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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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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瑞根】烽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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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3 00:18:1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節 風險,變數

  這個計畫看上去很美好,但是卻不可避免的有許多隱患和不確定因素。

  首先水軍要突襲通橋,這條水路不可謂不多艱。

  兩軍水軍加上兩軍步軍走汴河,意味著需要從泗州的州治臨淮和盱眙之間通過,盱眙也就罷了,但臨淮雖然俞明真未曾在這裡駐軍,但是哨所和斥候是少不了的,也就是說要從這裡過,就是在人家眼皮子下通過,這是其一。

  就算是通過了臨淮,沿著汴河北上,要過虹縣,這又是泗州的一個咽喉縣份,同樣也面臨如此問題。

  四軍一萬人,起碼需要接近一百條大船,不但後勤壓力極大,而且這一線需要走接近十日,沿線的補給很棘手,一旦登陸靠岸就很容易被人覺察出端倪來。

  「君上,突襲通橋,恐怕有些問題。」梅況和田春來也就這個計畫研究了許久了,反覆商討之後,才覺得還是需要變更一下。

  「哦,說。」江烽面色不變。

  「一百條船帶一萬人走這條路目標太大了,哪怕是假借糧船之名,還是太大了,不可能不讓從臨淮到虹縣這一線的感化軍哨卡查驗,規模如此大的糧船,以感化軍那幫人的作風肯定會以為是一條大魚,牽絆不會少,很容易暴露。」梅況沉聲道。

  「那你們覺得該如何?」江烽耐心的問道。

  「屬下覺得右廂軍第一軍、第二軍不隨我們走,而是晚兩天走。」梅況有條不紊的道:「我們水軍第一軍、第二軍也只出動三十條兵船,輔之以幾條糧船作掩護,通橋駐軍數量不多,一鼓而下之後,右廂軍在跟進來,這樣更穩妥一些。」

  「但通橋杵在蘄縣和符離之間,距離兩城太近,一旦姚承泰反應夠快,你們恐怕要承受的壓力就會很大。」江烽皺起眉頭。

  通橋乃是故宿州州治所在,後宿州被撤歸併入徐州,這裡逐漸蕭條下來,卻正好處在彭城——符離——蘄縣這條驛道與汴河交匯處,所以仍然規模不小,駐軍有姚承泰的一個軍。

  更為關鍵的是蘄縣和符離距離通橋都只有二三十里地,半日時間援軍就可趕到,水軍登陸之後如何控制住通橋?能否抵擋得住來自兩邊的夾擊?

  「君上,我們的目的就是要把姚承泰的主力從符離調出來,如果姚承泰主力都龜縮在符離城中,我們這場仗才真的不好打了,或許就是讓姚承泰覺得通橋不好守,他們能夠搶在南線我們步軍攻下蘄縣之前重奪通橋,才能把他主力拖在通橋消滅,我們下一步才能一舉拿下符離呢。」

  田春來的建議也是中肯之言,也贏得了在座其他將領的支持。

  「君上,春來之言有理,姚承泰加上屯軍和親衛軍兩萬大軍,符離、通橋、蘄縣縱向分列,兩頭重,中間輕,但糧草輜重物資均存放於通橋,就是沒有料到我們會從水上繞這麼大一圈子突襲通橋,一旦控制了通橋,姚承泰勢必拚命要奪回通橋,這就是我們的機會,只是關鍵在於能不能在我們陸路上北上的大軍趕到之前守住通橋。」

  楊堪沉吟著表明態度,「這中間存在的變數實在太大,我們北上會遇到什麼,蘄縣姚承泰部會作何反應,現在都還難以預測,這就讓水軍突襲通橋之後能否堅持下去也存在很大的變數。」

  梅況慨然道:「七郎,沒有什麼事情可以毫無風險,更何況咱們這是在打仗!水軍本來從汴河出擊通橋就是一項冒險之舉,就是要出其不意,至於說守住通橋,吸引姚承泰大軍,也就是目的,相信我們船隊上的武器會給尚雲溪一個深刻印象,另外,我覺得道藏所可以在這一次我們突襲通橋然後守衛通橋上有所表現,我可是聽說龜年兄他們這一段時間是突飛猛進,進境極大,拿出了不少新東西呢。」

  如果說在淮右有什麼比軍隊建設更讓江烽更重視,那就只有術法一脈了。

  除了在大道學堂設立有專門的術法培養班外,幾乎淮右每攻略一地,所在地的術法人才便會被席捲一空。

  無論是採取什麼方式,聘請、招募、邀請,甚至強行逼迫,總而言之各種方式手段用足用夠,都要將這些術法人才掌握在淮右手中。

  同時江烽也是將道藏所的擴建、研究所需錢銀放在首要保障的地位,這也是澮州道藏所迅速發展起來的一大原因。

  現在澮州道藏所的五行院堂均已建成,南潁州不多的術法人才也在淮右軍控制了潁上和上蔡兩縣之後被迅速吸納到了澮州道藏所。

  澮州道藏所甚至還主動出擊,在潁州和亳州尚未落入蔡州軍手中時,就開始主動邀請、招納這兩州的術法人才,優越的條件也吸引了不少術法人才投入到澮州道藏所中去。

  現在廬濠二州納入,加上地位未定的和州,這三州的術法人才鼎盛程度遠勝於潁亳二州,所以也毫無懸念的納入道藏所,道藏所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膨脹起來。

  現在澮州道藏所的人員已經超過了百人,術法師級別以上的就達到了三十人,其中術法師19人,方術師7人,道法師4人,但是唯一遺憾的就是道法宗師級別的強者還沒有。

  這大概也是像澮州道藏所這種根基太淺的所在無法迴避的現實,唯有靠持之以恆的投入和研究,再加上時間的沉澱才能解決這一問題了。

  有人才,有場所,有條件,有錢銀支持,可以說要什麼有什麼,如果再拿不出一些像樣的東西出來,的確也有些說不過去了。

  「況兄,道藏所的確有一些東西,但是如果寄希望於道藏所的這些新鮮玩意兒就能改變一場戰爭的結果,我覺得恐怕還是太樂觀了吧?」楊堪搖頭。

  「呵呵,七郎,可不能小瞧道藏所的這些新玩意兒,或許一兩樣不行,但是如果多幾樣,而且我們突襲通橋之後是打防禦戰,那就效果可觀了,我可是已經和龜年兄切磋過好幾回了,我覺得道藏所的新玩意兒如果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證數量,恐怕還真的能收到奇效呢。」

  梅況知道楊堪對道藏一脈的那些東西不是很感冒,總覺得花哨味道太重,但是作為水軍指揮使,他在界牌河岸一戰之後,已經對道藏所的觀感大為改變。

  水軍不比步軍,由於特殊地理環境的限制,使得水軍對器械的依賴更高,而道藏所在遠程打擊器械上的創新和改良,加上對船帆操控方式的改變,使得水軍戰略戰術都正處於一種急劇變革期。

  昔日的近戰跳船戰術已經日益落後,中遠程打擊成為淮右水軍的新型戰術,而且隨著器械改良,船隊打擊能力已經開始向河岸延伸,這也使得水軍力量發揮出現變化。

  梅況覺得只要能成功突襲通橋,解決掉那駐守的一軍,那麼他倒是有很大把握能守住通橋兩天時間。

  只要能依託水軍船隊的中遠程打擊武力,輔之以道藏所的一系列新防禦手段,他就有著信心。

  江烽知道梅況的底氣來自何處。

  事實上他也一直很關注道藏所的進展變化,梅況和鄧龜年的頻繁接觸,不斷在水軍上實驗新式武器器械,以及諸多的防禦手段,他都清楚,梅況敢這麼說,肯定有其倚仗,而梅況從來就不是一個膽大妄為的人。

  「既然子鈺這麼有信心,那這個計畫就可以調整,讓右廂軍第一軍、第二軍緩一步跟進。」江烽點頭認可,「萬山,我們在汴河沿線的安排如何?」

  「早就已經安排妥當了,因為前期船隊連續運糧北上,對緩解徐州以及北面的兗鄆沂三州缺糧情況有很大幫助,所以我們這邊船隊和汴渠沿線、泗水沿線的駐軍哨卡也很熟悉了,俞明真也給這些哨卡打了招呼,要求不得阻攔和勒索,所以應該問題不大。」張萬山回答道。

  徐州、泗州缺糧,北面的兗鄆沂三州更缺糧,所以一條線路是壽州糧食沿著汴渠運到通橋在通過陸路運往符離和蘄縣,另一條則是沿著泗水運往下邳、彭城、蕭縣。

  由於糧食源源不斷北運,所以汴河和泗水沿線哨卡並不防備,這也是此次突襲的一個有利因素。

  江烽難得的舒了一口氣,半開著玩笑道:「總還算是聽到一個讓人安心的消息,否則這一次的行動就真的太讓人心驚膽顫了。」

  「君上,其實風險雖然不小,但是我們也一樣有許多有利因素,姚承泰部駐軍數量雖然不少,但分散在蘄縣、通橋和符離三地,而且他們的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西面的蔡州軍身上,對我們並不警惕,就算是我們渡淮北上,他們要做出判斷和反應也要時間,所以我覺得利用這個時間差,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全殲姚承泰部是可以做到的,倒是解決了姚承泰部的後續戰事的不可預測因素更多,那才更有挑戰性呢。」一直沒有說話的王邈終於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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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3 00:18: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節 總有意外

  廳堂內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壓抑起來,誰都明白王邈言外之意。

  擊敗姚承泰,拿下符離只是第一步,偌大徐州,蕭縣的尚雲溪、豐縣沛縣的盧啟明、下邳沐陽的俞明真,以及彭城中的時酆,一個個都不是易與之輩,誰手裡都掌握著上萬兵力。

  如果要想靠一步一步打過去,淮右絕無希望拿下徐州,不說兵力上的損耗,單單是時間的遷延,西面亳州的袁軍就要毫不猶豫的猛撲而來,屆時也許本來為生死仇敵的袁氏與徐州方面又要聯起手來反噬淮右了。

  淮右要打徐州,那就不能按常規來,擊破一個,震懾一批,招納一批,最終達到拉攏多數,鼓勵少數,一舉得手,這才是上策。

  不打掉姚承泰,無以展示淮右的實力,徐州這幾大兵頭,不會把淮右放在眼裡,只有打掉姚承泰,才能有資格去和盧啟明、俞明真談條件,也才能最大限度集中力量消滅或者迫降尚雲溪和時酆。

  打掉了姚承泰,只是第一步,甚至可以說最基本的第一步,才算是踏入了門檻,如何分化拉攏盧啟明和俞明真,如何擊敗尚雲溪和時酆,那才是真正的大招。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我們只能走好每一步,才能談得上其他。」楊堪的氣勢也被激勵了起來,「解決掉姚承泰,我們才有資格說其他,我們既然定下了目標,那就只能按照計畫一步一步往下走,變數固然很大,不可預測的因素也很多,但是我們淮右軍也不是吃素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淮右軍怕過誰來?」

  「我們當然不是怕,否則何須在這裡商量了?但是卻需要在之前把許多事請考慮清楚,尤其是一些臨機應對的策略要考慮到,一招不慎,滿盤皆輸的道理我們都懂。」王邈不滿的皺起眉頭。

  眼見得二人就要起口角,江烽沉聲打斷:「好了,此事按照計畫進行,一些細節和具體的方略尚需調整完善的,白陵下來再議,有一點我們需要明確,確定的計畫沒有特別的原因,我們不再改變。下邊,我們來商議具體的出兵時間和路線,……」

  ***************************

  暗沉沉的天氣終於露出了一絲亮光,雨漸漸停了。

  船上的士卒們終於都可以舒一口氣了,這種雨天憋在船艙裡的滋味委實不好受,感覺得都快要發霉了。

  梅況卻下意識的皺了皺眉,他也不喜歡下雨,尤其是這種行船時光,但是對於這一次來說,下雨卻是好事,無他,起碼河岸兩邊會少許多斥候探馬。

  自打過了臨淮之後,梅況精神就高度緊張起來,他幾乎是和田春來二人輪流守班,不敢半點輕忽懈怠。

  這是一次長途奔襲,而且是要經過敵人境內相當長一段路途。

  雖然敵人現在還不知道己方已經成為他們的敵人,甚至還以為這是在為他們境內運送糧食,但是這麼大規模的船隊過境,要說沒有一點兒警惕那是不可能的。

  剛過境臨淮,進入泗水不到五十里地,感化軍的斥候就趕了上來,緊接著就是一小隊騎兵沿著河岸追趕,船隊不得不停船,接受檢查。

  應該說前期連續不斷的運送糧食的確起到了很好的麻痺效果,雖然水軍船隊的船隻和運送糧食的船隻還是有些區別,但是誰都知道這個時候所有能用的船隻都已經用了起來,前期運糧的船也是亂七八糟各色都有,所以在刻意將改裝遮掩過的軍船與糧船混雜在一起之後,也就沒那麼顯眼了。

  為了防止暴露,軍船不得不將早已經開始使用的特殊縱帆都收了起來,重新改用老式的橫帆,行進速度也大大拖慢,不過本來就有糧船一起,速度也沒辦法拉起來,所以也無所謂了。

  三十多艘船的大型船隊,這樣一路行來,已經遇上了好幾撥探馬斥候了,好在沿路都已經提前表明了「運糧船」的身份,大部分也都算是敷衍過去了。

  汴河,又稱汴渠,通濟渠,是開鑿於隋代的隋唐大運河首期工程,夠用了河水和淮水兩大水域,也成為唐以來最重要的南糧北運的通道。

  雖然在晚唐以後隨著中央政府龜縮於關中,中原地帶被大梁所掌控,但是這條溝通河南和江淮的通道依然在發揮著巨大的作用。

  來自江淮吳地的糧食、絲綢、茶葉、瓷器、食鹽,尤其是糧食、瓷器和食鹽這些大宗貨物,都大量通過這條水運通道向中原輸送,並通過中原運往關中、河東乃至更遠的西域和漠北。

  之自晚唐以來,河朔中原地區日益殘破,尤其是河朔地區,水旱交織,更是對來自江南的糧食依賴日深,北方所產的麻布、皮革、鐵料、棉布、馬匹、土產也通過這條通道向南輸出,但遠不及南方對北方的輸出,所以也日益顯得北方的貧瘠枯竭。

  這也使得從南向北的船隊日多,而且幾乎都是滿載,而從北向南的船隊則很多時候輕舟南下。

  河岸上一道人影在葦荻中一閃而逝,這是己方的斥候細作,通過銅鏡反射光傳遞過來的信號表示前方三十里地又出現了淮北斥候,提醒船隊上小心。

  看得出來,淮北雖然在經歷了蟻賊的荼毒之後荒蕪了許多,但是俞明真仍然沒有放鬆對這一區域的控制。

  雖然限於兵力不足,俞明真只在下邳和沐陽駐軍,像臨淮這種泗州的州治所在都只有一軍團練駐紮,但是俞明真很清楚,只要控制住了下邳和沐陽,就基本上算是牢牢的控制住了泗海二州了。

  一道身影一躍而來,是田春來。

  「況兄。」

  「春來。」

  「岸上又在發信號說淮北斥候又來了。」

  「嗯,俞明真還是很小心的,不過可能他們都沒有料到我們會用這種方式長驅直入吧。」梅況點點頭,輕輕撫弄著腰間的綠沉劍,「無聞堂乾得很不錯,上下打點,雖然俞明真小心謹慎,但是淮北下邊骨子裡已經腐爛了,焉得不敗?」

  「君上心思深沉,這無聞堂的滲透不是一年半載能做到的,也就是說,起碼是前年我們壽州尚未入淮右時,恐怕君上就已經著手了。」田春來也不無感慨,「我一直以為我們壽州對淮北淮南瞭解很多,進入淮右之後才發現,人家比我們考慮更遠更深,壽州敗得不冤啊。」

  「怎麼,還不服氣啊?」梅況笑了起來,「還在念念不忘?」

  「呵呵,哪裡話,敗在君上手裡,心服口服啊。」田春來自我解嘲,「起碼我們壽州從未想過要奪廬州,從未想過要硬撼李昪,以前都是井底之蛙,坐井觀天,跟隨了君上,才算是跳出這片天地,用更高的視野和角度來看這個世界,不一樣的精彩啊。」

  「嗯,有時候都覺得自己跟不上君上的節奏和步伐,稍不留意就要掉隊,我都覺得我自己幾乎是每天都需要反思自己。」梅況目光透過船篷的縫隙望向河岸,「三年時間,打下如此江山,如果是換了一個人,恐怕早就安於現狀,最起碼也覺得自己該停下腳步休整穩定了,但君上好像從來不知疲倦,不知停歇,這一步尚未跨出,他已經就在考慮下一步該如何走了。」

  「是啊,想到這一切都覺得熱血沸騰,跟隨君上走每一步,才覺得日後不負此生。」田春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什麼時候我們壽州三姓也可以踏足徐州,這在以前怕是想都未曾想過的事情。」

  正感慨間,一支椋鳥從水面一掠而過,停留在了船篷上一處特製的鳥巢上。

  梅況和田春來的目光都落在了鳥巢上,很快一名專門的人員便爬上鳥巢,從椋鳥腳上取下一根竹管,疾步而來。

  接過蠟封竹管,梅況觀察了一下印記,這才啟封。

  竹管中一張紙條,但從字句上是根本看不懂意思,早有旁邊人遞上了密碼本,對照著翻譯,很快內容就出來了。

  看見梅況臉色微變,田春來意識到情報裡的內容恐怕是不太好的消息。

  「俞明真突然帶領一軍從下邳進駐虹縣。」

  合掌將紙條碾碎,落入河中,梅況面色恢復了平靜。

  「哦?」田春來也皺起眉頭,「一軍?誰是帶兵大將?」

  「俞明真本人!問題是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到虹縣?好像俞明真一直長期駐紮下邳,甚至連彭城都經年未曾回去過了,怎麼會突然帶兵到虹縣?而且俞明真手中兵力本來就不足,正在緊鑼密鼓的整編軍隊,怎麼可能會突兀的派兵到虹縣?」梅況腦海中急劇的思考著這個問題。

  如果不搞明白這個問題,一軍之力雖然無法擋住自己兩軍北上步伐,但是一旦暴露,失去了突然性,再要想突襲通橋,那就不可能了。

  「命令船隊暫時放慢速度,我們需要時間馬上搞清楚俞明真的意圖。」梅況知道這一路免不了會遇上一些突發事件,但是卻沒想到會遇上俞明真親自帶兵進駐虹縣。

  俞明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一旦他起了疑心,這就有些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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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節 迷亂,困惑

  「屬下見過大將軍!」

  忙不迭的跑過來見禮,鐵葉甲帶起一陣嘩啦啦的響聲,沉重的腳步踩在城外的泥地上留下深深的印痕。

  雨停時間不久,地面被浸泡得有些發軟,帶著白沫的水花沿著旁邊的溝渠注入護城河中,幾株青蔥翠綠的野藤沿著牆根處正在努力的向上攀爬著,而青苔已經在牆角處泛起一大片綠意了。

  城門上斑駁的風化痕跡很重,顯示出這座縣城已經有些年成了。

  這是原來的老夏丘故城,漢時為夏丘國,後撤國為縣,復又為夏丘郡郡治所在,後又撤郡,復為夏丘縣,再析為虹縣,又設仁州為州治,再撤州降為縣,如此反反覆覆,不過這縣城所在卻是未曾變化,一直坐落在這汴水旁,憑藉著汴渠的日益繁榮,現在的虹縣(今泗縣)倒也有些熱鬧氣息。

  「免禮。」俞明真翻身下馬,四下打量著周圍。

  兩都士卒分列兩旁,雖然衣袍破舊,顏色駁雜,甚至連盔甲也是缺袖少襟的,但觀其臉上氣色尚好,也就是說這些士卒尋常還是練著,不像是臨時拉來的夫。

  他已經有幾個月沒來過虹縣了,或者說有幾個月沒有離開下邳和沐陽了,這一年裡,他除了來往於下邳和沐陽之間外,連泗州的州治臨淮和海州州治朐山都未曾去過,更多的時候是遙控指揮著各地的情況。

  虹縣雖然地處泗州腹地,但是一非州治所在,二來地理位置不及北面的下邳重要,所以從軍事地位來說,略遜一籌,當然虹縣地處汴渠旁,又正好處於州治臨淮和北方重鎮下邳的連接要道上,所以仍然很重要,只是他現在一切都要以軍務為重,南面現在的威脅不大,所以他並沒有多把目光投向這裡。

  「大將軍今日如何這般有空蒞臨虹縣?」

  緊隨著俞明真的武將乃是俞明真的親衛出身,雖然只是指揮著虹縣的一軍團練,但作為俞明真的老部下,關係一直很密切,否則俞明真也不會將其安排在虹縣獨當一面。

  「怎麼,不希望我來?」俞明真沒好氣的問道:「城裡不安寧?」

  「呵呵,大將軍說哪裡話,蟻賊南渡之後,這邊情況正在日益好轉,唯一讓人堪憂的就是今年的糧食收成,糧價暴漲,北邊的流民還在源源不斷的過來,大將軍在下邳感受肯定比我們這邊更深才對。」披甲男子笑嘻嘻的道:「這種情形下有些盜匪也是正常的,不過都是在縣城之外活動,城裡邊的情況某還是有把握的。」

  「沒有其他異常吧?」俞明真自己都沒有搞明白自己為什麼就突然來了虹縣了,這幾日裡他始終有些心神不寧,但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兒。

  來自北方的流民甚多,他也招募了一些組建了一軍,還準備在組建以軍,只是囿於武器盔甲和袍服不足,只能暫時擱下,加上糧價漲得厲害,他也有些捉襟見肘。

  組軍的一個關鍵就得要讓士兵吃飽,這是基本條件,否則人家憑啥來當兵替你賣命,一個士卒吃得米起碼相當於流民一家人所需,哪怕是俞明真也得要掂量著來。

  想到這裡,俞明真也不由得有些羨慕南面的這些個鄰居們,尤其是江烽。

  本身就掌握著壽州和澮州這兩個糧倉,現在更一舉拿下了廬州和濠州兩個比壽州條件不遑多讓的糧倉,手中有糧,心中不慌,這幾乎成了江烽最大的底氣。

  壽州不說了,一直就是淮南的糧倉,芍陂的灌溉體系不是吹的,實打實是幾十年慢慢修建起來的,哪怕遭了蟻賊的橫掃,但不過是人口銳減,蟻賊也不會吃飽了撐的去毀壞那些灌溉設施,招募了來自潁亳二州的流民,立馬就恢復了元氣,甚至還更加賣命的復墾和墾荒,這產量也是芝麻開花——節節高。

  廬州和濠州一入淮右,又為江烽增添了幾分底氣,更為關鍵的是他居然和李昪沒有交惡,兩個人就這麼三言五語說和了,大家就這麼把楊溥的地盤給分了,這也太讓周圍的鄰居們失望了。

  想到這裡俞明真就忍不住有些不甘和糾結,這江烽的運氣咋就這麼好呢?

  一下子掌握了淮南的幾大糧倉,只要能保有這幾州,哪怕就這麼休養生息兩年,光憑手中握有的糧食,都得要讓許多人對其仰承鼻息,起碼淮北見了他就得要矮三分。

  就現在都能看出一斑來,淮南的糧船開到哪裡,哪裡都是一片歡騰,不但地方官府鬆了一口氣,士民更是一片歌功頌德之聲。

  要知道這不是白送你米糧啊,而是高價出售,比起在淮南收購時的糧價,不知道高了多少,但你還得承情啊,否則哪裡都缺糧,他想賣哪兒就賣哪兒,你愛要不要。

  要這樣下去,俞明真覺得要不了多久,這淮北民心都得要散了,都得被江烽給收買過去。

  這兩日裡他連練兵都有些不安心,所以索性帶兵出來轉一圈,以求個心安。

  當然俞明真也沒想過淮右會對淮北又有什麼不利的企圖,畢竟雙方在潁州還是聯手對抗過蔡州袁氏,亳州雖然失陷,那也的確非淮右之過,誰也沒想到過蔡州的攻勢會如此犀利,現在南潁州落入淮右手中,徐州這邊也沒有動靜,畢竟隔著亳州不說,現在徐州也沒有這份力量去過問了。

  「沒什麼大礙,糧價雖然漲得厲害,不過好在淮右那邊糧食源源不斷的在北運,糧船過虹縣時,也多少會卸點兒下來,城裡糧鋪價格也算能控制得住。」披甲男子大大咧咧的道:「屬下是每日必去各家糧鋪看看價格,誰敢不開門,那就對不起,我的兵就要幫他開門。」

  可以漲價,但是不可以不開門,當然價格也不能太離譜。

  「唔,粥棚在開麼?」俞明真點點頭,這是他定的規矩,糧鋪可以漲價,但是必須開門,也不能超過一定幅度,這是穩定一個地方的關鍵,另外粥棚只要能開,也能減輕一些壓力,這些都是常用手法。

  「在,這可不敢斷,只是粥麼,恐怕的確稀了一些,能吊命就行,這等時節,大家也沒啥好說的。」

  這同樣也是慣例規矩,粥棚施捨的粥,不能斷,但不能干,只能稀,一是節約糧食,二是真的讓這些流民吃飽了,有了力氣心思不是要出亂子?

  現在的粥,基本上就是一大鍋水,撒上幾把米,就能熬出一鍋來,比起米湯來都還要慘,但就這樣已經很不錯了,誰又那麼多米來供你白吃白喝?

  重新上馬進城,兩邊的親衛和團練兵已經將道路清理出來,虹縣縣城裡來往旅人依然不少,雖然許多都是面帶菜色,拖兒帶女的流民災民佔大多數,但總體的狀況還看得過眼。

  俞明真舒了一口氣,來虹縣純粹是一時心血來潮,也沒有太多理由。

  起碼虹縣現在的情形還過得去,至於流民越來越多,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北面的沂州乃至更東面的密州都是大旱,眼見得夏糧無收,若是還不趁早南下逃荒,估摸著再拖一段時間,你便是南下逃荒都只有餓死在路上的命了。

  「汴渠上過往船多麼?」

  「比前幾個月肯定要多了不少,聽說宋州、亳州那邊也在高價買糧,商人重利也是免不了吧。」披甲男子苦笑。

  雖然名義上這些糧食都是運到通橋出售的,但是誰都知道通橋那邊哪裡會需要這麼多糧食,就算是符離和蘄縣也吃不下這麼多糧食,那些商人肯定是打通了姚承泰的門路,要把糧食沿著汴渠繼續北運,賣到亳州和宋州去,明知道這是資敵行為,但又奈何?

  俞明真也是搖頭無語。

  他當然管不了姚承泰,雖然汴渠這一段是他的防區,但是他怎麼敢斷了這條路?那姚承泰就真的要和他翻臉兵戎相見了。

  當然他也知道姚承泰也是無奈,徐州現在分崩離析,名義上大家都還聽從時酆的,但是商稅自個兒收,捐輸自己定,兵自己養,若是不這麼搞,姚承泰也維繫不下去,那些糧商憑什麼向你捐輸?

  現在蔡州袁氏急於穩定他們拿下的潁亳二州,無力再謀其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蔡州與徐州的戰爭已經緩和下來,短期內估計不會惡化,這種情況下,如果不允許這些糧商們向亳州和宋州賣糧,姚承泰也做不到。

  難道說淮右不知道這些糧食許多都流入亳州了麼?淮右和蔡州不一樣是死敵,不也一樣在大量賣糧?生意歸生意,這大概也是淮右那邊的想法吧。

  紛亂的思緒盤踞在俞明真的心中,也讓他有些難以看清楚當下迷霧般的局面,他也不知道淮北局面將會向何處去。

  時酆的遲鈍和猶疑使得他的缺陷在節度使這個位置上越發明顯,在這種亂世中,這無疑是最危險的因素,稍不留意,也許就會帶來傾覆性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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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節 民心民意

  歡迎酒宴設在了虹縣縣城裡最有名的望月樓。

  雖然局勢很不好,但是作為泗海兩州掌握實際權力的大將軍俞明真的到來,虹縣士紳當然還是要表明歡迎的姿態。

  能夠參加酒宴的當然都是虹縣的士紳望族,像虹縣望族趙家、劉家,以及虹縣最大糧商令狐家,鹽商霍家,以及虹縣官員和一些其他文人出席。

  俞明真並不喜歡這種應酬式的酒宴,但是作為執掌兩州軍權的大將,他卻不能惡了本地士紳的好意,在很大程度上,他要維繫這一地統治,都還需要這些人的支持,,而且他與趙氏一族族長趙武岳素來關係密切,來虹縣,免不了也要在一起小酌一下。

  趙氏一族是劉宋時候劉裕母系一族,久居夏丘,乃是虹縣著名大族,而劉氏一族也是發跡於劉宋時代,其家族成員多為南朝顯貴,趙、劉兩家互為姻親,成為虹縣兩大望族。

  雖然興致不高,但是俞明真還是表現得很有風範,對於趙劉兩家以及令狐和霍氏兩大商人家族也都表示出了自己的善意。

  看著廳堂間輕歌曼舞的歌姬舞伎,俞明真就忍不住想嘆了一口氣。

  坐在俞明真下首的趙氏家族族長趙武岳也覺察到了這位執掌泗海兩州實力派老友的心情不佳,端起酒杯敬酒:「大將軍,請飲此杯,且拋開庶務,不必憂心。」

  「哎,武岳兄,哪裡能拋得開啊,當下時局不佳,蟻賊方去,蔡賊又來,嘿嘿,我等武人也是睡不安枕啊。」俞明真自我解嘲的笑了笑:「說來也是慚愧啊。」

  「大將軍,蔡賊已經止步於亳州,徐州雖然局面不佳,但尚有姚大將和尚大將他們屯大軍於蕭縣和符離,吾聽人言,蔡賊現在亦是精疲力竭,古人云,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衝風之衰,不能起毛羽。吾觀蔡賊,亦如此矣。」

  應該說趙武岳的觀點也算中肯。

  蔡州兵的確在一舉拿下亳州之後已經有些勢窮力竭了。

  亳州不比其他州,八縣過百萬人口,而且各縣士紳望族對蔡州毫無好感,都對蔡州袁氏這個昔日附庸之地敵意甚濃。

  雖然他們奪下了亳州,但內有士紳的反抗,外有淮右在南潁州的牽制,北面還有大梁的虎視,已然到了極致,加上他們在蔡州也還有屯紮重兵以防大梁趁火打劫,所以手中機動兵力已然嚴重不足了,周邊對其威脅都不小,也許最無力對其構成威脅的反而是徐州這個正主兒。

  「武岳兄,蔡賊之憂只能說暫時緩解了,但縱觀我們徐泗海三州的局面,卻是越發險惡啊。」俞明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裡也多了幾分凝重,「北方旱災連綿,兗鄆沂三州的泰寧軍幾近崩潰,三萬多大軍據說現在他只能控制得到不足萬人,其餘盡皆淪為盜匪,四處擄掠,平盧的情況稍好,但是收到河朔和兗鄆沂三州災民衝擊,一樣舉步維艱,災民流民,稍有蠱惑,便可能化為另外一群蟻賊,為禍之烈只怕不比秦權之流稍弱。」

  一身藕荷色的錦緞長袍的趙武岳大吃一驚,「大將軍,你覺得北邊也會起蟻賊?」

  蟻賊之禍可謂讓淮北士紳痛徹入骨,潁亳二州就不說了,徐州有大軍駐紮,蟻賊也要稍避其鋒,海州偏居東北,蟻賊亦是難得一去,唯獨泗州,被這蟻賊反覆蹂躪。

  最開初還以為這些蟻賊不過是擄掠一陣就會南下,沒想到這拖就是一年半載,如同梳頭的篦子一般翻來覆去。

  泗海二州中除了下邳有大軍駐紮,朐山、東海和懷仁偏居東北,幾乎都被蟻賊荼毒個了夠。

  虹縣縣城雖未淪陷,但是也是幾度被蟻賊包圍,像徐城、宿豫、沐陽、漣水等縣均被蟻賊攻破,連泗州州治臨淮也都被蟻賊悍將林河一度登上牆頭,若非俞明真親率大軍增援及時,臨淮也會淪為一片廢墟。

  現在好不容易盼得蟻賊難度淮水去禍害淮南了,沒想到俞明真居然說北地可能又要起蟻賊,這如何不讓趙武岳心驚膽顫?!

  「武岳兄,你莫不是以為我在危言聳聽麼?」俞明真苦笑,「北方殘破,本身百姓就貧苦不堪,如今又遭天災,賣兒鬻女亦是難以存活,這等情況下,唯有逃荒,可這一路南下,咱們淮北亦是被蟻賊糟蹋得不行,根本無法有多餘之糧來救濟,若是有一二居心叵測之人在其中煽動蠱惑,豈有不作亂之理?」

  「那大將軍就該將這些流民災民逐出我們泗州,不該放其入境!」趙武岳的觀點代表了許多士紳的態度,只要流民不入自己家鄉,那便不管我事了。

  「武岳兄,且不說我手中有無如此多軍隊來驅趕阻擋,就算是我能將其拒之門外,可若是有心人有意要禍水南引,一邊資助其些許刀槍盔甲,再為其提供情況線索,讓其南下,武岳兄你覺得屆時我們豈非更是得來一場彌天大禍?!」

  俞明真的話讓趙武岳毛骨悚然。

  這種事情不是不可能,若是為了將這些災民流民送出去,北邊那些大族豪門完全可能資助些許武器物資,讓其領著這些流民南下,己方反而無法控制,。

  等亂軍一旦裹挾流民災民數量太多,恐怕就難以控制得了。

  與其那樣,真還不如像現在這般,願意走的,送些米糧,讓其趕緊南下,不願走的,那就只能是稀粥吊命,嚴加防範,迫使其最終南下。

  「那我們該如何應對?」趙武岳一旁的劉氏一族族長劉臻忍不住顫聲問道。

  「沒有太好的辦法。」俞明真搖搖頭,「或許讓他們南下淮南是唯一辦法吧,淮南畢竟要富庶一些,糧食雖然歉收,但是總還是有些收成。」

  「大將軍,只要我們嚴加防範,加緊驅趕這些流民南下,北面儘可能將那些流民引向徐州那邊,情況還不至於惡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吧?」

  趙武岳也知道現在徐州和泗海二州早已經隔閡甚深了,俞明真經年不入徐州一步,足見他和時酆的關係冷淡到什麼程度了,所以也毫不避諱的表示應當在下邳就把流民往徐州那邊驅趕。

  「武岳兄,其實流民也並非我目前最擔心的,……」俞明真嘆了一口氣。

  趙武岳有些訝異,「那大將軍現在愁眉不展,卻在擔心什麼?是擔心大梁,還是平盧,或者淮右、李吳?或者徐州?現在各家都有自家難處,恐怕都自顧不暇吧?」

  趙武岳的觀點也是現在泗海二州這邊的主流觀點,除開這些流民外,其他還真的談不上有什麼威脅。

  蟻賊南下了,不可能在北返;李昪和蟻賊正鬥得不可開交,也不可能插足泗海。

  平盧軍倒是有些威脅,因為這麼些年平盧軍和淮北一直關係冷淡,尤其是平盧軍對海州一直有覬覦,但現在如俞明真所說,平盧諸州一樣情況糟糕,糧價飛漲,根本無力對外征戰,起碼這一兩年不可能。

  至於大梁,真要有動作,那首當其衝也該是徐州那邊。

  剩下還有誰?難道是淮右?

  淮右才和徐州方面在潁州聯手抗擊蔡賊,就算是現在得了南潁州,那也是在徐州軍無力回天情況之下所得,怨不得人,現在淮右不斷運糧北上緩解淮北壓力,與淮北關係甚睦,加上淮右才得廬濠二州,也忙於安頓內部,如何談得上其他?

  俞明真也覺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但這只是一種直覺。

  「哼,真正威脅咱們的只能是平盧王家,他們對海州一直垂涎三尺,一旦海州入其手,泗州勢不能保,所以要說我們就該和淮右結盟。」對面的鹽商霍家霍谷道。

  霍家是虹縣最大鹽商,海州那邊有淮北最大鹽場,霍家與海州那邊鹽商關係密切,無疑是最為懼怕平盧軍南下的了。

  「和淮右結盟?」劉臻冷笑:「淮右憑什麼和咱們結盟?要結盟早就結了,只有咱們淮北有求於他們,他們也不是傻子,你要說讓江烽直接接管徐州還差不多。」

  劉臻的話讓在座眾人都是一陣尷尬的沉默,的確現在淮右憑什麼和你結盟,且不說俞明真名義上還是時酆的下屬,泗海二州雖然軍權掌握在俞明真手中,但是依然有相當多的士紳親附於時家,而且現在泗海二州情況糟糕,淮右運糧北上,那也是生意上的事兒,照樣高價賣糧,只要你敢為難壓價,保證就沒有下一波糧食了。

  「淮右江烽簡直讓人不可思議,一下子就冒出來這麼個人物,你說他現在既有兵又有糧,對咱們淮北該是一個什麼態度呢?」令狐氏族長令狐道幽幽道:「若是真要對咱們開出什麼條件,你說咱們能拒絕麼?」

  注意到周圍眾人對自己都側目而視,令狐道卻不在意,看著一臉複雜表情的俞明真,「大將軍在此,本來不該說這話,不過某這是大實話,咱們虹縣士紳如此想者怕也不少,至於其他地方,怕是更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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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節 走來

  令狐道的話挑開了一個許多人都不願意直面的問題,那就是現在各地士紳都已經不看好感化軍,不看好徐州了。

  甚至他們已經在考慮,該投效誰才能最大限度的維護他們的利益了,這很可悲,但對俞明真來說,卻很危險。

  如果說以前感化軍只是內裡虛弱,但是起碼還能對外維持作為淮北霸主的形象,但是隨著蟻賊的肆虐,感化軍空有數萬大軍卻是顧此失彼,疲於奔命,到最後甚至成了坐等蟻賊從容南渡,這讓各地士紳也是深刻感受這個昔日可以和黃巢亂軍對決的強大力量已經不復存在了。

  蔡州軍這個昔日附庸更是毫不客氣的連奪潁亳二州,徹底將感化軍的裡子面子撕了個粉碎,現在週遭的所有人都才發現原來感化軍已經淪落到誰都可以上來咬一嘴吃一口的地步了。

  要說這個時候蔡州、平盧以及大梁、淮右這些鄰居沒有興趣,那是假話,也就是時機是否合適的問題罷了。

  要論野心和興趣,蔡州袁氏無疑是最大的,只不過剛吞下潁亳,它的胃口已經被噎得再也吃不下了,不得不暫時停步消化一下,這時候蔡州袁氏怕是最願意見到維持現狀的了,若是緩上半年,等到他們將潁亳二州局面安定下來,只怕刀鋒立即就要指向徐州了。

  大梁怕是有心無力,這個遲鈍老邁的強鄰已經耄耋老矣,再也沒有那份激情和慾望了,也許對它來說,怎麼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才是最好的。

  這麼看來,平盧和淮右反而是最危險的。

  平盧王氏所轄諸州雖然也面臨了大旱的襲擊,一樣糧價飛漲,但是畢竟這十來年裡,平盧軍基本未遭戰火,轄地內也還算過得去,除了和淮北因為海州問題有所齟齬外,平盧王氏和河朔、泰寧軍那邊都還保持著較好的關係。

  現在這種情形下,只怕徐州以及泗海二州的情況也早就在平盧軍的細作斥候偵測下瞭如指掌了,可以說現在平盧軍真的要派兵南下直入海州,無論是徐州那邊還是自己,都無力應對,直接放棄整個海州,將兵力收回到下邳和宿豫,大概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

  而淮右呢?

  對平盧,俞明真有準備,海州有淮北最大鹽場,平盧軍早就垂涎三尺,如果平盧軍真的大軍南下,自己哪怕是把全部兵力槓上去也無濟於事,所以他不會去做徒勞無功的事情,唯一能阻止平盧軍的是平盧軍自己的狀況,缺糧,四處災民亂民紛起,這種情況下,平盧軍還有沒有這份精力來進攻海州,平盧軍自個兒也要掂量一下。

  淮右就真的不好判斷了。

  從表面上看,淮右不太可能,但是淮右的優勢太大了,手中有糧,心中不慌,這句話使用於任何地方,對淮北來說,只要有糧,就能支撐起一個地方的穩定,現在連這些士紳大戶們都感覺到了缺糧帶來的種種風險壓力,可見淮右的影響力已經滲透到了淮北每一處,尤其是淮右這麼大肆運糧到北方來賣糧,不但賺得缽滿盆肥,還收穫了民心民意,這才是關鍵。

  正如令狐道所說,如果淮右真要有所企圖,淮北士紳們會反對麼?就算反對,這個比例有多大,有多堅決?

  俞明真自己心裡都沒底。

  假如江烽對自己開出一些要求和條件呢?自己又當如何?

  想到這裡,俞明真覺得自己好像對自己都有些沒信心了。

  就這麼拱手投降,好像有些心有不甘,但是若要讓自己和對方翻臉開戰,既無把握,也無戰意,更沒有那份決心。

  他自己都說不清楚該怎麼應對,也許要看當時的心情了。

  ***********************************

  「你的意思是說俞明真態度很模糊,猶疑不決?」燈下的陰影中,一個聲音問道。

  「感覺是這樣,俞明真在泗海二州的威望還是比較高的,但是他手中現在兵力缺乏,恐怕這也是他底氣不足的主要原因。」清朗的聲音顯得很有氣勢,對俞明真應該很瞭解。

  「此次來虹縣他目的何在?他已經很久沒有來過虹縣這邊了吧?」

  「他自己沒有說,但感覺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針對性,也許住幾天就要離開回下邳吧。」對這個問題,顯然有些吃不準。

  「真的這麼簡單?他在宴會上有沒有說什麼?嗯,我是指關於我們淮右這邊的?」

  「我不是說了麼?他沒有太多傾向性的話,只是說各種擔心,平盧軍,流民災民可能變成蟻賊,對徐州那邊有些失望,大概零零總總就是這些,他這個人不太願意把自己的態度明確提出來,……」

  「他與趙劉二家的關係都很好?對趙劉兩家的意見是否很重視?」

  「他和趙武岳關係很密切,但要說趙家對他的影響力有多大也未必,趙家存糧不少,但是俞明真希望趙家拿出更多的糧食來緩解流民壓力,但被趙武岳拒絕了,劉家的情況相似,所以俞明真也還是很不滿意,……」

  黑暗中的陰影陷入了沉默,顯然自己這一趟來獲得的消息仍然不足以得出需要的結論,這讓他感到很為難。

  他很清楚在汴河上的船隊正在等待著自己的消息,但是這些情報卻讓人難以做出判斷。

  「你覺得,我是說假設我們想要招攬俞明真,他會接受麼?」他不敢直接問某些話題,對方只是願意與淮右合作的商人,還不能說屬於己方的人,所以有些問題只能從側面來問,來瞭解。

  「不太好說,估計還是要看形勢吧,但俞明真不願意和你們交惡,這是肯定的,他當然也想要留一線,萬一日後真的要和你們打交道呢?」

  回答雖然不盡人意,但是他還是聽明白了一些意思,他覺得這個態度應該可以做出一些判斷了。

  *******************************

  船隊的速度明顯放緩了,按照這個速度,起碼還需要兩日才能抵達虹縣,這已經有些超出時間了。

  梅況有些焦躁,但是表面上卻還不能表露出來。

  所有人都在盯著他,他必須要保持冷靜,胸有成竹。

  這個時候恐怕大軍已經開始渡淮北上了,兩邊早就對接了時間,自己這邊一旦拖延了時間,就會對整個計畫造成影響,他必須要做出決斷。

  但沒有情報支持,他又不敢輕舉妄動。

  「還沒有消息?」微微側首,梅況平靜地問道。

  「回大人,還沒有,我們已經在沿線安排了人,一旦有消息,馬上就會過來。」親衛接口道。

  梅況也知道有些事情急也急不來,俞明真突來虹縣的確是沒有預料到的,而且是帶了一軍前來,目的何在?

  設卡攔截?整肅彈壓?穩定虹縣治安?

  不好判斷。

  吁了一口氣,梅況負手在船頭輕輕踱步,無聞堂在這邊有專門的安排,自己這邊也已經與那邊接上了線,要求在最短時間裡弄明白俞明真來意,以便做出應對。

  看看日頭,梅況盤算了一下,抬起頭:「命令,升帆,加速!」

  船速慢慢提了起來,梅況的目光依然注視著前方。

  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認為無聞堂應該給一個消息了,無論俞明真來意如何,這一趟他們都必須要過,唯一要解決的是應對方式罷了。

  對俞明真他也並非毫無瞭解,當年他去淮北也和對方見過幾面,如果有必要,他也可以和對方直接挑明,當然這有風險。

  「大人,回來了!」

  「哦,讓小船靠岸,帶他們過來!」

  梅況精神一振,終於回來了。

  ***************************

  聽完對方的介紹以及基於這些情報的分析,梅況還是覺得這個無聞堂派駐在泗州的頭目還是比較得力的,起碼這些分析判斷還是綜合了多方面的情況,甚至也包括了俞明真的出身家族,性格脾氣,以及他與本地士紳的關係,對淮右的態度等等。

  「也就是說,俞明真並沒有特定的目的,那你認為我們這樣一支船隊過虹縣是否會引起他的關注?」

  「不能等到他離開麼?」見梅況搖頭,男子沉吟了一下:「應該不會,他本人肯定不會,因為這一段時間糧船過虹縣的情況不鮮見,只要把相關手續和商稅交夠,駐軍哨卡都不會過問,事實上糧食商稅已經漲了許多,所以他們也覺得應該滿足了,再說了,這是假借為通橋那邊送糧,他們也有些避諱,……」

  「好了。」梅況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了,決定還是得由自己來做,「辛苦你了,還要煩請你回虹縣,我這邊會安排人在縣城外與你接頭,一旦有異常,你要立即和我的人聯繫上,以便我們做出反應,……」

  打發走對方,梅況平靜了一下心緒,「命令,全速前進,務必於明日傍晚晚飯時間過虹縣。」

  晚飯時間是駐軍哨卡最懈怠的時候,加上提前已經將商稅繳納,手續也遞交到位,應該只會走一個過場,看看前兩艘船而已。

  俞明真是個精細人,不會無緣無故來虹縣,梅況明知道俞明真在虹縣會有些風險,但這點兒風險現在也必須要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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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節 進步

  當最後一批軍隊踏上北上的步伐,一干人都快要累癱了。

  實在太不容易了,時間如此之短,動員力量如此之大,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說,都是淮右建立以來前所未有的。

  糧食、器械、武器甲冑和各類物資從壽州和澮州向濠州運送,軍隊則是從廬州源源不斷的向濠州開拔,夫子們則要從濠州本地招募一部分,從廬州和壽州輸送一部分,這都需要一個龐大周密的規劃。

  饒是前期已經提前做了許多準備,但是真正到事到臨頭時,還是有很多沒有考慮到,需要臨時安排佈置推動,這對於整個淮右的後勤保障體系來說,既是一次考驗,也是一次難得的磨煉。

  整個淮右軍,牙軍,左廂軍十軍,除了第三、第四軍駐紮南潁州不動,第七軍、第九軍駐紮在廬州繼續進行整編,其餘六個軍全數向濠州開拔。

  其中已經完全完成了整編的右廂軍第一軍、第二軍將與水軍一部追隨先行出發的水軍主力沿著汴渠進軍通橋,並與完成突襲通橋的水軍主力一道承擔起可能來自南北兩面的感化軍姚承泰部的夾擊。

  騎一軍也正在向濠州集結,他們也會和步軍主力一同北上,而騎二軍能否趕上,或者是否需要北上,還要根據情況而定。

  軍務上的調遣開拔自然不需要陳蔚、杜拓和王煌等人,但是後勤運輸保障,這才是最繁重的事務,陳蔚坐鎮壽州,在鄭居的協助下負責統一調遣,而杜拓則在楊勳的配合下,確保廬州這邊不出亂子,王煌則在濠州與濠州長史和楊勳之子楊固一道負責安排協調。

  應該說楊溥與李昪的對決還是幫了淮右大忙的。

  如果沒有前期楊溥的德勝軍、忠正軍與李昪東海軍、鎮海軍的大戰,廬州這邊也不會進行這麼大規模的動員,這個直接結果就是淮右軍可以順手牽羊的接手德勝軍、忠正軍留下的多達兩三萬人的夫子。

  雖然之前對德勝軍、忠正軍的態度是要解散,但是夫子淮右軍卻從未打算遣散回家,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北伐,那這兩三萬夫子就是最好的勞動力,當然要利用起來。

  至於說忠正軍、德勝軍重編入淮右,那都是後面的事情了。

  對夫子的重新編組,並按照淮右的後勤運作方式來進行並沒有花太多時間,畢竟夫子本身自己有自己的運作規律,另外要求也不可能像軍隊那樣高,而且準確的說楊溥原來也做的不錯,所以很快這兩三萬夫子就納入了淮右體系中。

  可以說,這次東進廬州,在短時間內最大收穫甚至都不是廬州這座城市,而是這九千殘軍和兩萬多夫子。

  這些都是經過簡單的整編就可以納入淮右軍中發揮力量的,而廬州本身卻還需要時間來消化,甚至要解決廬州內部對淮右敵意甚濃的士紳,都還需要考驗江烽手段和耐心。

  **********************************

  站在碼頭上,陳蔚忍不住活動一下這一段時間里長期伏案有些痠痛的腰頸,吐出一口濁氣,「總算是差不多了。」

  「長史大人,恐怕還只是一個開始呢。」鄭居微笑著站在一旁。

  「哎,我何嘗不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自我安慰罷了。」陳蔚苦笑著搖頭:「我發現自打跟隨君上之後,我就再沒有輕鬆過了,連回家的時間都少了許多,家中老妻都埋怨我對孩子們的關注少了許多。」

  「誰讓君上的動作總是這麼快這麼猛呢?」

  鄭居本來以為既然二弟鄭弘入了府中,自己也該退幕後休養了,但是沒想到江烽卻沒有「放過」他,讓其也進府擔任從事,協助王煌。

  但實際上防禦守捉使府也就是現在的觀察使府中的事務顯得非常凌亂,人手嚴重短缺,所以很多時候都是採取一事一議一定,某項事務直接確定誰負責誰協助,並沒有按照原來的分工來進行,這也是一個處於急速擴張期的藩閥內部的通病。

  鄭居說這話時也是感慨、震撼又帶著一些自豪和展望的心情的。

  沒錯,當壽州落入江烽手中是,江烽才有資格說他要謀淮右,但是一年多時間之後,廬濠二州這本來是淮右腹地的州郡就已經掌握在手中,甚至還包括和州,連淮北的南潁州二縣也一樣在控制之中,現在你甚至還來不及感慨,大軍卻又向北,突進徐州了。

  下一步淮右觀察處置使這個身份也許只是江烽的一部分了,拿下了徐州,那就不僅僅是淮右那麼簡單了,徐州代表著什麼,沒有誰不明白。

  雖然也對淮右大軍北上有些擔心,但是鄭居卻仍然更看好淮右。

  淮北的虛弱和混亂對於他們這些只有一河之隔的壽州人來說並非什麼秘密,現在蔡州軍吞下亳州已經是捉襟見肘,北方又是一片大亂,這等機會下,若是淮右不趁機北上,的確說不過去。

  退一萬步說,鄭居覺得哪怕真的一時間無法拿下徐州,但泗州卻是絕對可以拿下的,這對於建立起一個橫跨淮水兩岸的王國來說極具誘惑力。

  「所以啊,我們這些老人就只能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君上的步伐啊。」陳蔚喟然道:「原來在固始覺得自己也許就這麼過一輩子了,但這三年,幾乎每年都要顛覆我自己的認知,陳氏一族的子弟中優秀者現在都排隊等待著進大道學堂,四珍,你們鄭家也不能落後啊,據我所知,勳公已經將其幾個子侄都送到了大道學堂學習了。」

  鄭居知道這是陳蔚的示好和提醒。

  大道學堂乃是江烽手創,最開始只是進行短期的吏員培訓以及當初軍中陣亡父輩而無人照看的子弟學校,但是隨著淮右地盤的急速擴大,納入淮右體系的各地士紳也是倍增,短期的吏員培訓逐漸開始向系統性的官吏學習培養轉化。

  從最初的三個月,到現在的半年,一年,甚至已經開始開設兩年期的學習培訓班,聘請的教習也是越來越龐雜。

  除了傳統的《禮記》、《春秋左氏傳》、《尚書》、《荀子》、《呂氏春秋》外,也包括《周髀算經》、《九章算術》、《海島算經》、《前後漢書》、《南史》、《北史》、《老子》、《莊子》、《列子》等,但更為重要的則是聘請來地方各級老吏們專門來傳授庶務經驗以及各種可能遭遇到地方上猾吏劣紳們在政務中可能出的陰招陷阱。

  連陳蔚都不得不佩服江烽在這上邊的創意,居然會想到聘請那些因為年老體衰甚至是因為犯事免官的吏員們來總結經驗,為這些即將登上舞台的新晉官吏們授課,而這種經驗都是千百年來各地官吏們自行摸索總結出來的各種陰暗,而如何應針對性的應對和解決這些問題,雖說還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甚至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但起碼可以讓這些新晉官吏們少犯許多錯誤,少踩許多陷阱。

  「謝謝陳公的提醒,某也已經安排族中子侄到學堂報名,已經有三人列入計畫,下一期就會入學。」鄭居含笑解釋道。

  「唔,那就好。」陳蔚看了鄭居一眼。

  沒想到鄭家也還是考慮到前面了,看來壽州三姓都還是相當敏銳的。

  相比之下反倒是澮州的黃、譚等姓手腳慢了,這幫眼光短淺的鄉巴佬,真的是只顧眼前利益,沒有長遠打算。

  現在淮右勢力如日中天,一旦拿下徐州,可以說淮右立馬就成為中土之地可以和大梁、河東比肩的超級藩閥,或許在軍事實力上還不如大梁和河東,但是若是完成了整合,其經濟實力絕對可以成為諸藩之冠,至於說軍事實力,只要有經濟實力作為後盾,這也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當然,要不受干擾的完成整合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北方的河朔和平盧,西面的大梁和蔡州,南面還有李吳,這些閥族恐怕都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淮右實力的膨脹,總會想方設法的製造麻煩和障礙來阻撓干擾淮右順利發展,這也是一個長期的此消彼長過程。

  現在還不提早謀局,日後想要在淮右體系中佔一個位置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這一次吞併了廬濠二州,濠州的士紳很快就要轉向過來,倒是廬州楊氏這些士紳恐怕腦袋瓜子要轉過彎來還要些時間,這恰恰是機遇,要等到廬州的這些士紳都開始徹底轉向淮右時,恐怕競爭就會激烈了,到那個時候,還有徐州泗州海州的士紳也會加入到這個行列中來,那就得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

  「對了,陳公,道藏所改良的雙輪板車的使用測試報告都已經出來了,他們認為可以推廣到日常民間使用中去了,這比起尋常的牛車馬車效率高不少,尤其是在速度上可以提升不少。」鄭居想起什麼似的:「而且據道藏所那邊反饋,他們正在改良四輪駕車,尤其是馬車和驢車,估計會有一個大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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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節 爭霸第一步

  道藏所和材官所合併之後,往日裡為材官所提供的各種資材都全數交給了道藏所,這也極大的調動起了道藏所的積極性。

  正如江烽所言,日後軍隊所需器械裝備以及民間的一些設備改良,都可以全數交給道藏所來進行,道藏所也不要把自己侷限於術法中,包括一些有別於術法的實驗和探索也一樣要搞起來,比如科學。

  這個科學的說法也是源於江烽,大家都對他所說科學是什麼感到不解,不過後來大家大略明白了江烽所提到的科學其實就是格物,甚至包括道藏一脈都應該算在格物學之中了。

  只不過江烽所言的這個科學更有針對一些,比如探究動物和植物的生長規律並找出其奧秘的,比如水或者火能夠產生力量的流動的,這看似和術法有些瓜葛,但是又有些區別,但是在江烽列舉了幾個事例之後,也駁倒了一些對這個格物或者科學不太看得上的術法人士。

  倒是鄧龜年對此很感興趣,認為格物學觸類旁通,應該對術法的研究和應用有異曲同工之妙的促進作用。

  在大道學堂中,江烽也專門安排了一些術法人士和對格物學有所鑽研的人士為那些年幼的學生啟蒙。

  應該說種子已經播下,短期內也許見不到什麼效果,但是江烽相信隨著術法和格物學從孩童抓起,從兒童時代就開始為他們啟蒙,培養他們的興趣,鼓勵他們用於鑽研,遲早這些種子會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到那時候,整個社會都會為之改變。

  現在的淮右觀察處置使府也是一個正在處於不斷更新變化的機構,名義上,這個觀察處置使府理應主要負責處置軍務,但是實際上像這種觀察處置使府已經逐漸取代了行政機構,相當於一級官府了。

  而江烽也越來越覺得在這個時代中,官府的行政權力相對薄弱,,尤其是在推進社回事務上更是處於一種無為而治的狀態,更多的時候這些權利和義務都交到了地方士紳手中,而這恰恰是江烽不願意的。

  江烽也早就有意要把觀察處置使府的機構設置重新來進行調整,按照自己原來的理解,而非現在這種臨時性的抓夫,只不過由於徐州戰事迫在眉睫而無法來啟動這個系統工程,他已經下了決心,一旦徐州落入自己手中,他就要排除一切干擾來推進整個觀察處置使府下轄各職能部門的建設。

  「道藏所搞的這個馬車的確很有用數,但是也有些弊端,就像這個馬車的磨損狀況,以現在淮右境內的驛道情況,根本支撐不了,如果真要發揮出這些馬車驢車的作用,就必須要解決道路問題。」

  陳蔚想得更遠一些,的確現有道路狀況對改良畜力車難以適應,需要進行大規模的休整,但是如果的確能夠在道路上得到解決,不但可以極大的解決軍隊調動速度,同時也對民間的商業流通大有裨益,尤其是在一些河渠不太通暢的地區。

  「陳公,當下大批流民災民南下,淮水畔各地都聚集了大量等待南下的災民流民,我看這都是淮北諸州有意放縱驅使他們南下,以免他們消耗他們本來就不多的糧食,甚至連本身就缺人口的北潁州和亳州都是如此,蔡州看來也吃不消了,我倒是有一個建議,如果咱們淮右真的有意要大量推廣這種畜力車和雙輪推車,不妨可以把這些流民組織起來,有針對性根據我們這邊道路需要狀況來進行修繕維護,採取以工代賑的方式,這樣今年過去了,如果君上奪下徐泗海三州,就可以讓這些流民災民重新北返安頓到這三州來充實被蟻賊肆虐之後損失的人口,……」

  鄭居的建議讓陳蔚心中一亮。

  這個建議很好,不但解決了這些流民災民的生計問題,同時又把這些流民災民組織了起來,使其能有所作,免得起聚集生亂,同時對整個淮右的道路狀況也是一個極大的改善。

  原來也曾有過這方面的想法,是想把流民組織起來對水渠、城防設施進行維修,也是一種以工代賑的方式,但是算了一算災民流民數量太大,加之前年潁亳二州災民南下時就已經組織起來把壽州這邊的灌溉水渠修繕得差不多了,根本不需要這麼多災民流民,但現在如果要對壽州、濠州和廬州的道路進行修繕,那工程量就相當大了,對流民的需求也就是多多益善了。

  這些流民災民只求一頓飯而已,其他都不奢望,正好可以來大加利用。

  想到這裡陳蔚已經忍不住在自己心中規劃起首先需要修繕建設的道路來了。

  毫無疑問從壽州州治壽春到廬州州治合肥的這條道路無論是從軍事意義和商業意義都是最為重要的一條道路,現在雖然有驛道,但是其道路狀況肯定無法滿足日後淮右一統之下的需要。

  壽州是糧倉和淮水水畔最重要的商埠,也是重要的瓷器生產地,而廬州政治意義非比尋常,人口眾多,也是大糧倉,且可以依託肥水入巢湖,然後再通過濡須水進入江水,溝通江水流域,一樣極為重要。

  如果說要走水運,其實也能讓兩地相通但是距離就繞得太遠了,從壽州到廬州,走水路要從淮水到楚州山陽然後進入漕渠,過江都進入江水,然後沿著江水上溯,一直要過江寧、當涂、蕪湖,才能到濡須水入江水口,從濡須水進入巢湖再走肥水到合肥,那就太遠了,簡直十倍於陸路距離有多,哪怕是水運再是運費低廉,也不合適了。

  另外一條道路就是從光州州治經殷城到盛唐(騶虞城),再進入廬州直抵合肥。

  這條路從光州州治定城到殷城的道路尚可,但是從殷城到盛唐再到合肥這條路就比較差了,這條路雖然在商業上的價值略差,但是政治意義和軍事價值很大。

  把這條路修好,可以極大的促進殷城和盛唐這兩個澮州南部丘區縣的開發,同時這條橫貫整個淮右領地的道路建好,有利於軍隊的調動,這一區域因為沒有水路,只能靠陸地運輸,無論是軍隊調動,還是輜重運輸都只能靠人力畜力。

  如果說未來淮右有意要對蘄黃二州,那麼一條線自然是從舒州西進,另一條路就要越過白沙關、穆陵關和陰山關南下了。

  當然這只是一個長遠規劃,但在目前有廉價勞動力的時候,為什麼不先行做起來呢?

  現在淮右最大的武器就是囤積了充足的糧食,在去年和前年以相當低廉的價格收儲,現在這些陳糧不但可以賣出大價錢,而且亦可把這些勞動力人口利用起來。

  「四珍,你這個建議極佳,某非常贊同,須得立即稟報君上,把這件事情做起來,現在淮水沿岸各縣州還在對這些流民犯愁,現在可好了,正好放他們南下,甚至可以大肆宣傳,反正淮右這邊道路需要建設的地方甚多,正好可以利用起來,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吧。」

  陳蔚的話讓鄭居心裡也很高興,這意味著陳蔚會把這個建議提交給君上,至少也證明自己到了觀察處置使府中並非毫無用處。

  **********************************

  兩道浮橋被迅速的搭建起來,首先渡河的是丁滿率領的牙軍。

  這支軍隊作為當家軍隊,雖然沒有像第一軍那樣經歷了多場戰火洗禮,但是其軍士的組成卻基本上是從固始保衛戰之後的老卒中吸納組成的,而且作為牙軍,其訓練的要求也一直是保持著對標第一軍的標準,也許就是在經驗上略遜於楊堪的第一軍,但熱情和忠誠度上是絕對不遜色與第一軍的。

  兩條用小船和船板搭建起來的浮橋在水量已經明顯增大的淮水上起伏不定,但是對於渡淮早有準備甚至訓練的各軍,對此都是毫不怯場,行進速度相當快。

  事實上在淮水北岸也沒有任何阻撓,雖然徐州的細作和斥候也發現了淮右軍大批軍隊在鐘離城聚集,但是他們卻沒有來得及做出多少反應,或者說,他們也不知道該做出何種反應。

  牙軍、左廂軍第一軍、騎一軍、左廂軍第四軍、第五軍、第六軍、第八軍、第十軍,右廂軍第三軍,陸續渡淮。

  看見北岸翻騰的黃塵,江烽站在浮橋橋頭上,也是心中激盪。

  這算是淮右軍真正大規模作戰的第一遭,九個軍,兩萬多人,還有上萬的夫子,這還沒有算已經乘船提前出發的水軍兩軍以及右廂軍第一軍、第二軍這一萬多人。

  這一戰將決定淮右能否真正在逐鹿中原之戰中站穩腳跟,只有奪下徐州,淮右才有資格參與到爭霸中原爭霸天下中去,這一步必須要走好。

  按照計畫,渡淮之後,淮右軍就要迅速北上,在早已確定好的地點渡過渙水,蓋因蘄縣在渙水以東,也就是說要搶在姚承泰部感化軍南下迎擊之前過渙水,兩軍要在渙水以東會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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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節 渡淮

  這一仗不好打。

  姚承泰算是感化軍體系中比較能打的一系。

  不過從蟻賊在淮北肆虐期間感化軍各系與蟻賊的交鋒戰績來看,總體來說感化軍表現都不佳,沒有聽聞過有什麼值得一提的戰績,反倒是潰敗和被圍殲的戰例不少,也是讓人無語。

  由於感化軍節度使時酆的平庸,在其擔任節度使期間,其對麾下各系軍頭的控制力大幅度下降,使得尚雲溪、姚承泰等人的獨立傾向日趨明顯。

  尤其是在各軍開始財政獨立,以商稅和捐輸來維繫軍隊生存之後,這種不穩定的保障機制對部隊戰鬥力也有相當大的影響。

  正因為如此,外界因素對部隊的影響,或者滲透也變得容易起來。

  姚承泰和俞明真都是卡在汴渠上這一水上重要通道上收取商稅,只不過俞明真還可以依託泗海二州的士紳們收取一些賦稅和捐輸,而姚承泰則還把控著從徐州南下進入淮南的這條路上重要驛道,所以都各有謀生手段。

  不過即便是這樣,感化軍各部已經非常困難了,雖然架子看起來很大,但是其戰鬥力卻在急劇縮水,不但每軍編制不齊,軍械甲冑也都是難以補齊,這從駐軍在潁亳二州與蔡州軍的交鋒一戰中就能略窺端倪。

  當然這也可能和潁亳二州不屬於自己防地有關係,真的要到了奪他吃飯的傢伙地盤時,估計也得要拚命。

  在江烽看來這其實也是一種惡性循環。

  像感化軍、泰寧軍、平盧軍已經河朔三鎮這些北方軍鎮藩閥,現在已經處於一種瀕於崩潰的局面。

  一方面本身這麼些年來水旱災害不斷,兵災連綿,極大的破壞了地方生產環境,另一方面由於武夫當權,文官權力被大幅度薄弱,本身文臣治吏的不信任不重視,對地方管治能力急劇削弱,使得地方政事無人過問,一切圍繞軍事而動,這兩方面的不利局面直接導致地方農民商賈生存困難。

  年成一不好,許多人就只能變為流民向周圍地區逃亡,而地方豪紳勢力越強對土地控制越多,使得租稅收成更少,要維繫一支軍隊就只能通過加重商稅和巧取豪奪來實現。

  這也使得地方商業環境遭到破壞,許多地方的商品貨物流通都成為一種高風險行業,要嘛就是直接和軍隊掛鉤,要嘛就必須要和地方上的豪紳共謀。

  這使得除了日常必需品生產流通外,其他行業很難生存。

  在這種情況下,要指望所有心思都來保軍隊運轉的軍鎮藩閥們來修築道路或者灌溉溝渠這些有利於發展經濟舉措,無異於痴人說夢。

  相比之下,不得不說山南東道、淮南道、江南東道、江南西道諸州在這方面就要做得好得多,無論是南陽劉氏,還是原來的光申二州許鞠兩家,亦或是鄂黃杜家,吳楊、錢越,這一區域的戰爭頻率和烈度都要遠遜於淮水以北這些地區,加上本身淮水以南地區灌溉體系亦要更發達,水運更為便捷,使得無論是在農業還是商貿流通上更為方便,這也是自南北朝到晚唐北方人口大量流向南方的一個主因。

  戰爭無疑是最為消耗錢物的,而淮水以南地區戰爭頻率和烈度都遠比北方中原地區弱得多,自然獲得休養生息的時間更多,加上各藩閥在軍事生存壓力上沒有那麼大,當然也就有更多的精力來放在對方的管治上。

  所以如果不是蟻賊從潁亳而起,在中原而盛,突然跨過淮水襲擊澮州、壽州、舒州、宣州等州給了江烽這樣一個趁勢而起的機會,江烽要在這麼短時間內有如此局面還真不可能,尤其是沒有壽州這塊根基之地,也就沒有現在的淮右局面。

  也正是因為有了澮壽廬濠四州這塊糧倉所在之地,有了前一兩年的儲糧準備,江烽才有膽氣跨淮擊徐,否則就算是拿下徐州,光是北方兗鄆沂三州源源不斷用來的流民都得要讓你吃不消。

  現在有利的因素就是徐州內部的分裂,姚承泰被自己攻擊,那麼誰會來救他?

  北方的盧啟明基本可以排除,如果他真想動,也有莊永勝這顆伏子牽制;俞明真現在實力不夠,加上本來與姚承泰關係也不佳,可能性較小。

  剩下就是尚雲溪和時酆本部了。

  但尚雲溪和姚承泰之間也有矛盾,這兩人原來一直為爭奪感化軍第一軍頭爭執不下,尚雲流所部被殲滅,尚雲流被殺,給尚雲溪迎頭痛擊,所以尚雲溪現在所有心思都在對付西面的蔡州軍身上,驟然得聞姚承泰被攻擊,要作出何種反應,還不好判斷,但起碼在毫無準備之下要救援,估計也需要一些時間,畢竟從蕭縣南下也需要幾日時間。

  至於時酆,江烽算定此人無此膽略敢在沒有尚雲溪的配合下把自己那點老本拿出來一搏,這個時間差就是淮右的機會。

  當然戰場上一切千變萬化,任何意外,任何你認為不可能的事情都會變成可能,更何況西面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蔡州,他們會坐視淮右就這麼大搖大擺長驅北上?

  從斥候和細作反饋回來的消息顯示,姚承泰部駐軍戰鬥力相差較大,駐紮在符離的兩軍主力實力最強,蘄縣兩軍次之,通橋一軍再次,然後還有兩軍分別駐紮在蘄縣和符離外圍,屬於團練軍整編而來,戰鬥力最差。

  除開這七軍外,姚承泰還有兩個營的親衛營,號稱博浪營和摧山營,戰鬥力最強,也是姚承泰親手訓練出來的部隊,與蔡州的龍雀尾相似。

  柴永神色複雜的站在一盤看著正在迅速渡淮的各部大軍,他的第十軍排在了倒數第二。

  對此他倒是不太在意,他更感慨的是江烽的膽魄勇氣。

  在他看來,事實上除了第一軍的戰鬥力的確夠強要比原來的忠正軍和德勝軍要強外,像牙軍以及從河朔軍轉化來的第六軍、第八軍與原來德勝軍、忠正軍中的精銳也就在伯仲之間,而像第四軍、第五軍的戰鬥力就不值一提了,純粹就是一幫訓練不錯但毫無經驗的新軍,這種軍隊在大戰中的傷亡率會很高,也有很大機率被打崩,要想成長起來,起碼也要經歷一兩場真正的惡戰。

  但就這麼一支軍隊,江烽就敢如此大膽的揮軍北上直取徐州,這一點,柴永自嘆弗如。

  當然,柴永也能看清楚雖然在軍隊的硬實力上淮右軍並不算十分出色,但是在軟實力上,淮右軍卻出類拔萃,至少是自己見識過的德勝軍、忠正軍以打過交道的東海軍、鎮海軍不能比的。

  良好有序的後勤保障體系,極為優異的情報收集能力,還是十分穩固團結的將帥謀臣群體,以及極為強大的經濟實力保障,這都是淮右軍的底氣。

  軍隊缺乏經驗這不是問題,打一兩仗,在流血和死亡中留存下來的將士自然而然就能完成蛻變,而厚實的後備兵源可以迅速填充這些軍隊,而一旦完成整合,這些軍隊的戰鬥力就立即會上一個台階,所以這恰恰是最容易解決的。

  淮右軍在擴軍上的謹慎也讓柴永既驚異又暗自佩服。

  以他之前的猜測,淮右軍現在五個州地盤,甚至還有半個南潁州,以及一個和州尚未算在內,擴軍到三十個軍左右應該是很正常的狀態,像淮北感化軍也只有五州之地,但是軍隊最高多達接近四十個軍十萬人,而現在的淮右經濟實力要遠強於淮北五州的時候,但淮右到現在進行了一輪大擴軍之後也不過十八軍,這還是將水軍和騎軍都囊括在內。

  按照江烽的說話,精兵強將,但在柴永看來,有時候量不是質能彌補的,蟻多咬死像這不是虛言。

  好在淮右在後備兵源補充體系建設上做得相當到位,這也是柴永最看重的,一旦戰損之後,可以用經過初步訓練的後備兵立即補充進來,稍加整訓就可以恢復元氣,甚至還能有所提升。

  注意到柴永的神色複雜,江烽瞥了對方一眼。

  這個最後投誠的楊吳體系軍將大概是最複雜的一個人了,武道水準已經進入小天位,但是卻不太受秦漢、駱成淦這些大族出身的廬州籍軍將待見,但是從此人表現出來的氣度思路來看,此人確有不俗之處,江烽也很希望看一看此人在這一次徐州之戰中的表現。

  正因為如此,他願意將此人帶在身邊,哪怕像丁滿、郭岳都表示反對,認為此人武道水準太高,一旦有不軌之心,他們都難以防範。

  但在江烽看來,只要柴永沒有失去理智,就不可能對自己有什麼不利的行為,楊吳已經成為過去,而柴永雖然是一個有想法的武人,但他缺乏根基人脈,而且更缺乏機會,唯有依靠自己才能實現他自己的想法。

  或許這個傢伙在羽翼豐滿之後會有些麻煩,但絕對不會是現在,甚至江烽認為以柴永的眼光他會越來越覺得跟隨自己才是最明智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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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節 前進

  從渡過淮水進入徐州境內,到蘄縣縣城,沿著驛道走,距離大概在兩百里地左右。

  一旦過河,便毫無遮攔,甚至可能在浮橋搭起,大軍過河時,來自徐州的斥候就已經開始在不停地向蘄縣,向符離,向彭城報告了。

  兩百里地,大軍按照目前的速度急行軍,起碼需要兩日方能趕到,而且這種高強度行軍,哪怕是有大量夫子和車馬輜重跟隨,也對軍隊的體力是一個極大考驗。

  騎一軍一過河便已經展開了,這時騎兵發揮作用的時候。

  如無意外,斥候反饋回蘄縣頂多也就是晚間就能知曉,也就是說,如果蘄縣姚承泰部晚上得到消息,立即進行緊急動員,它的騎兵部隊第二天早晨就可以出發南下展開對淮右軍的襲擊。

  以騎兵的攻擊,在這種完全一馬平川的局面下,步軍要抵擋騎兵的攻擊,相當危險。

  根據細作送回來的細細,姚承泰部在蘄縣駐紮的一軍中是步騎混編,其中騎兵有兩個營,這是行軍途中最大的威脅。

  所以騎一軍的首要作用就是防止這兩個騎兵營對淮右大軍的突襲,提前展開就十分有必要了。

  作為騎一軍的指揮使,張寅自己都倍感壓力,原來淮右軍的騎軍指揮使秦再道為騎二軍的指揮使,而他卻擔任了首先整編的第一軍指揮使,這無疑是一個十分明顯的姿態,對於河朔軍進一步納入淮右軍體系中具有重要的指標性意義。

  這同樣也給張寅本人帶來了巨大的壓力和挑戰,騎一軍指揮使這個位置不是那麼好坐的。

  騎一軍中既有自己在盧龍軍中老部下,也有成德軍中的老兵,還有一些原來光州騎兵,這對於一支騎兵整個也很具有挑戰性,尤其是成軍立即就迎來了第一戰,都說戰爭事最好的整合方式,但是真正要用戰爭來加快整合,那也就意味著要付出代價,尤其是在戰事不容有失的情況下。

  騎軍有騎軍的作戰方式,在過河的時候君上就已經明確告訴自己,按照自己的意圖去打仗,目的很明確,堅決將姚承泰部騎兵扼殺在危險萌芽狀態之中。

  但在張寅看來,這不過是一個最基本的要求。

  蘄縣姚軍只有兩營騎兵,自己一軍騎兵,加上又有斥候在前面探路,如果只是為了這個目標而為,就顯得有些保守了。

  所以張寅將自己這一軍騎兵分為三部,前後營為一部,沿著渙水直上尋找敵軍,左右營為一部,與前後營所部保持二十里距離,向西搜尋前進,而中營則直接過渙水,到渙水西岸,一方面防止姚軍騎兵從渙水西岸進行偷襲,另一方面亦可靈活機動,尋找殲敵戰機,尤其是在姚軍步軍如果也從蘄縣南下的話,那就更值得一賭了。

  前兩部是保證基本任務完成,而後一部就近乎於臨場發揮看機會了。

  張寅和副指揮使雷同,一個成德軍的老營指揮使,也是一個四十出頭的老兵頭分別擔任了前兩部的領軍,而最後一部,則是由中營指揮使步江,自己帶來的這幫盧龍騎兵中頭腦最好用的傢伙來帶。

  ****************************************

  騎軍席捲北去,留下一地煙塵。

  陸續渡淮的步軍各部依然在有條不紊的整隊,隨著最後的右廂軍第三軍渡淮,隨後下來的就是大梁輜重糧草和夫子們開始渡河了。

  右廂軍第三軍的任務就是保護後續的輜重糧草和夫子隊,這個任務若是放在其他時候,顯然有些沉重,但是在當下的淮北,卻相對簡單,除了一些不開眼的蟊賊和蟻賊殘部也許會來瞅一瞅,感化軍主力是沒有精力來的。

  「九郎,情況如何?」

  「一切順利。」王邈臉上多了幾分風塵氣息,但是眼神明亮,面容堅毅,很顯然這樣一場戰事也是他期待已久的,「君上,我們不必等了,待右三軍護衛輜重隊按既定路線行進即可,我們可先走一步。」

  「嗯,下令吧。」江烽手在自己背上的大夏龍雀刀上撫摸了一下,矗立在馬背上的身影顯得格外雄健,目光望向北方,「也許姚承泰他們已經在等待這我們了。」

  「等與不等,對我們來不重要,他們的命運已經決定。」王邈也飛身上馬,朗聲道:「各軍依次前行,順序為左一軍、左十軍,左四軍、左五軍,左六軍、左八軍,牙軍,右三軍押後。」

  早有傳令兵立即下達命令,隨著一聲聲口令下去,整隊完畢的各軍立即像一頭頭蟄伏欲動的巨獸,轟然啟動起來。

  緊鄰渙水東岸的這條路並非主驛道,但是沿著水岸的這條路由於鄰水,幾乎每隔幾十里都會有一座碼頭,這是徐州境內的主要水道沿線,所以仍然有一條便道可行。

  說是便道,但實際上亦可通車馬,只是比起寬敞平整的驛道來說,就要差不少了。

  這一戰究竟是遭遇戰,還是對方按兵不動演變成為圍城戰,現在還不好判斷。

  但無論是遭遇戰,還是圍城戰,淮右兵都已經做好了一戰的準備。

  不打無準備之仗這是江烽確定的原則,但是有些時候時機來得太突然,你可以做準備,但是這個準備程度卻很難說了。

  就像這一仗,江烽知道要打,但是蔡州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捲亳州,打了淮右一個措手不及,明知道現在廬州殘兵需要一段時間來整訓才能達到最佳狀態,但是現在卻只能以戰代訓,用戰爭這種更為直接而血腥的方式來砥礪。

  伴隨著各路大軍的前推,一大批裝箱的車馬也緊隨著步軍開拔前進。

  這些車馬大多是附屬於步軍的器械部隊,其中既有攻城車、撞城錐、投石車、巢車這一類攻城器械,也有諸如連環鎖車這一類防禦型器械,更有相當多的術法器械。

  這些術法器械大多都是道藏所新近研究出來的物件,準備通過這一場戰事來接受考驗,以便於能及時獲得各種信息的反饋,最快速度的做出修改完善。

  看著整齊向前的各軍,江烽微微側首:「萬山,莊永勝那邊來消息沒有?」

  「暫時還沒有,不過莊大人只要親自過問,應該問題不大。」張萬山進一步解釋道:「現在盧啟明也在徬徨,事實上徐州諸將各自領有的各軍內部也在搖晃不定,誰都知道現在淮北是一艘破船,表面的光鮮有可能被一戳即破,關鍵在於莊永勝與盧啟明之間的關係密切度尚未達到那一步,所以就需要在特定的時間節點上,才能發揮出更大的效果。」

  江烽滿意的看了張萬山一眼。

  作為自己的情報主管,張萬山的忠誠無須懷疑,及時張越所在一族的張氏子弟,又是自己一手教導培養起來的角色,但是江烽知道作為一個情報主管這一點兒還遠遠不夠,要達到讓自己滿意的境地,還需要張萬山自己的探索琢磨。

  不是能分清情報方向的主次輕重,不是能分析辨別情報真偽就行了,這是第一階段的東西,要將這些情報綜合起來進行分析研判,從中尋找到己方想要的東西,並提出建議,這才是江烽心目中的第二階段。

  至於第三階段,江烽認為目前情報機構還做不到,第三階段就應該是情報來引導自己手中的淮右發展方向,而且不僅僅單純軍事方面,而應該是涉及到整個政權的發展,這才是大成境界。

  張萬山剛才說的已經隱隱有第二階段的格局了。

  能夠分析徐州北面形勢,尋找到莊永勝出手的合適時機,這就很不簡單了。

  盧啟明也非等閒之輩,能穩坐徐州北部,獨領一方,肯定有其自身魅力,當然在淮北這個大格局下,有姚承泰、尚雲溪、俞明真這些足可與其爭鋒的強者,盧啟明也只能屈尊北面,暫避風頭。

  但現在情況格局已經有所改變,北方流民災民正在轟隆隆南下,給徐州帶來了巨大的壓力,治安壓力,糧食壓力,這對於徐州來說都是一大考驗。

  徐州作為偌大一個藩鎮,肯定有存糧,甚至在之前也開始購糧,但是面對如此局面,這點兒存糧肯定不足,或者說難以公平的滿足所有人,那麼必定有治安隱患。

  一旦南面局勢突變,勢必牽扯到尚雲溪和時酆的精力,甚至不得不干涉。

  那麼當其力量難以控制局面時,肯定會要求盧啟明增援,這個時候才應該是莊永勝的最佳時機,因為這個時候盧啟明才能意識到他這支力量的特殊作用和所能發揮出來的巨大能量。

  好鋼要用在刀刃上,莊永勝這個殺手鐧不到關鍵時候不能用,一旦用,就要以泰山壓頂之勢壓倒一切,毫無翻盤餘地。

  哪怕盧啟明真的想要首鼠兩端,那麼莊永勝就會成為讓其從首鼠兩端直接變成不得不從,如果盧啟明的態度符合己方判斷意圖,那麼莊永勝就會協助其迅速將優勢變為勝勢。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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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3 00:20: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節 平盧

  張萬山成長得很快。

  事實上最早江烽也有些擔心張萬山能不能承擔起無聞堂的這個重擔,但是現在看來,張萬山初步達到了自己的預想結果,開始有意識的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了,這是一個好現象。

  一個體系如果全都依靠自己來指點和引導,一個政權如果完全繫於自己一身,那無疑是自己的最大失敗。

  江烽很清楚自己來到這個時空中,很多原來時空中的歷史已經開始被蝴蝶翅膀給煽偏了方向,而這個時空實際上也和原來的時空已經有了很大的差別。

  比如武道和術法,這在原來時空中是不存在,或者說在歷史發展變革中的所起的力量很渺小,但是在這個時空中卻完全不一樣了。

  給江烽的感覺,術法更像是原來那個時空中科學的一種變異,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這書法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似乎又和自己所掌握瞭解的科學原理並不衝突,甚至還能相輔相成的感覺。

  而真正悟通術法一道的,還是屬於這個時空歷史中的人,而非自己這個外來者,那麼這個時空歷史雖然可以由自己來引領,但是終究還是要靠這些人來書寫,這也是就江烽一力想要培養起屬於這個時空歷史中人的原因。

  這個時空的人的表現也而並不差,江烽發現自己已經越來越適應這個時空的盛會,與這些生活在自己身邊的鮮活人物也是越來越融合,他意識到自己會逐漸拋卻原來的身份,真正化為這其中的一員,當然,自己也會保留一些東西。

  「尚雲溪和時酆那邊有沒有其他異常?」

  「回君上,尚雲溪部尚無動靜,但時酆部卻比較緊張,據說已經進行了兩次拉練演練,但他們的針對性更主要的還是西面的蔡州袁氏。」張萬山回答道。

  江烽微微一笑:「袁氏現在還有餘力圖謀徐州麼?」

  「君上怕是不能小覷袁氏,若是我們淮右不動也罷,一旦我們動手,恐怕袁氏勢不能坐觀。」張萬山猶豫了一下,還是提醒道。

  「唔,這一點某心裡有數,袁氏現在既要搶時間,又要謀格局,呵呵,只怕袁懷河、袁無為他們也是捉襟見肘啊。」江烽目光裡多了幾分炯炯的思索之色,「你給許子清、張越和顧華他們去信,一旦發現蔡州軍有異動,命令右四軍、右五軍與騎二軍搶先發動,可以考慮突襲山桑,進行牽制。」

  「騎二軍恐怕……」張萬山皺了皺眉頭。

  「騎二軍完成多少整編就去多少!只要有兩個營協助,就能讓亳州那邊顧此失彼!」江烽沉聲道:「只要讓亳州腹地動起來,蔡州袁氏就不敢毫無顧忌的出兵徐州!你們無聞堂也要動起來,該花的錢要花!」

  「屬下明白。」張萬山明白江烽要求無聞堂動起來的含義,要在亳州和潁州都動起來,不能讓袁氏輕而易舉的穩定住潁亳二州的局面,拖住袁氏軍隊不能有餘力外放。

  這可能會暴露一些無聞堂的線索資源,但是大局之下,這些都可以捨棄,更何況潁亳二州本身的確也有許多與淮右這邊暗通款曲的支援可用,尤其是下顧華投靠了淮右之後,帶來了不少有價值的東西。

  **********************************

  益都城。

  龍興寺內。

  繚繞的熏香菸霧,讓整個大殿顯得格外空靈寂寥,院內的一株古柏三人環抱不能圍。

  這裡自北魏以來就是整個淄青地區最大的寺廟,鱗次櫛比的佛像,繁盛的香火,使得整個平盧轄區乃至泰寧軍轄區的信徒都樂於來此供奉。

  每天來的信徒足以讓這座佛寺變成一個善堂,加上寺中的土地,這也成為當下青州災民最樂於聚集的所在。

  寬敞的院落裡只有幾隻晨起鴉雀偶爾鳴叫,偶爾有寺廟裡的僧侶探頭一看,便自動消失。

  略顯瘦削的聲音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重紫長衫,雙手背負在後,舉目望天,似乎在看這株參天巨柏刺向天際的最高處。

  陪同這重紫長衫男子的是一名內藏軟甲的短衣男子,似乎有點兒像是不喜歡長衫,所以甲冑之外有些隨性的捆了幾根錦帶,以示自己並非純粹的武人一個。

  「晦之,你覺得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麼?」

  「君上,要嘛別動,要嘛就動沂州。」軟件男子有些不滿的沉聲道:「入海州,看似如囊中取物,但實際上是置腹腋於人刀鋒下。」

  「沂州?君越他們不會同意。」瘦削男子輕輕撣了撣重紫長衫,輕輕嘆了一口氣:「吾也怕未得天時,反而受制於人啊。」

  軟甲男子心中也是暗嘆不已,這位君上什麼都好,就是缺乏了一些果決和捨得氣概,過於瞻前顧後了。

  「若是他們不願入沂州,那海州便更不能取,取得海州便如幼兒持金過鬧市,必會引來禍患,某擔心日後引火燒身,脫身不得。」軟甲男子忍不住道。

  「晦之,如今我們平盧情況如何你也知曉,君越他們不是不想取沂州,現在朱茂連維繫兗州一地都舉步維艱,取沂州當然是唾手可得,但是我們平盧糧草未足,沂州得之易,養之難啊。」

  瘦削重紫長衫男子知道自己這個最重要的臂助一直反對取海州,而力主取沂州,他也知道對方之所以傾向於取貧瘠的沂州而不願意去取富庶的海州,是認為目前平盧並不具備取海州的實力,

  「那便動不如靜,蓄養民力以待之。」軟甲男子毫不客氣的反駁道。

  「但若能拿下海州,以海州鹽場之富利,便是三五年,對我們平盧亦是補充不小,……」

  「三五年?君上認為時酆能熬過三五年?」軟甲男子冷冷的反問。

  「或是其內訌纏鬥,短期未必能見出分曉吧?」瘦削重紫長衫男子不無期待的沉吟道。

  「君上認為周邊強鄰能坐視其內訌不休?」軟甲男子嘆了一口氣,「或許前幾年亦有此可能,但如今絕無可能。」

  「哦?何以見得?」紫衫瘦削男子耐心的問道。

  「當下時酆諸部根本沒有機會纏戰經年,一旦其內亂,袁氏,淮右,大梁,勢不能容。」軟甲男子搖頭。

  「袁氏方得潁亳,怕是有心無力吧?至於大梁,晦之不也說過其耄耋老矣,不足掛齒麼?為何自相矛盾?」紫衫男子嘴角多了幾分笑容,「至於淮右,江烽雖然張狂,但方得廬濠,未及穩定,東有李昪和蟻賊威脅,西有南陽和蔡州的掣肘,其焉敢得隴望蜀?」

  軟甲男子沒想到今日主君居然也能分析得如此透徹了,甚至於他自己也承認自家主君所言不虛。

  但是他仍然堅持若要南下,便取沂州,而不能去海州。

  但同樣這也是一個悖論。

  沂州窮苦,取沂州固然能穩固平盧南線安全,但對平盧毫無貢獻,甚至還要消耗平盧米糧,這是那幫文官們無法容忍的。

  而取海州固然得漁鹽之利,但其危險倍增。

  無論是誰奪下徐州,勢不能容忍海州落入他手,戰火便要燃燒到平盧。

  而現在的平盧做好了戰爭準備麼?

  至於說指望獲取三五年時間海州的漁鹽之利,這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他根本不相信徐州局面還能熬上三五年見不出分曉。

  按照他的預計,一年之內這徐州局面就要打破,甚至就要見出分曉,無論是誰掌控了徐州,勢必不能容許泗海二州之利花落他家,戰爭便不可避免。

  軟甲男子便是平盧節度使王守忠麾下頭號重將劉延司。

  王守忠是前代節度使王師範之子,而劉延司則是王師範頭號重將劉鄩的幼子,這一對主臣從父輩又接下了權力的繼承。

  「君上,大梁的確不足懼,但蔡州袁氏和淮右江烽,某只能說從情勢上來看,眼下的確是他們最不合適出手的時候,但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卻又是他們最好的機會,錯過了這一遭,也許他們想要奪下徐州,就要付出幾倍的代價,而袁氏和江烽從來都是不甘寂寞者。」

  劉延司的話讓王守忠沉默不語。

  王守忠在王師範諸子中不算最精明的,但精明的已經在王師範諸子爭位中喪生了,他能脫穎而出,最終上位,靠的就是隱忍。

  但是隱忍並不代表就無所作為,並不代表他就對周邊形勢的一無所知。

  淮北局勢的持續動盪或者說走向崩盤,對於平盧這個北鄰來說是喜憂參半的。

  喜的是淮北和平盧關係不算好,尤其是有海州這個利益攸關的所在牽扯,除非淮北主動將海州交給平盧,否則這個死結無解,現在淮北衰落甚至走向沒落,意味著平盧有了機會解決海州問題,這當然是喜。

  憂一樣明顯,徐州這個龐大但不算強勢的鄰居在南面既能平衡大梁和泰寧軍的壓力,同時也讓平盧事實上有了一個穩定的南面,但一旦時家落幕,誰接掌徐州,還能維繫這脆弱的平衡與和平麼?

  若然不能,平盧當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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