李昪最終也沒有給江烽一個肯定的回復就離開了,而且離開的時候似乎還怒氣衝衝。

  不過江烽卻能看出對方內心的猶豫。

  雙方都有底線,而自己的意見卻都為各方留住了底線。

  這事兒就能成。

  他不怕李昪不就範。

  或許還會有一些細節上的爭論,但那都不重要了,在江烽看來和滁二州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也是可有可無,吞下廬濠二州已經讓他有些消化不良了,再多,他也真的有些吃不消了。

  具體的細節,自然就交給陳蔚、崔尚還有王煌杜拓這些擅長朝堂交涉的人去辦理,但誰都知道時間很緊,也需要盡快把楊溥這邊的事宜搞定。

  但對於楊溥來說,能留一族人的性命便是最好的結果了,他自己應該很清楚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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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2 00:19: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二節 「閱兵式」

  接下來的事情似乎就有些順理成章了,

  隨著廬州城中守軍士氣的迅速崩潰,三方見面洽談也開始緊鑼密鼓的進行。

  雖說江烽和李昪這兩個主導者已經見面就大方向進行了定調,但是對於楊溥一方來說,肯定也是要「誓死」捍衛自身利益一番的,爭吵、謾罵、詛咒、恫嚇、威脅,各種手段都少不了,只不過這都不是江烽所需要去操心的事情了。

  既然已經無力決定此事,那麼廬州城迅速就成為一座撤防城市,淮右的騎軍、牙軍、第一軍、第六軍、第八軍都浩浩蕩蕩的開進了廬州城。

  按照和廬州守軍達成的協議,東海軍和淮右軍各率領兩個軍入城,分別駐守東城和西城。

  這也是經過一番爭執之後達成的妥協。

  原本東海軍希望能夠五個軍入城,但這遭到了江烽和楊溥一方的堅決拒絕,最後經過激烈爭吵之後,江烽和楊溥一方才同意了東海軍和淮右軍各派兩軍入城。

  之前來廬州江烽把自己手底下能調集起來的兵力全數調動了起來,面對李昪的東海軍、鎮海軍,如果你不能展示出一點兒肌肉,那麼你很難贏得對方的尊重。

  面對著黑壓壓走來的士卒,站在城頭的李昪、許文稹、馬仁裕、韓熙載等人也是神色複雜。

  東海左軍的第一軍和第二軍已經入了城,就駐紮在東城,他們也是假借要一晤江烽,所以才會在親衛的護衛下來到西城城門上,一觀淮右軍軍容。

  淮右的崛起始終讓人感覺有些霧裡看花,哪怕李昪和江烽親自接觸,除了感覺到此人武道水準已經步入小天位外,給李昪更多的還是此人膽大心黑,而且極為厚顏,倒是有些梟雄之色,只是其他方面要說此人有多麼傲人的風姿,也說不上。

  但有一點李昪和麾下眾將還是承認的,那就是淮右軍能抗住蟻賊和蔡州軍的進攻,尤其是敢和大梁軍一拼的蔡州軍過招,沒點底氣不行,他們今日就是想要看看這淮右軍如何能在群雄薈萃的中原立足。

  廬州乃是淮南大城,也是楊行密發家之地,作為州治的合肥,從三國時候就一直是江淮要地,作為州城,其城牆建設自然不會拉下,城高牆厚,巍峨雄峻,這也是為何東海鎮海兩軍數萬人圍攻始終未下的一大原因。

  寬敞的城門洞與南陽這些大都邑的格局相似,都是三門洞,其中主城門洞平素不開,只供軍隊調動使用和國君進出。

  而今日自然是城門洞大開,迎接淮右軍入城。

  事實上在之前丁滿已經率領了牙軍一個營提前進了城,這種情況下,起碼的安全防護還是要的,尤其是在目前廬州本身局面就還混沌不堪,楊溥雖然已經服軟,但是卻還不願意答應某些條件,同樣李昪也還是三心二意,江烽這邊也開出了條件,三方始終未能達成一致。

  三方各軍入城這也是一種姿態,表明是有這個意願來和平解決此事,但是在條件上卻要各自退讓一步方能成事。

  淮右方面也知道李昪一方來觀軍,這本來也是一種很正常的行為,作為談判方,要看一看淮右的真實底蘊,這不為過。

  江烽當然也不吝於這一表現,實際上哪怕李昪他們不提出此要求,他也會製造機會讓其一觀,當然他們主動提出來就更好了。

  整齊的部隊邁著齊刷刷的步伐走了過來。

  在這個年代,還談不上什麼真正像樣的閱兵,除開真正的戰爭外,大家對軍隊的直觀感覺都更多的是從軍隊行進間流露出來的氣勢來進行判斷。

  第一軍五個營,每個營五個都,也就是二十五個都的士卒,滿編滿員,就這黑壓壓的踏著腳步從西門外的直道行進而來。

  城牆內外早已經擠滿了士紳百姓,無論是誰都知道,淮右可能會在今日之後正式接管廬州,哪怕廬州城裡已經入住了東海軍的兩軍,但大家都知道那不過是為了增加談判的籌碼,無論如何,最終廬州城的歸屬是淮右。

  楊堪有些緊張。

  說實話,這種緊張,對於他自己來說還真是一件新鮮事兒,哪怕是袁無為的龍焰天王刀刀鋒臨頭,也沒有讓他這麼緊張過。

  無他,江烽給他的命令就是要在這入城這短短的兩里地間,製造出一個「閱兵式」的氣勢出來。

  什麼叫「閱兵式」?實際上也就是觀軍。

  但江烽提出的要求顯然不是尋常的閱兵那麼簡單,按照江烽的勾畫,那就是要在這短短兩里地裡走出淮右軍的風采,要讓廬州士紳百姓和東海軍、鎮海軍一幫將士們看看淮右軍是怎麼做到在中原立足生根的,憑的就是這份氣勢!

  這個要求實在太高,連楊堪都覺得太過棘手,難以實現,但是江烽以一個都為例,在短短的兩天時間裡就讓楊堪見識到了這位主君的天生奇才天縱不凡,讓他再一次佩服得五體投地。

  其實楊堪太過於拔高了江烽的本事,隊列訓練事實上早就在淮右各軍中推行了,只不過在這個時代中,隊列行進更多的是作為一種紀律培養的方式來進行,甚至連江烽也沒有覺得這個隊列訓練,尤其是對標準的嚴格要求有多麼重要,他只是將自己所瞭解掌握的這些東西一股腦兒的交代給了兵頭們,讓他們按照這個規則去進行訓練罷了。

  真正在這個時代的隊伍野外行軍中,既不可能保持完全一致的節奏,也不可能在步伐上完全要求一致,而所謂的正步行進更是意義不大,所以在淮右軍中,這種隊列行進更多的是作為軍隊初建時用於新兵的操練規範,尤其是對軍紀的強化訓練規範,到了後期的訓練中,則只作為尋常訓練科目中的一項來訓練了,甚至還比不上這個時代的陣型操練來得重要。

  對於一軍已經有著隊列訓練基礎的士卒,讓其在從未見識過現代隊列行進帶來的視覺衝擊的一幫人面前展示一番,江烽還是有這個信心底氣的。

  他以一都為例,通過強化訓練,這個時候第一軍良好的紀律性和服從性就顯現了出來。

  短短一天時間裡,一都兩隊一百人行進停止便頗有氣象,然後推而廣之到一個營,氣勢頓時為之一變,五百人,五個陣型走動起來,行進動作整齊劃一,尤其是在長矛兵和刀盾兵的陣型變化是展示出來的虎虎威勢,那種衝擊力和壓迫感撲面而來。

  楊堪雖然也對自己這幫部下知之甚深,但是卻從未見識過自己這一軍二千五百餘人在行進間竟然能走出如此氣勢,連他這個軍指揮使都被從自己面前走過這幫部下給深深的震撼了,以至於全軍走過之後,他腦海中竟然全是一幅幅手腳邁進,長矛高舉,刀盾壓身的剛烈之姿,半晌都難以回過神來。

  現在就該輪到李昪以及他的東海軍、鎮海軍一幫人感受這種氣勢了。

  楊堪獨自一人騎馬走在了第一名。

  斜跨在馬鞍後的兩隻戟袋上的冰王戟哪怕是藏匿於戟袋中,仍然能讓城樓上的眾人感受到這種氣勢。

  連江烽都意識到楊堪這傢伙的武道又有了進境,雖然還未踏入小天位,但是也只有一步之遙了,也許就是某個機緣,就能讓他一步登天,這大概也是楊堪急於尋求一戰的緣故吧。

  楊堪之後,便是緊隨而來的五營步卒。

  每營之前兩名軍官,營指揮使和副使,兩人並肩而行,盔甲和腰間的邯刀顯示出他們不一樣的身份,一手扶刀,一手揮動,昂然向前。

  而緊隨著他們的一營士兵被很巧妙的劃分為五個格陣,每一個格陣就是一都一百人,由兩個隊組成,每隊五十人,但之間幾乎沒有間隙,只有在每一都之間才有兩步距離,而都頭和副都頭則與士卒並行,走在對陣的左側。

  「唰!唰!唰!唰!」

  「唰!唰!唰!唰!」

  整齊劃一的步伐演變成為聲音,就是那種步調一致的響聲,初一聽起來不覺得什麼,但當二千五百多人的步伐走出同一個步調時,那種味道意境就完全不一樣了。

  西門外看熱鬧的尋常士紳百姓,城門樓上的好位置自然輪不到他們,他們就只能站在吊橋外周圍的野地裡,由於人太多,人群慢慢向前簇擁,一直要延伸出兩百步開外,但這也一樣阻擋不了老百姓的熱情。

  畢竟大家都希望這場戰事早一日結束,先前十多天的攻防戰,已經讓廬州城裡的老百姓驚恐欲絕了,現在他們終於可以盼得雲開見日出了。

  當跑在最前面喜歡樂呵看熱鬧的閒人們終於看到迎面而來的淮右軍時,先前的嬉笑打鬧,新鮮熱鬧感,準備著回去在家人面前炫耀賣弄的心思,都在這一刻徹底消失了。

  這是一隻怎樣的軍隊啊?!

  這幫最先看到第一軍走過來的閒人們,幾乎是用一種震懾、驚恐、畏懼在混合著太多不敢置信的心境看著這一堆堆士卒目不斜視的走過自己面前,留給他們的只是無盡的震撼和悸動,以及日後許多年的無法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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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2 00:19: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三節 與有榮焉

  目瞪口呆!

  瞠目結舌!

  呆若木雞!

  這些詞語用來形容站在城門口這幫看熱鬧的老少爺們兒無疑是最恰當不過了,他們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這樣一幕。

  舉手,抬足,目視前方,長矛斜扛在肩,圓盾斜挎於左臂,右手持刀,就這麼昂首挺胸的走了過來。

  唰!唰!唰!唰!

  就是這種齊刷刷的聲音,沒有多餘的雜音,偶爾傳來一兩聲犬吠,那是被這種氣勢給震得嚇住了的野狗想要掙脫這種讓人窒息的氛圍。

  他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一支軍隊,以這樣一種方式行進,也從來沒有想到過會看到這樣一支軍隊以這樣一種軍容出現在他們面前,雖然他們知道可能他們日後會被這樣一支軍隊的首領所統治,但是這種直面帶來的衝擊力還是立即就粉碎了他們的心防,讓他們產生不了任何抵抗的情緒。

  這種衝擊波由近及遠,伴隨著第一軍的迅速邁進,從西門外兩里處開始,沿著直道,迅速向城門處傳遞。

  所有人都哈著嘴,脖頸僵硬,目光呆滯,甚至連哈喇子流出來都不自知,手裡或許還持握著什麼東西,被人踩住了腳也不在意,就這麼瞪著大眼,眼睜睜的看著一隊接一隊,一堆接一堆,從自己面前走過。

  夾道而行。

  撲面而來的氣勢幾乎可以讓任何一個敢於阻擋在面前的人或物被踩得粉碎!

  這是給李昪的第一印象。

  站在城門口樓上的李昪此時的胸中就像是被塞了一把沙子,乾澀難受得不行,雄勁強大的氣勢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想說的點兒什麼,但是卻覺得自己甚至無法扭頭。

  明知道身旁就是江烽,但是卻無法轉頭,他不知道自己還有無勇氣去面對這個傢伙,他怕自己在面對對方時,忍不住會答應對方提出的更苛刻條件。

  但這還不夠。

  在距離城門三百步處,軍隊開始變陣了。

  伴隨著前營第一列兩名營指揮使的高聲怒吼:「一!二!」

  猛然間兩人齊步變正步,而隨後的所有人都緊隨著兩人怒吼:「一!二!」

  左腳猛然向前提出,然後狠狠壓下,腳掌擊打在地面上,微微震動,頓時浮起一陣黃塵,哪怕是早就用細水潑灑了,一樣無濟於事。

  長矛手長矛倏然向前推動,右手持柄頭,壓於腰間,左手持柄桿中央,斜指前方,正好處於前方袍澤的頭頂上方,銀晃晃的矛頭更是耀人眼目。

  刀盾手一樣變幻著自己的動作,盾牌猛然提起,豎立護於左側的肩部和胸部之間,右手的橫刀則揚起橫擔於肩上頸後,擺出一副隨時可以投入戰鬥廝殺的姿態。

  「啪!啪!啪!啪!」

  從「唰唰唰唰」變成了「啪啪啪啪」,聲音的變幻不僅僅是以為步伐速度的加快,更意味著氣勢的變化。

  從先前的整齊劃一,令行禁止,變成了現在的威武雄壯,氣吞萬里如虎!

  這一變化更是讓西城門上下左右的士紳民眾,乃至城樓上的東海軍、鎮海軍將領軍官,甚至還有部分廬州守軍的軍將代表都為之顫慄!

  那股子驍勇好戰勢不可擋的氣勢,哪怕是他們站在城門樓上,一樣撲面而來,甚至無法抵擋。

  這一個個士卒,面容平靜,宛如被海浪瀑布沖刷之後的岩石,堅毅而沉穩,腳步齊整,邁步前進,經歷了血與火的淬煉,任何東西擋在他們面前,都會被他們摧毀,被他們碾壓成碎末!

  每五個小方陣構成了一個大矩形方陣,代表著五個都組成的一個營,而五個營,二千五百餘人,則成就了現在的第一軍,就這麼氣勢如虹的邁步踏進而來。

  似乎連廬州的整個西城門似乎都在這種震撼人心的腳步聲中微微發顫,棕黑色的盔甲和袍服,唯有腰間的腰帶和肩頭肩袢以及頭庫方能看得出士卒軍官們之間的細微差別,但是在這一眼望去,那就是一塊棕黑色的巨大岩石,黑壓壓的碾壓而來。

  整個廬州西門,此時一片寂靜,無論是尋常百姓還是官吏軍將,都這麼屏住呼吸的看著這一列如同蜿蜒黑龍般的軍隊行進而來,那一股子溢出來的氣勢,甚至讓許多士紳民眾都有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這樣一支軍隊將會是執掌我們廬州君上所有,而它將肩負起護衛廬州護衛自家的重任。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隨著逼近城門,兩名帶隊軍官的大喊,士卒們再度高聲怒吼,這一刻氣勢達到了鼎盛,整個上下內外都被這種前所未有的氣勢所籠罩,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懾服在這種氣勢之下。

  許文稹、馬仁裕、韓熙載等武將臉色都變得異常難看。

  他們當然不會輕易被震懾到,或者說即便被震懾到,之後第一時間也會想到如何來應對。

  這簡直就是經歷過千軍萬馬錘煉砥礪,從血海刀山中拚殺出來的一支不敗鐵軍!

  此時他們心中也是複雜異常,他們知道淮右第一軍不凡,否則不會連克蟻賊和蔡州軍,連袁氏青年一代中的第一人都為此折戟,但是也沒想到淮右第一軍竟然厲害到這個程度,這一趟走出來的氣勢簡直就要人畢生難忘。

  他們不知道淮右軍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但他們知道如果淮右軍九個步軍,如果個個都有這種水準,恐怕東海軍和鎮海軍就真的要馬上考慮該如何從廬州城下完身而退的問題了。

  即便是這樣,一樣也讓許文稹他們為之膽寒心顫。

  要知道淮右第一軍成軍時間也不過兩年多,哪怕經歷戰事在慘烈殘酷,但鑄就這樣一支強軍,依然能夠說明淮右軍高層的治軍有方,假以時日,只要淮右軍有那麼四五個軍能達到這種水準,只怕整個江南就有難了。

  轟然邁進的腳步聲,就這樣帶著節奏的畢竟西城門,站在城門樓上的人似乎都感受到了城門的搖晃,這不是一種臆想,而是真實的感受,是氣勢上衝擊帶來的心理搖晃。

  這種場景對於江烽來說卻實在沒有太多的刺激感受,蓋因前世各種閱兵他在電視上見得實在太多了,各種無死角的觀看,那種氣勢根本就不是眼下這種淮右第一軍所具備的。

  淮右第一軍雖然經歷了一兩年的隊列訓練,但是這只是作為一種基本素質和紀律訓練來進行,達到一定水準之後,就只是常規的保持一定頻率的訓練了,以前也沒有經歷過超過一個營的整體隊列訓練。

  這一次江烽就是專門讓他們以軍為單位進行了幾天的整體強化訓練,要說這水準有多高,江烽真還不覺得。

  在他看來,換在前世,隨便哪個野戰軍或者武警部隊的新兵,操練三個月下來,水準估計都比這幫人高,只不過這個時代的人從未見過這種將氣勢和勁道發揮到了極致的齊步正步走以這樣一種集體走秀的方式展示出來,這種新穎的視覺體現,絕對是讓這個時代的人為之震撼莫名。

  而且這隊列走得好,未必就真的在戰場上表現好,這一點只有江烽心知肚明,但是這股子氣勢的表現出來,卻真正達到了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威力。

  江烽看了看四周,包括己方的將領們,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估摸著,日後這幫人都會對隊列訓練視若至寶了,就憑能練成這份氣勢,都值!

  二千五百人一個步伐的邁進,讓整個西城牆都為此顫抖,這是實實在在的震動顫抖,而非心理感應了,這種共振甚至可以讓一座橋樑垮塌,所以在逼近吊橋時,帶隊兩名軍官轉換了步伐,一直到最後一個方隊進入城門洞後,才又開始變為正步。

  城內的局面比城外更為不堪,全城士紳民眾都被這一場齊步正步走秀給徹底征服了,沿線的所有大街小巷,擠滿了人,他們都爭先恐後的想要來看一看號稱淮右第一軍的風采,而他們也絕沒有失望。

  江烽也知道,這個時候混跡在廬州城裡的各方探子斥候也絕不會少,像越國、蟻賊、蔡州、南陽、徐州,甚至像更遠的閩地、鎮南軍、潭岳都肯定有人,他就是希望達到如此效果。

  而更好的效果則會隨著廬州城裡的這些商賈旅人的離開而四處傳播,這也是江烽極為樂意見到的,這種信息的擴散,甚至可能還會有推波助瀾的擴散,將會極大樹立起淮右軍堅不可摧的形象,無論是在心理上還是戰鬥意志上,對己方,對敵人,都會起到很好的效果。

  整個「走秀」持續了接近半個時辰才完成。

  毫無懸念,全城轟動。

  隨後的相當長一段時間裡,廬州城裡的士紳民眾茶餘飯後討論的話題都是淮右軍的強大威力,都在尋摸著這支軍隊是如何「鑄就」,為什麼會有如此凶悍狂霸的氣勢,甚至連廬州的治權易手,連李昪的大軍撤離返回,都難以勾起士民們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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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2 00:20: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四節 融合

  不得不說楊堪的第一軍展現出了自己的無敵雄風,尤其是在進城時流露出來的驍悍氣勢,真正征服了見到這一場景的任何人。

  而後的牙軍和騎軍,雖然不及第一軍,但也算差強人意,倒是剛剛完成換裝的第六軍和第八軍則是趙文山和羅鄴親自帶隊壓陣,這兩軍都是來自盧龍和成德的老軍,在抵達壽州之後,正式更名為淮右第六軍、第八軍,幾乎而第七軍和第九軍則因為儲存的武器和盔甲不足,無法完成全面換裝而押後。

  第六軍和第八軍幾乎把淮右這一年來好不容易通過購買、製作儲備起來的軍用後備物資一下子消耗精光,當然,在完成了換裝之後,第六軍和第八軍也是士氣大振,雖然在士卒年齡結構上有些偏大,但是其表現出來的暴烈剽悍氣勢卻是一望可知,所以這兩支軍隊也被江烽拉到了廬州,用作鎮場子用。

  只不過在看完了第一軍的進城儀式之後,李昪及其麾下眾將的心態就已經有些失衡了,甚至直接就離開了城門樓返回了自家營房,大概也是不願意再看淮右軍的表現。

  牙軍的表現絲毫不亞於第一軍,但是骨子裡的那種鐵血味道卻欠缺了一些,無論是江烽,還是楊堪、丁滿都知道,這是就是差距,隊列走得再好,不意味著你上陣就能表現優異,第一軍那是真材實料,而牙軍則只能說是訓練刻苦,基本戰鬥力形成,真正要想達到第一軍的水準,還差得遠。

  騎軍和第六軍、第八軍都只是遠遠的繞城一圈便在西門外紮營,這也是和李昪那邊商議的結果。

  「君上,我估計談判的進度會比我們想像的更快。」丁滿和秦再道心情都很複雜,既高興,又有些嫉妒。

  在看了第一軍的表現之後,他們都很清楚各自與第一軍的差距,這種差距別無他法,需要通過生死搏殺方能凝練鑄就。

  「哦?何以見得?」江烽坐在胡椅中,示意大家隨意入座,含笑道。

  「君上沒見著李昪和他麾下眾人那種神色表情?嗯,不好形容,那是一種有些迷茫悵惘的模樣,大概是被第一軍的表現給震得不輕,想不通第一軍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吧?」丁滿很少有這麼多話的時候,不過今天顯得有些興奮,「他們肯定會掂量一下,交惡咱們會帶來什麼後果。」

  「別把許文稹他們想他們簡單。」楊堪搖頭,「這些人都是久經沙場的宿將,不是光憑一點虛架子就能唬住的,或許當時他們有些發蒙,震懾住了,但只要下來細細回味,就會回過味來,氣勢足並不代表一切。」

  「七郎,你這就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了,難道說第一軍就只有氣勢?」丁滿不滿的道。

  「也不是這個意思,但是他們只要仔細品味,肯定悟得出其中門道來,尤其是像許文稹、馬仁裕這些人,都是見過世面的悍將,他們明白戰鬥力的確和士氣有很大關係,但是卻不是絕對,而第一軍也的確表現出了強悍的氣勢,但要說就真的就天下無敵了,他們肯定會有一個評估,我們也不能妄自尊大。」

  楊堪今日的態度倒是讓其他人都有些意外,這傢伙以往都是霸氣四溢的,今日卻格外謙虛啊。

  「喲,七郎,今天你像是變了一個人啊,不妄自尊大,但也不能妄自菲薄吧?」秦再道也笑著插話:「說實話,看了第一軍的表現,才覺得我們騎軍和第一軍還有差距,對了,君上,騎軍只有我們騎軍第一軍,要真正發揮出戰力,遠遠不夠,之業和文山他們兩位剝離出來的騎軍也有兩千來人,而且盡皆是精悍老卒,以某之見,完全可以組建二軍騎軍,而且此事宜早不宜遲,還請君上早作決斷啊。」

  江烽訝然,瞥了一眼坐在秦再道下首的羅鄴和趙文山二人,他沒想到秦再道居然會主動提出要新建二軍騎軍。

  成德軍和盧龍軍抵達壽州之後就馬上進行了整編,這也是成德軍的軍頭趙文山和盧龍軍的軍頭羅鄴、張寅等人提出來的,既然來了淮右,那麼他們也就一門心思要在淮右博個出頭,這麼多兄弟,攜家帶口都到了淮右,也就是要在淮右生根發芽了,那當然要博個封妻萌子,所以接受整編,盡快形成戰鬥力,就是正份兒。

  盧龍軍比成德軍數量要略多一些,加上傷兵歸隊的大概在五千多人,而成德軍略少四千多不到五千人,加上隨家眷而來的一些子弟也有意要入軍,除開一些的確年齡和身體狀況已經不適應軍隊生活的,算下來,居然有一萬一千人左右。

  按照慣例,淮右將其中的步卒大概在六千多人左右,淮右為其補充了接近四千後備兵,組建為第六軍、第七軍、第八軍、第九軍,另外四千多騎兵則只有兩千多不到三千匹戰馬,而且不少都是老弱羸馬。

  因為戰馬欠缺數量太多,加之時間緊迫,所以江烽尚未敲定。

  本來是打算等到廬州戰事結束之後再來商議此事,沒想到秦再道卻主動提出來了。

  之所以需要商議,江烽也是考慮到了淮右現有的騎軍。

  雖然秦再道也是騎軍出身,但是其麾下的士卒大多都是從步卒改為騎兵,若是論實戰能力,哪怕這一兩年騎軍苦練,但是實事求是的說,距離真正合格的騎軍仍然有相當差距,尤其是與此次前來的河朔騎軍相比,仍然有明顯的差距。

  「再道可是有什麼好的建議?」江烽也知道騎軍的整編新建勢在必行,但是他需要照顧秦再道的情緒,他想看看秦再道的真實想法。

  「君上,淮右現有騎軍雖然在某麾下日夜苦練,但是某以為與河朔騎軍相比仍然有若稚童,所以某懇請,將現有淮右騎軍與河朔騎軍進行混編,擇其優異者,組建二軍或者三軍騎軍,並儘可能讓這三軍熟悉訓練,尤其是要以實戰來磨礪,方才能讓騎軍迅速成長起來。」

  秦再道的話讓江烽也頗為觸動。

  雖說隨著淮右的實力迅速膨脹,許多人已經有越來越跟不上步伐的感覺,但是江烽一直覺得,武道水準不是最重要的,關鍵在於這些老兄弟的心胸、眼界乃至指揮能力能不能跟上淮右的成長。

  現在看來,固然有些人已經跟不上了,但是有些老兄弟仍然在奮勇追趕並跟上,還有的人則主動選擇更適合自己的路徑去探索。

  秦再道就屬於努力追趕並跟上這一撥。

  武道上,秦再道的進境不算慢,當然要和自己以及諸如楊堪、張挺這一類極有天賦者相比,肯定不如,但是其進境仍然算是很快的了,而且根基打得極為深厚。

  而今天他的表現也證明了原來的老兄弟依然不差,足以給他江烽撐起場面。

  「哦,再道,你這可是和之業、文山他們商議過?」

  雖說一入淮右,便再無其他之分,不該再有其他幹連。

  論理現在羅鄴只是第六軍指揮使,趙文山只是第八軍指揮使,剩餘下來的騎軍將士已經全數交給了防禦守捉使府,由行軍司馬崔尚來負責安排點編整肅,最後來確定去向,但是江烽也知道這裡邊人情世故也是免不了。

  像一起從河朔過來的,而且大夥兒原來都是追隨羅鄴、趙文山,不可能就這麼簡單的把這層關係割裂,所以江烽還是很尊重的詢問了一句。

  羅鄴和趙文山齊刷刷起身拱手:「回君上,秦指揮使和某二人提起過,但此等事務乃屬君上和行軍司馬、衙推大人商議確定,某等不敢插言。」

  這二人倒是頗懂規矩,或者說老於世故,知道這種事情越少插話越好,雖說這位主君看起來很大度,但是涉及到軍權,尤其是二人剛入淮右,最好還是少發聲,這也是王邈專門交代過二人,不要去過問不該自己過問的事情,淮右從來不會虧待忠誠者。

  江烽微笑了起來,似乎是對二人的謹慎有些不以為意,「嗯,就算是我問你們二人,想聽一聽你二人的意見吧。淮右對騎軍建設並無太多經驗,你二人長期在河朔,與沙陀人、契丹人這些胡人頗多交鋒,應該明白一支騎軍該如何最快最有效的建立起來,士卒我們有了,戰馬我也會很快從夏州、甘州等地購入,但如何高效的建立起一支能打仗,尤其是能打硬仗,能打勝仗的騎軍,我並無太大把握,所以你二人盡可盡抒己見,不必顧忌什麼。」

  羅鄴和趙文山二人面面相覷,又看了一眼上首的秦再道,秦再道眼中卻滿是鼓勵之色,猶豫了一下,還是羅鄴最後一咬牙開口:「君上,此事某與文山曾經和再道兄探討過,以目前淮右練騎軍之法,不是不行,一來,時間上恐怕來不及,二來,損耗太大,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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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節 逍遙津

  「哦,願聞其詳。」江烽神色不變,雖說打造一支屬於淮右自己的騎軍是自家的心思,但是他也並非聽不進人言的人主兒,羅鄴和趙文山都是河朔悍將,這麼說肯定有其道理。

  「君上,騎軍和步軍不同,其中一個最大的問題就在於其行進方式,步軍是用兩條腿走路,這人一生下來就是靠兩條腿走路,所以這無需訓練,自然就會,但是騎兵不一樣,騎兵要解決的問題首先就是騎乘戰馬的問題,對於一個尋常旅客,要學會騎馬乃至順利的旅行,也許一年半載足矣,但作為一名騎兵,這遠遠不夠,三五年能讓騎術精湛已經是非常難得或者說有一定騎行天賦的了,尋常人要真正達到騎術精熟,並能雙手脫韁飛馳而不受影響,起碼要六到八年,也就是說要六到八年的訓練,才能夠完全勝任在戰馬上劈、砍、削、刺、抹、挑等基本戰術動作,……」

  羅鄴解釋得很詳盡,不愧是大家出身,講述的內容也是通俗易懂,詳略得當。

  「以某來說,某家中便有馬場,自幼便開始騎馬,從九歲開始算正式騎馬,十四歲便開始在馬上習弄兵器,十六歲才算是勉強成為一名合格的騎兵,一直到二十歲才稱得上真正精熟馬術與武技,但要說成為一名合格的騎將,也是二十五歲之後才敢說,……」

  「像淮水以北,本身不產良馬,諳熟馬術者不多,而對於平常士卒來說,要讓他們從步兵變成騎兵,他們的年齡已經過了最適合習練騎術的時候,除了本身就有良好武道基礎者外,其他人就算是花上三五年也很難達到讓人滿意的騎術水準,……」

  「而像北方,尤其是河水以北地區,本身產馬,且大部分人少年時代便開始騎馬,大多數人迫於生計,為人放牧或者充當商隊趟子手,那都是片刻離不開馬,在塞外,無論胡人還是漢人,那更是經年累月生活在馬上,所以為什麼胡人在騎兵上的優勢最為明顯,就是因為他們從一出生就在馬背上,……」

  「這些人比起我們淮右騎軍,天生就多了十多二十年騎馬經驗,就憑這一點,我們現在的淮右騎兵就難以趕上,所以屬下以為我們要扭轉這個不利局面,就應當揚長避短,兵員可以考慮從河朔、平盧、幽燕甚至塞外等地招募,馬匹西北或者幽燕這邊均可,以君上之胸懷魄力,屬下認為要招募三五千甚至更多的騎兵士卒不在話下,尤其是在當下的情形下,……」

  羅鄴這番話說得相當順耳,無論是江烽,還是其他人,都聽得十分舒服,不過對於羅鄴最後提出還是應當想辦法從河朔、平盧這些地區通過直接挖人的方式來充實淮右騎軍,江烽倒沒有明確表態。

  給出了建議之後羅鄴倒是沒再多說,他也知道這些話有些犯忌諱,淮右本地騎兵水準很難達到最好,必須要河朔或者平盧那邊的兵源來訓練,這種觀點能不能被人君接受,還不僅僅是感情問題,也還涉及其他,羅鄴也隱約知曉,但他覺得自己問心無愧。

  商議散了,江烽卻獨自陷入了沉思。

  淮右騎軍的問題需要得到正視和解決了,連秦再道都意識到騎軍的兵源和訓練需要改弦易轍,對於具有一定武道水準者,這不是問題,一切問題都可以克服,但尋常士卒就不一樣了,而騎軍更多的思考尋常士卒充實起來的。

  羅鄴冒著一定風險進言,估計進了言之後也許還會有些小後悔,擔心自己會不會有其他看法,不過江烽對此倒不太在意。

  就目前來說,最好的兵源的確是來自河朔,平盧局面還算穩定,要想在平盧募兵,遠不及在河朔和泰寧軍轄下方便快捷,甚至開銷也更小。

  這些地方的騎兵兵員大多是自小接觸馬匹,比起淮右許多騎兵都是成年之後才來學騎馬,這無疑就多了許多年的經驗,這一點,尤其是幼年就會騎術,是成年學騎射完全不能比的。

  秦再道也就是對比了河朔軍的騎軍水平,才深刻感受到了這一點的,也才會向自己提出這一要求,從這個角度來說,秦再道還算是很有胸襟和氣魄,甚至敢於提出放棄現有的淮右騎軍大部分,轉而由河朔騎軍為底子來建立淮右騎兵。

  當然秦再道也意識到了一支騎兵力量如果完全由河朔騎兵組成的敏感性,這不利於江烽的控制,同時像羅鄴和趙文山對河朔騎兵影響力太大,也需要考慮進來,所以他也很委婉的提出,可以打亂混編,保留部分老淮右騎兵。

  江烽沒有秦再道那麼敏感,他也感覺到了,這種敏感性,甚至自己麾下諸將都比自己更敏感。

  事實上像自己麾下諸軍,除了第一軍是固始軍老底子和大梁系軍官組合而成,勉強算得上是自己的嫡系外,甚至連楊堪也是大梁將。

  其他諸軍,第二軍、第三軍雖然是由許子清和張越帶領,但兵源大多來自淮北流民,第四第五軍情況相若,水軍清一色來自壽州,現在的六七八九軍更是全由河朔軍底子打造而成。

  他很清楚,自己白手起家,既無家族背景淵源,也無其他更多資源輔佐,要想在這個亂世中迅速成長,只有借他力為己用,這種做法最大的弊病就是需要兼容並蓄,自己要讓這些力量為己所用,並且逐步融入成為自己的嫡系,無他,就是用利益將他們與自己捆綁在一起。

  而利益何來?唯有考戰爭奪取地盤,剝奪這些地盤上不為己所用者的利益來滿足己方利益群體的需求,就這麼簡單。

  一直到現在,自己做得還不錯,這和淮右一帶周邊的勢力都不是很強,或者說受到了較大削弱有很大關係,從這個角度來說,江烽甚至還需要感謝蟻賊。

  轉來轉去,還是回到騎兵這個原點上,江烽覺得自己還是應當接受秦再道和羅、趙二人建議,重組淮右騎兵,目前可以依託河朔騎兵組建,但是下一步的招募則不限於河朔,泰寧軍亦可是重點。

  之所以把目光放在泰寧軍,是因為從去年下半年開始泰寧軍面臨著一個極其困難的局面。

  連續的水旱災害,鄆州、兗州這一帶本來就是靠天吃飯的地方,加上泰寧軍素來就不善於經營地方,泰寧軍轄地一直是寅吃卯糧,加上前年的與大梁一戰,幾乎徹底拖垮了泰寧軍的財政,雖然幾經加稅,但兗鄆之地奔愛就不富庶,所以頓時就爆發了大規模的暴動騷亂,大量的農民向周圍逃亡,泰寧軍甚至連就食都困難,不得不向平盧軍和淮北借貸,但平盧軍自身也不好過,杯水車薪,淮北更是自顧不暇,所以現在的泰寧軍幾乎就是處於歷史最困難時期。

  甚至連大梁那邊傳來的消息稱大梁政事堂和崇政院內部都在討論坐觀泰寧軍自行崩潰之後,是否接手兗鄆,而反對接受兗鄆的意見居然佔據壓倒性的上風,足見兗鄆諸州的困難程度。

  這種情形下,如果能有合適的機會來挖牆腳,未嘗沒有可能。

  當然江烽覺得這還可以和自己的徐州攻略聯繫起來,這將是一個系統性的大戰略。

  ********************************************************

  「這便是逍遙津?」江烽背負雙手,看著眼前這座古渡口。

  肥水靜靜的東流而去,繞著合肥城而過,這一帶地勢平坦,河汊眾多,葦荻茂密,春日裡更是枝葉搖曳,婆娑生姿,很有點兒詩情畫意的氣息。

  「嗯,當年張遼在此鏖戰孫吳,險些將孫權斬於此。」楊堪點頭道。

  「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江烽隨口吟誦了一句杜牧的詩,有些感喟的道:「以北征南始終佔據居高臨下的優勢,我們淮右的地理位置居於江淮中原之腋下,不可謂不好,但是若是要有所作為,卻需要突破現在的束縛。」

  「君上可是在考慮渡淮?」楊堪是最瞭解江烽的心思的,也是江烽最堅定的擁躉。

  「還是七郎知我,眼下吳地大勢已定,吾觀李昪與蟻賊之戰會曠日持久,楚州的爭奪恐怕會超出想像,秦權非想像的那麼簡單,也許他不會再甘於當一流寇了啊。」江烽平靜的道:「我們對吳地就是坐山觀虎鬥,但我們更要有我們自己的路要走。」

  周圍的親衛們都警惕地四處觀望打量,江烽這一次也是專門和楊堪來探討一些事情。

  在諸將中,最有大局觀的莫過於楊堪和王邈,而張挺眼界雖然也不俗,然其喜出奇兵,在戰略上,江烽仍然主張奇正相合,以正為主。

  現在王邈坐鎮潁上,張挺逗留濠州,唯有楊堪算是武將中與自己最為相得的,所以江烽很想聽聽楊堪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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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節 定謀

  和江烽接觸了這麼久,楊堪對其內心所想也是頗為瞭解,他對江烽取吳地是作為日後爭霸中原的基礎一法十分贊同。

  自中唐以來,中原之地兵禍連綿,安史之亂,黃巢之亂,整個中原已然殘破不堪,加上北方諸胡南下之勢日急,侵略如火,紛亂不休,相比之下,江淮江南雖也有戰亂,但其規模和荼毒程度遠不及中原,民眾尚能苟存。

  照理說,取江淮江南本是應有之意,尤其是淮右目前已經具備了此等機遇,奪下廬濠二州,兼有水軍之利,東征南略,皆有進退之法,假以時日,必能成一方之霸。

  但江烽卻一直不忘要北進,甚至不惜與目前已經露出崢嶸頭角的蔡州袁氏爭雄,這一點是被淮右大部分將領所難以理解的。

  唯獨楊堪和王邈則不然。

  楊堪一直對大梁北面的河東深懷警懼。

  在他印象中,大梁無數英雄豪傑,兵力更是超出晉軍一大截,卻始終在河東晉軍面前處於下風,尤其是在近十年來,大梁對上大晉,始終居於守勢,河東鐵騎縱橫馳騁,攻略如火,大梁幾乎每一次對陣都要付出高於對方兩成甚至三成的代價才能勉強抗衡,這種天平正在越來越向河東晉軍傾斜、

  這也不僅僅是河東晉軍的鐵騎戰鬥力更強,而是大梁的暮氣和疲態正在浸潤著往昔不可一世的梁軍,楊堪不敢想像,一點大梁某一日再也無法抵擋得住越來越強勢的晉軍,一旦晉軍擺脫了吐谷渾人和黨項人的牽制,誰還能抵擋蜂擁南下的沙陀鐵騎?到那時候,只怕中原就會成為一片滾沸之地。

  和楊堪擔心沙陀晉軍不一樣,王邈更擔心契丹人。

  與楊堪對河東沙陀人的瞭解不同,王邈也更瞭解契丹人,尤其是在前兩次去北地一行之後,他對契丹的擔心已然超過了自己的家仇,這也是他為什麼一力要讓江烽儘早北進佔據有利地勢的主因,這一點甚至超過了他自家的私仇。

  這幾年契丹人從北方大舉南下的勢頭讓王邈極為震驚。

  三十年前只能說有契丹人生活的平州、薊州、檀州,現在早已經成為契丹人的大本營,而往日僅有零星契丹人存在的幽州、易州、滄州、莫州、灜州、深州,甚至是更南的冀州、德州,現在都出現了大量的契丹人。

  他們全在這裡經商牧馬,作威作福,而盧龍和成德兩軍懾於契丹人現在氣焰,竟然忍氣吞聲,而這又更刺激了契丹人南下的野心。

  在王邈看來,如果不盡快加以遏制,不出十年,整個河朔就會成為契丹人的天下,三十年內,契丹人就會南下到整個中原。

  王邈和楊堪探討過,兩人都認同目前北方的局面已經日益惡化,胡人極有可能會繼五胡亂華之後再度大舉入侵中原,甚至可能比五胡亂華時作亂更烈,只不過兩人認為的最大威脅有異,楊堪認為最大敵人仍然是沙陀人極其附庸的漠北雜胡,而王邈則認為契丹人已經超過了沙陀人成為漢人最大的威脅。

  基於此,兩人都把江烽視為了未來抵抗胡人入侵中原的主心骨。

  楊堪和王邈都不是輕易認可人的尋常之輩。

  可以說他們對江烽的認可到信服,都有一個過程。

  江烽的膽魄和手段讓楊堪折服,江烽的眼界和野望則讓王邈佩服,正是基於這些因素,二人慢慢的對江烽產生了信心,認為江烽絕對是中土霸主最有利的競爭者之一,值得他們追隨,否則他們怎麼可能捨棄自身條件而義無反顧的加入江烽麾下,並且殫精竭慮的為其效命。

  江烽也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偏安江南一隅是絕不可取的,前世的南唐李煜就是典型,被趙宋所滅,甚至還得要把自己妻妾奉上,而趙宋卻又在北方的遼金兩個胡族政權打得狼狽不堪,最終兩個國君都要作階下囚,可見要守中原,必控北疆這一原則不可違,甚至只能通過以攻代守的方式,不斷向外開疆拓土,才能確保中土的平安。

  但要爭霸北地,單靠淮右這點實力遠遠不夠,事實已經證明,要想在中原爭霸,或者說要想取得對北方胡族的戰略優勢,僅僅是軍事實力強悍或者經濟基礎雄厚都是不夠的,必須要具備強大的綜合實力,方才能在對北方胡族的戰爭中佔據上風。

  漢代對匈奴的戰爭就是典範,若非文景之治帶來雄厚實力積累,劉徹豈能連續發動對匈奴的戰爭?但如果有雄厚的經濟實力卻不轉化為軍事實力,那麼一旦時機逆轉,等待你仍然是滅亡的命運。

  軍事實力需要依靠經濟實力來積累,而經濟實力需要轉化為軍事實力來體現,這才是這個亂世爭雄的不敗真諦。

  所以江烽之所以要選擇拿下壽州和廬濠二州,就是因為只要拿下這三州,以壽州、廬州、濠州為核心的淮南糧倉兼淮右商埠就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這裡水道縱橫,湖沼眾多,交通發達,工商業繁盛,可以為自己日後爭霸中原提供雄厚的糧食和錢銀基礎,尤其是糧食這一在這個時代關乎命運的命脈就掌握在自己手中了,只要有足夠的糧食,江烽就可以獲得源源不斷的兵源,哪怕遭受那麼一兩次重創,他也有本錢捲土重來。

  現在這一步已經走穩,他相信短時間內,無論是蟻賊還是李昪方面,都不可能來挑釁自己,最起碼在他們之間分出勝負之前不會,現在的壽州、廬州和濠州乃至光、澮二州本土,將會迎來一個平穩的發展期,也就是說,未來一段時間,淮右的戰事都將會在這五州之外,不會波及到本土,這可以讓這五州安安心心的打造成為支撐起淮右軍的後方基地。

  現在,就該是圖謀徐州的時候了。

  「君上,若是能拿下徐州,我們便可在未來的中原之戰中立於不敗之地了。」楊堪思索了半晌,方才幽幽道:「君上讓莊永勝北上,怕也是在為此佈局吧?」

  「七郎,你覺得不覺得我們走這一步太快了一些?」江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

  「先走,比晚走好。」楊堪搖頭,「或許時家比我們想像的還要虛弱,有些龐然大物看似威猛,但只要戳破其表面,你會發現它其實根本不堪一擊了,我覺得淮北就是這樣一個徒有其表的龐然大物,這從他們在潁州的表現就能看得出來,尚雲流枉自還是小天位強者,一兩萬人馬,竟然被蔡州軍打得落花流水,其表現甚至連莊永勝都不如,這讓人情何以堪?我都替他臉紅!」

  楊堪話語裡充滿了不屑和憤懣,顯然是對感化軍對蔡州軍的一戰中表現感到鬱悶,要知道昔日感化軍對大梁軍的戰爭都是打得有聲有色,沒想到現在卻在昔日的附庸面前表現得如此不堪。

  楊堪看得很準,江烽很認可這一點,時家徹底墮落了,表面上還能發號施令,但實質上根本無力駕馭其麾下的軍頭們,所有決定恐怕都是這些軍頭們的相互協商妥協之舉。

  這些軍頭各自為政,表面上虛與委蛇,內裡相互攻訐牽制,可以說腐朽到了極致,江烽甚至擔心袁氏也看穿了這其中的虛實,這讓他頗為擔心。

  「那你覺得現在我們……」江烽再問。

  「君上其實已經拿定主意了,不是麼?」楊堪負手陪著江烽沿著河邊泥地漫步,「改革騎軍勢在必行,北地征戰騎兵比步軍更重要,再道算是明智,以現有河朔騎軍組建兩軍騎軍,然後輔之以四到五個軍的步軍,也可適當考慮一軍水軍,儘可能的做好準備,選擇合適時機進兵徐州。」

  聽得楊堪把話挑明,江烽也不繞圈子,再問:「那以七郎之意,什麼時候時機才算是成熟呢?」

  「呵呵,君上心中自有分寸,不過既然君上問起,我想起碼要滿足兩個條件吧,第一,莊永勝在北面的發展要有一定進展;第二,感化軍內部起碼我們要有一兩個可靠的同盟,或者說內應吧。」楊堪坦然道:「具備了這兩個條件,我覺得便可以一戰,當然亦要考慮其他一些因素,那該是君上和子良、白陵考慮的問題了。」

  楊堪沒有說其他一些因素是什麼,但江烽知道這是指錢銀、糧草等後勤方面的細節因素了。

  夕陽慢慢西沉,映照在肥水水面上,顯得格外淒美,葉影婆娑,偶爾有一兩聲鳥啼鴨鳴,緩緩的河水中偶爾有魚躍濺起一圈漣漪,讓整個逍遙津此時顯得沉靜而壯美。

  「真美,七郎,你說是不是每一次戰爭之後小憩帶來的安閒,都是在激勵我們為下一次征伐鼓起熱血呢?」江烽突然問道。

  「呵呵,君上,某是粗人,只知道安閒的小憩只能通過戰爭才能換來,否則你永遠等不到乞求來的安閒。」楊堪泰然回應道。

  「嗯,說得好,深合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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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2 00:20: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七節 見面

  談判驟然加快。

  在淮右第一軍表現出了強悍的氣勢之後,雖然李昪方面看不出太大變化,但是所有人都清楚他們的心態已經有了一些觸動。

  關於楊溥將吳王之位禪讓給李昪之事也已經達成了一致意見,而楊溥一族將赴長安定居一事也還在討論中,但基本原則也確定了下來。

  而江烽提出的所謂保證一事因為楊溥一族將赴長安,但安全亦要得到保證,楊溥保證不會在長安針對李昪再有不利之舉,包括言論和行動,而李昪方面也基本同意將和州交由朝廷來人治理,雙方均不在和州駐軍。

  李昪拒絕了滁州的保證要求,江烽也不為己甚。

  滁州對於確保楚揚二州的西面安全非常重要,這一點李昪一方還是看得很準,所以態度強硬。

  隨著雙方就協議談判推進,達成一致的可能性越來越大,廬州城內的氣氛也逐漸緩和了下來。

  楊溥一方似乎也意識到了局勢的不可逆轉,更關注於他們能帶走哪些東西到關中去。

  在這一點上江烽和李昪都沒有太糾結,楊氏一族在廬州的留存豐厚,加上在江都的資產,完全可供楊氏一族生活優裕三世無憂。

  但一些具體的細節問題仍然很棘手,比如楊氏一族遺留下來的大臣、將領,還有軍隊。

  這對於江烽李昪雙方來都是一個極其燙手的麻煩。

  這些大臣、將領都是忠於楊溥的,現在楊氏一族在吳地的統治壽終正寢,甚至楊氏一族也都要搬遷到長安居住,但他們卻不可能也不願意背井離鄉隨其搬到長安,尤其是他們許多都還是吳地大族。

  這個時候投效李昪一方無疑有些晚了,即便是李昪接受,也難以獲得重用,而要他們投效江烽,卻又是李昪難以接受的。

  至於軍隊的問題相比之下倒是比較好解決,僅存不到一萬的德勝軍和忠正軍殘軍,唯一的去向就是解散解甲歸田,也有少數職業軍士,則去向自由,既可以選擇加入鎮海軍和東海軍,亦可加入淮右軍。

  楊溥的德勝軍和忠正軍中亦是不乏名臣武將,像周望,只不過此人已經明確表態將會隨楊溥去長安,倒是讓淮右方頗為遺憾,也讓李昪那邊鬆了一口大氣。

  還有像嚴序,選擇了回和州老家歸隱,這也讓李昪方面放心不少。

  至於另外一名大將柴永則在楊溥選擇投降時獨自一人破城而出,不知所終。

  禪讓儀式簡單而快捷,但是李昪方面依然堅持按照既定儀軌來進行,士紳官員盡皆參加,只是那份壓抑不住的淒涼和落寞,讓人心中惻然。

  江烽沒有參加,託病。

  這讓李昪一方憤怒欲狂,但是卻又無可奈何,很顯然他們不可能因為這個原因而撕毀即將達成的協議,這份協議對雙方都有好處。

  坐在花廳中,江烽悠閒地抿了一口茶盞中的茶水,漫不經心的道:「沒什麼大不了,就算是李昪想要不理智,徐玠和許文稹他們都會制止他的。」

  「君上迴避,是否有其他深意?」陳蔚猶豫了一下問道。

  「嗯,起碼可以贏得廬州士紳的一些好感吧,雖然我對他們的好感並不太在意。」江烽一臉無所謂,「我們和李昪那邊永遠不可能成為盟友,所以也就無所謂了,他們現在也不可能對我們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威脅。」

  似乎是接受了江烽的說辭,陳蔚回到正題:「如果順利,恐怕李昪那邊三天後就要開始撤軍了,估計蟻賊在海州那邊搞出的事情不小,李昪那邊有些著急。」

  「他不擔心楊溥一族就留在廬州?或者被我送到澮州?」江烽哂笑道。

  「君上,李昪需要的就是一個儀式,至於現在楊溥留在我們手裡,反而是我們的累贅了,他很清楚我們一樣不希望楊溥留在淮右這邊。」陳蔚苦笑:「廬州的麻煩恐怕比我們想像的更大,屬下摸了一下底,本州的士紳大族勢力很大,尤其是被楊氏驕縱養成,估摸著日後誰來擔任這個刺史都會相當棘手。」

  江烽臉色漸漸冷了下來,這是接掌廬濠二州之後所要面臨的最大問題。

  如果繼續放任如此,那麼廬州對江烽來說就毫無意義了,廬州地廣人多,但是良田沃土皆被以楊氏為主的豪紳大戶掌握,糧食也被這些大糧戶控制,要實現江烽未來的目標,不採取一些特殊手段不行。

  「子良,某有考量。」江烽哼了一聲,「我拿下廬州不是來當善人的,如果有些人以為我比李昪更好糊弄,那他們可能很快就會改變看法。當然,我不想做一些傷害感情的事情,但也得請他們尊重我的意願,壽州應該是一個很好的榜樣,如果他們選擇性的閉目塞聰,那可能就只有讓殘酷的現實來教育他們了。」

  江烽的語氣很輕鬆,但牙縫中似乎卻總有絲絲血腥氣息擠壓出來,讓陳蔚都下意識的覺得脊背上有幾分幽幽的寒意,「君上,廬州和壽州恐怕還有些不同,……」

  「不,子良,你無須為他們辯解什麼,如果真有什麼不同,我覺得就是他們比梅田鄭三姓更不識時務。」江烽微笑道。

  微笑中的冷酷之色讓陳蔚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江烽本來還想說點兒什麼的,這個時候花廳外卻傳來衛士的通報:「主公,門外有人求見。」

  「不見。」江烽淡漠的回答道。

  沒有提前通報,他根本就不想見任何人。

  「是。」

  衛士立即退了下去,但是很快就又回來:「主公,她自稱是靜小姐的朋友,和靜小姐很熟悉,另外那男的自稱是德化王楊潯。」

  「靜娘的朋友?楊潯?」江烽有些詫異,許靜的朋友怎麼會在這裡?而且這個楊潯他也知曉,楊溥的弟弟,一個據說喜好附庸風雅吟詩作畫的文人騷客。

  想了想,江烽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應允:「那你請他們進來吧。」

  「君上,那屬下先行……」

  「不用,子良,正好陪著某見一見,我也不知道對方是何來意。」

  **********************************************

  楊潯夫婦兩人上門也是迫不得已。

  雖然尚未正式敲定,但是楊氏一族離開廬州前往長安一事卻是基本上定了下來。

  楊溥對此事並不牴觸,對於他來說,只要脫離李昪的威脅,那就一切安好。

  當身邊的武將大臣一個個消失,軍隊即將解散不屬於自己,楊溥才感覺到恐懼,以後自己一大家人就會在沒有任何護衛的情況下生活,也就是說,李昪如果想要自己的命,那麼只需要派出幾個武道強者,刺殺自己並不是難事。

  即便是有周望在自己身畔,也還會有數十名親衛跟隨自己,但是一旦到了長安,那種人生地不熟的環境下,指望朝廷能為自己的安全盡多少心,本身也就不現實。

  但楊溥還是希望儘可能離開廬州,因為他留在廬州,危險性會更高。

  如果自己留在廬州,不僅是李昪,甚至可能江烽都一樣會其二心。

  有足夠多的資產,長安好歹也還是京城,還有自己留在長安,對淮南這邊的影響力不會那麼大,也許李昪的殺心就不會那麼濃,這是楊溥的想法。

  再說了,還有和州這個保證,一旦自己有事,朝廷,或者代表朝廷的淮右,就要收回和州。

  楊溥都不知道這個保證就是保證自己的安全,還是會給自己帶來的更大的危險。

  這種情況下也許李昪的威脅暫時消退了,但對於淮右呢?殺了自己,便有藉口收回和州,如此的算盤,誰不會打?

  思前想後,楊溥還是覺得自己儘早離開廬州赴京更穩妥。

  但對於楊潯、楊澈,尤其是楊潯來說,感覺就不一樣了。

  楊潯長期在廬州和江都之間來往居住,雖說在江都呆的時間多一些,但是廬州卻是楊氏的老巢,這裡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楊潯都十分熟悉,而要讓他去數千里之外的關中,無論是在氣候還是飲食上,格外講究的他都覺得無法適應。

  但是他卻不敢違抗。

  所以想來想去,還是只能把主意打到江烽頭上來。

  自己不是王兄,重要性也遠不及王兄,興許能網開一面,讓自己留在廬州呢?江都他是不敢去的。

  怎麼來達到這個目的,李昪那邊無法,只能從江烽這裡想辦法。

  李昪大軍即將東返,真正決定自家命運的還是江烽,只要把江烽這裡說通,楊潯就不相信李昪會因為自己留在了廬州而與淮右重啟戰端。

  楊潯和江烽素無交道,怎麼來求得江烽的理解支持,就只能依靠妻子這邊這層不太靠譜的淵源關係了。

  「見過宣撫使大人。」看見已經迎到花廳門口的青年男子,楊潯就已經猜測到這個氣宇軒昂的青年就應該是傳說中的江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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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節 衝動,陰暗

  和其他人一樣,楊潯一直很驚奇於江烽的發跡史。

  三年時間不到,如何能從一個斥候做到當下掌握五州之地的藩閥,而起主家已經敗亡化為塵土,甚至連他昔日高不可攀的主家女兒都只能嫁給他為妾和平妻,這幾乎就是一個當代版的烏雞變鳳凰的傳奇故事。

  如果單說他打仗厲害就能走到這一步,楊潯是絕不相信的,亂世中打仗厲害的人多了去,他為何能成功?

  若是說他心狠手黑,同樣也說不過去,起碼他對主家兩個女兒還是有情有義,尤其是在主家已經敗落,而甚至還傳言他和公主有糾葛的情況下,仍然願意去主家女兒為平妻,本身就說明許多問題。

  更重要的是這個世界心狠手黑比心不狠手不黑的人更多,成功者一樣寥寥無幾,這同樣不是原因。

  運氣好?

  這個理由就更可笑了,一次成功是運氣,二次三次還能說運氣麼?

  再說了,這個亂世中是單靠運氣好就能混出頭的麼?

  短短兩年間,麾下匯聚了來自大梁、壽州和河朔一大幫文臣武將,這是運氣能解釋得通的麼?

  總而言之,這個人的確讓人好奇。

  「王爺太客氣了,久聞賢伉儷大名,軍務繁忙,卻無暇拜會,……」

  江烽話音未落,楊潯已經變色,「大人慎言,某已經不是什麼王爺,一介白衣便知足,不敢奢求其他。」

  江烽也不勉強,「二位請坐,這位是某的長史陳蔚陳大人。」

  楊溥禪讓時,楊潯楊澈二人也同時向朝廷上表去除二人王位,這是明智之舉。

  江烽也不知道這夫妻二人來自己這裡是何意圖,論理說走到這一步,實際上已經沒有什麼更多的東西可談了。

  至於說是因為許靜的原因要來敘舊,就更可笑了,這周蕤乃是舒州周氏之女,要說周家悔婚,許寧恨之入骨,和這周蕤難道還能保持多好的關係不成?

  目光落在周蕤身上,江烽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有些發緊,就像是被人猛擊了一拳,似乎連嘴都有些發乾起來了。

  素淨的衣衫很顯然是專門換過的,天水碧綾長裙,一件小襖披肩,峨眉下一雙靈動無雙的美眸,眶子裡的那盈盈水波,幾乎就無聲無息的要滲入自己的心裡去。

  小巧細膩的臉龐被一件外斗篷遮住兩邊臉頰,更顯得精緻嬌俏,殷紅絳點櫻唇,欲語還休,讓江烽一時間為之失神。

  江烽自認為自己絕非好色之輩,事實上若論姿色,眼前這女人比起許氏姊妹並不強多少,而鞠蕖的混血風采一樣不輸她多少,但是江烽也說不來怎麼回事,這女人的第一印象就這麼一下子闖入自己的心簾中來了。

  對於外人在自己這個平妻面前的失神,楊潯也算是見慣不驚了,周蕤的豔名早就聞名吳地,相比之下這「小周后」之名更為其增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但是今日這一趟,看見江烽的神色,楊潯突然間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像是自己要失去什麼寶貴的東西了。

  這種複雜的感覺也只是一瞬間,當江烽回過神來恢復正常,問及來意時,楊潯就丟開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步入正題。

  三五兩下就問明了情況,倒是讓江烽有些意外。

  沒想到楊潯居然想留在廬州,這本來是一個不太可能的事情,楊氏一族無論是誰留在廬州都會有麻煩,對李昪,對淮右,都不利,所以在這一點上,李昪和江烽也都是有默契的,無需多說。

  照理說,江烽應該隨便尋找那麼一兩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絕,但是江烽最終卻只是表示會考慮一下,便送走了楊潯夫婦。

  連一旁的陳蔚都看出了江烽的心神不寧,他甚至也看出了江烽的心緒不寧和那楊潯之妻,也就是小周后有關,不過他也很清楚自己這位主君並非好色貪花之輩,這麼幾年在色之一道上做得很好,甚至有點兒清心寡慾的感覺,哪怕是納了二妾都是在眾將的督促下,希望早生後嗣,以穩軍心出發,卻未曾想到江烽會在一個人妻面前失態。

  江烽也很是迷惘了一會兒才算是慢慢平靜下來,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怎麼會見到那女子就會有些心緒失控了。

  見陳蔚欲言又止的模樣,江烽倒也不避諱:「讓子良見笑了。」

  「呃,君上,那小周后雖然名氣頗大,但在屬下看來也只是姿容不俗而已,何況早已為人婦,不值一顧。」陳蔚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來回應,這等事情,又是與主上,實在是有些不好應和。

  見陳蔚滿臉尷尬,江烽也啞然失笑,他自己也說不明白,遑論他人?但就是那種第一印象帶來的感覺,就讓他忍不住怦然心中,這種沒有理由的衝擊往往是最難磨滅的。

  「不談此事了。」江烽搖搖手。

  「可是君上,那楊氏一族都須得去長安,否則……」陳蔚急道。

  「我自有主張。」江烽沉吟了一下,敷衍道。

  陳蔚心中暗自叫苦,哪怕是李昪那邊可以不予理會,但若是這楊潯留在了廬州,那勢必成為日後廬州士紳的領袖,必定會對淮右在廬州的統治帶來影響。

  **************************************************

  坐在馬車上,周蕤有些心神不寧,不過丈夫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嘖嘖,沒想到王兄竟然將這幢宅院贈予了江烽,這可是錦園啊。」

  這座錦園始建於中唐,距今又有接近兩百年歷史,一直被視為廬州主人的宅院,哪怕是楊氏一族離開了廬州到江都,這座錦園都一直保留。

  楊潯也一直很喜歡這座園林式的宅院,但楊溥也從未有贈人的意圖,沒想到江烽一入城,王兄就把這座宅院送給了江烽。

  「王上都要離開了,回來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了,還留著這宅院有何用?不如贈人。」周蕤有些敷衍的回應丈夫。

  「唔,若是我們能留下來,那該多好?」楊潯仍然沒有意識到妻子的意興闌珊,「那江烽似乎並沒有峻拒我們的請求,李昪重視的是我王兄,並非我們,也許我們真的可以留下來。」

  「郎君,恐怕不太可能,李昪不會答應,還有,現在廬州歸了淮右,你覺得楊氏族人留下來,對淮右有好處麼?」周蕤忍不住想要打破丈夫的幻想。

  楊潯不蠢,他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江烽的曖昧態度還是給了他一些希望,沉默了一下他才道:「我從無其他想法,這一點想必李昪和淮右都是清楚的,我留下也對任何一方無害,反而能展示淮右的大度,我想江烽大概也是明白這一點的。」

  「可李昪不會這麼想。」周蕤反駁道。

  「淮右未必會在意李昪的態度!」楊潯有些懊惱了,他有些不明白妻子怎麼老想和他唱反調,以前可不是這樣,「李昪的東海軍、鎮海軍迫不及待要撤軍回楚揚了,聽說蟻賊在楚州折騰得厲害,他不敢不走,而且他們也見識了淮右軍的威勢強悍,我們都看到了淮右第一軍的霸氣,東海軍和鎮海軍根本就不是淮右軍的對手,現在李昪反而會懼怕淮右!」

  「可是江烽未必會為了我們與李昪翻臉交惡,……」周蕤聲音軟了下來,有些飄忽不定。

  「哼,我看江烽對我的態度頗為友善,也許他希望給廬州士紳展示一下他對我們楊氏一族的同情,所以……」楊潯沉浸在自己的設想中,臉上的笑容更甚。

  女人峨眉輕蹙,她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江烽望向自己的目光讓她感覺到心驚膽顫,那是一種帶有濃烈熾熱的光芒,帶著一種獨佔的慾望,而丈夫似乎完全沉浸在闡述自己的想法當中而無所覺察,這讓她不知所措。

  她早就想離開了,甚至在江烽問及她和許靜的關係時,她也是草草幾句話說完便不再多說,這讓丈夫有些不高興,還幫著補充解釋了不少。

  「蕤兒,我知道有些事情讓你拋頭露面不好,可是我們也是沒辦法,你想想,如果我們這樣一家人都去了長安,那邊據說冬日裡滴水成冰,氣候苦寒,而且飲食習慣和我們這邊大相逕庭,我們恐怕很難適應那邊的生活,如果能夠留在這廬州城,有淮右強大的軍隊保護,李昪也不敢如何,只是何等快哉的事情?」楊潯見妻子不吭聲,進一步道:「再說了,也許江烽也需要我們來幫他們安撫廬州士紳呢,這裡可不是壽州,我們楊氏一族在這裡還是有些影響的,當然我們並沒有其他奢望。」

  「郎君,你真的覺得我們這樣去求江烽就能讓我們留下來?」周蕤有氣無力的道。

  「嗯,我有直覺。」楊潯微微一笑,「也許我比澈弟更適合,更能讓淮右放心,這個時候太過能幹反而就是一種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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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節 狂飆

  景泰六年四月廿二,蔡州軍兵分兩路,先後出擊。

  其中南下大軍在袁懷慶帶領下四日內沿著高陂南端的淝水南段渡過淝水,奔襲兩百餘里,連夜猛攻山桑(蒙城),一夜而下,亳州震動。

  四月廿五,袁懷慶留袁文柏守山桑,率軍沿渦水北上,進攻城父,震驚之下的亳州感化軍駐軍亂成一團,一番爭吵之後,才由尚雲流帶領感化軍一萬人南下增援城父。

  這一次蔡州軍進攻城父卻顯得有些疲軟,一直到姍姍來遲的尚雲流援軍抵達城父時,蔡州軍仍然沒有能攻克城父。

  正在亳州方面為此鬆了一口氣時,卻未曾想到,真正的殺招還在後面。

  四月廿九,蔡州軍主力一路沿著北面從沈丘東北潛入鹿邑境內,在鹿邑駐軍尚未反應過來時,便丟開鹿邑,插入真源境內,同樣也在真源方面大駭時,蔡州軍主力與五月初三抵達亳州州治譙縣城下,發起進攻。

  五月初六夜,譙縣縣城內發生亳州軍嘩變,叛變軍隊打開城門,蔡州軍主力搶在從鹿邑、真源援軍過來之前與五月初七佔領譙縣,梁緒被殺。

  袁無為率軍與五月初八出城,伏擊從鹿邑真源過來的感化軍援軍,大敗感化軍,斬敵三千,俘虜五千餘人。

  這個時候袁氏一族充分展示出了其人才輩出的一面,尚未完全痊癒的袁無畏重新出關,率領一支軍隊冒充亳州敗軍東逃,在永城感化軍駐軍毫無防範之下勇奪永城,一舉控制了亳州東面最重要要隘。

  與此同時,袁無為留袁懷德守譙縣,自己則率主力軍南下,在城父與袁懷慶合擊尚雲流部,城父城小牆矮,在堅持三日之後,於五月十九破城,尚雲流在逃跑途中被袁無為以一擊天火雲浪加術法武器——赤星刺斬殺。

  五月廿一、廿二,鹿邑、真源兩縣主君分別向蔡州軍投降。

  整個亳州八縣,除了東端緊鄰駐紮有徐州感化軍主力符離的臨渙和最北面緊鄰大梁宋州的酂縣尚未淪陷外,全數被蔡州軍控制,而臨渙和酂縣的易手,也是遲早之事,除非大梁或者徐州方面大軍介入。

  ***************************************

  短短十多天裡,莊永勝瘦了一圈,原本在橫肉下的不大顯現的顴骨也凸了起來,一雙深凹的眼眶裡,瞳孔黑幽幽的閃動著光芒。

  帶隊從壽州北返時,他就直接去了譙縣面見亳州刺史也就是梁贊的弟弟梁緒。

  梁緒對他還是比較看重的,但是由於莊永勝表示需要去招募兗鄆流民來充實現在手中這個昔日的潁州牙軍,梁緒也表示了支持,兵給予了糧草、馬匹和武器錢銀都各方面的補充支持,於是莊永勝移師酂縣。

  酂縣位於亳州東北端,緊鄰宋州的下邑(夏邑),距離徐州蕭縣亦是不遠。

  自去年冬以來,秋糧顆粒無收的兗鄆沂三州農民便四處逃荒,曹州和宋州的大梁軍與北面的平盧軍都是嚴陣以待,堅拒兗鄆沂州災民進入自己的領地,兗鄆沂三州大批流民南下進入徐州北部的豐縣、沛縣和宋州的單父、碭山,甚至流亡到蕭縣一帶。

  徐州方面也想阻擋這些北方災民南下,但是由於潁亳戰事和蟻賊的肆虐,徐州兵力空虛,地方官府上已經根本沒有多少力量來阻擋這支越來越龐大的南下災民隊伍,只有一些地方豪強士紳據塢自保,擇其強健者納為佃戶,老弱婦孺一概拒之門外。

  莊永勝當初也就是考慮到這一點,酂縣緊鄰這一區域,正好可以派人前往這一帶去募軍,選其精壯,充實隊伍。

  有了梁緒的支持,再加上淮右的暗中支持,莊永勝的募軍工作做得相當順利,其原本只剩下五六百人堪堪一個營的牙軍,迅速重新恢復到了一個軍,當然從戰鬥力來說,還無法和昔日的潁州牙軍相比。

  按照莊永勝的想法,按照這個架勢下去,他可以在秋糧收割之前,再募集一軍,這樣有五千人,只要盔甲武器保障,加以訓練,基本上他就能在亳州北面有一席之地,屆時蔡州軍真的來攻,他也可以明裡幫助梁緒,暗中按照淮右的安排來守衛亳州。

  但是沒想到蔡州軍來得如此之快,不僅超出了他的想像,而且也超出了淮右方面的預測。

  二十多日前他得到來自亳州的淮右無聞堂緊急線報,蔡州軍可能會對亳州發起全面進攻,一日之後他還未來得及向梁緒報告,那邊蔡州軍已經兵臨山桑城下,一舉攻克了山桑。

  緊接著的這一切就亂了套,蔡州軍雙線出擊,猛攻城父吸引了尚雲流部南下增援,這邊主力大軍則繞開西面的鹿邑和真源兩縣,突擊猛進直撲州城譙縣,在譙縣內應的接應下,一舉破城,連梁緒在亂戰中被殺。

  從得知梁緒被殺之日起,莊永勝就知道事不可為,亳州落入袁氏手中已成定局,原來和淮右商量好的上策已經失敗,現在需要考慮的是如何保全自己手中這一軍。

  要去阻擋蔡州軍無疑是以卵擊石,毫無意義,而且君上交代給自己的命令也就是要想辦法在徐州北部拉起一直隊伍來,為日後君上北上徐州做策應,這才是他的根本任務。

  只是現在永城已經被蔡州軍所佔,目前徐州方面仍然沒有做出任何像樣的反應,雖然在符離和蕭縣感化軍均駐有數量不小的軍隊,但是莊永勝根本不相信他們敢主動出擊亳州,能夠守住徐州西面這兩處要地已經是阿彌陀佛了。

  莊永勝也知道,之所以蔡州軍沒有趁勢進攻自己駐軍的酂縣,並非蔡州軍懼於一戰,而是擔心拿下酂縣會刺激到北面的大梁軍,影響到他們的亳州攻略而已。

  而莊永勝也的確派人去向在宋州駐軍的大梁天興右軍緊急報告,但至今也沒有任何反應。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進來,屬下親衛來報:「蘇大人來了。」

  「請。」

  「蘇兄,情況如何?」莊永勝面色如恆,站起身來迎上去。

  「不妙。」蘇鐵汗出如漿,顯然是也經過長途跋涉歸來。

  亳州局面驟然變成這般模樣,哪怕蘇鐵已經有思想準備,還是覺得難以接受。

  他已經提前向壽州方面發出了預警了,但是淮右的主要精力都被牽扯到廬州那邊去了,連主君都已經親臨廬州,顯然是吳地局面到了關鍵時刻,沒想到這邊亳州卻出了這麼大狀況。

  局勢從來不會按照你設計好的腳本來演繹,這就是現實。

  蔡州軍如狂風驟雨的攻勢,更加顯現出亳州方面的應對無術乏力。

  當蔡州軍拿下山桑之後攻城父而不克時,蘇鐵就斷言這是蔡州軍的奸計,不出所料,當尚雲流部被吸引南下時,蔡州軍卻是主力盡出,奔襲譙縣,內外夾擊之下一舉克城。

  譙縣一失,便大勢已去,真源和鹿邑變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歸降是遲早之事。

  這樣一來,亳州便去大半。

  聽得蘇鐵介紹了獲知的情況,莊永勝臉上倒是慢慢露出了決然之色,「蘇兄,看樣子亳州之事已不可為,某怕是要另謀出路了。」

  「哦?」蘇鐵訝然,「你待如何?」

  「君上交與某的任務也不是在亳州,既然亳州之事不可為,某便要及早脫身,去往豐沛二縣。」莊永勝斷然道:「某預料蔡州攻勢如此凌厲,只怕君上那邊的動作也會加快,君上說過徐州斷不能為蔡州所得,請蘇兄亦盡快返回壽州,儘早向君上報告,徐州勢危,須及早佈局,否則一旦被袁氏所乘,便危矣。」

  蘇鐵也沒想到莊永勝這般決斷,心中也多了幾分佩服,難怪能被主君看重,倒也還是有幾分本事,點點頭:「放心,某安排還亳州這邊事情,便馬上返回壽州,主君前些時日去了廬州,估計此時廬州那邊事情已了結,現在便可騰出手來謀劃徐州這邊事宜了。」

  「哦?吳地那邊已經平定?」莊永勝也是一喜,淮右越強,日後北上拿下徐州的機會就更大。

  「尚不清楚,但是吳地那邊君上早有安排,若非如此,豈會抽不出身來應對這邊,方才被袁氏所乘,不過現在廬州那邊一旦事了,便不會再有袁氏的可乘之機了。」蘇鐵自信滿滿的道:「永勝兄北上,須得小心,吾聞兗鄆沂三州局面崩壞,泰寧軍亦是有崩壞淪為盜匪的跡象。」

  「唔,此事某已從昔日一些舊有口中有所聞,泰寧諸軍食不果腹,已然有數軍四處擄掠就食,與盜匪無二,某以為這反倒是君上的機會,只要能拿下徐州,有足夠的糧食,那兗鄆沂三州便可唾手而得,豈不快哉?」莊永勝豪情滿懷。

  「呵呵,那敢情好,那某就先行告辭,待下一次某在北返,定要與永勝兄浮一大白,一醉方休!」蘇鐵也不廢話,抱拳一禮,徑直出門。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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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2 00:21: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節 揮戈

  送蘇鐵出門,莊永勝回來之後心神大定。

  他本來就是一悍勇果決之人。

  當初受梁贊招募到潁州,也是打定主意脫離盜匪,博個出身前程。

  沒想到命途多舛,剛有起色,便在潁州栽了個大觔斗,恩主命喪,部隊被打得落花流水,幸好還有淮右收留。

  他也看準淮右之主江烽是個值得投效的雄主,便因此認定,要用自己的命運來博一個封妻萌子,所以才敢誇下海口,帶數百人來北上亳州,孤注一擲。

  現在局面正在向當初他和江烽預測的最不利的一個情形轉變,這也意味著危險和風險都最大,但是也意味著一旦博成,收益也將最大。

  眼下誠如蘇鐵所言,君上恐怕剛剛來得及把廬州那邊的局面收拾下來,才把精力往北面轉移,尚需時間,同樣,自己北上進一步壯大自家實力,夯實根基,也需要時間,一旦君上北上,自己這支潛伏在北面的力量,就得要發揮大作用。

  徐州時家雖然已然勢窮,但畢竟經營徐州數十年,其麾下仍有不少雄才悍將,君上若是北上,如無內應,這一仗怕還不好打,弄不好還要陷入泥潭中。

  所以徐州之戰須得要速戰速決,絕不能讓蔡州緩過氣來介入。

  就像蔡州軍奪亳州一樣,也就是汲取了潁州之戰的教訓,沒有給淮右介入的機會,才會一舉得手。

  「永濟!」

  「大兄!」聽得招呼,一名精悍男子應聲而入。

  「坐。」莊永勝一揮手,「你可曾記得前些時日那鄒縣黃坦所言?」

  精悍男子眼泛奇光,「大兄可是說那泰寧軍右廂軍在魯橋、嶧山一帶擄掠之事?」

  「唔,吾聞那右廂軍有兩三亂軍在魯橋、嶧山就食,意欲東南直入滕縣,徐州如臨大敵,已然從沛縣調集大軍入滕縣,就是防範這股已經不再受朱茂控制四處流竄的軍隊。」莊永勝點點頭。

  「大兄意欲如何?」精悍男子臉色更是激動。

  「吾意欲替君上招募此軍。」莊永勝平靜的道:「吾友兩舊友便在右廂軍中,彼時某是盜匪,也曾招安於某,但某覺得泰寧軍無甚前途,未曾應允,也曾與二舊友相約,苟富貴,勿相忘,某現在尚不敢言富貴,但某以為投效君上乃是泰寧軍唯一出路,想為二舊友先謀。」

  聽得兄長這麼一說,精悍男子也知道只怕這二人也是兄長密友,也不多言:「兄長要某去如何行事?」

  北上時,淮右那邊也曾專門為莊永勝準備招募軍費,均以黃金付之,這也是莊永勝極為佩服江烽之處,能如此豪氣,絲毫不擔心自己捲款而逃,就這份信任,就值得自己為之賣命。

  這些黃金尚未用多少,尤其是來亳州之後許多開銷都是梁緒一力承擔,所以一直在莊永勝這裡。

  只是現在根本不是錢銀的問題,在徐州北面三縣早已經是糧價飛漲,而且是有價無市,鄉間惜糧如金,便是縣城裡,糧鋪也是每日定量出售,價格一日三漲,便是想要資助泰寧軍一二也無此可能。

  不過蘇鐵曾經與莊永勝交代過,淮右方面在徐州這邊亦有佈局,北面三縣,怕是亦有一些商人願意合作。

  雖然語焉不詳,但是莊永勝也明白多半是淮右提前安排的一些暗子,但若是這些商人能在糧食上提供一些便利,那要拉攏和招募這支泰寧右廂軍一部,就要容易許多,自己若是去了北面,也能更容易立足。

  「你先行去聯繫二人,且看他們當下情形如何,暫不透露來意,只說有些門道,……」莊永勝示意乃弟靠近,小聲囑咐,良久莊永濟方才領命而去。

  安排走了莊永濟,莊永勝心中也踏實許多,現在需要做的就是馬上安排離開酂縣的事宜了。

  這一軍離開也沒有那麼簡單,從酂縣疾奔而出,要避開永城蔡州軍,只有走下邑,沿磨山一線進入蕭縣,這也需要提前去打點。

  蕭縣是徐州西面大門,怕是也不會容自己駐留,也正好表明自己欲去北面的意願,只是莊永勝有些擔心現在徐州局勢混沌,也不知時酆這個感化軍節度使究竟還有多大控制力,麾下諸將對其命令是陽奉陰違,還是早就令不出徐州城了,也不清楚,哪怕暫時抱一條粗腿,也得去拜會一番。

  聽聞那北面防務主要是盧啟明,這盧啟明乃是時酆麾下群雄中最不起眼的一人,比起姚承泰和俞明真以及尚雲溪來都有不如,但對自己下一步動作來說,就顯得很重要了。

  越不起眼的人,就越需要重視,莊永勝不敢輕忽,這盧啟明雖然不起眼,甚至許多人認為其實力尚不如彼時的梁贊,但卻未能穩居於時酆麾下四大將之列,自有其理由,倒是需要好好摸一摸對方的底。

  要在其麾下暫居,如何趨利避害,為日後君上北上最大限度的集聚力量,還需要好好琢磨一番。

  *******************************************************

  楊潯病了。

  病得不輕。

  高燒,說胡話,身體迅速垮了下來,水米不進,看樣子非常危險。

  時間不等人,護送楊溥和楊氏一族去長安的事情卻不能耽擱,只能先讓楊溥一家以及楊澈一家這兩家先上路。

  李昪這邊派出了刁彥能率五百兵護送,而江烽則讓黃安錦帶五百牙軍一起,護送楊氏兄弟去往長安。

  楊氏兄弟一族人多達百人,加上僕役家丁,有近兩百人,先走陸路,浩浩蕩蕩,到壽州,然後從壽州登船。

  原本預計的路線可以走泗州經汴河長驅直入抵達汴梁,從汴梁再走陸路到長安,但考慮到如果走汴梁,難以預判大梁的態度,所以最終選擇走水路到光州,再從光州登陸,經南陽劉氏兄弟轄地,經南陽、商州、藍田入關中。

  這條路水路不長,以陸路為主,預計需要一個多月時間,這麼大一幫人速度不可能快起來,好在這一線社會治安倒也平穩,無須擔心其他。

  楊氏兄弟一上路,李昪便迫不及待的率兵東返。

  他已經等不及了,蟻賊猛攻淮陰,現在另一路蟻賊又看上了安宜,欲待階段漕渠,這幾乎是要李昪命根子,所以他不敢再多呆,急急忙忙率東海軍、鎮海軍大軍東返。

  與此同時,他派人上表長安請求朝廷確認他接任吳王一事也早已經前往長安,而且還要求江烽派使同往,為其搖旗吶喊。

  這也是當時談妥的條件,江烽倒沒有要毀約的意圖,遣杜拓與李昪派出的馮延魯一道前往長安。

  當然,杜拓前往長安自然不只是為李昪吆喝,已然拿下了廬濠二州,而且還為朝廷爭取到了和州的管治權,如果不索要一份獎賞,怎麼也說不過去。

  所以按照陳蔚和崔尚的意見,縱然不能博得淮右節度使一職,起碼也要求得一個觀察處置使的職位,唯有求得此職,對州刺史以下官員便可先行處理,然後上奏即可。

  ********************************************************

  「放心吧,你可回去之後告之,讓其安心養病,朝廷那邊我也讓人去稟告了,當無大礙。」江烽微笑著,坐在胡椅上很閒適的享受著午後的餘暇。

  對面錦凳上的女子卻有些侷促不安,嬌媚白皙的面頰上因為緊張泛起的潮紅,似乎還有些細密的汗珠從額際鼻翼滲出。

  「奴家就在此謝過君上了。」周蕤也不知道此時為何心跳如鹿,對方灼灼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但是卻並無其他出格之處,只是這種單獨會面,孤男寡女,本身就是一種大為不妥的行徑,但在此人做來卻是理所當然,毫無顧忌,無人敢言。

  「無須多禮,舉手之勞而已。」江烽看著眼前如同困在陷阱裡的小獸一般的女子,心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恣意暢然。

  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就對這個女人如此有感覺,難道是自己來到這個時空中壓抑太久,以至於受到了某種刺激撩撥,都陡然爆發,難以控制?

  好像也不對啊,有鞠蕖和許靜在自己身畔,論姿色也堪稱絕色了,再不濟,讓許寧來陪侍也並無不可。

  其他女人不能說任取任予,但這為自己沒有子嗣一事**了心擠破了頭想要替自己多尋幾個能生養的女子的事兒,陳蔚和崔尚以及王煌、杜拓等人寢食不安了。

  就連張越的叔父,現在光州長史的張璜都忍不住找機會進言,要求自己多納幾女,早生子嗣,實在是自己關乎了這太多人的身家性命和利益了。

  那納辛和卡里姆也以胡女胸大臀肥能生養為由送來幾個波斯胡姬,還擔心自己有忌諱,向自己保證這幾個能歌善舞的胡姬都是處子之身,從未有男人碰過,連鞠蕖都沒有說什麼,讓江烽也是覺得好笑。

  這個女人就這麼合了自己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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