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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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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瑞根】烽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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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節 奮起

  宛丘。

  這裡陳國故里,歷來是中原腹地之城,富庶之地。

  雅緻的宅院內戒備森嚴,老者撫摸著頜下長鬚,紅潤的面孔上流露出滿意的神色,朱紅錦袍,玉帶纏腰,右手指上的扳指暈黃古樸,一看就非凡物。

  「國公,陳州以下,但太康那邊我們暫時只駐留了一個軍,主要是擔心刺激大梁那邊,也怕晉軍那邊覺得我們有什麼想法。」何雋臉上淺笑流動,微微拱手,「不過若是晉軍真的突破了管城一線,我覺得恐怕就顧不得許多了。」

  「唔,真的管城一線被突破,大梁還能存活?」袁懷河手捋長鬚,搖搖頭,「沒有必要再忌諱什麼了,子義,讓他們進入太康吧,我們不想入汴州和沙陀人撕破臉,但是宋州我們志在必得!」

  「嗯,大兄說得對,我們沒有必要太多忌諱,劉同占了伊陽、陸渾、伊闕這一線,沙陀人還不是忍了?南陽更是得寸進尺,又把穎陽、登封、告成都拿下了,也沒見晉軍對南陽有什麼動作?」袁懷方接上話,「沙陀人還是一幫其軟怕惡的傢伙,誰窮凶極惡,他們反而怵了。」

  「也不竟然,沙陀人現在是不想在沒有拿下大梁這個頭號大敵之前另起波瀾罷了,真要汴州落入沙陀人手中,你再看看,南陽還敢齜牙咧嘴,李存厚鐵定不會留情。」袁懷慶不以為然。

  「不得不說,沙陀人的攻堅力量比我們想像的更強,原來我們一直以為他們只是騎兵剽悍,沒想到攻城拔寨亦是不弱啊。」袁懷德也皺著眉頭,「洛陽不說了,有內應,但偃師和鞏縣,都只一天就被沙陀人攻陷,出人意料。」

  「沙陀人雖然是胡人,但是他們早就漢化了,李存厚連朱邪這個姓都從來不提,再看看他手下那幫高官貴人,縱然是騎將,都一樣茶不離口,綢不離手,和漢人有多大區別?也就是那些還未漢化的雜胡們還保留著他們胡人的習俗罷了。」

  袁懷方去過河東多次,對沙陀人認識很深。

  「但他們還是保留了胡人騎射作風,這一點未丟,保持了他們騎軍的戰鬥力,而河東漢人頗多,所以他們旗下步軍其實基本山都是河東漢人,漢化胡人也有不少。」

  「沙陀人在術法一道上也與北地其他胡人大不相同,甚至比河朔三鎮都強得多,這幾年契丹人似乎也醒悟了過來,在這方面積極向契丹人學習,據說不少河朔的術法人才都被契丹人吸納了過去,這是一個不太好的跡象。」何雋也補充道。

  袁懷河臉色慢慢沉肅下來,大梁將亡,也許再沒有遮風避雨的大樹,袁家就將不得不直接面對沙陀人的鐵蹄,袁氏做好準備了麼?

  明智之舉是和南陽、徐州聯手對抗胡人,但是問題是宋州,袁家必得,而徐州會放手麼?

  袁懷河不認為江烽就會「顧全大局」,那頭餓狼一旦張口,咬住的東西就不會松,看看他對平盧的進攻策略就能知道,更不用說三郎和七郎他們在此期間對徐州的進攻結下的深仇大恨了。

  「懷慶,你覺得徐州會不會先下手為強,先取宋州?」袁懷河不得不作此考慮。

  今日徐州非往日淮右,吞併了平盧鎮之後,江烽實力急劇膨脹,連袁懷河都十分震驚江烽竟如此大膽,悍然進攻青州。

  要知道平盧鎮論表面實力絲毫不遜於蔡州,甚至還有過之,當然平盧鎮內部也有許多問題,但誰說能一口吞下,袁懷河絕不相信。

  可江烽就做到了,吞下了平盧鎮不說,而且還大模大樣的將王守信、劉延司、王國禧、張君越這些大將納為己用。

  從徐州那邊過來的情報顯示,江烽是真的把一鎮軍權交給了劉延司和王守信,信任若斯,換了袁懷河,他自認為自己絕對無法做到。

  至於朱茂那邊,袁懷河反倒是不太在意。

  他一直認為朱茂應該是早就降附了江烽,江烽和朱茂應該是聯手演了一幕大戲,出奔濟州,然後才會在關鍵時候突襲齊州,吸引了王守忠的注意力,最後被江烽所乘。

  但王守信和劉延司這些大將卻是實打實的投降了江烽,若是沒有把握,江烽不可能將一鎮之軍交給對方,袁懷河想不通江烽是如何做到讓對方心甘情願的歸附。

  除了淮右攻打青州和朱茂攻打齊州時平盧軍折損了一部分外,江烽幾乎是完整的接收了平盧軍。

  要知道這是五萬多人馬,現在整個蔡州軍經過這一次的緊急擴充之後也不過十萬人馬,江烽一下子就接手了,而且這些平盧軍和新擴充的蔡州軍還不一樣,其戰鬥力也不能相提並論,這也是袁懷河最為擔心的。

  若是徐州起了心要和蔡州爭奪宋州,這一戰怕是會打得相當慘烈,可蔡州又沒有退路,那麼就不得不先行考慮好如何來應對。

  「從目前得到的情報來看,徐州那邊朱茂的天平軍重編充實得最快,他們這一個月都在進行換裝,武器甲冑都進行了大規模的換裝,我們認為應該是針對曹濮二州的預先準備,一旦大梁支撐不住,估計天平軍就會全面接管曹濮二州,實際上曹濮二州幾乎不設防,那邊的士紳也應該早就和徐州那邊勾結上了。」

  「宋州這邊呢?」袁懷河微微皺眉。

  「劉延司率領的淄青軍已經抵達了蕭縣,但好像還沒有完成重編充實,王守信的武寧軍正在加緊東進,估計這個時候已經過了丞縣,預計三天之內就會抵達彭城。」袁懷慶沉吟了一下,「在宋州境內,我們這邊和徐州那邊應該都和地方士紳有接觸,龐元也應該有所覺察,但他也沒有辦法。」

  「如果我們先動手發起進攻,後果會怎樣?」袁懷河沉聲道。

  「太康那邊兵力還沒有到位,倒是亳州這邊,永城、酇縣和譙縣這邊駐軍雖然也需要調整,但還算整齊,如果馬上發起進攻,拿下谷熟、下邑兩縣沒有問題,關鍵是現在龐元將天興左軍的兵力都收縮到了宋城,要打宋城的話,恐怕難以一鼓而下,而不拿下宋城,北面和東面的楚丘、單父、虞城、碭山幾縣,如果要發起進攻,很容易遭到來自東面的徐州軍襲擊。」

  「宋城那邊徐均洛難道想不到辦法?」袁懷河有些煩躁起來,如果不能提前搶占宋州,真的要和徐州那邊真刀真槍一城一地的硬拚爭奪宋州,那這一戰就棘手了。

  「龐元似乎有些覺察,防範甚嚴,徐均洛也不敢造次,一時間也找不到機會。」袁懷慶能理解家主的心情,但是這種事情其實一蹴而就能行的?

  能搭上徐均洛的線已經花費了許多心血,可徐均洛畢竟只是一個參軍,不是主將,龐元也不是能收買的,他的一大家人還在汴梁城裡呢。

  袁懷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是該作出決定了,不能一直等龐元那邊的動靜,再等下去,一旦被徐州先下手得手,想要從徐州手裡奪回宋州,代價就太大了。

  看見家主雙手緊握在一起不斷搓揉,這是家主面臨重大事情要做出決斷的特有動作,其他幾人都屏住呼吸,一旦決定,恐怕就真的要和徐州全面開戰了,而這一次開戰恐怕就不像以前了。

  「吾決定了,我們必須要拿下宋州,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吾覺得都是值得的,子義,今晚你便立即帶兵北上太康,三日後要做好出擊準備,懷德作為你副手,目標就是柘城、襄邑、寧陵,柘城、襄邑那邊不必駐軍,通過地方士紳來維護秩序,大軍壓制宋城一線。懷方,你也一樣,回去即刻準備從永城北上,控制下邑、虞城和碭山,尤其是碭山,但不去碰楚丘和單父,那裡距離徐州軍太近。」

  在場諸人都皺起眉頭,這一戰不好打,沒有解決宋城內的天興左軍,東面還有正在不斷聚集的徐州軍,很容易被對方擊破。

  「另外,安排人去和汴梁城中龐博接觸,他是龐氏家主,應該看得明白形勢,力爭取得他的支持,他要什麼條件,我們一概答應下來,要黃金珠玉皆可,只要我們拿得出來,他龐家族人,願意來蔡州我們歡迎,不願意,要去長安,我們一路護送,保證安全送到!」

  袁懷河的話也是斬釘截鐵。

  這個時候再猶豫下去,就真的難以預測了,他也知道即便如此,一樣會有許多問題。

  龐家是大梁世家,豈是輕易能說服收買的?

  再說了,自己想得到的,恐怕徐州方面也想得到,所以他才不敢再等,再等等到徐州軍準備就位,那就來不及了。

  「好!那我這會兒就走,午飯都不吃了,早些回去,也能早點兒準備,老三和老七也一直認為該早些下手,我本來也想提這個話題的,家主先定了最好!」袁懷方奮然道:「請家主靜候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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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節 後路

  汴梁城。

  龍津橋楊府。

  楊厚忠有些疲倦的靠在胡椅上,手中還捏著信紙。

  這已經是庶子來的第三封信了。

  「今日城內可曾有什麼異常?」良久,楊厚忠才問道。

  「回大爺,今日城中情況尚好,不過……」旁邊的貼身侍從頓了一頓。

  「說。」

  「據說昨晚亥時張家已經有數十人女眷和老弱登船連夜出城了,還帶走了數船家資。」侍從輕聲道。

  「哦?」楊厚忠微微色變,連張家都開始撤走了?「城防衛軍……?」

  「大爺,衛軍也是鄉里鄉親的,這等時候,誰又會有意刁難誰?誰沒有一個求人的時候?」侍從苦笑,「今日丑時和寅時,還有賀家和郭家也有一批家眷從東水門外登船南下了。」

  楊厚忠搖搖頭。

  賀家和郭家雖非汴梁城中最頂級的幾個世家,但是也都是道得上號的了,現在都紛紛開始撤離。

  賀家和郭家素來交好,郭家二子皆投效了江烽,其中一子更是戰死,江烽待郭家甚厚,所以大概也是早就有聯繫,這一次怕是直接去徐州或者壽州了。

  「大爺,不僅如此,這一兩個月來,汴梁城裡東出南下的船緊俏了許多,連鄆州、曹州那邊的船都上來攬生意了,一樣滿滿實實的南下,幾乎每天都有上百船人貨登船,碼頭上的夫子們這兩月收入漲了好幾倍。」

  侍從的話讓楊厚忠更感到無語。

  這些情況其實他也都知道,梁王殿下也一樣清楚,政事堂和樞密院的諸位也心如明鏡,但那又如何?難道說你還能不允許人貨出城不成?

  真要下這條禁令,只怕汴梁城立時就要沸騰起來,沒準兒就要出亂子。

  再說了,商人要轉移這些很容易,你不能說不讓商人們做生意吧?夾帶在貨物裡,三五次就能把該轉移走的轉移走了。

  還有,生意做得大的,誰和這汴梁城裡的官員們沒有點兒瓜葛?

  你有門道,我自然也有路子,大家大哥莫說二哥。

  各行其道,各顯神通,沒準兒到地頭上了,大家還得要合謀共事,一起當鄰居呢。

  汴梁城裡百萬人口,每天百船人貨出去,短時間內也見不出什麼來,但是若是一直這麼下去,恐怕遲早會有不一樣的時候。

  現在是望族大姓和巨賈豪商們紛紛找後路,沒準兒馬上就是尋常有些家資的士民了,沙陀人和他們背後的雜胡們一旦攻入汴梁城,會帶來什麼,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慄,只要有一絲可能,恐怕都不會留在汴梁城,想一想,五胡亂華的時候胡人攻破漢人城池之後的慘劇,稍許有些見識的人都不會留在汴梁。

  雖說沙陀人已經漢化,河東漢人的處境似乎也沒有想像的那麼悲慘,但是這個年代的普通士民本身出門機會就不太多,而且去胡人地方的機會就更少,更多的還是道聽途說。

  五胡亂華的種種傳聞更是在許多人心中根深蒂固,他們寧肯相信自己的同族人。

  「小的們還聽說陳留那邊碼頭上人更多,許多人都開始變賣田產,又怕被人知曉,所以都選擇從陳留上船南下。」侍從是陳留人,所以知曉這些情況。

  「七郎那邊你們一直有聯繫?」楊厚忠突然問道。

  侍從一啞,不敢作聲。

  楊厚忠苦笑,搖搖頭,「我不怪你們,這種情況下,誰都要為自己考慮,也罷,你去通知二爺、五爺他們來,商量一下。」

  侍從也是跟隨楊厚忠多年的老人了,仗著自己為楊家賣命多年,也就不怕有些話能說不能說:「大爺,現在看起來也就是徐州那邊是最合適的,要走還得要早走,小的們觀察過,從半月前,幾乎每天登船的人越來越多,原來卯時甚少有人行船,現在卯時碼頭上也一樣人聲鼎沸。」

  「哦?」楊厚忠有些驚訝,汴梁城是不夜禁的,但是像這種大規模的夜間行船,尤其是船隊出城,那檢查也是相當嚴格的,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拿到過所。

  「衛軍那邊都被買通了,許多見不得人的東西和人,都是選擇寅時和卯時上船,趁著天未亮就出城,直接下徐州,或者走宋城那邊到通橋。聽說那通橋重新復建為宿州了,歷來繁華,交通方便,距離徐州也不遠,南邊也可以走運河入淮水,所以許多商人都選擇去宿州。」

  「不是說壽州去的人最多麼?」楊厚忠有些驚訝。

  老七來信都說可以選擇把家人安排在徐州或者壽州,沒聽說這宿州。

  壽州最繁華,物產豐富,商貿發達,既是淮右鎮駐地,又是徐州大總管府的水軍總部駐地,原本是最合適的定居地,只不過地處淮南,氣候濕熱,家裡人未必喜歡。

  徐州當然是最好的選擇,堅城雄踞,老七也說徐州城落入他們手中,世間再無人能攻破彭城,口氣之大,讓人無語,但是其流露出來的信心卻是讓人振奮。

  老七也在信中說徐州雖未經戰亂,但是前幾年被時酆也給折騰得夠嗆,繁華遠不及壽州,物價也貴,加上城裡北地來的流民甚多,治安也不及壽州甚遠。

  當然假以時日,這些情況都會好轉,畢竟這裡才是郡王府和大總管府駐蹕所在。

  「壽州當然好,但是那裡淮右商人早就成了氣候,要去刨食兒恐怕沒有點兒家當不行,徐州那邊還有些亂,而且沒點兒關係的人過去又怕吃虧,這宿州聽說是新近復建,通橋也是運河上有數的商埠碼頭,所以機會多,大家都願意去。」

  楊家雖然是汴梁城裡的大族,但是這麼幾十年下來,開枝散葉的,也早就成了數百人的大家族,光靠在朝中和軍中為官那點兒收入自然無法養活。

  就算是在鄉下還有地租,也一樣難以維繫這麼一大家族人的生計,所以經商也是必須的。

  汴梁城中三處布莊、兩處藥鋪,還有一處典當和兩處鐵匠鋪,都是楊家的生意,現在都得要考慮往哪裡搬的問題。

  「吾知道了。」楊厚忠點頭。

  家人或許可以安頓到徐州,老七既然在徐州大總管府中位列樞密堂高位,想必遮護家人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至於生意,現在徐州尚未安定,壽州那邊早就是淮右商人的地盤,恐怕未必能插上手,那宿州新近復建,倒是一個好去處。

  *********************************************

  走在馬車裡,張繼的目光一直在街道上逡巡。

  現在還看不出汴梁城裡有多大的變化,但是他能感覺到街上的士民似乎步伐都要比以往快了幾分,多了些急促和慌亂的感覺。

  街道兩旁的坊店客人仍然絡繹不絕,作為帝國首屈一指的大都市,再有什麼大事兒,尋常百姓還得要生活,生意人一樣要做生意。

  汴梁城仍然沒有宵禁,不過在城門內外的衛軍數量已經翻了幾番,在張繼看來,這有些不可思議。

  這種程度了,也不知道大梁這些貴人們怎麼想的,居然不宵禁,難道他們真以為這汴梁城數十萬人沒有沙陀人的細作斥候?

  或許是他們覺得就算是宵禁了也沒有多大意義?

  想想也是,這大梁軍中啥怪事兒沒有?看看那些只知道圖謀私利的將官們,只怕早就被各方勢力給滲透得如同篩子一般了。

  此次來汴梁張繼也是有為而來,徐州軍進軍宋州在即,如何避免與宋州的天興左軍發生衝突也是一道難題。

  根據無聞堂和晁家得到的消息,蔡州那邊也在積極的接觸龐元背後的汴梁龐家,這讓徐州方面極為警惕,如果龐元一旦倒向了袁氏,那徐州軍在對宋州的攻略必然會遭遇極大的麻煩。

  現在大梁的局面異常複雜,鄭州前線雖然戰事還在繼續,但是細作斥候反饋回來的消息稱,雙方戰事烈度已經降低了許多,也就是說雖然還有戰事,但是卻以僵持的局面存在。

  據悉應該是沙陀人的後勤出現了一些問題,使得攻勢有些難以為繼,現在沙陀人正在極力籌措軍資輜重,一旦後續的輜重補充到位,恐怕戰事又會全面展開。

  南陽和蔡州雖然都已經攻入了河南府和汝州、許州、陳州這一線,但是都相當默契的止步不前,這顯示出南陽、蔡州與沙陀人之間的默契已經打破,轉而開始為大梁覆滅之後做打算了。

  也就是說,沙陀人要想滅大梁,只能靠自己一己之力。

  南陽和蔡州他們現在更傾心於攫取利益,甚至開始建立起針對沙陀人的防線。

  對於沙陀人來說,只要能攻滅大梁,其他一切都可以放在以後來說,大梁才是他們唯一的生死大敵,而南陽和蔡州,或許沙陀人並沒有放在眼裡,只要滅了大梁,哪怕現在一時間無力解決南陽和蔡州,只要稍加休整緩過氣來,就能各個擊破,包括徐州。

  沙陀人也需要喘息休整,大梁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只要給大梁喘息機會,沒準兒就能緩過來,所以沙陀人不會給大梁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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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節 出擊

  馬車緩緩的轉過彎,前方就是大相國寺了,這一帶豪門住家不少,龐府便在這裡。

  張繼示意馬車繞過邊兒,在距離龐府還有數十步處停下,然後下車。

  他來龐府有幾次了,但是始終沒有見到龐府當家人龐博。

  龐師古孫輩甚多,龐博算是其中佼佼者,但龐氏一族在軍中顯達者無幾,龐元算是最出名的了,與龐師古的威名不太相符。

  只是老子英雄兒好漢的事情不可能在每一家都重演,往往富貴不過三代才是常理,所以龐家未曾沒落,也算是不錯的了。

  龐府東側有一側門,張繼早已經約好了龐府管家,看看時間將近,張繼便上前敲門。

  門很快就開了,早有人等候,看得出來對方亦是有準備。

  張繼心中暗笑,隨著局勢的驟變,看來龐家也還是有所觸動了。

  且不說西面梁軍對晉軍的戰局,南陽和蔡州都加入了鯨吞蠶食大梁領地之舉,足以讓很多人三思了,更不用說郡王一舉攻克青州,降服平盧,梁地中與徐州這邊的聯絡驟然猛增,稍許聰明點兒的人都該明白,天下大勢要變了。

  「韋管家。」

  「張大人,我家大爺已經在等候了,請隨某來。」管家語氣與前次又有變化,雖然不能說多麼殷切,但是卻也熱情了許多。

  半個時辰後,張繼再度坐上了馬車。

  半閉雙目,張繼靠在靠墊上,默默地思考。

  龐家開出的條件不算高,或者說很尋常,只是張繼卻沒有得到想要得到的承諾。

  看來龐家好像有些控制不住龐元了,或者說袁氏那邊開出了更好的條件?

  不像。

  那為什麼龐博不肯答應?

  張繼有些疑惑。

  他努力的揣摩著龐博的語氣、表情和態度。

  龐博當時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或者說敷衍,所以提的條件都是很尋常的,甚至可以說不算是條件,哪怕是汴梁城裡正常商人要到徐州和壽州定居,也一樣會受到保護,所以這就根本談不上什麼條件了。

  有這樣好的條件,卻不提,那龐家想要幹什麼?

  若是他們和蔡州那邊達成了條件,起碼也應當虛與委蛇一番才對,可龐博的態度不像是虛與委蛇,更像是無心詳談,讓自己再等一等。

  這還有什麼好等的?等下去,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倒是韋姓管家很是熱心,或者說很認真,和自己詢問了如果要到壽州那邊落足需要如何操作的事情。

  這說明龐家還是要走的,既是如此,那龐博為何這般態度?

  張繼似乎捕捉到一點兒什麼,但是又始終沒有抓到那點兒突破點。

  對了,那韋姓管家最後嘆氣的時候說了一句什麼?他說這軍中子弟甚多,都是鄉人,思鄉心切,等等,思鄉心切?

  莫不是天興左軍這幫士卒思鄉心切,龐元也控制不住了?

  張繼只覺得自己臉陡然有些發燙。

  對,應該是如此,所以龐博得到了龐元的消息就不敢亂開條件,也有些心不在焉,因為他根本就無法應允,龐元要帶天興左軍回師汴梁了!

  想到這裡,張繼心中砰砰猛跳起來。

  先前就是一直吃不準龐元會不會回師汴梁,所以無論是徐州還是蔡州那邊都不敢輕舉妄動,就是怕刺激龐元,反為不美,而且從龐元身旁的細作消息也難以判斷龐元最終會作何選擇。

  但是現在從龐家這邊的態度來看,龐元多半是要回師汴梁了,而且主要原因應該是天興左軍的軍官和士卒家眷都在汴梁。

  他們思鄉心切,而且擔心沙陀人擊穿了管城防線攻入汴梁,會讓他們的家眷變成胡人們的獵物。

  既然這樣,那為何龐博不願意把話挑明?

  張繼隨即又有些疑惑了。

  有可能是龐元不願意回師,但是下邊將士卻要求回師,雙方還在扯皮,或者在具體回師時間上沒有說到一條路上,所以龐博才會如此,他想要讓自己等到一個確切的時間再來提條件!

  **************************************

  江烽收到消息時已經是三日後了。

  獲得消息之後,江烽就不敢耽擱了。

  同時傳來的情報顯示蔡州軍正在進行急速調整部署,尤其是永城、酂縣一線,蔡州軍正在集結;宛丘的軍隊正在開往太康,譙縣已經戒嚴,這很明顯,蔡州軍也準備動手了。

  可自己這邊還沒有準備好,牙軍剛剛到滕縣,還要幾日才能到徐州,而武寧軍剛到故牌湖附近,距離符離都還有幾十里地。

  只有淄青軍那邊倒是動作很快,已經不動聲色的出了蕭縣,畢竟了徐州和宋州州境處的磨山一帶駐紮,距離下邑和碭山都只有不到百里地。

  劉延司和柴永二人倒是配合得很默契,居然敢出蕭縣城,駐紮在州境處,這是只等命令就出擊的姿態啊。

  「來不及了,如果預料沒錯,龐元的天興左軍應該就在這兩日裡就要回師汴梁,蔡州軍肯定馬上就要發起攻擊了。」江烽站在沙盤前,目光凝視在正中的宋州上,「命令淄青軍立即越過虞城,搶佔宋州,無聞堂的人配合。」

  「虞城呢?」崔尚遲疑了一下,虞城是宋州的退路,若是被蔡州軍截斷,這一戰就不好打了。

  「哼,暫時不管虞城,我料袁軍現在也和我們一樣手忙腳亂,他們從南向北更麻煩,下邑、谷熟,他們都只有丟掉,就看誰先進宋州,而且還得要卡在天興左軍北返之後,否則讓天興左軍覺得危險而留下來了,那就都沒戲。」江烽一直手在頜下撫摸,一邊思考著。

  「若是天興左軍沒有離開宋城,那我們必須要搶佔虞城。」崔尚接上話道:「武寧軍需要立即東進,屬下意見是直接進攻永城,不給蔡州軍留後路。」

  江烽讚許的點點頭,「就是要拿下永城,讓蔡州感覺到壓力,可以一直向東打到酂縣,威脅譙縣。另外飛鴿傳書,讓許子清立即渡淮,發起攻勢,水軍配合,十日之內給我拿下潁上和下蔡!」

  「郡王,這一戰打起來,恐怕未必如我們所願能控制好尺度,所以屬下以為要想控制好尺度,就必須要由我們來掌握主動,屬下建議調平盧軍南下。」崔尚思考了一陣之後才道。

  江烽目光在崔尚臉上一掠而過,「白陵,你覺得蔡州要和我們拚命?」

  「不太好說。」崔尚求穩,「所以屬下覺得主動權必須要掌握在我們手中。」

  江烽滿意地點點頭,「只有手握大棒,說話才有人聽。」

  ***********************************

  劉延司和柴永接到軍令時,相顧一笑。

  「下令吧,都督。」

  柴永還是有些佩服劉延司的大膽,之前自己雖然那麼說了,但是卻並沒有指望劉延司會接受,畢竟對方才是都督,超越命令的決定責任都要主將來承擔,不過劉延司卻很果斷的做出了決定。

  「嗯,命令騎軍先行,斥候撒出去,尤其是下邑這一線進行搜索偵察,無聞堂的消息稱蔡州軍也已經和我們應該是同時啟動的,現在就看誰的動作更快。」劉延司點點頭。

  「如果是從永城過來,蔡州軍肯定跑不到我們前面,但是如果從酂縣出發,嘿嘿,還真不好說,弄不好我們就得要在下邑和他們來一戰。」

  柴永舔了一下嘴唇,蔡州軍一直是淮右軍的苦主,現在有機會報復回來,誰都不願意放棄。

  「不,我們沒那份閒心,郡王有令,務必搶先入宋州。」劉延司搖頭,「以最快速度,過虞城,入宋城!」

  伴隨著命令下達,原本駐紮在磨山下的淄青軍就像被捅了的馬蜂窩一般開始躁動起來了,軍令迅速下達,收起營帳,按照命令騎兵先行,步軍隨後,浩浩蕩蕩的向著西北挺進。

  按照後勤部的要求,各軍在野外行軍只攜帶半月的糧草,而後續糧草都會由後勤部迅速補充上來,所以隨著軍令的下達,從蕭縣過來的糧草隊,也已經出發,沿著官道而來。

  從一開始,淄青軍就是抱著要打仗的目的而來,既然打定主意歸附,那麼劉延司自然希望要通過戰事來為自己麾下兒郎們贏得榮譽和獎勵,老淮右軍的獎勵規制也沿襲到了五鎮各軍,這種直接到人獎勵細則讓所有人都心潮澎湃,如果真的兌現,那麼真正戰死在戰場上,那都值得了。

  淮右對戰死戰殘的獎勵尤為豐厚,而且作為功曹的最重要職責就是要統計好陣亡和傷殘者的功勛,這比其他都重要。

  應該說淄青軍還未曾完全沿襲老淮右軍的許多制度,比如像這種急行軍,對於老淮右軍的軍士們來說就是家常便飯了,長途急行軍也不算什麼,除開騎軍外,其他從平盧過來的步軍在兩個時辰後就開始感覺到了異樣。

  同樣是步軍,老淮右軍過來的在節奏上遠好過平盧軍過來的,而且體能的消耗上也比平盧軍控制得好許多。

  劉延司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淮右軍能打贏平盧軍並非偶然,也不是全靠運氣,在攻城戰上如此,在急行軍上也能略窺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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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節 賽跑

  讓劉延司最為震驚的還是馬蹄鐵的使用。

  據說這是郡王的奇思妙想。

  用一個半環形帶倒刺的鐵圈釘入馬蹄中,使得戰馬在長時間的奔行行軍過程中馬蹄得到極大保護,使得戰馬馬蹄的受傷率得到極大下降。

  要知道在戰馬受損而不得不廢棄的原因中,有七成都是因為馬蹄受損,這個馬蹄鐵的發明幾乎就是完美無缺的,使得戰馬利用率得到極大的提升。

  雖然馬蹄鐵相當耗費鐵料和工時,但是劉延司很清楚這非常值得。

  尤其是他感覺到在徐州軍中,對鐵料的使用還是相當奢侈的,蓋因有徐州這個冶鐵大監吧。

  無論是箭鏃、長頭馬槊、環刀甚至鐵盾的使用上,都對用鐵相當捨得,但他也聽聞,這種大規模大範圍的換裝,尤其是對鐵的使用也是近期才開始的,這也意味著徐州要嘛就是有著雄厚的財力,要嘛就是有豐足的鐵料供應,但是無論哪一點,都讓劉延司歎為觀止。

  無論是箭鏃用鐵,還是馬槊改長頭,那耗費的鐵料都不是一星半點,而環刀、鐵盾的大規模使用,也讓劉延司甚至感到不可思議。

  要知道這不是一兩軍的問題,而是整個徐州大總管府五鎮軍隊都要全面換裝,只不過淄青軍走到了前列罷了。

  光是那環刀的百煉鋼,鐵盾上的鐵葉片蒙皮,一軍所耗的鐵就是比原來平盧鎮五軍所耗的鐵都要多。

  想想淮右憑什麼敢直接來打青州,恐怕也就是有這份底氣做依託吧。

  對於武人來說,有什麼比無所顧忌的打仗更痛快的事情呢?不需要擔心箭矢不夠,不需要操心武器不足,不用憂慮糧草輜重跟不上,這樣由著性子的打仗,又有哪個藩閥能做到?

  馬蹄鐵的使用還是一個秘密,目前還只有淄青軍的騎軍開始全面釘了馬蹄鐵,武寧軍、天平軍則剛剛開始,像淮右軍和平盧軍甚至牙軍都還沒有來得及開始。

  當然這種秘密也瞞不了多久,不過對於北方大規模使用騎軍的胡人們來說,這樣巨大的鐵料消耗恐怕又是一道難題。

  本身連武器的鐵料都不足,現在更增添了這樣一筆大開銷,而且這馬蹄鐵的打製還相當考究,尤其是要確保釘入馬掌中不輕易脫落,不是一般鐵匠能做到的,這同樣對胡人們是一個難題。

  可以說從進入徐州軍體系中開始,各種新奇、古怪、出人意料的東西就層出不窮。

  作為一軍都督,他自然有資格瞭解步軍攻城器械的狀況。

  雖然未經歷青州城那一戰,但是他也從青州守城軍殘部中聽到了讓這些軍士們不願回憶的種種,超乎尋常射程的投石車,威力強勁的重型弩車,還有那如同火魔附身般的火龍炮,不算是純正的術法武器,但是卻都和術法脫不了干係,這也讓劉延司意識到昔日的平盧軍和淮右軍之間的差距有若天差地別。

  只有當真正瞭解到徐州軍慢慢展現出來的這一切時,劉延司內心的震驚才會慢慢演變為自信。

  如此大軍,遇誰,不能一戰?一戰,何能不勝?

  相比之下,柴永的震動自然沒有劉延司那麼大,但是伴隨著越來越強大的道藏材官院,對整個戰爭越來越大的影響,柴永也意識到隨著這種局面的繼續,徐州軍的實力還在不斷的增長。

  每一仗打下來,哪怕折損不小,但是徐州軍都會以更快的速度恢復過來,無論是蔡州還是南陽,亦或是未來的沙陀人或者契丹人,他們的恢復速度絕對沒有徐州軍那麼快。

  看看安豐、霍丘的糧田,盛唐、霍山的茶山,壽春的瓷窯,再看看芍陂周圍的糧田,海州的鹽田,徐州的冶鐵場和匠作工坊,又有哪個藩閥擁有如此雄厚的財力來支撐?

  打仗就是打後勤,就是打錢,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個道理誰都知道,沒有錢銀的支持,誰又能支撐得了多久?

  ***************************

  燕九面色沉靜的弓腰一禮,「大將軍,何時開拔?」

  「再等一等。」臉上仍然是猶豫不決的表情,龐元往日精悍從容的表情已經看不見了,取而代之是愁緒繞懷,唏噓不已。

  說實話,龐元也知道自己率軍回汴梁沒有太大意義,這兩萬兵力在與晉軍的大戰中起不到多大作用,相反,離開宋州,這裡只怕要不到十日就會被南面的蔡州或者東面的徐州所佔。

  但奈何麾下的諸軍指揮使們以及下邊的軍官士卒們卻不答應。

  他們的親眷皆在汴州、滑州,在獲知晉軍在西面接連獲勝,已經逼近了管城的時候,沒有誰能坐得住。

  哪怕是龐元也無和這樣龐大一股力量抗衡,連自己的家眷親屬都護衛不了,這兵就當得沒甚意思了。

  若是只有一部分人如此倒也不懼,但是若是絕大部分人都是如此態度,龐元若是不從,那恐怕就只能變為孤家寡人了。

  再說了,龐元也一樣對家中掛心,他也需要回去一趟,瞭解家中的情況和態度。

  朝中的爭論越發激烈了,幾乎每隔兩日便會有一道命令來宋州,但幾乎每道命令都是自相矛盾的,讓龐元也是無所適從,最終,他只能選擇接受回師的命令。

  從宋州回師汴州可以走水路,但是近期運河上運輸船隻稀缺,就連宋州本地的船隻也一樣緊缺,一些船隻去了汴梁跑生意,蓋因去徐州和壽州的士紳商賈太多,原因不問可知,甚至連宋州也有部分巨賈豪商開始悄悄的轉移,這讓龐元也是暗嘆無語。

  傾巢之下焉有完卵,汴州一旦不保,宋州又有何可能獨存?這也是龐元決定回師的另外一個原因。

  「大將軍,沒有必要再等了,再等也沒有什麼意義。」燕九強壓住內心的焦慮,不動聲色的道。

  鄆州來人通過府中下人告知了他,徐州大軍已經出發進擊,現在已經挺逼近到了虞城。

  天興左軍再不出發,徐州軍要嘛就會繼續前進被天興左軍覺察,要嘛就只能停下腳步。

  但停留在虞城一樣有風險,這樣龐大一支軍隊,不可能保持多久不被覺察,而且斥候也發現了南面的蔡州軍也在快速向宋州挺進,已經快到谷熟,速度不比徐州軍這邊慢多少。

  「均洛他們呢?」龐元一手扶額,黯然嘆道。

  「徐參軍出府仍然未歸。」燕九回答道。

  龐元起身,來回踱步,嘆了一口氣,「也罷,也罷,招各軍指揮使來!」

  「大將軍,一軍不留麼?」燕九緊接著問道。

  「不留。」龐元一咬牙,隨即又道:「留下一兩軍又有何意義?留給蔡州和徐州當禮物麼?走!」

  燕九終於鬆了一口氣,再一躬身,「那屬下馬上去安排傳令。」

  幾個健步出了花廳,燕九一邊很隱晦的向隱藏在角落耳房邊的一名僕役做了一個手勢,對方看到燕九的手勢心領神會,微微點頭。

  當燕九去下令傳召各軍指揮使時,那名僕役已經從角門中溜出鑽入距離指揮使府不遠處的一處宅院中,很快,宅院後門一騎飛奔而出,在城門處換了一匹馬,出城向東而去。

  一個時辰後,指揮使府中軍議散去,各軍指揮使各自回軍中開始下達命令,整個宋州城開始躁動起來。

  而這個時候南門一騎悄然而出,向南馳去。

  ****************************

  隱隱汗意從額際滲出,袁無畏遙看前方,吐出一口濁氣。

  谷熟城就在前方,路旁的旅人早已經嚇得向野地裡逃去,任誰看到這樣一支大軍出現,而且明顯不是梁軍,都應該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谷熟是漢舊縣,乃是商朝首都,春秋時乃是戰略要地,稱谷丘,沃野百里,盛產糧麥,魯桓公、宋殤公和燕宣侯曾會盟於此,因而聲名大噪。

  他們是從永城出發的,來自徐州那邊的斥候也獲得了消息,駐紮在蕭縣的淄青軍前兩日便已經消失,這讓袁無為和袁無畏都大為緊張,一直擔心徐州軍先發制人向宋州進軍了。

  當然擔心也有兩方面,一是怕被徐州軍搶了先手,二是擔心反而刺激了本欲回師的天興左軍,弄成兩難之局。

  如果淄青軍只是駐紮在蕭縣,袁無畏自然有把握搶在淄青軍之前入宋州,可是淄青軍提前消失了兩日,多半是已經潛入了宋州境內,只是不知道對方藏身於哪裡。

  龐元早就亂了心智,根本無心派出斥候來監察來自徐州和蔡州這邊的動態,即便是發現,他也難以做出多少應對,所以索性就難得去管了。

  如果沒有猜測,淄青軍應該藏身於磨山一帶,從蕭縣到碭山這一線沒有多少可供隱匿的地帶,除了磨山,但磨山距離宋城也有相當距離,袁無畏算了算,自己一方只要加緊趕路,應該可以搶在對方之前入城。

  徐均洛的情報還是來得慢了點,如果再早一點時間可以更寬裕,一旦入城便需要立即控制住東門,堅決將徐州軍壓在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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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節 對進

  袁無為和袁無畏都知道徐州軍的攻城器械厲害,但是這等急行軍,攻城器械是不可能隨軍而來的,只要站住城門,拒敵於門外,徐州軍便休想得宋州。

  至於說徐州軍攻城器械厲害又如何,蔡州軍的防禦實力也不是虛的,術法也好,防禦體系也好,袁無為和袁無畏心中都有把握。

  徐州軍在蕭縣那一部淄青軍不過區區三四萬人,蔡州軍可不是平盧軍,青州那等事情是永遠不可能發生在蔡州軍身上的,沒有五倍以上的兵力,想來啃宋州城,那就等著把牙齒崩掉一大片吧。

  現在的關鍵就是要搶在徐州軍之前入城,徐均洛那邊來信,頂多兩個時辰之內,天興左軍就要離開宋州城,而且是不留一軍,可以說在防禦上就是空城一座。

  對蔡州軍來說是如此,對徐州軍來說也一樣是如此,誰能搶先進城,誰就能佔得先機,而且這個先機幾乎就是無法逆轉的先機。

  「三兄,吾意不進谷熟城了,頂多分留一營接手,馬不停蹄,直入宋城。」袁無畏抹了一把額際的汗珠,沉聲道。

  「只是兒郎們這連續奔行,恐怕有些吃不消了。」袁無為遲疑了一下。

  從永城出發,這幾乎是不歇停的急行軍,這已經走了近百里地了,中間只歇息了兩次,夜裡行軍更是艱辛,尋常士卒根本支撐不起,也是這幫兵士都是跟隨二袁在外歷練多年的老卒,所以才能勉力維繫。

  弦繃得太緊易斷,這個道理誰都知道,大家現在都指望著在谷熟能歇息,喝口熱水,吃口熱飯,若是過城而不入,會極大的影響到軍心士氣。

  而且從谷熟到宋城也只有幾十里,半日便可到,若是能有半個時辰在谷熟歇息,之後便一路直抵宋城,也是好的。

  袁無畏心中也是一緊,看看一個個汗出如漿面色潮紅的士卒們,這是士卒體力到了極致的表現。

  蔡州軍素來軍紀嚴明,未得命令,絕不敢停步,但是過猶不及,一旦超過了那個極限,也很容易引起士卒士氣崩潰,說嘩變可能性不大,但是就此萎靡就難說了。

  只是眼下已經到了谷熟城外,正因為士卒們太過疲倦,袁無畏才擔心一旦放鬆,再要把士氣鼓起來就需要時間了,而且對從谷熟到宋城這段距離的行軍速度絕對要大受影響,袁無畏就怕也許就是須臾之間就會影響到整個戰局。

  但袁無為所擔心的一樣也有道理,這樣繼續下去,萬一還沒有到宋城,士卒們就撐不住了,那才是禍事了,只要有那麼幾個人扛不住,就會影響到一大片,而那就像瘟疫一樣,很快就能把全軍傳遍,這也是冒險。

  這也是一道難選的題。

  「不能進城。」袁無畏臉色慢慢的冷了下來,「就在城外,簡單休息一下,讓兒郎們喝兩口水,吃個炊餅,務必要趕到宋城拿下宋城之後才能放心。」

  袁無為一愣之後,明白過來。

  一進城之後,那城中情況複雜,尤其是遇到各種不確定的可能性更大,士卒們精氣神驟然鬆弛下來,為外界所迷,只怕要想把放鬆的心思收羅起來,就難了,貽誤的時間會更長。

  若是在城外簡單休息一下,恢復一下體力,倒是能在最短時間內又恢復繼續行軍。

  「七郎說得有理,我和慶伯說一說,過谷熟不入,……」

  就在蔡州軍士卒在谷熟城外滿腹怨氣的停下腳步獲得短暫時間休息時,從磨山突進的淄青軍也正在過虞城而不入。

  相較於蔡州軍的臨時出擊,淄青軍顯然要準備充足得多。

  事實上劉延司從未打算過要被動的等待,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句話用在他身上不為過,宋州的重要性,淮右這邊的擔心,劉延司和柴永都探討過,結論是無論如何爭奪都難以獲得蔡州方面的諒解。

  既然如此,那麼就完全沒有給蔡州方面任何面子,只要宋城梁軍有異動,那麼淄青軍就決不後人。

  事實也證明劉延司他們的先發制人戰略做得很成功,直接從磨山附近出擊,原本在距離上要遠於淮右的對手——蔡州袁家,但是由於從磨山搶先出擊,反而還獲得了優勢。

  「都督,距離虞城還有三里地,尚未發現天興左軍的斥候。」柴永輕輕嘆了一口氣。

  雖然說天興左軍要回師汴州,但是最起碼幾組斥候還是該派吧,也許會有一些隱藏的細作藏於田野鄉間,但是斥候與細作的情報報送速度和效率卻不一樣。

  毫無疑問,龐元或者說天興左軍的心思已經不在宋州了,甚至也從未打算要回宋州了,那些細作大概也就是因為上邊命令未到,還在慣性的開展刺探情報工作吧。

  劉延司自然也明白柴永話語裡的含義。

  如此大規模的行軍,要瞞過主人是絕無可能的,就算是藏身於磨山那等旮旯一隅,多上兩天一樣會報送到龐元的案桌上。

  當然,當你心思都不在這上邊,一心琢磨著走人,就算是報上去,他也會選擇性的忽視,或者說無動於衷了。

  「不去管那些了,蔡州軍估計也在和我們相對而進,吾都在琢磨,我們會不會迎頭相撞?」

  劉延司也沒想過自己會一語成讖,此時他還相當樂觀的認為淄青軍從磨山突然出擊,佔盡優勢,蔡州那邊縱然反應及時,也不可能趕上才對。

  「袁氏在宋州城裡肯定也有佈置,不過無聞堂那邊好像也有安排,我們一進城就會有人來接洽,屆時先控制城門,定要讓袁軍進不了城。」

  柴永呲了呲牙,對於袁軍他也早就想要碰一碰了,但是他不會拿大軍的命運去開玩笑。

  拿下宋城是確定的目標,只要拿下宋城,寧城、柘城、谷熟就在輻射範圍之內,宋州可定,至於襄邑、下邑這些地方,就無關大局了。

  「虞城不停,兒郎們的氣勢正盛。」劉延司瞅了一眼雖然略顯疲憊,但是還能撐得住的士卒們,忍不住讚歎了一句,「都言郡公善練士卒,果然名不虛傳,若是換了平盧,這等奔行下來,就算能熬到宋城,怕是也不能上陣了。」

  論騎兵,劉延司有這份自信,但是在步卒上,劉延司不得不承認平盧步軍與原來的老淮右步軍還是有一個明顯差距的,現在能跟上的三個軍步卒都是老淮右軍過來的,而平盧軍過來的,已經跟不上了,不得不讓他們掉在後面,這日後少不了要好好操練那幫傢伙,把自己的臉都丟盡了。

  「呵呵,都督也無需憂心,這也是一個習慣過程。」柴永也很有點兒與有榮焉的感覺,哪怕廬州的德勝軍、忠正軍也是後來才加入淮右軍的,但是比起平盧軍,他們的資歷又要老不少,「淮右缺馬,又無產馬地,要練就一支合格騎軍太難了,時間也不允許,所以要想立足,步軍不強,那邊真的成了一無是處了,郡王也是只有這個選擇。」

  劉延司微微點頭,他當然明白淮右軍立足之本,就是靠從固始開始一城一地的堅守打出來的威名。

  而淮右步軍之所以威名赫赫,其練兵之術在劉延司看來也並非有多麼神秘,之前他也覺得不過就是覺得在韌勁和耐性上更強一些,體魄更強健一些罷了,但這一路行軍下來,劉延司才覺察到一些不同。

  平盧軍中亦有強健之士,但是相較於老淮右步軍這種超乎尋常的穩定速度和耐力,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再聯想到老淮右軍士卒日復一日的所謂體能訓練,兩百步衝鋒,兩里地疾行軍,十里地急行軍,三十里地負重急行軍,都有明確的訓練規範,還有各種山地行軍、泥地行軍、潛水泅渡等等科目,在這個時代都顯得那麼特立獨行與眾不同。

  當然,在這樣高強度的訓練背後都是要有雄厚的錢銀支持的,沒有足夠的糧食和肉食支撐,士卒體能根本支撐不下來,十不存一都是往高裡說了。

  不過劉延司也聽柴永說了,並非所有淮右步軍都能達到這個水準或者說按照這樣高強度的訓練來進行,只有精銳的幾個軍能夠達到,而其他諸軍則或多或少進行了一些科目刪減,比如像潛水泅渡、山地行軍這些都在有些軍中有,有些則沒有,但比如會增加林中行軍這些科目,不一而終。

  劉延司也認同柴永的觀點,平盧軍士卒基本素質不算差,只要假以時日,或者說糧食和肉食能跟上,按照淮右步軍的訓練方式來,不出一年,就能基本成型,當然隨著步軍水準提升,在作戰方式上也會有一些改變,但那都是細枝末節了。

  柴永說郡王只有這個選擇也還包含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淮右現在的術法一道實力冠絕一時,也同樣是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的選擇,不過淮右對術法一道的重視程度也還是讓劉延司為之咂舌,那簡直就是用銅錢堆出來的,但是也值得,否則青州城如何能一鼓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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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節 領先

  就在蔡州軍因為疲憊不堪不得不在谷熟城外暫時休息的時候,淄青軍卻已經咬著牙關繞過了虞城,向西直進宋城。

  不過這也只是淄青軍的一部分,一個騎軍,兩個步軍,後續部隊陸陸續續拉出幾十里地遠。

  尤其是來自老平盧軍的步軍,顯然在體能和平時的行軍訓練上還未跟上。

  在淄青軍的前部已經逼近宋城時,他們甚至還在虞城城郊,以至於劉延司和柴永也不得不要求後部見機行事,可以讓落在最後面的一軍進入虞城駐紮。

  既然已經趕不上宋城,劉延司和柴永都確信淄青軍和蔡州軍在搶佔宋城的進度上恐怕也就是一個時辰到兩個時辰之間的差距,所以要等到最後一軍淄青軍的步軍趕到,恐怕早就水過三秋了。

  不過虞城的位置亦是相當重要,如果真的淄青軍慢了一步,那麼攻城不下的情況下,控制住虞城也就至關重要了。

  未慮勝先思敗,這也是為將在外者不得不考慮的,一軍對於擁有十多軍的淄青軍在宋城一戰上影響不大,但是若是能在不利情況下控制住虞城,卻非常關鍵了。

  從虞城到宋城幾乎是一馬平川,這裡是中原腹地中的腹地,地勢間或有些小起伏,對於全速行軍的軍隊來說,基本上沒有太大影響了。

  倒是緊鄰虞城的孟渚澤水波瀲灩,葦荻青青,撲面而來的湖風水汽讓一干士卒們熱意消退不少。

  孟渚澤也是中原有名的大澤,汴河從西北而入,從東南而出,經碭山直抵徐州,堪稱黃金水道。

  不過汴河水量歷年不均,這也極大的影響到了意欲通過這條水道溝通汴徐兩地的商賈們,尤其是遇到前兩年那種旱年,冬春季節,甚至許多河段都只能通行小漁船。

  雖然汴河由於年成水旱不均,使得通航易受阻,但好歹這也是中原大河,尋常年景,船隻已然可以通航。

  像去冬大雪不止,今春以來,雪化水多,這條航道便又熱鬧起來,加上還有孟渚澤這個可以調劑汴河上下的大湖作用,使得汴河航道雖然不及南面的運河那麼繁盛,但是卻又要比北面走白溝、菏澤、荷水、泗水那條水道要方便許多了。

  孟渚澤常年水豐草茂,臨近孟渚澤還有多個大小不一的淵藪,使得周圍這一片土地哪怕是在大旱年間收成也不會受到太大影響,堪稱糧倉。

  加上孟渚澤湖中特產極為豐茂,不亞於巨野澤,比之巢湖甚至更多,菏澤、芍陂更是無法與其相提並論,所以道藏材官院院首鄧龜年便極力在江烽面前要求奪下宋州,最不濟也要控制住孟渚澤,確保道藏材官院有足夠的特產來源以供研究。

  隨著江烽領地的擴張,道藏材官院的作用也越來越明顯,尤其是在一些特殊兵種和特定情形下,道藏材官院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大,同樣也使得道藏材官院在胃口上也越來越大,尤其是對一些諸如盛產奇物妙材的靈山大澤,更是直言不諱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甚至還要在軍中援引奧援,以求能表達自己的意願訴求,這一點無論是江烽還是政事廳的諸公都隱隱有所覺察。

  當然,在江烽看來,這並非完全是壞事,無論是人還是組織,都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和慾望而追求,這很正常,能夠善加利用,才是正理,為人君上者不能覺察不能意識到這一點,那才是失職。

  不過孟渚澤風景雖好,但對於劉延司和柴永他們來說,這個時候卻不是享受風景的時候,來自谷熟的斥候急報,蔡州軍已經過谷熟,正在向宋城急奔,這讓劉延司和柴永意識到還是有些低看了蔡州軍和二袁的警惕性和反應速度。

  「真沒想到袁懷慶居然還有這般膽魄,老而彌堅啊!」劉延司目光如炬,胯下健馬慢慢提速。

  單槍匹馬是濟不得事的,他當然不會單騎闖宋城,對於淄青軍來說,只要搶先一步就行。

  他不信只要進了城,誰還能將淄青軍從宋城中逐出,哪怕真的變成了城內決戰,淄青軍也有這個實力應對任何挑戰。

  「呵呵,都督對蔡州情況還不是太瞭解,袁懷慶當然不簡單,算是主心骨了,但是袁無為和袁無畏現在才是其中的鋒銳了。」

  柴永雖然未曾和二袁交鋒過,但是他比一直遠在平盧的劉延司要對蔡州方面瞭解深得多。

  袁無為和袁無畏現在已經日漸成為蔡州新生代的領軍人物,而另一個袁無敵則因為被郡王所傷,這一年來幾乎一致在隱居療傷,。

  按照郡王所說,若是閉關而出,其武道水準勢必更精進一層,但郡王也說了,但論到為將帥的水準,實力依然遠勝於袁無畏甚至不遜於袁無為的袁無敵卻遠不及袁無畏和袁無為二人。

  「哼,無為天王的大名某在青州也有所耳聞,今日若能有一戰,也算是緣分。」劉延司深吸了一口氣,面色也是有一份罕見的躍躍欲試的興奮。

  他這是內心話。

  由於在平盧鎮中擔任主將,雖然在武道修為上從未停步,但是平盧鎮這幾年來戰事不多,即便是有也是小打小鬧,哪裡輪得到他這個主將出手?

  進入小天位境界之後,大家都知道就不完全是靠苦修能實現突破提升的了,更多的還是要在生死之間的砥礪尋求靈感和緣法的碰撞機遇了。

  他曾想過去東海獵龍,但是那也是可遇不可求,雖然東海和烏湖海一帶也曾有青蛟、炎龍出現過,但是多是漁民以訛傳訛,荒廢旬月也無所得,所以真正靠譜的還是要和同水準的強者生死對決,才能獲得突破的機遇。

  像同僚之間雖然也有實力相當者,亦可切磋一二,但是非生死大敵,無論怎麼對決都難以達到那種徹底釋放自我的境界,所以很難以這種方式來實現,只有真正的敵人,要以全副身心的投入到擊殺對方的狀態中,才能有此可能。

  「呵呵,都督如此期盼,想必那袁無為也會覺得榮幸了。」柴永策馬趕上,「斥候報稱袁軍人馬大概也在五六軍之間,先鋒必是袁無為,若是沒有意外,我估摸著我們入東門,他們怕也會抵達南門外,若是無聞堂所策劃者能安排一二在南門外阻攔,未必不能敵於城門外。」

  「未必,我等能想到的,蔡州只怕也能想到,或許他們亦有安排。」劉延司不敢那麼樂觀,「也許我們到東門外,卻能看到抗拒我軍的情形。」

  「哼,若是那般,就莫怪我們大開殺戒。」柴永臉色一冷。

  想也能想到,阻敵者必是依附於宋城士紳大姓者,無聞堂會以此手段來阻蔡州軍,而蔡州方面當然也會用同樣方式來對付徐州軍。

  對於淄青軍來說,這未必是壞事,宋州這等膏腴之地,本身在大梁治下承平已久,豪紳望族盤根錯節,若是淄青軍一來,這幫士紳便盡皆歸附於麾下,日後如何來找藉口來清洗一批?

  不要把徐州(淮右)的士紳想得有多麼高尚,老虎都要吃人,士紳支持郡王西政北伐,自然也是有有想法的。

  兗鄆沂和平盧鎮的歸附帶來了一些利益,但是這遠遠不夠,一是平盧諸州和兗鄆沂三州本身條件就不算好,加上多年災荒,殘破不堪,大批民眾流離失所,二來北地本身士紳力量就較為強大,尤其是鄉間以宗族勢力為核心的情況更為突出,要想拔除這些勢力,沒有合適的理由就不便,而且容易受到反彈。

  若是宋州境內有一批附從於蔡州的士紳,那無疑是自己給淄青軍送上的刀把子,正好剷除一批,為那些給徐州軍北征西進提供了莫大支持的士紳商賈,風險本身就要和收益成正比才會長久,否則就算是江烽再有人望,也沒有誰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替你出錢出糧賣命了。

  總要清理一批雜草,才能為新點的麥子提供生存的空間才對。

  聽得副手話語裡寒意森森,劉延司倒也不以為意,軍人就還是應當純粹一些,參與這些事務的,就不應當考慮太多。

  「倒也無需擔憂過甚,宋州歷來就是郡公關注之地,想必無聞堂也該在宋州下過許多工夫。」

  劉延司雖然進入淮右體系時間不長,但是也知道無聞堂的名聲,雖然這個部門不顯山露水,外界甚至連其名都未必清楚,但是作為軍方高級將領,他自然清楚這樣一支力量在作戰中發揮出來的作用。

  可以說每一場戰事的前期準備摸底,確定方略的依據,做出方略的判斷,大多來自於無聞堂各方面的情報收集,而非單純軍事上的消息,這恰恰是各家藩閥最欠缺的一點。

  劉延司也是慢慢猜體會出淮右體系在各方面與其他藩閥的不同,相較於在軍事上重視程度,淮右更重視綜合性的力量,也許這就是淮右能不斷取得勝利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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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節 爭奪

  「如何?」推門進來的來人聲音有些嘶啞,粗壯的手腕上有一道明顯的傷痕,從袖口處卻能看出裹有厚甲。

  「已經有兩個軍出了西門,城中還有五軍正在整隊,估計一個時辰內都要出城,現在城中局面有些混亂,那些衛軍和吏員衙役們都有些慌亂無措,龐元的話沒有能起到任何作用。」

  回話的是一名青衣軟帽的男子,臉色陰鬱,他的旁邊還有一個坐在胡椅上瞑目思索的男子。

  「劉都督那邊大軍還未過,估計還要兩三個時辰才能到,南面蔡州軍也到了谷熟城外。」

  「意料之中。」面色焦黃的壯漢撇了撇嘴,「現在怎麼做?那邊可是有動靜了。」

  不能不讓人心焦,南城的幾個大戶都動了起來,算一算這幾家的家兵都能超過三百人,如果再加上那些親近和依附於他們的衛軍和衙役,怕是能有五百人,姚能睜開眼睛:「黃二,那幾家團頭呢?」

  「大人放心,鐵匠戶的團頭就在吾人眼皮子下邊,只是除了東門處的幾家匠戶外,大多數人我們都不敢洩露,那些人珍惜身家性命,怕是不敢一搏。」

  被喚作黃二的壯實男子裂開大嘴,一口黑黃牙齒讓人望之生厭,但是孔武有力的形象卻能讓人心中踏實不少。

  宋州城內的鐵匠作坊不少,參加行會的起碼也有二三十家,每家加上學徒都能有二三十人,都是些身強體健的壯實漢子,平素打鐵鍛刀,若是能集結起來,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只是這幫人的東家卻是首鼠兩端,不肯輕易下注。

  「開元寺和清涼寺那邊呢?」姚能沉聲問道,卻是望向青衫軟帽男子。

  「都已經聯絡了,他們也是躊躇不決,清涼寺那邊倒是準備了些許僧兵,或能派上用場。」青衫軟帽男子回答道。

  「也就是說開元寺那邊沒動靜了?」姚能輕輕哼了一聲,「那就莫怪日後翻臉無情了。」

  「開元寺那邊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會昌年間便被傷了元氣,現在他們也不敢輕易下注。」青衫男子笑了笑。

  「不敢下注,何來收益?」姚能撇了撇嘴,「黃二,你和丐家團頭說一說,一個時辰之後,在幾家後院縱火,還有他們的鋪子門臉,務求要拖住他們的家兵,……,日後必有回報。」

  「是,某省得。」黃二臉上喜色一掠而過,姚能看在眼裡也不在意,「你的人要控制住東門,務必要讓大軍順利進城。」

  思考再三,姚能才又道:「錢兄,這邊就要看你們幾家的人了,恐怕控制西門你們怕是要有些準備才行。」

  「姚大人,我們能用的人都已經準備好了,只要天興左軍一出西門,我們便會接管西門。」青衫軟帽男子頓了一頓,「衛軍中我們也有人,但是蔡州那邊也一樣在使力,就怕這些人反覆啊。」

  這個時候誰也說不清楚誰是誰的人,陽奉陰違,當面做人背後做鬼也很正常。

  徐州固然勢大,但是蔡州在中原的根基一樣深厚,尤其是在陳州已經落入袁氏手中,而陳州士紳又素來與宋州望族關係密切,這也是徐州方面最大的弱點,也是徐州方面一直不敢輕易派兵潛入宋州的主要原因,若是被人發現,只怕還會引來更多變數。

  「無妨,只要大軍能入城,大不了就是硬拚一場罷了,徐州大軍不懼任何人。」姚能傲然道。

  作為無聞堂派過來的主事者,他當然有信心,淄青軍數萬人正在馬不停蹄的趕來,若非擔心驚動天興左軍引來不必要的變故,騎軍怕是都可以直接殺到城下了,現在縱然蔡州軍也在逼近,只要不是被拒之門外,哪怕入城大打一場,徐州軍也理所當然會贏。

  **************************************

  開元寺。

  惠能臉色灰白,額際汗意涔涔。

  那邊已經來了最後通牒,要他表態。

  誰都知道隨著天興左軍的撤離,宋州勢必成為徐州和蔡州兩邊爭奪的焦點,之前之所以雙方都按兵不動,那是因為不願意刺激天興左軍龐元引來變數,但是現在天興左軍離開已經成了定局,兩個時辰之後,宋城便會成為一座不設防城市,而徐州軍和蔡州軍正在馬不停蹄的趕來,誰都想要爭得這先機,那麼就看城內各方勢力的表現了。

  清涼寺已經站隊了,惠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當然不會相信任何人,作為一寺住持,他當然要對開元寺的未來負責,會昌毀佛讓開元寺元氣大傷,現在開元寺經不起這種折騰了,若是押註失敗,開元寺經受不起了。

  但不押注行麼?

  徐州那邊不是善茬兒不說,光是清涼寺與開元寺之間的關係,就足以讓惠能不得不考慮後果了。

  清涼寺把僅有的三十人僧兵全數派了出去,這是在孤注一擲了,如果開元寺不跟上,那麼徐州得手,這宋州就沒有開元寺的立足之地了。

  要不,押注蔡州這邊?

  這個想法也在勾動著惠能的心。

  對於兩方來說,儘可能的在不驚動天興左軍的前提下拉攏城內各方面的勢力,為贏得宋城最後的控制權多積攢一份力量做努力,三教九流,只要能用得上的,都要拉攏。

  蔡州開出的條件也很誘人,但誘人也就意味著風險巨大,真要押注蔡州而失手,那麼恐怕就不是被清涼寺壓制那麼簡單了,那就是要第二次會昌滅佛更糟糕的局面了。

  「住持!」

  「何事?」

  「白馬寺來人,……」

  「哦?!」惠能心中一驚,他知道白馬寺與徐州方面關係密切,清涼寺不是白馬寺這一路的,而開元寺卻和白馬寺那邊有些瓜葛,這讓他心思浮動,看來徐州方面怕是準備更充分了,「快請!」

  一刻時間後,惠能神色複雜的送走了來客,深吸了一口氣,「讓寺中僧兵準備,半個時辰後出發,到西門……。」

  ******************************

  「郡王。」

  江烽坐在面南背北的胡椅上,以手扶額,似乎在半夢半醒之間。

  這一段時間雖然在體力上沒有多少消耗,但是心思卻是耗神不少,尤其是在面對如何應對中原局面上,可謂輾轉反側,睡不安枕。

  與蔡州爭奪宋州,他並不懼。

  論實力,徐州這邊的實力已經超過了蔡州,或許還因為諸軍的整合需要一些時間來慢慢融合,但是這個時候打一仗未必是壞事。

  一場鏖戰苦戰往往能讓一支處於整合狀態下的軍隊損失會更大一些,但是這卻能加快這支軍隊的融合成型,這一點江烽有感受。

  劉延司和柴永率領的淄青軍是由原平盧鎮下的淄青軍和老淮右左軍一部為主整合而來,騎軍實力不弱,但步軍卻是參差不齊,主要是原淄青軍步軍戰鬥力略遜。

  和袁氏打這一仗值得。

  哪怕真的爭奪宋城失利,但起碼東面的幾縣能夠控制得下來,虞城、碭山、楚丘、單父,這是底線,相信袁氏真的奪得了宋城和其他幾縣,應該知足。

  但如果是淄青軍奪下了宋城,恐怕袁氏就不能善罷甘休了。

  宋城地理位置太特殊了,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不拿下宋城,或者說宋城被徐州控制,蔡州軍就談不上對宋州的控制力,其南面的亳州就隨時可能被南下的徐州軍戳得稀爛。

  但江烽不可能讓淄青軍止步於虞城,那樣既損害己方士氣,也不利於日後的談判。

  底線只是底線,但是要談下底線,那你起碼要往底線上提升幾格,否則,如何與對方談判?

  江烽不怕與蔡州一戰,也不怕徹底與蔡州撕破臉,但是他卻知道現在不是與宋州徹底撕破臉的最佳時機。

  不把與沙陀人之間的關係穩定下來,與蔡州和南陽之間的關係永遠都無法確定下來,當然,會不會與沙陀人之間建立一種非敵非友的關係,江烽心中也沒有多少把握,他甚至覺得不太可能,哪怕他希望能達成一種穩定關係以便於為自己贏得時間來消化,但他覺得沙陀人未必會給他這個時間。

  並不是說沙陀人就沒有弱點了,饒是大晉胃口好,牙口硬,實力強,但吞下大半個河南府再加上陝、懷、滑、鄭、汴諸州,它也得停下來揉揉肚子,好好消化一下,但比起徐州來,沙陀人這麼幾十年建立起來的格局體系顯然更厚實,也許三五個月沙陀人就能把內部初步穩定下來,這也就意味著沙陀人就可以再度出手了。

  如果他是李存厚,只要打垮大梁,那麼刀鋒就肯定會首先指向徐州,至於南陽和蔡州,他甚至可以放棄一些到手的利益,讓給這兩家,只要他們能加入到對徐州一戰中來。

  這種可能性極大。

  無他,就是因為徐州根基最淺,諸軍內部最不穩定,這也是為什麼江烽力圖希望通過在與沙陀人徹底翻臉之前來打幾仗,讓淄青軍和武寧軍能夠盡快融合成型的原因,相比之下,朱茂的天平軍實力更穩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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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節 木蘭

  輕輕搖了搖頭,終歸是實力不濟,才有如此多患得患失的想法。

  徐州現在還沒有做好與沙陀人決一死戰的準備,或者說徐州現在還不是沙陀人的對手。

  沙陀人不是大梁,這麼些年來與大梁的戰爭,對北面雜胡的征服,使得他們始終保持著一種緊張的節奏中,也使得他們的軍隊並未受到像大梁那樣死於安樂的心態侵蝕。

  他們的心氣很足,而且李存厚也非朱允這種屍位素餐的守成之主,其表現出來的咄咄逼人氣勢,尤其是悍然對大梁發動滅國之戰,已經讓江烽意識到這個敵手的恐可怕。

  更讓江烽感到忌憚的是沙陀人並不像北方諸藩和胡人那樣對術法一道的輕視和排斥,相反他們是北方諸藩中最重視術法一道的,他們能夠認識到術法一道可以幫助他們相對短板的步軍力量,所以在這方面不遺餘力。

  所以江烽有時候也在想,也許拖下去自己會有更多的時間來整合融合,但是同樣也會給滅了大梁的大晉以整合機會。

  除非能夠有更長的時間,比如兩三年,或許自己可以憑藉術法上積累的實力和攀科技樹帶來的實力提升來碾壓對方。

  但沙陀人不可能給自己那麼多時間,半年,江烽估計這應該是極限,而這對於自己來說,卻遠遠不夠,與其如此,還不如借此機會態度強硬一些,該撈的利益就要撈足,反正最後終究要一戰。

  南陽和蔡州也永遠不會和自己站在一條戰線上,因為他們很清楚,沙陀人在解決自己之前,不會把刀鋒對準他們,所以他們才會有恃無恐。

  正是這種糾結複雜的關係,才使得江烽在考慮和蔡州的戰事中如何來把握這個尺度,既要保證徐州方面的利益,但是又要避免讓蔡州無法下台,被迫和徐州方面纏戰,甚至不接受妥協。

  「郡王!」

  侍衛的再度提醒讓江烽從沉思中醒來。

  「吐谷渾人來使到了?」

  「他們已經到了殿外了。」

  「那就請他們進來吧。」江烽微笑著點點頭。

  吐谷渾人終於還是來了,他們也不蠢,意識到了沙陀人在入主中原之後可能給他們帶來的危險正在逐步加大,而受到刺激的契丹人恐怕也一樣如虎狼般盯著他們,處在這兩家之間,他們只怕也是戰戰兢兢吧。

  *****************

  白木蘭噘著嘴站在殿外,目光裡多了幾分惱怒。

  這個彭城郡王就是這麼對待客人的?

  真的以為吐谷渾人有求於他?

  難道他就不需要吐谷渾人這樣一個盟友麼?

  站在碧眸少年一旁的老者也有些忐忑不安,他不清楚為什麼對方會如此冷落自己一行人。

  照理說不該如此。

  來之前,他也仔細思考過,己方固然需要對方的支持,但是徐州的情況也一樣不容樂觀,沙陀人不說,契丹人的威脅也在不斷增加,也許自己該好好和對方談一談契丹人的最新情況才對。

  「喂,江烽,江烽!」

  耳邊驟然傳來少年故作粗魯狀的喊聲,把老者嚇了一大跳,「少君!你這是在幹什麼?」

  「喂,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難道你們漢人就這樣對待客人麼?」碧眸少年沒有理睬自己的伴當,反倒是帶著挑釁的目光看著匆匆趕過來的殿前衛士,一臉得意。

  對於自己這位少君的表現,老年男子幾乎要捂臉,早就知道來肯定就會出事兒,只不過沒想到會到臨上陣的時候出這樣的亂子。

  現在的江烽可不比其他時候,彭城郡王,領二十餘州之地,治下百姓千萬,數十倍於吐谷渾人,雖說此時雙方是相互需要,但是這樣巨大的差距還是讓老者有些膽氣不足。

  江烽也聽到了門口的吵鬧聲,衛士把情況一介紹,江烽也覺得有趣,這吐谷渾人竟然派出這樣一個愣頭青來,看來身份也是不凡,看來吐谷渾人是真的感受到了壓力了。

  當碧眸少年和伴當老者踏入大殿之內時,江烽一眼就看出對方其實是一個女孩子,訝然之後,估摸著這個少女應該是白姓或者赫連姓居多,多半是嫡系子弟。

  吐谷渾人自從在赫連鐸時代被大晉安重榮擊敗後,赫連姓在吐谷渾人中便開始失勢,取而代之的是白姓,白承福便是其頭人。

  在白承福的帶領下,吐谷渾人開始在沙陀人控制下的河東與東北面的契丹人之間艱難生存,並且利用與大梁之間的盟友關係開始逐漸恢復起來,逐漸在云州、蔚州、媯州、代州、朔州一帶站穩了腳跟。

  數十萬吐谷渾人和漢人以及一些雜胡就生活在這五州之地上,不過吐谷渾人也沿襲了沙陀人的做法,農牧皆宜,漢人務農,吐谷渾人和雜胡們放牧,所以漢人與吐谷渾人之間關係尚算良好,也正是基於此,吐谷渾人一直希望能夠和漢地的大藩閥建立良好的關係,以便於吐谷渾人能夠在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尤其是在面臨沙陀人和契丹人擠壓的情勢下。

  「你就是江烽,哦,彭城郡王?這麼年輕?」

  聽得碧眸少年直呼江烽之名,殿內衛士都是厲聲叱喝的,老者也連忙上前謝罪道歉,倒是江烽不以為意的擺擺手,笑著道:「吾就是江烽,小姑娘姓什名誰?」

  「你們漢人女子都說不能透露閨名,不過我們吐谷渾人沒有閨房,只有帳篷,我叫白貞兒,我父親是白承福,我母親是赫連錚。」被江烽看破,碧眸少年,不,應該是碧眸少女爽朗的應道:「此次奉我父親之命,出使徐州。」

  果然是個爽快女子,白承福的女兒,白木蘭?這個名字倒是有趣,大概是羨慕花木蘭?

  母親赫連錚?赫連鐸的妹妹?

  對吐谷渾人的情況江烽當然有所瞭解,赫連鐸失勢,但是白承福卻是赫連鐸的妹婿,同時也是白姓的頭人。

  兩姓為主導的吐谷渾人雖然領導權轉移,但是仍然保持著較為密切的聯繫,並未發生分裂,因為兩姓都清楚現在的吐谷渾人一旦在內亂就真的是身死族滅的命了,沙陀人和契丹人都不介意吞下這塊肥肉,五州之地,哪怕是塞外之地,一樣讓人垂涎三尺。

  「呵呵,白木蘭,好名字,替父從征的木蘭?」江烽微笑道,他不知道在北方塞外這些遊牧民族中,花木蘭替父從軍的故事是否流傳。

  「咦,郡王也知道這首歌?」碧眸少女大為驚訝,驚訝中也有幾分喜悅。

  這首流傳於草原上的民歌在中原之地也能為人知曉,的確讓她感到驚奇,尤其是這位起家於淮南的彭城郡王,聽說武道極有天賦,但對詩詞歌賦這些並不精通,居然能知道這首流傳於北地草原上的民歌,也讓少女對江烽多了幾分親近感。

  「嗯,樂府詩我略通,也聽過,的確很感人。」江烽也沒想到自己和這個吐谷渾人的少女居然是談論這個話題起來,「木蘭姑娘想必也是自己取得這個名字吧?」

  「你怎麼知道?」碧眸少女訝然道。

  江烽有些好笑,哪個為人父母的會去取木蘭這個四處流傳的名字,哪怕是胡人,也並不鼓勵女性取代男性從軍這一做法,多半是這丫頭心有所感,所以自己給自己取了這個名字。

  「我猜的。」江烽很久沒有這樣輕鬆過了。

  「唔,難怪。」碧眸少女瞪大眼睛,那雙碧綠色的眸子看上去格外晶瑩剔透,帶著一種神秘的光澤,「對了,郡王,這一次我們來一是要拜謁郡王,祝賀郡王,另外也有一些事情想要和郡王會談,具體事務還是七叔你來說吧。」

  看見少女乾脆利落的把具體事務交給了身旁的老者,江烽越發覺得這個丫頭有趣,看樣子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對涉及到兩家的重大事務並不精通,坦然交權。

  接下來的談話就要正式得多,作為吐谷渾人的代表,白承壽談了關於繼續向徐州軍方面提供戰馬的事宜,但這不是最重要的,白承壽重點介紹了目前北地草原上局勢的急劇變化,雖然無聞堂也加強了在北地的情報刺探收集,但是由於目前徐州方面的重點還是中原和河東以及南陽、蔡州,像河朔北部以及塞外草原上的情況卻瞭解不算深,而吐谷渾人顯然在這方面要更瞭解一些。

  「契丹人在居倫泊南面擊敗了合介部,合介部一部分殘部向西南已經逃到了我們吐谷渾人北部的地區,而且根據他們帶來的消息,契丹人也征服了西室韋人,烏羅戶部也已經向契丹人臣服,現在契丹人勢力急劇膨脹,他們的貴人正在驅使大量在戰爭中俘虜的奴僕南下,……」

  江烽臉色微變。

  他沒想到白承壽居然給他帶來了這樣一些消息,這是之前無聞堂未曾瞭解到的。

  不過這也難怪,契丹人在東北沼澤山林地區的征服一直是斷斷續續的,而那些生活在山林中的野人部落也時而臣服,時而叛變,這也是契丹人北面的一大隱患,只是沒想到這兩年契丹人取得了如此戰績。

  這對徐州方面來說不是一個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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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節 值得結盟

  「契丹人驅使野人奴僕南下,這個消息是否確實?」一直到白承壽把情況介紹完,江烽方才開口問道。

  「郡王,我們吐谷渾人牧地分佈很廣,在原來的饒樂都督府,也就是後來的奉承都督府領地內也廣有分佈,和奚人之間也是來往密切,事實上我們吐谷渾人領地內也有許多不堪契丹人壓迫的奚人逃來求生,所以我們對東面契丹人的情況還是比較瞭解的。」

  白承壽臉上滿是皺紋,但是一雙眼睛卻是閃動著睿智的光澤。

  「契丹人除了不斷在向南滲透外,向北則是主動發起軍事進攻,主要就是擄掠北方野人諸部的人口和牲畜、財產,像室韋諸部、回鶻諸部、靺鞨諸部、奚人諸部都是他們擄掠的對象,現在奚人和靺鞨人基本上已經被他們征服,除了躲在偏遠山林中的一些殘部外,而室韋人因為地處更北,回鶻諸部則在更西面一些,所以他們現在主要的進攻目標就是室韋人。」

  「他們擄掠來的人口就變成他們貴人的奴僕,然後取代他們的族人來替他們放牧?」江烽大概明白白承壽想要表達的意思了。

  「嗯,大概就是這樣,他們的族人則得以解脫出來,不斷的南下檀州、薊州、幽州……,侵吞河朔之地,……」

  「大概也包括媯州和新州吧?」江烽淡淡的問了一句。

  白承壽也知道瞞不過對方,點點頭:「對。」

  若非契丹人開始入侵媯州、新州,自己又何須如此急迫的南下來聯絡徐州?

  江烽也能理解,媯州、新州雖然偏處塞外,比起云州、蔚州來說,更為苦寒,但是媯州、新州在塞外卻已經算得上是一塊肥沃的牧地了。

  云州和蔚州雖然是吐谷渾人的腹地,但是卻是漢人和吐谷渾人雜居,而媯州以及更北面的廣大草原才是吐谷渾人的根基所在。

  「那不知道你們吐谷渾人有什麼打算?」江烽沒有再繞圈子,徑直問道。

  契丹人如果真的已經對室韋人連續取得了勝利,那麼其南下進度勢必會加快,這對徐州很不利,原來徐州方面判斷契丹人可能還會有兩到三年的時間才會南下,但是現在看來這個時間可能會縮短,徐州方面不得不考慮應對之策。

  吐谷渾人所處的位置很關鍵,正好在沙陀人和契丹人之間,而且吐谷渾人這幾年已經從赫連鐸的失敗中慢慢緩過氣來,並吸納了部分在云、朔諸州生活的漢人,吞併了草原上一些雜胡和奚人、室韋人,實力有所增長,已經具備了牽制沙陀人和契丹人的實力,這對徐州方面來說是一個好消息。

  而且吐谷渾人也有這個願望,他們受到了來自東西兩面的壓迫,如果不想變成沙陀人或者契丹人的附庸和僕從,那麼他們就不得不尋找一個強大的盟友來對抗沙陀人和契丹人。

  「我們希望能和郡王的徐州大總管府結成更為密切的關係。」白承壽目注江烽,沉聲道。

  「如何結為更為密切的關係?」江烽反問道。

  「我們願意為郡王提供更多更優良的戰馬,價格可以更為便宜,我們希望郡王能為我們提供更多的鐵料、高級甲冑、馬鎧、馬槊、鐵質箭簇,我們還希望郡王能為我們提供一些必要的築城匠作人才,另外我們也希望郡王能夠為我們提供一些步軍軍官,為我們訓練士卒,……」

  對於吐谷渾人希望獲得更多的武器、甲冑乃至鐵料,這都在江烽的預料之中,但是吐谷渾人卻提出徐州方面為其提供一些築城匠作人才,甚至還要步軍軍官訓練步卒,卻讓江烽有些意外。

  「為何需要築城人才?」江烽沉吟道:「你們要築城?築何城?」

  「媯州州城懷戎需要擴大加固,另外我們意欲在舊媯川城處和龍門縣重新築城,復建媯川縣建制,……」白承壽沒有掩飾自己的目的,「契丹人不斷南下西侵,我們必須要早作準備,復建龍門和媯川,可以依託二城出擊,威脅契丹人側翼,同時也能鞏固我們對幽州的影響力。」

  江烽目光裡多了幾分讚許。

  雖然吐谷渾人也屬胡人,但是很顯然他們的漢化還是做得很成功,不遜於沙陀人,比契丹人強得多,這從他們能成功的讓云州、蔚州和朔州的漢人歸附於他們就能看得出來。

  同時他們也在成功的鞏固了他們在云州、蔚州、朔州等南面統治情形下,並未就此止步,繼續向北開拓,吸納招募塞外雜胡來充實自身。

  像被契丹人征服打垮的室韋人、奚人殘部都有來投的跡象,這固然會讓吐谷渾人實力大增,同樣也會引來契丹人的敵視。

  看來吐谷渾人已經搞明白了一點,無論他們吸納這些雜胡與否,契丹人都不會放他們一馬,契丹人要想毫無顧忌的南下,肯定要解決來自側翼的吐谷渾人的威脅,這是好事。

  這就是徐州和吐谷渾人結盟的基礎。

  徐州現在還不想直接面對契丹人,並非懼怕契丹人,而是在沒有解決好沙陀人的問題之前,徐州軍不願意同時與沙陀人和契丹人這兩大胡人勢力對抗,徐州軍還沒有那麼強大,尤其是在南面還有蔡州和南陽這兩個不省心拖後腿捅刀子的鄰居,淮南的李吳也同樣是一個隱患。

  「你們還打算組建步軍?」對這一點,江烽也很感興趣。

  「郡王,云州、朔州和蔚州的漢人不少,沙陀人的威脅也不算小,我們需要提前做一些準備。」白承壽坦然道:「郡王難道擔心我們學了徐州軍,會對郡王有威脅麼?」

  江烽啞然失笑,「呵呵,如果徐州軍擔心吐谷渾人學習了我們的戰術,那吾覺得徐州軍就真的該解散了。不過,你們不覺得要求得太多,而付出的太少麼?」

  「郡王,我的理解,吐谷渾人軍事力量的強大只會對徐州有利,因為我們的敵人和潛在的敵人都是一致的,最起碼相當長一段時間,合作對我們都有益,對我們的敵人不利。」白承壽理直氣壯,「如果過分計較利益上的得失,恐怕只會削弱我們自身,郡王,你說呢?」

  「白大人這番說辭還真有些打動了某了,不過某覺得,既然是盟友,那就應該相互之間提供能夠給予的幫助,而不是某一方單方面的付出,不如這樣,徐州軍可以為吐谷渾培訓步軍,但也請排除有一部分騎軍來加入我們徐州軍,你看如何?」

  注視著江烽的目光,白承壽意識到江烽不是在開玩笑,可是派出自家族人騎軍來為徐州軍賣命,這個要求太高,當然他也承認吐谷渾人對徐州方面提出的要求也不少。

  「郡王,必須這樣麼?」白承壽問道。

  「如果盟友之間的關係想要維繫長久並進一步密切,吾以為應當盡自己所能為對方排憂解難,而非一味索取。」江烽悠悠的道。

  ***********

  「七叔,我們要答應他們的要求麼?」回到驛館的碧眸少女陡然間沉靜了許多,彷彿先前靜聞與江烽的一席對話讓她成熟了不少。

  「恐怕我們不能不接受他們的條件。」白承壽慢慢的道:「照理說徐州軍吞併了平盧鎮之後,他們的騎軍力量並不弱,為什麼一定要我們的騎軍加入?」

  「是不是有意要把我們拉入與沙陀人和契丹人對抗的這條船上?」碧眸少女一反之前表現出來的天真爛漫,變得深沉冷靜。

  白承壽看了自己這個算是自己侄女的少女一眼,他早就知道少女聰慧過人,聞絃歌而知雅意,許多事情一點即透,但他還是為對方如此機靈敏銳感到驚訝和高興。

  「少君,不完全是,事實上徐州也知道我們和沙陀人、契丹人之間是一種無法共存的關係,無論是沙陀人還是契丹人都無法容忍在他們的側翼有我們這樣一個獨立的勢力存在,尤其是我們又還不斷的與他們爭奪草原上的雜胡們,之前他們或許會暫時容忍,但是現在,沙陀人入主中原,勢力大增,契丹人擊敗了室韋諸部,已然在東北山林沼澤的野人諸部中確立了自己的霸主地位,他們現在未必就有那份耐心容忍我們了。」

  「那我們就只有接受漢人的條件?」碧眸少女還有些不甘。

  「少君,江烽說的沒錯,盟友之間要維持關係,就應當索取和付出同等,徐州方面願意給予我們需求的東西,甚至願意為我們提供築城匠人和訓練步軍的軍官,這很難得了,至於要我們提供騎軍,我估計這應該是現在徐州騎軍因為整合原因,加上要面對沙陀鐵騎爭霸中原,所以有些不足,當然也有些要故意惡化我們與沙陀人之前關係的緣故,要把我們牢牢的綁在他們的戰車上。」

  白承壽的目光裡多了幾分決然,「不過我來之前,頭領就已經交代過了,我們和沙陀人、契丹人之間沒有妥協的餘地,但是與漢人卻能有很大的合作機會,值得結盟。」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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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6 00:46: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八節 奪城

  宋城西門。

  多了幾分混亂,一群僧人有些突兀的在城門左面的城牆下歇息著,隔著城門尚有百步之遙。

  只是這大冷天的,一班僧人莫名其妙的圍在城門邊上,卻沒有其他動作,總是讓人有些覺得異樣。

  但是城門卻還仍然開著,畢竟這還只是申時,若是再過一個時辰,恐怕城門就要關閉了。

  隨著天興左軍的陸續出西門沿著汴水右岸而上,更有不少裝載了不少物事的大船在天興左軍出發之間就提前出了西門碼頭北上了。

  既然認定難回宋州了,龐元自然不會把自己這麼些年來在宋州的積蓄留下來。

  他從來不認為徐州和蔡州會放棄這樣一個機會,在自己舉兵離開之後還能對宋州這樣一塊肥肉無動於衷。

  就像曹州那邊一樣,徐州軍早就和曹州士紳勾勾搭搭,就等天興左軍撤離了,對此龐元也是心知肚明,但他卻沒有任何動作。

  事實上他也沒法有動作,大廈將傾,誰都想要尋找一個大樹好來依靠,龐元也能理解。

  曹州那邊的兩個軍已經提前撤回汴梁了,但是徐州軍那邊卻沒有反應,龐元不知道朱茂還在等什麼。

  想到朱茂,龐元心中也有些感慨,能屈能伸大丈夫,朱茂卻是能放得下顏面投了徐州。

  若是自己沒有汴梁那邊家族的牽絆,自己也可以坐擁宋州之地和天興左軍,選擇蔡州和徐州中的某一家相投,也能落個富貴榮華了。

  只可惜龐家在汴梁那邊開枝散葉,偌大一個龐家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撤離的,還有天興左軍這幾萬兒郎的親眷家屬,如何安頓?

  這都只能讓龐元選擇回汴梁,至於回了汴梁之後如何,就不是他龐元能決定得了的了。

  最後看了一眼宋城巍峨的城門,龐元猛地一揮手,然後一夾馬腹,戰馬疾馳而出,最後一軍緊隨著他的馬蹄聲也轟然出門。

  城門處一陣混亂,姚能皺了皺眉。

  天興左軍終於走了,城牆上只有一個都的衛軍,很顯然失去了主心骨的這些衛軍們都有些惶惶不安,哪怕他們已經決定投向某一方,但是真正到這個時候,他們心裡都沒有底。

  清涼寺的僧兵都已經到了,雖然只有三十餘人,但是都是天境以上的高手,對付那幫衛軍中的角色,應該是有把握的,但是若是說要想抵擋蔡州軍,那就是笑話了。

  不過對於這些僧兵們來說,他們要做的也就是防止這些衛軍中投效了蔡州的傢伙把西門直接打開,他們要做的就是馬上關閉城門,哪怕能阻擋住蔡州軍一刻鐘時間也是好的,也許就是這一刻時間就能決定這座城市的歸屬。

  開元寺的僧兵去了東門。

  東門那邊也需要防範,任何意外都可能出現,更何況意料之中也應該有一些不安分的人跳出來。

  自己能想到的,蔡州那邊也能想到,想必他們也有一個和自己角色類似的傢伙在坐鎮,現在恐怕也一樣在指揮著他能動員起來的一切力量來為迎接蔡州軍阻止徐州軍入城而上躥下跳著。

  「姚兄!」一名身披甲冑的軍官急匆匆的跑了過來,臉上有些諂媚的神情,但是眉宇間卻又是有些驚慌,「王四那邊可能有些問題,……」

  「慌什麼?意料之中的事情,不外乎就是和蔡州那邊有勾搭麼?」姚能泰然自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無需驚慌,那邊清涼寺的僧兵已經過來了,無可會幫你!」

  「啊?!」又驚又喜之下,軍官也是心中大定,看來投這邊還是投對了,連清涼寺這幫僧人都投靠了徐州,難怪這一位胸有成竹,只是這城中大姓們……

  「城中士紳有些不開眼的,他們的家兵可能會作亂,但我已經安排人去牽制了,如果有突破過來的,不必顧忌,給我格殺勿論!」姚能此時不給對方任何多餘思考的機會,徑直道:「待會兒鐵匠行會會有人過來,協助你們守住西門,記住,我只要你們死死關上城門,拖住時間,其他無須擔心。」

  「好,好,小的明白。」軍官一臉喜色,連鐵匠行會的人也被拉過來了,那就太好了,那幫匠作人的學徒,個個都是身強體健,耍弄起兵刃來,不輸於尋常士卒。

  「現在就去把王四那邊解決了,怎麼做,不需要我教你了。」姚能睃了對方一眼,「我就在這裡守著,清涼寺僧兵配合你,去吧!」

  軍官一咬牙,「好,某這就去。」

  姚能給已經開始集結的僧兵打了一個手勢,帶隊的無可點點頭,倒提著水磨禪杖惡狠狠的走了過來,「姚大人?」

  「跟他去,解決西門事宜。」姚能臉色平靜,就像是做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一炷香之後,城門樓上殺聲震天,駭得城門下的商販旅人們一片驚呼,四處奔逃。

  一刻時間後,西門已經控制在了手中,但是姚能知道,這不過是表象,很快城內那些望族大姓的家兵就會趕來,又會有一場纏戰,關鍵在於能有多少家兵趕來,在乞丐團頭們的幫助下,縱火會給這些望族大姓們帶來多少牽制影響,這是關鍵。

  但無論如何,只要火燒起來,這些自私自利的望族大姓都不會不顧自家產業,總的分一些心思和人員去救火,而這邊也不需要和他們拚死一決,只需要拖住他們,贏得時間,讓蔡州軍無法順利入城即可。

  *****

  當宋城東城門終於在望,而城門上如己所願的升起了一面黑色旗幟時,劉延司終於鬆了一口氣。

  雖然大門緊閉,似乎城門上還有些人影晃動,但是黑色的旗幟就代表城門已經在己方控制之中,這是最重要的。

  劉延司最擔心的就是城門被敵人所控制,吊橋一升,城門緊閉,迎接著的是撲面而來的箭矢和礌石,那就糟糕了。

  自己這率領打前站的是騎軍,哪怕淮右步軍再是厲害,但是也無法和四條腿的騎兵相比,跟隨在騎軍後面,起碼還要小半個時辰才能趕到。

  還好,城門終於被無聞堂安排的人拿下了,劉延司還是有些佩服,這種時候一個城門的控制權至關重要,若是被敵人所控制,他還真有些擔心自己手底下這幫騎兵怎麼奪下城門來。

  轟然而來的騎隊也讓城牆上的觀察哨發現了,很快城門倏開倏合,一道身影越過吊橋飛躍而起,然後幾個縱躍便已經飛出十幾丈遠,朝著劉延司那邊飛奔而來。

  「可是劉都督?」

  「某是。」劉延司目光一直注視著這道身形,武道水準在天階鍛骨期,不算太高,不過話說回來,無聞堂的人不需要武道水準太高,有時候武道水準太高反而容易被人覺察關注。

  來人一個暗黑色的徽記出示,劉延司驗證之後,點點頭,「情況如何?」

  「請都督盡快安排入城,西門目前雖然在我們控制手中,乃是敵人勾結的城中士紳家兵正在反撲,恐怕我們這邊很難抵擋得住。」來人氣息急促,話語也是有些詞不達意,「蔡州軍也已經抵達西門外不遠,這個時候恐怕已經發起攻擊了,清涼寺僧兵……」

  「不必多說了,開城門!」劉延司一聽,也是猛地一揮手,「你帶路,前營、中營沿街向東,趕往東門,儘可能將蔡州軍堵在西門外,後營在東門周圍下馬佈防,確保東門安全,左營營繞城而過,從西門外展開突擊,務求拖住蔡州軍!右營緊隨前營、中營,作為預備隊展開進攻,力求將蔡州軍阻敵與城中心以西!」

  有條不紊的安排佈置,這也是在之前就已經商議好的,各種可能都被考慮進來,在何種情況下採取何種方略,劉延司和柴永也是商議過多次,這種同時入城相撞的情況也考慮過,只是未曾想到還真用上了。

  不過碰上了也不怕,斥候對駐紮在永城和酂縣一帶的蔡州軍也早有瞭解。

  蔡州軍在亳州北部駐紮的只有八個軍,而且還有兩個軍是新組建起來的軍隊,戰鬥力根本不值一提,真正能派上用上的只有六個軍一萬五千人。

  就算是這一萬五千人傾巢而出,面對淄青軍的十三個軍,三萬餘人,他們沒有任何勝算。

  唯一的機會就是搶在淄青軍進城之前控制住宋城,把淄青軍堵在城外,依靠城防體系來防禦淄青軍進攻,這是蔡州軍的唯一機會。

  雖然提前進入磨山一帶潛伏,然後一得到消息就迅速出擊,但是由於酂縣、永城和譙縣這一線距離宋城的距離的確要近不少,淄青軍在這一點上沒有任何優勢,所以劉延司也沒有抱任何僥倖心理,現在看來蔡州軍還是來得很快,而且如此大膽的直奔西門,顯然也就是抱著這個打算。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放開來打,讓蔡州軍來得去不得,劉延司也早就想要稱量稱量被譽為袁氏新生代翹楚人物的袁無為和袁無畏,看看究竟有多麼高明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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