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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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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瑞根】烽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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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節 試探

  從考城城西幾里地外飛馳而過的是晉軍的騎軍,並未見到晉軍的步軍。

  數百鐵騎,沿著城西外的野地中一掠而過,捲起漫天的黃土,青色的麥地被這些牲口糟蹋得不成樣子,但是現在徐州軍還不能擅自出戰。

  在來曹州之前,江烽給楊堪就交代過兩件事情。

  一是要處理好與朱茂、劉延司、王守信三個都督的關係,尤其是朱茂。

  二是與晉軍戰與和要根據實際情況,總的原則是可以打,但是不能撕破臉大打,因為不打無以謀和,但打過頭了,兩邊都擱不下面子要分個勝負,那就不是江烽想要看到的了,相信也不是李存厚想看到的。

  朱茂不比劉延司和王守信,天平軍基本上是保持了朱茂泰寧軍原來的架構,主力基本上是由他原來的幾部親軍組成,雖然朱茂很尊重江烽,但並不意味著他就對江烽麾下眾人就都低眉順眼了。

  他對江烽的尊重是建立在徐州實力之上的,他認為追隨江烽可以獲得更好的發展空間和給自己更大的舞台來施展,所以才會在第一次拒絕之後第二次同意投效。

  楊堪也很尊重朱茂,但是並不代表他懼怕朱茂,朱茂武道實力高於楊堪,但是楊堪是代表江烽而來,他背後是整個徐州大總管府五鎮,只要朱茂還是徐州軍中一員,那麼他就必須要服從楊堪的命令。

  「晉軍步軍基本上是河東漢人組成,其中以代州兵和太原兵為主,而代州兵中的雁門兵和太原兵中的榆次兵尤為剽悍,忻州的定襄兵也相當凶悍。」

  朱茂對晉軍情況如數家珍,與沙陀方面多年的交道,使得他無需派出斥候都能瞭如指掌。

  「吾雖然這麼多年裡未與晉軍交鋒,但也知道晉軍騎軍中石敬瑭和劉知遠二人尤為凶悍,這二人皆是沙陀悍將,其武道實力皆在凝丹中期以上。而步軍則以郭氏五子率領的雁門軍為主力,郭崇韜一門五子,盡皆龍虎,這個雁門軍也是泛指,其實也包含了榆次兵和定襄兵,因為郭氏二子郭廷誨娶了太原王氏之女,而郭氏三子郭廷說娶了定襄大族孫氏嫡女,這雁門軍幾乎就是從這三地招募而來,所以這雁門兵其實就包括了雁門、榆次和定襄兵。」

  河東民風驍悍頑強,不遜於燕趙雄兵,皆是募兵絕佳之地,也是晉軍步軍的主要兵源地。

  「騎軍以沙陀鐵騎為主,步軍卻是以漢兵,也就是郭氏的雁門軍為主?」

  對郭崇韜,楊堪當然不陌生,這是大梁最難纏的敵人,雖然是漢人,但是卻是官居大晉校檢太保、樞密院樞密使,位極人臣,只是後來為李存勖所忌,不得不隱退避禍,但李存厚繼位後,又重新啟用郭氏一族,使得晉軍步兵實力重新得到了快速恢復,也才有這幾年晉軍對梁軍的戰事開始轉向對晉軍有利的一面。

  以往沙陀鐵騎雖然在對梁軍戰事中能取得優勢,但是卻由於梁軍步軍戰力強於晉軍,總能在關鍵時候頂住晉軍的進攻,最終憑藉實力優勢拖垮晉軍及其盟軍,最終變為平局甚至勝利。

  「基本上是如此,但可能目前情況又有一些變化。」朱茂沉聲道:「隨著大梁的滅亡,二十多萬梁軍在這一年多時間裡潰滅,真正被徹底戰死戰殘而消滅的三分之一不到,也就是說起碼有十五萬以上的梁軍是潰散了,除了有十萬左右歸降了我們徐州和蔡州、南陽外,晉軍從河南府幾場戰役下來起碼就招降了超過五萬梁軍,那都是以步軍為主,同時在汴梁陷落之後,晉軍又陸續招降有三萬多梁軍,也就是說目前晉軍接受的投降梁軍不會低於八萬人,其中大多以步軍為主,包括原來梁軍不少步兵統兵大將也投降了沙陀人。」

  這一點楊堪也知道。

  雖然徐州方面也想盡辦法在拉攏和招攬梁軍,但是在河南戰事時,晉軍鐵騎突然攻破了洛陽,斷了在河南府的梁軍退路,相當一部分梁軍被俘虜和被迫投降,最終被晉軍收編,少部分逃回了中牟。

  而汴梁陷落之後,也還是有一部分梁軍因為家眷親友還留在汴州、鄭州、滑州,所以不願意逃往徐州、蔡州和南陽,最終歸降了晉軍。

  這極大的充實了晉軍的實力,同時也為晉軍接管河南、鄭州、滑州、汴州、懷州中原諸州打下了基礎,有了這些本土軍隊的幫助,他們要在這些州郡立足紮根,就要容易許多了。

  「這倒是一個問題。」楊堪臉上露出深思的神色,「德謀兄,若是我們派我們這邊的人去有意拉攏一下這幾部梁軍降部,你覺得是否有機會?」

  朱茂一怔之後,也思考起來。

  楊堪的意思顯然不是簡單的拉攏那麼簡單,能拉攏過來一些人當然好,拉攏不來,那也沒有什麼,而且還能有意無意的在沙陀人心目中留下一顆懷疑的種子,甚至有些已經願意投效徐州的梁軍降部,恐怕徐州這邊也要有意讓其暫時不投這邊,而是隱藏於晉軍中。

  這樣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可以極大的破壞這些降部在沙陀人心中的印象,讓沙陀人不敢用他們,要嘛投置閒散,要嘛就只能分化瓦解,慢慢消化,這無疑又會大大的刺激這些降部,讓那些本來無意投效徐州的,也不得不考慮另尋出路了。

  「這倒是一條路子,而且要動就要趁早,要趁著沙陀人還沒有真正把這些人的心收買過去時下手。」朱茂背負雙手,緩緩的道:「樞密院和無聞堂都應該著手做這件事情,尤其是那些高級軍官,楊樞密在汴梁也有自己的人脈,包括我們徐州軍內部也有不少大梁出身的將領,都可以發揮自家人脈作用,好好運作一番。」

  楊堪也是有些佩服朱茂這傢伙的大心臟,根本不忌諱這一點。

  事實上不是沒有人在這方面提及過,但人家都是相當委婉含蓄,畢竟徐州軍中出身大梁的軍將不少,從高層到中低層都很多,但這種派系色彩本來就是為人上者所忌諱的,哪怕江烽再是大度,恐怕也不願意麾下某一體系色彩過濃。

  朱茂這傢伙居然就敢當著自己這個「大梁系」頭號人物說出來,是真不認為這有什麼,還是要自己以「大局為重」?

  「德謀兄,這種事情恐怕還是要先請示郡王,當然,我等也是責無旁貸,只要是有利於我們徐州的,我們當然要全力以赴。」楊堪打了個哈哈,「不過若是天平軍這邊的兄弟們也有人脈關係在那邊,一樣可以用上,這也算是一份功績。」

  「也是,也是。」朱茂也笑了起來,轉開話題,「以樞密使之意,現在就任由這些鴉軍在我們曹州境內放肆?這豈不是顯得我們軟弱可欺?這些胡人可是欺軟怕硬的老手,你越是表現強硬,他們也許反而怵了。」

  對這種情況楊堪也有考慮,「當然不能如此,曹州新得,若是我們前怕狼後怕,何以讓曹州士民歸心?先派使者去桃陵,如果桃陵那邊的沙陀人做不了主,就讓使者去雍丘,告訴他們,我們徐州不願意打仗,但也不怕打仗,如果在沒有獲得我們允許的情況下再有沙陀騎兵入境,我們就要守土有責了。」

  楊堪最後話語的聲音也提高了幾度。

  「先禮後兵,好!」朱茂很喜歡這種強硬姿態,「那我馬上就派人去!」

  「另外馬上派斥候去襄邑那邊查探情況,看看沙陀人有沒有進入襄邑境內,蔡州那邊如何應對的。」楊堪隨即又道:「我們也要做好打仗的準備,德謀兄,天平軍的騎軍要拉出來,隨時準備打一仗。」

  「楊樞密,放心吧,天平軍不是泥捏的,只要你下令,嘿嘿,我們從不懼於一戰,甚至渴望一戰!」朱茂咧開大嘴,露出猙獰的笑容:「沙陀人要想來我們曹州討便宜,我會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不管是石敬瑭還是劉知遠來,都一樣!」

  楊堪微微點頭,似乎在掂量著什麼,細細品味了一陣,這才慢悠悠的道:「既是如此,那使者便不忙去,德謀兄,讓你的騎軍出擊,將這一部鴉軍逐出考城境內,不必留手,但也不要刻意追殺!」

  「啊?!」朱茂和旁邊一直沉默寡言的高金忠都是駭然一驚,這楊堪怎麼又突發奇想了?江烽的來信他們是知道的,不懼怕一戰,但是也不能去刻意挑起戰爭,這個意思專門給朱茂和高金忠二人說了,就是怕二人殺性大發,主動挑起戰爭,引發不可收受的後果,怎麼這楊堪來卻要反其道而行之,竟然要主動挑釁?

  見朱茂和高金忠二人都是面面相覷,楊堪泰然道:「不態度硬一些,怎麼能瞭解沙陀人的戰爭決心有多大呢?沙陀人真的要想對我們不利,我們再是低姿態,也落不得好,所以咱們得試一試。放心吧,一切責任我來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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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節 碰撞(1)

  千餘鐵騎從考城東門悄然而出,從臂章符號就能看得出來,這是天平軍。

  一千多騎兵沿著東門奔出,然後向北繞行,很快就消失在沃野中。

  早有幾騎斥候飛馳而來,跟上了隊伍。

  「情況如何?」

  「回大人,敵軍在前面十五里地處矮寨一帶歇息,他們剛洗劫了沿線的三個村莊,……」斥候聲音裡多了幾分興奮,「他們雖然也派出有斥候,但是數量不多,每個方向只有一兩騎。」

  「哼,如此放肆,真以為這裡是任他們來去自由之地?」朱定之撫摸了一下頜下的護頸,這種皮質護頸柔軟,與原來的硬革護頸大不一樣,不但更為堅韌,而且相當柔軟,對頸部的活動毫無阻礙,十分舒適。

  「指揮使,怎麼辦?」旁邊的軍將躍躍欲試的看著上司,手中的連枷由於馬行帶來的抖動,發出清脆的金屬交擊聲。

  「怎麼辦?當然是干了,都督有交代,要打,就要把對方打痛,不必留手!」朱定之算是朱茂的遠房子侄,可他幹到指揮使這一角可不是靠自己和朱茂的遠親關係,朱茂也不會看這等關係,沒有本事,你就是他親兒子,他也不會把一軍兵力交給你。

  「那末將就請當先鋒!」手持連枷的軍將大喜。

  天平軍眼睜睜的看著淄青軍和武寧軍在宋州與蔡州軍鏖戰,羨慕得眼睛發紅。

  大家都知道,當兵吃糧,沒軍功你這些軍將也好,士卒也好,那就只能這麼苦苦等著。

  成日裡就是枯燥無味的訓練,人都得憋瘋。

  尤其是郡王在待遇上沒得說,但是在軍紀上卻是甚嚴,決不允許外出滋事襲擾地方,所以這份日子就更不好過。

  對軍將士卒們來說,唯一的希望那就是打仗,那就是得要打仗才有軍功,沒軍功就沒有策勛,就沒有賞賜,更不可能有撈到勳田的機會。

  本以為可以在濮州與尚雲溪打一仗撈點戰績,沒想到尚雲溪這廝居然一聲不響就降了,簡直讓天平軍上上下下恨得咬牙切齒。

  這廝之前在徐州的時候不是骨頭挺硬麼?

  郡王招降不受,昂然而北上投靠了大梁,怎麼這一次就這樣納頭就拜了?

  你納頭就拜也罷了,那我們的軍功上哪兒去找?

  現在總算是要和沙陀人幹一仗了,而且大家都知道和沙陀人這一戰能打到什麼程度還不好說,弄不好就像是和蔡州軍一戰那樣,說停火就停火了。

  「你走北面側翼,兩刻時間後展開進攻,主要目的是吸引對方注意。」沒有理睬手持連枷的武將滿臉不悅,朱定之轉頭對另外一個躍躍欲試的軍將:「你放慢速度慢慢靠近,待到苟二發動進攻吸引對方注意力之後,從後側翼發動突襲,苟二待到子文展開突襲打亂對方節奏之後,你在全力以赴包抄。」

  「那末將呢?」另外一個跟隨在朱定之身後的矮壯羅圈腿男子急了。

  「你先行向西,前出十里地,在攔馬溝那一帶等候,這幫鴉軍應該是沙陀人的精銳,一個營就敢深入咱們曹州地盤上這麼遠,帶兵武將肯定不等閒,咱們多年未與沙陀人交鋒了,小心無大礙,所以咱們要想把他們打痛,就得要策劃周全。」

  朱定之知道自己這幾個部下肯定有有點兒覺得自己太過謹慎了,但這是對沙陀人第一戰,他寧肯保守一些,也要一舉將敵人徹底消滅。

  「羅寶你就在攔馬溝設伏,我估計鴉軍會且戰且退,他們戰馬優良,騎術精良,戰鬥力很強,就算是苟二他們包抄進攻,也未必能將對方徹底圍剿,所以羅寶你要在最後他們以為脫險之後,給他們致命一擊!」

  朱定之的安排讓三個營指揮使都是目放神光,這是要一口將對方全部吞掉的架勢啊,不是說上邊還不願意和沙陀人徹底撕破臉來一場生死大戰麼?指揮使這會不會違背上意?

  見三人都是喜不自勝卻又有些擔心,朱定之也知道他們心裡在琢磨什麼,點點頭:「你們幹好你們自己的事,其他的有都督和樞密院考慮,咱們下邊人甭想那麼多!行動吧!」

  三人盡皆遵命,三營鐵騎迅速分部展開,按照各自路徑猛撲而去。

  **************

  安德勝懶洋洋的驅馬悠悠的行進在野地裡。

  田裡的麥子依然青綠,極目望去,看不到什麼能勾動他心神的東西。

  曹州這邊邊境的老百姓反應還是挺快的,一聽到馬蹄聲就開始四處奔逃,不過再快也快不了四條腿的戰馬。

  幾個村莊的收穫還行,數十個有些姿色的婦人都已經被束縛了起來,有些迫不及待的士卒索性就在野地裡脫了衣袴,按住婦人就在恣意縱送起來。

  好一陣馬鞭鞭撻才算是讓這幫兔崽子們給收斂起心思,慢慢恢復到正常狀態。

  也難怪下邊兄弟們不滿意,打下了汴梁城,本該是好好放縱一番的,可是大王卻說這汴梁城日後會是大晉的都城,在洛陽也是如此,封刀不殺,弄得大家心裡一肚子怨氣。

  現在打下汴梁了,又是這般,大王想要民心,可這軍心士氣卻還要不要?

  大家都是提著腦袋來玩命,好不容易打了勝仗,佔了地盤,不准搶掠,不准**,不准殺戮,那這兵還當得有啥意思?

  大傢伙兒都有一大家子在塞外草原上等著撈些戰利品回去,可若一直是這樣,恐怕大王也坐不穩這個位置了,朱邪家也不行。

  當然,這話安德勝也只能在心裡這麼想,口頭上也只敢發發牢騷,向上官埋怨一番,或者就是吆喝著下邊可能要兵變威脅一番,只可惜石大帥不是那麼好糊弄的,眼睛比啥都尖都毒,下邊風吹草動,都瞞不了他,威信更高,想到這裡,安德勝也有些嘆氣。

  好在這一趟出來總算是開了恩了,給了這麼一個機會,雖然沒法打縣城,但幾個村莊下來,也算是聊有所獲。

  再不放鬆一下,他都有些勒不住下邊兒郎們的性子了。

  不准在汴州境內撈一把,到曹州來總沒的說了吧?

  聽說徐州軍膨脹得很厲害,幾年前的一個小斥候,現在居然敢挑戰大晉了?

  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走了點兒狗屎運,居然就敢痴心妄想和大晉比肩較勁兒了,但願大王早下決心,東征徐州,定要當一回先鋒,搶在大王封刀令下來之前爽一把。

  幾百騎有些鬆鬆散散的沿著野地裡的阡陌向東緩行,大帥有令,不允許深入太多,防止遭到伏擊,可那幫徐州軍敢麼?

  不知道南下宋州的康義興有沒有撈到好處?

  身形陡然一動,安德勝身體聳立,耳朵支楞起,似乎在仔細傾聽,很快有好幾個騎士都已經覺察到了異常,輕微的馬蹄聲應該還在三里地外,但是這絕非幾騎或者十幾騎能發出的動靜,起碼應該是上百騎的馬匹行進聲音,而且似乎速度頻率還在加快。

  「警戒,結陣!迴旋向東!」伴隨著安德勝怒吼聲,數百鐵騎就像突然上足了發條的機器一般猛然開動起來。

  毫不猶豫的丟棄下女人和大貨,只剩下些金銀細軟還夾放在馬上,在沒有明確敵人的前提下,要讓這幫沙陀人丟下好不容易撈到的財貨,的確太難為他們了。

  沙陀人自有其一套結陣作戰之法,覺察到後方有異常,並沒有馬上停下馬蹄,反而是開始微微提速,沿著一個巨大的弧形弧度,開始奔行起來,通過這樣一個曲線來實現提速和迅速轉向,轉為以正面鋒嚮應對敵方。

  越過一道田壟,青灰色的一群騎兵出現在安德勝的眼簾中,果然是徐州軍!

  對於究竟屬於徐州軍的哪一部安德勝並不關心,他只知道對方來意不善,這是要全面開戰麼?雖然有些疑惑,但是安德勝仍然毫不猶豫率先提速迎了上去。

  幾乎沒有任何人說一句話,也沒有半點阻滯,兩股騎兵,兩團黑雲和灰霧就帶起一陣黃塵,絞殺在一起。

  鐵蹄翻飛,金戈交鳴,吶喊聲,怒吼聲,慘叫聲,悶哼聲,交織在一起,迅速在這一片並不算寬闊的壟地下染成一團一團猩紅血色。

  雖然雙方兵力相當,但是安德勝有把握擊敗對方。

  無論是在戰馬的優良和士卒的精銳上,安德勝都自認為勝過對方一籌,雖然對方很勇悍,兵器和甲冑精良,但是這些因素難以改變他們在戰力上的差距。

  不過安德勝卻不認為對方會如此大意,也不認為對方會這般狂妄無知。

  大帥早就提醒過大家,徐州軍或許戰力不如大晉軍,但是其將帥大多是原來感化軍、泰寧軍和平盧軍的宿將,這些軍將也和大晉軍將領們都打過交道,實力不俗,而且他們在兵力上也很雄厚,並不懼怕戰損,所以一旦打起來,要防止被他們纏住,以兵力優勢來耗死己方,尤其是這裡還是敵軍境內。

  意識到這一點,安德勝一邊應戰,一邊也在觀察形勢局面變化,以防不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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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節 碰撞(2)

  徐州軍的來勢很猛,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全面壓上,迅速與沙陀騎軍激戰在一起,雙方似乎都壓抑著內心的火氣,一點即燃,強弓硬馬,沒有半點緩和餘地。

  雙方都是一個營的騎軍,雖然沙陀騎軍是遭遇了對方的伏擊,但是沙陀騎軍還是用他們經驗和速度迅速就彌補了自己的被動,並且很快就佔據了上風。

  安德勝一直在仔細觀察著四周,對方的氣勢很猛,而且一看就是不遺餘力,但是卻又把圈子撒得很開,在明知道實力不如己方的情況下,還如此作,很顯然就是為了防止己方逃脫,這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敵人還有伏兵。

  安德勝小心翼翼的抽調出一軍兵力保持著機動,如果敵人真的還有一個營的兵力伏擊,那麼這一仗自己沒有勝算了,唯有撤退,這裡還是敵境,一旦被對方死死纏住,大帥那邊的增援短時間內是跟不上來的,徐州軍用士兵堆都能把自己給耗死,所以安德勝不敢冒險。

  所以他必須要保持著一個都的生力軍,一旦局勢不妙,就要用這一都兵馬來打開出路。

  安德勝算得很準,激戰正酣,伏兵果然從側後方來襲。

  這幫伏兵相當狡猾,戰火正酣,但是這幫傢伙卻保持著不緊不慢的速度把陣勢調整好,形成了一個斜向的弧形包圍圈,正好與現在正在激戰的這一幫徐州軍形成了一個合圍的局面,一旦被對方合圍,那麼二比一的比例,哪怕沙陀騎兵再強,這種對決下,恐怕也逃不了多少好,安德勝可不想自己這一營兵力全部給撂翻在這裡,他還要靠這一營兄弟建功立業呢。

  安德勝的一都兵在這個時候發揮了效果,在一發現情況不對時,安德勝便命令自己的副手立即率軍加速衝擊,前先一步將對方剛剛起來的勢頭擋住,迫使對方想要合圍的意圖半路夭折,但以一都兵力要阻擋五倍於自己的敵軍,其戰況的慘烈程度可想而知。

  敵軍也看到了這一局面的變化,變得更加瘋狂亡命,安德勝對面的這名悍將便如同入無人之境,若非他拚死抵擋住,就要被對方硬生生的把陣勢鑿穿。

  朱定之已經許久沒有這樣過癮的一戰了。

  手中的銅錘已經被染得鮮紅,錘頭上的肉末和血液沿著他的手指把他的護腕染得赤紅一片,甚至隨著錘頭的飛舞,點點血水向外飛濺,濃烈的血腥氣若是在尋常時候,定能讓人作嘔。

  不過在此時,對於這些已經殺紅了眼的將士們來說,這種味道無疑是最讓人心醉的。

  不得不承認沙陀騎兵很厲害,他們的變陣速度、單兵戰力、馬術都要強於己方,但是可惜的是他們卻是被伏擊的一方,而且他們的搶掠所得也使得他們在前期顯得有些鬆懈疲乏,一直到連續不斷的傷亡才讓他們骨子裡的血性開始爆發出來。

  但天平軍的騎軍也不差,這讓朱定之發自內心的自豪。

  面對著敵軍的兇猛反撲,天平騎兵半步不讓,死死咬住對方,以命換命而已,天平軍一樣不畏死。

  喊殺聲震天,整個野地裡絞成一團,每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對面的對手身上,根本無暇他顧,只要一鬆懈,也許就是當場斃命的結局。

  但對於軍將們來說,他們卻不能如此,他們還需要根據戰場局面的變化來進行調整,這才是他們的責任。

  眼見得合圍的局面漸漸形成,只要再拖上一刻時間,合圍一旦形成,哪怕是付出代價再大,這支鴉軍也得要全數留在這裡,朱定之知道沒有那麼簡單,沙陀人不笨,他們一樣善於觀察形勢,而他要做的就是要最大限度的遏制住對方改變形勢的可能。

  「嘣!嘣!嘣!」

  三枚箭矢從地面襲來,朱定之揮錘猛擊,順帶猛地一帶馬韁,一枚箭矢掠著朱定之眉梢而過,哪怕是有面具遮臉,但是那勁風仍然刺得朱定之睜不開眼來。

  「咦?術法弩手?」朱定之頗為驚訝,這種術法弩手在徐州軍中都是很少見的,沒想到這一營沙陀騎兵中居然也有。

  術法弩手一般說來都是騎軍中的特殊角色,他們經常是隱身與弩手中,不易被人覺察,只有再等到有值得下手的時候才出手。

  這個在地下狼狽逃竄躲避著天平軍騎兵追殺的箭手顯然是一個不太走運的傢伙,戰馬大概是受傷倒地了,竟然壓傷了他的腿部,所以才會蜷縮在地上。

  大概是在發現了朱定之這條大魚後才冒險一擊,只可惜沒有了戰馬相助,加上身處地面,位置角度的確不夠好,所以未能一擊得手,而這種術法弩手一擊無法得手,基本上也就宣告了他的死亡。

  不過朱定之並沒有立即斬殺對方,而是示意緊跟而上的士卒將這個已經失去了威脅的術法弩手活捉。

  作為主將,他考慮的問題肯定要多一些,和沙陀人日後打交道的時候還很多,這幾年沙陀軍中也有不小的變化,比如像這種術法弩手的配備,以及術法師的配備情況,他們就知之不多,他們內部體系和實力狀況如何,都還需要進一步瞭解,有那麼一兩個知曉內部情況的俘虜,就要容易得多。

  眼見得局勢已經越來越糟糕,安德勝知道今日這一戰自己怕是要吃大虧,他很想儘可能的多保留一些兄弟兒郎,但是他知道越是抱著這種心思,那麼損失就會越大,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壯士斷腕,馬上在敵軍包圍圈尚未完全形成的時候衝出去,否則就真的有可能要走不了了。

  手中的長戈一揮,一道亮麗的光帶陡然劃過,安德勝一個詭異側擊斜奔,讓過了朱定之這勢大力沉的一錘,兩名沙陀騎兵嗷嗷叫著猛撲上來,擋住了朱定之意欲追擊的路線。

  銅錘轟鳴,沙陀騎兵的連枷被一錘擊飛,另一錘更是直接將其胸骨連同護心鏡打得粉碎,另外一名沙陀騎兵則被朱定之回撤的銅錘猛力一抽,手中馬槊硬生生被打成三截,口中鮮血狂吐墜下馬去。

  朱定之知道對方是想要逃了,但是沙陀騎兵的悍勇和血性在這個時候也爆發出來了,不顧一切的擋住朱定之這一線,確保安德勝這一都兵力能夠搶在來自側後方的包圍圈合圍之前突圍而出。

  沙陀騎兵的悍勇和果決在這個時候終於能展現出來了,他們幾乎是如飛蛾撲火般的死死抵擋住合圍的天平軍,而天平軍也是集中了兵力優勢尤其是對那些企圖阻擋住封口的沙陀騎兵更是利用了強弩陣集中攢射,這直接導致了一場慘烈的屠殺。

  由於形成的合圍陣型只剩下了一個不到百步的口子,尤其是隨著這場纏戰的移動更是將這個口子帶到了一側有一道高約一米多的高壟,這道高壟長達數百步,這本來在平常也根本不值一提,騎兵幾息可過,步兵健步可越,但是在這個時候卻成了一道死亡攔截。

  騎兵難以飛躍這道高壟,不得不沿著高壟向前猛衝,而數十名天平騎兵將兵刃放下,掣出了匣弩,沿著這一處高壟站定,這一輪接一輪的集中攢射直接導致了超過一百二十騎沙陀騎兵活生生的被射死在這不足三百步的高壟下,洞穿的人體馬屍血流成河,將這個這片沙土浸潤得如同血池。

  這近乎屠殺之舉使得沙陀騎軍徹底喪失了再抵擋的勇氣,他們只能埋著頭衝出重圍,狼狽不堪的奔命而去。

  五百騎兵在這一場圍殲戰中僅逃出不到一百五十騎,而驚魂未定的他們在即將逃出考城境內時,又再度在攔馬溝遭遇敵軍的伏擊。

  整整一個營的騎兵埋伏在攔馬溝下,低矮的河溝使得在地平面上奔行的騎兵根本看不到埋伏,他們的斥候一直到河溝面前才發現隱藏的天平騎兵,但這個時候已經為時過晚。

  只顧著逃命的潰軍根本沒有在意斥候的示警,或者說他們注意到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數百騎兵一擁而上,弩箭掃射之後便是追殺。

  這一擊極為陰狠,在他們都以為逃出生天而有些放鬆時先行遭遇了敵軍騎射,然後猝不及防之下,一口氣就損失了五十餘騎,而剩餘的數十騎也在這一營徐州生力軍的追殺下,能夠逃回桃陵鎮的僅僅三十騎。

  也幸虧攔馬溝這一帶地勢複雜,零星的沙陀騎軍士卒直接脫離了陣營,鑽各種河溝岔道,才得以逃脫。

  可以說這一戰是從河東打到汴梁城下的沙陀騎軍最恥辱的一戰,驕狂不可一世的他們在面對梁軍時勇氣十足,但是沒想到在小小的考城腳下卻是遭遇了徐州軍毫不客氣的迎頭痛擊。

  五百精騎雖然在數量上不算多,但是卻也是東侵晉軍中的精銳,他們從未想到過會以這樣一種慘烈的方式來為與徐州軍的齟齬不斷卻又鬥而不破的關係作為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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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節 效果

  石敬瑭端坐廳堂,目光如炬的注視著眼前這個箭頭上還有一隻箭矢的部下,嘴角浮起的冷笑如同冰雕,讓堂內氣氛都冷得發硬。

  「徐州軍伏擊了你?」石敬瑭話語語速很慢,幾乎是一字一句,他的口音完全是北地漢人口音,半點聽不出胡人腔調,除了略顯輪廓的眼眶和鼻樑,渾身上下完全沒有一點沙陀人的氣息,「你的斥候呢?深入曹州境內,那是敵境,我記得我提醒過你們,曹州被徐州軍佔了,要防範敵襲,你怎麼做的?耀武揚威,以為這是在旅行還是去獻禮?」

  跪伏在地上的安德勝額際冷汗涔涔,半句話不敢說,只是伏地叩頭。

  「真是長本事了,拿下了汴梁,就覺得萬事大吉了,覺得打贏了梁軍,就可以無敵了?」石敬瑭的語氣越來越快,口氣也變得冷厲起來,「我讓你們巡視邊境,你們就敢深入敵後,還學著以前打草穀的習俗?我沒告訴你這是漢人內地,這是敵境,四處都可能是敵人麼?」

  「梁軍怎麼垮了的,你們內心很清楚,若是換了十年前的梁軍,你們自認為能這麼容易贏得了麼?」

  石敬瑭手掌已經在腰際的腰刀上摩挲著,這是他制怒的習慣,他的腰刀刀柄上有一塊冰心石,乃是產自極西星宿海,既是術法至寶,也對寧心靜氣大有裨益,所以他把它裝點在刀柄上,再用術法加祝,不但對自己要到的武力有很大作用,同時平常憤怒時撫摸,也能起到制怒作用。

  坐在站在堂下的武將們一個個神色肅然中帶著些許憤怒,他們不是憤怒於跪在面前的同僚被打敗受傷,而是憤怒於徐州軍竟然敢不打招呼直接進攻襲擊己方的軍隊,這顯然就是一種狂妄的挑釁,這絕不應該被容忍。

  「以為打敗了梁軍,佔領了汴梁,就所向披靡,馬放南山了?」石敬瑭沒有理睬自己部下們臉上的怒意,口氣更硬。

  從打贏了洛陽一戰之後,自己這些部下就越來越驕狂,越來越不守規矩,可以說中牟一戰中,就是這些個武將們不守軍紀,不守時進入戰場,險些就讓一場大勝變成大敗。

  如果不是大梁的確人心散了,石敬瑭甚至懷疑只要大梁還有三年前的精氣神,自己的軍隊就絕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攻陷汴梁,準確的說這是敵人主動投降,根本就沒有經歷一場像樣的戰事,說兵不血刃也不為過。

  一營兵力被徐州軍殲滅,這本來算不上什麼事情,但是石敬瑭卻深知一葉知秋。

  現在的晉軍身上瀰漫著一種浮躁驕狂老子天下第一的氣息,那種驕矜恣意的心態隨時都能從自己的部下中看到,看得他恨不能見人就抽他們兩馬鞭,讓他們清醒清醒。

  當然,石敬瑭也知道不僅僅是自己麾下這上萬鐵騎是這樣,劉知遠的麾下鐵騎也一樣,還有安重榮、康義誠、張敬達等部盡皆如此,唯有郭氏五子所率漢軍步兵與符彥卿、周光輔所率騎軍較為謹慎,這也讓石敬瑭頗為敬重之餘也有些戒懼。

  「大帥,也算不得什麼事,不就是一個營麼?被徐州軍三倍兵力伏擊,也不見的光彩,只要下一次兒郎們小心些,這口怨氣定要向那幫徐州賊子討將回來!」

  敢和石敬瑭這般說話的除了張彥澤外也別無他人,馬面闊嘴,一雙赤黃的眼眸猶如梟狼,尋常人望之膽寒,手中一對鑌鐵鏈錘握在手中,似乎隨時準備暴襲對手。

  這張彥澤算是自己麾下第一勇將,每一次征戰都是身先士卒,立下戰功無數,而且論武道實力也是自己整個軍中僅次於自己的水準,也是如此才養成了這等驕橫跋扈的性子。

  石敬瑭目光如電,狠狠的睃了對方一眼,可張彥澤依然如故,只是態度稍微放端正了一點:「大帥,某說的是實話,兒郎們辛苦了這麼久了,大王卻不給半點恩賜,這辛辛苦苦大半年,寒天野地裡拚殺,圖個啥,再這樣下去,別說是兒郎們,就是某也要造反了!」

  「放肆!」石敬瑭又驚又怒,這廝如此囂張放肆,看來自己真的是嬌慣這幫驕兵悍將太久了,再不約束,只怕真的就要出大事了,這番話若是被人傳了出去,大王只怕立即就要起疑心了。

  光是大王也就罷了,劉知遠、安重榮、康義誠、張敬達這些傢伙肯定要借此機會在大王面前詆毀自己,想到這裡,石敬瑭就是一陣狂怒。

  辛苦苦積累起來的功勞也許就要被這幫蠢子給毀了,一旦被大王所忌,日後再要想有寸進,不知道要花費多少心思才行。

  「來人,將張彥澤給吾拖出去重打五十軍棍,無招不得入帳!」不理睬帳下諸將的求情,石敬瑭怒不可遏,一幫親兵將滿不在乎的張彥澤拖下去,就是一陣劈裡啪啦的軍棍行刑。

  將張彥澤處置了,帳下眾將方才稍稍色變,知道大帥這是真怒了,連張彥澤這個平素仗著軍功武技驕橫不可一世的傢伙都挨了暴打,沒有誰敢再多餘言語。

  「爾等若再是這般張狂,不遵軍令,小心爾等項上狗頭!」

  石敬瑭也知道給自己手底下這幫悍將們講什麼大道理沒有意義,這幫粗漢,只懂得打打殺殺,哪裡管你外邊形勢變化,對他們來說,只有示之以威,結之以恩,要給他們足夠的利益才能讓他們聽令。

  現在大晉迎來了一個關鍵的節點,拿下了洛陽,現在有拿下了汴梁,中原腹地盡皆在手中,但這還遠遠不夠,對於大王麾下的諸將們來說,對於各部的貴酋們來說,對於附從於晉軍進軍中原的雜胡首領們來說,汴洛的收入遠遠不夠,大王下令不准在洛陽動手,現在又不允許在汴樑下手,總的要給下邊兄弟兒郎們一個交代。

  要嘛徐州,要嘛蔡州,要嘛南陽,三選一,總不能讓大傢伙兒去打河朔那殘破不堪之地,或者去打比自家還窮的吐谷渾人吧?

  「大帥,總不能就讓兒郎們就這樣窩著,不然我手下那幫兒郎們恐怕真的要鬧事兒了。」

  「是啊,大帥,這陳留咱們一晃而過,到這雍丘也是封刀勒馬,那大傢伙兒圖個啥?」

  「總不能大王吃香喝辣,咱們兄弟就連肚子也不管飽吧?」

  堂上的聒噪聲隨著石敬瑭臉色慢慢轉和,又開始起來了。

  石敬瑭也知道這樣硬壓是壓不住的,這麼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你讓人家賣命打仗,卻又不給人好處,誰還願意替你賣命?

  「噤聲!」石敬瑭臉色陰晴不定,「誰說大王沒有考慮到下邊兒郎了?這仗打完了麼?南邊還有大量的肥田沃土,金銀綢緞,醇酒美人等著你們,你們慌什麼?」

  「哦?」帳內眾將臉色都變得亮堂起來了,「大帥,是不是要打徐州?」

  他們也不是沒有消息的人,這上通天聽,一直聽到的消息就是說大王打算就此止步,要和南方的漢人藩閥握手言和,這也無所謂,只要讓大傢伙兒去汴梁去洛陽去陳留去管城這些大城市裡去好好擄掠一番,那也可以,可又不允許大家下手,又要和漢人藩閥言和,那大傢伙兒怎麼衣錦還鄉?

  「那你們覺得徐州好打麼?」石敬瑭冷冷的問道。

  帳內眾將面面相覷,不知道大帥是什麼意思,最後還是一個冷靜一些的漢人將領站出來:「大帥,徐州肯定不好打,安德勝雖然只有一營兵馬,但那也是您的前鋒精銳,便是兩三營大梁騎軍精銳也未必能如此乾淨利索的盡殲其軍,天平軍那邊的老底子咱們都知道,朱茂的泰寧軍不是善茬,要打損失肯定不會小,尤其是還得到了徐州方面的大力支援,但兒郎們出來一趟,沒個交代不行啊。」

  「是啊,是啊!」

  「沒個交代我們也不敢回去,兒郎們也無法回家交代啊。」

  一干悍將都叫起苦來。

  天平軍的狂野凶悍還是給他們留下了一個深刻印象,安德勝他們不過是去曹州境內擄掠了三個村罷了,就遭到了天平軍毫不客氣的反擊,而且幾乎是攆著追殺,險些就要衝入汴州境內了,這天平軍氣焰也太囂張了。

  「吾當然知道必須要有交代,但這要等待大王的決定。」石敬瑭冷著臉道:「爾等須得小心,務必遵守軍令。」

  「大帥也得要向大王陳情,下邊兒郎們已經怨聲載道了,這出來這麼久,再不給點兒念想,真的不好說了。」

  石敬瑭聽得一陣頭疼。

  他也知道大王肯定也在考慮這個問題了,但是打哪裡卻還要考慮,而且連續征戰,也需要適當的休整,軍資糧草和輜重也還需要一些時間來慢慢徵集起來,而且對中原的征服是長久的,不能還沿用打草穀的手段。

  打仗必須要打,否則士氣軍心無以為繼,但選擇何方也要考慮好,徐州是個硬骨頭,而且看得出來對方也是有充分準備,朱茂那廝恐怕還存著要和大晉別一別苗頭的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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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節 另一邊

  楊堪的目光還在地圖上逡巡,朱茂撫摸著頜下濃鬚,銳利的眼神凸顯霸氣,高金忠半閉雙目,似睡非睡,都在等待著情況的變化,以至於最後的結果。

  朱定之這一仗打得相當漂亮,晉軍騎兵一個精銳營被徹底殲滅,只有十餘騎逃脫,被俘虜的沙陀騎兵幾乎人人帶傷,超過五十人,而天平騎兵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超過了兩百人的損失,但在朱茂眼裡,這一仗值!

  但現在需要觀察的是晉軍會作出什麼樣的反應。

  楊堪和朱茂都認為沙陀人不會就這樣忍氣吞聲的算了,這不符合他們的風格和脾性,戰事還要繼續,這一點他們也有思想準備,但是會繼續擴大化,還是這樣相互小部襲擾?

  這關係到下一步天平軍乃至整個徐州軍的戰略走向。

  這本來就是一個冒險,賭的就是沙陀人還沒有做好與徐州翻臉的準備,或者說賭的就是沙陀人的主攻方向不會是徐州。

  只有表現得更加強硬,才能壓制住沙陀人的野心,否則一旦他們認為你軟弱可欺,那麼今天入境十五里,明天就會是入境侵擾一百五十里了。

  所以楊堪堅持要以強力回擊來擊退入侵的敵人,這場冒險必須要冒。

  現在看起來效果還不錯,敵人幾近被全殲,但是到目前還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來。

  楊堪也知道對面雍丘城的晉軍統帥是誰,石敬瑭,李存厚麾下的兩大騎兵統帥之一,其勢力更在康義誠、安重榮、張敬達之上,只有劉知遠能與其匹敵。

  石敬瑭性格隱忍但卻陰狠,這種人一旦認定的事情就很難改變,這也是楊堪為什麼要迫不及待的在沙陀人一入境就要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迎面一棒。

  要搶在石敬瑭的觀點形成之前讓其明白,徐州軍已經做好了各種戰爭準備,並且毫不懼怕這一戰,期待這一戰。

  「報!」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進來。

  「說。」楊堪沒有回頭,朱茂倒是有些興奮。

  「雍丘城中駐軍有一些變化,警戒更嚴,但是沒有大的軍隊調整變動,晉軍各軍仍然在各地駐紮沒有太大變化,而且還有些收縮。」斥候單腿跪地,報告消息。

  「哦?沒有大的軍隊調整變動?還有些收縮?」楊堪慢慢轉過身來,「石敬瑭就打算把這口氣給忍下去了?有點兒不可思議啊。」

  的確有些不可思議,出於軍心考慮,晉軍都應當要有個回擊的姿態,否則晉軍的士氣肯定會受到打擊,這不利於日後晉軍與徐州方面的接觸。

  「石敬瑭這是怎麼回事?」朱茂對石敬瑭還是比較熟悉的,也有些疑惑,據他所知雖然石敬瑭善於隱忍,但是這件事情卻不是隱忍那麼簡單了,會對其軍心士氣造成損害,而石敬瑭是極其重視起軍隊戰鬥力的,不可能就此罷休才對。

  「楊樞密,都督,某覺得晉軍大破大梁,看起來勢如破竹,不可一世,但是他們的糧草輜重還是應當有些緊張了。」不太喜歡說話的高金忠這一次卻插言了,「李存厚在洛陽和汴梁都下達了封刀令,其意肯定是要立足中原,讓大晉的統治延伸到中原,甚至要建立起一個以汴洛為中心的新大晉帝國,這也是李存厚爭奪民心之舉,但也會帶來一個巨大的問題,那就是他麾下這些驕兵悍將出了步軍是以河東漢人為主外,騎軍都是以沙陀人和塞外雜胡為主的,這些人來打仗的目的都是要吃肉的,就算是河東漢人為主的步軍也已經習慣了這種來打仗就必須要有收穫的方式。」

  楊堪和朱茂都同時點頭,認同高金忠所言。

  「這樣突兀的就要改變習慣,李存厚不是李克用,也不是李存勖,他壓制不住這些人的,石敬瑭和劉知遠這些角色應該明白李存厚的心思,他們現在是在選擇哪一塊肉來滿足這些沙陀貴酋和塞外雜胡們的胃口,尚未作出最後決定,或許先前這一部就是一個試探,又或者就是下邊的自作主張之舉。」高金忠進一步道。

  「怕是試探的可能性居大。」朱茂摸著下頜,「這豈不是意味著我們徐州、蔡州,還有南陽都可能成為沙陀人的目標?呵呵,要和三家同時為敵,我估計李存厚和那些沙陀貴酋再蠢,也不至於這麼不智,如果是我,那就會選南陽。」

  「哦?德謀兄為何不認為沙陀人會選我們或者蔡州?」楊堪笑了起來。

  「選我們意義何在?平盧淄青加上天平鎮,這三鎮諸州,論情況大概也只比河朔好點兒吧,沙陀人不會以為他們可以一舉拿下徐泗吧?」朱茂嗤笑,「既然如此,煞費苦心耗費巨大的來打下州郡無二難以達到他們的目的,當然智者不為。至於蔡州,倒也是一個選擇項,但蔡州袁氏這麼些年來一直在打仗,軍隊戰鬥力一直在得到鍛鍊,而且蔡州才和我們就宋州分配達成了一致,沙陀人還需要擔心我們和蔡州方面會不會結成同盟,守望相助,相比於南陽,他們沒有必要冒這個險。」

  「都督說得是,南陽踏足河南府,這本來就是沙陀人的禁臠,先前不過是隱忍不發,忙於滅亡大梁,現在大梁既亡,大敵已去,就該是騰出手來收拾這些在背後搶食兒的角色了,只不過不知道沙陀人在籌集軍資糧草上需要多少時間罷了。」高金忠補充道。

  「南陽不會想不到這些吧?」楊堪沉吟著:「如果南陽此時願意將光州交還於我們,要求和我們結盟,你說郡王和樞密院該不該答應?」

  「哼,只是交還光州這麼簡單?吃進去現在吐出來,難道就不該付利息?」朱茂再度嗤笑,「天下哪有這麼輕巧的事情?光州當然要交還,否則我們就自己去取回來,另外,申州和安州就作為利息賠給我們吧。」

  朱茂的獅子大開口讓楊堪和高金忠都啞然失笑,別說南陽會不會答應,光是劉玄那一關都過不了,把申州和安州交給徐州,那意味著二劉中劉玄這一支的力量就被削弱到只剩下一個隋州了,而北上佔據河南府和汝州、許州這些地盤,應該是劉同在主導,這豈不是為了劉同的利益而犧牲了劉玄的利益,劉玄不會答應,而劉同也不敢冒著激怒劉玄的風險同意這個苛刻條件,頂多也就是交還光州可談一談而已。

  「這事兒談不攏。」高金忠搖頭,「一個光州,本來就是我們徐州的,還是郡王的老家所在,南陽這樣做本來就是蠢不可及,三縣之地有多大價值,白白激怒了郡王,增添一個強敵,也不知道二劉是怎麼想的。」

  「呵呵,那時候情況不一樣嘛,二劉是覺得我們徐州北上步伐邁得太大,恐怕有撐死的嫌疑吧,所以才打著白撿的主意,撈到一個算一個,他們也覺得我們徐州也不可能四面樹敵,為一個小小的光州來專門和南陽打一仗吧。」楊堪倒是很清楚當時南陽方面的想法,「不過郡王如何想,還不清楚,如果郡王真的認為沙陀人可能對我們徐州是一個巨大威脅,甚至可能危及我們徐州的生存,那麼與南陽結盟也不是不可能,如果郡王認為沙陀人力有未逮,那麼我們徐州趁火打劫也許就是上策了。」

  朱茂和高金忠都在細細琢磨楊堪的話語,這豈不是意味著如果沙陀人在河南和汝州對南陽動手,徐州也可以在淮南對光申二州以及安州動手?

  「那我們徐州豈不是也可以和沙陀人達成默契?」朱茂和高金忠都吸了一口冷氣,這種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手段連他們這種在沙場上撲騰了多年的宿將都覺得驚心,這也太駭人了。

  「那蔡州呢?」高金忠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們覺得把隋州和泌州交給袁氏,他們會不會和我們徐州的關係更緊密,也能讓他們更充當我們對抗沙陀人的急先鋒?」楊堪也笑了起來,「一家之言,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郡王未必有這麼陰暗的心理。」

  三人相視而笑,是啊,郡王乃堂堂正正之人,怎麼能這麼黑暗卑鄙呢?

  **********

  「有點兒意思,不過現在似乎還不是時候吧?」江烽擱下從曹州來的急件,微微搖了搖頭,笑了起來,「七郎看來和德謀相處甚好,吾心甚慰。」

  「七郎素有大將之風,茂公也非拘泥之人,想必二人攜手,定能穩定北方。」崔尚並不擔心,在他看來,天平軍的實力不俗,只要沙陀人不是傾力謀奪曹濮二州,當無大礙。

  「嗯,吾也不擔心這個,那白陵你覺得七郎和德謀所言如何?」江烽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後腦,皺著眉頭道:「吾總覺得,我們似乎有些過於托大了,胃口也太大,總想要四面開花,一口吃成大胖子的感覺,這讓吾有些睡不安枕,總擔心那一處要出紕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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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節 不歇停

  崔尚也笑了起來。

  的確,現在徐州的野望和胃口都越發大了,北望河朔,南窺楚揚,這西面還要想收復光州,甚至進一步吞併安申二州,野望和胃口不可謂不大,但這也能體現出一個新興藩閥的進取心和活力激情。

  一個安貧守舊安於現狀的藩閥政權是沒有希望的,天下爭霸的時代,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不想辦法壯大自己,那麼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旁邊的強鄰把魔爪伸向你,這是一個非常辯證而現實的客觀存在。

  崔尚覺得自己有幸居於這個政權當中,可以為更高的目標而奮鬥,哪怕辛苦一些,操勞一些,值得。

  「郡王,屬下還是覺得恐怕要有一個輕重緩急。」崔尚斟酌了一下,「楚揚二州的問題對於鞏固我們徐州大總管府的統治和實力至關重要,可以說有了楚揚二州作為補充,徐、揚、壽、楚、廬五州就可以成為我們徐州大總管府的核心區域,可以說除開這五州之地,任何一地,我們哪怕有閃失,都不會傷及我們元氣,我們都有實力和信心扳回來,無論敵人是誰,徐州將會是我們的政治中心和戰略樞紐,同時也是冶鐵中心,壽州、廬州是我們的糧倉,同時也陶瓷業中心,揚楚二州是絲織業和製鹽業中心,也是我們糧食基地,這就形成了一個非常穩定平衡的發展格局,所以,我們面對任何敵人都不會懼怕。」

  江烽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崔尚力推先解決楚揚二州的問題,這意味著戰略重心會暫時轉到南方。

  雖然從幽州那邊傳來的消息,契丹人與劉守光在檀薊二州的問題上交惡,但是估計劉守光會屈從於契丹人的壓力被迫退出檀薊二州,這可能會為劉守光贏得一些時間,不過江烽判斷這個時間會很短,最多一年時間。

  契丹人就是餵不飽的狼,指望他們就此止步就是癡心妄想,所以必須要有充分準備。

  一年時間對於不但要解決楚揚二州,同時還要前出控制棣、滄、德三州建立前哨堡壘,的確太緊了一些,這對於連續不斷的徐州來說,就像一根一直繃緊的弦,江烽還是有些擔心會不會崩斷。

  好在收編進來的平盧軍、泰寧軍還是很大程度的緩解了這方面的壓力,像北方局面就可以很大程度依靠天平軍和淄青軍來支撐,平盧軍作為進軍河朔的主力,同時尚雲溪部以及從大樑收編過來的殘部,則要作為未來新組建的河朔軍與平盧軍為日後與契丹人的對抗做好充分準備。

  「白陵,我知道你的想法,河朔戰略和楚揚戰略可以並行?」江烽撫摸著下頜。

  「可以考慮稍許在時間上錯位,事實上我們在兵力的安排佈置上並不衝突,打楚揚用淮右軍,武寧軍可以作為預備隊,只是在錢銀糧草和軍資上需要把控好,但屬下以為只要拿下楚揚二州,我們就可以獲得我們想要的一切,足以支撐起對河朔一戰綽綽有餘,甚至就算是對南陽一戰也足夠了。」崔尚也明白江烽在這方面的擔心,「郡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江烽也明白,這個機會的確太難得了,越國和蟻賊已經有了勾連,如果自己不加入進去,那麼一旦李昪在江南遭遇挫敗,退回江北,日後再想要拿下楚揚二州,付出的代價將會大幾倍,現在就是要趁著李昪的主力被越國和蟻賊拖住,以狂風掃落葉之勢強攻硬打,一舉拿下楚揚二州,楚州都在其次,畢竟緊鄰淮水。

  尤其是揚州,中間還間隔著楚州,東距徐州最近的滁州也還有些距離,要想拿下也還要費一番周折,當李昪在得知徐州軍南下時,能不能壯士斷腕,徹底丟下江南的潤常二州脫身北返,徐州軍能不能一舉攻克揚州這個淮南首屈一指的名城,這裡邊都還存在許多變數。

  所以這件事情不得不慎重,就算是江烽明白這個機會太過難得,他也一樣需要仔細考慮周全。

  「唔,的確機不可失,水軍那邊準備得如何了?」江烽心中已經有了定見,「已經準備停當了,梅樞密親自坐鎮,文禮他們這段時間都在積極準備。」

  「那子清那邊呢?」江烽雙手握在一起,輕輕地搓揉著。

  「淮右軍這邊還在調整,因為涉及到下蔡的交接,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大概也就是幾天吧。」崔尚解釋道。

  「不等了,既然越國和蟻賊之間的勾連已經確定,那麼我們就沒有必要再多猶豫,而且看起來李昪也有動作,沒準兒兩邊就要湊到一塊兒,無聞堂那邊說楚州和揚州近期都有動靜,楚州夜間南下行船驟然增多,細作和斥候都懷疑是有運兵的可能,而揚州南邊也在大規模的抽調守備兵充實防務,這種種都可能是李昪要孤注一擲的先兆。」江烽搖搖頭,「讓武寧軍抽調四個步軍出來,盡快南下到淮陰、漣水一線,配合子清的淮右軍準備作戰。」

  「武寧軍那邊……」崔尚遲疑了一下。

  「不必擔心,我估計這段時間蔡州那邊也要安分一段時間了,沙陀人正在調整歇息,袁長河只要不蠢,就應該想得到,沙陀人下一步的刀鋒不是指向他們,就是指向南陽,無論指向哪一方,他都得要小心了,真的讓沙陀人打起了性子,許州那邊,沙陀人可不管你和南陽有沒有協議默契,蔡州說不定沙陀人也想啃一口呢。」江烽冷笑著道。

  伴隨著從曹州過來的消息,袁軍在宋城的表現就軟了一點,對於沙陀騎軍入侵襄邑,蔡州騎軍只是簡單的驅逐和對峙,雙方只發生了輕微的箭矢「交流」 ,並未演變成激烈的對抗。

  在江烽看來,這中看似「有理有節」的動作其實暴露了袁家內心的擔心,或者說這是一種變相的示弱,在這些沙陀人眼裡,弱者就是最好的進攻對象。

  袁家想要避免與沙陀人正面衝突,或者想禍水東引,也可能想要讓沙陀人去進攻南陽,所以他們想要以這樣一種既適度展示態度,又避免過於刺激的手段來應對,這種方式有些時候有效,但是在剛吞下大梁志得意滿趾高氣揚的沙陀人面前,就顯得有些軟了。

  ***********

  梅況跳上船頭,踩了踩,遊目四顧,桅杆如林,白帆如雲。

  這裡是濡須口,拿下了廬州之後,淮右水軍的主要建設方向就開始從淮水那邊向江水這邊轉移了,相當一部分軍官和老卒都開始轉移到了巢湖、濡須水和江水這一線來了。

  現在南部水軍主要分成了兩部分,一是淮水水軍,主要還是以壽州水軍為主,另一部分就是巢湖水軍,就是以寇文禮原來的巢湖水匪整編而來。

  隨著徐州大總管府的設立,水軍建設也開始進入了新階段,梅況親自坐鎮巢縣,督促巢湖水軍的訓練和建設。

  淮水中下游事實上已經變成了徐州大總管府的內河,所以淮水水軍的重要性開始下降,而巢湖水軍的重要性開始凸顯,所以一些淮水水軍的軍官老卒都調到了巢湖水軍,組建了巢湖水軍第二軍,原來的淮右水軍第二軍改為巢湖水軍第一軍。

  雖然兵力調整過來,但是艦船卻需要新建,而徐州控制的沿江各州在造船上卻不太行,這也迫使巢湖水軍不得不向上游的諸州買船定船。

  好在還有鄂黃這個盟友,鄂州方面倒是予以了大力支持,在這方面還算是及時到位。

  「文禮,這船如何?」梅況又仔細察看了一下帆索以及滑輪,轉頭問旁邊的寇文禮。

  「鄂州是江水中游最重要造船重鎮,大小船都能造,江州都不能與其相比,船的質量標準都沒有問題,關鍵在於我們拿到船之後還需要改造,樞密院又不允許我們將我們的一些設計透露給鄂州的船場,所以拿回來之後改造就有些費時費力了。」

  寇文禮比起當初顯得沉穩老練了許多,這兩年在廬州這一線,他的水軍沒少充當一些黑手角色,但是隨著廬州和滁州局面穩定下來,這些活兒逐漸消失,或者轉移給了夜鷹麾下的一些專門人手了,他的主要精力開始轉到了水軍的本行上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這些玩意兒都是術法材官院花費了大價錢研究出來的,為了保密,術法材官院至今都只同意了壽州一家船場採用其技術,而且都簽署了保密協定,夜鷹還專門有人駐紮在船場。」梅況搖搖頭,「這些工匠都是從壽州過來的,各人幹各人的活兒,既不允許相互交流,也不允許互相代替,就是為了保密。」

  「哎,不過裝配的火龍炮威力是在太強悍了,我們的訓練都是專門到無人處,就是怕洩密。」寇文禮舔了舔嘴唇,「我都很期盼看一看當我們的船隊抵達揚州時,吳軍船隊會怎麼來應對這些大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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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節 準備動手

  「不要小看吳國水軍,他們或許沒有我們這邊的大殺器,但是他們在術法一道上的運用並不比我們這邊差多少,我覺得他們在水軍船隊上也會有一些讓我們意想不到的新東西。」梅況卻沒有寇文禮那麼樂觀,「對了,文禮,你和江寇那邊聯繫上沒有?他們和吳國水軍也有過交鋒,有沒有情報?」

  「情報很少,那邊和吳國水軍正面交手的機會不多,也就是一些小接觸,看不出來其他。」寇文禮搖頭,「現在他們那邊也有些混亂,可能是因為蟻賊那邊的戰略出現了一些分歧,而且兩部蟻賊之間的關係也出現了分裂的跡象,所以他們也有些無所適從。」

  「哦?」梅況來了興趣,「文禮,那有無可能把這幫人招攬到我們這邊來?」

  寇文禮撓了撓頭,「我也想過,而且也試探過那邊幾次,但是都沒有得到多少回應,我估計他們應該有一些顧慮,同時對蟻賊那邊也還沒有死心。」

  「這樣啊,南邊局勢很快就會出現大變,我們應該還有機會。」梅況雙目遠眺南方,「無論是吳國想要一舉消除蟻賊威脅,還是越國和蟻賊勾結要給吳國一個重擊,對於我們來說都是機會,楚揚二州我們必須要拿下,另外,從長遠計,江寧我們也應當控制在手中。」

  寇文禮暗自咂舌。

  拿下楚揚已經相當不簡單了,徐州的戰略作為南部水軍的副都督,寇文禮也大略知曉,控制住楚揚二州之後,就要謀劃北伐,徐州在南面的控制線基本上就是以江水為界了,可江寧卻在江南不說,而且也是江南有數的大城,控制了江寧,就對整個潤州產生了極大威脅,越國那邊怕是難以接受。

  「樞密使,越國水軍實力不弱,劃江而治是他們的底線,如果我們要控制江寧,他們怕不會答應。」寇文禮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實話實說。

  「哼,他們實力不弱,難道我們就怵了他們不成?」梅況底氣很壯,「文禮,你要看一看大勢,我們拿下楚揚二州之後,江淮已經沒有誰能對我們有實質性的威脅了,越國對於我們只能採取守勢,哪怕我們現在一時間主要精力會在北面,但是並不代表我們在南面的力量就弱了,一旦滅了吳國,我們也可以接受吳國在楚揚二州的勢力,屆時來自整個淮南的勢力必然會逐漸向南擴張,這也也會要求我們在江南有一個落足點的,不僅僅是軍事需要,也是政治和經濟需要。」

  「可這不是讓越國更難接受了麼?」寇文禮反問道:「江寧在我們手中,他們縱然拿下潤常二州,那也會芒刺在背,會拖住他們大量兵力放在潤州,他們不會接受。」

  「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梅況悠悠的道:「閩地王家已經遣使經海路到了海州,從海州到徐州面見郡王,你知道麼?」

  「啊?」寇文禮猛吃一驚,「閩地派人覲見郡王了?他們意欲何為?」

  「呵呵,文禮,我們徐州拿下了平盧鎮,已然控制著整個河朔以南到江淮這一線的沿海地區了,閩地以海貿聞名,不比揚州和明州遜色,所以消息傳得很快。」梅況微笑道:「閩地王家和越國錢家關係一直齟齬不斷,王家應該看出了我們徐州和越國之間遲早會有紛爭,這是在提前佈局了。」

  寇文禮認真的思考著梅況提及的這個問題,如果閩地有意要和徐州聯手,那越國就危險了。

  雖然閩地王氏的實力遠不及越國,但是其地理位置卻相當重要,福、建、泉、漳、汀五州地處東南,可以極大的牽制越國。

  「聽說郡王和王氏一族都是光州人?」寇文禮問道。

  「唔,是同鄉,不過這反而不重要,關鍵在於閩地和我們日後會有共同的利益訴求。」梅況微微一笑,「現在也許我們還無力來過問江南之事,但是卻必須要在江南打下一個楔子,江寧就是這根楔子,潤常二州本屬吳國,吳國既滅,有德者居之,越國也可得,徐州當然也可得,越國可先取,那麼徐州也可後取。」

  梅況強橫霸氣的口吻讓寇文禮也是為之感嘆,隨著徐州實力的急劇膨脹,徐州治下的將臣們態度也開始變得更加自信和強勢起來,對於該自己的自然沒話說,本不屬於自己的,也一樣要去爭取追求了,這恰恰是一個新興政權崛起最典型的標誌。

  「樞密,武寧軍和淮右軍那邊準備停當了麼?」寇文禮不再糾結於此。

  既然作為徐州軍一員,當然更希望徐州變得更加強勢,最好能以碾壓之勢橫掃江北,徹底將楚揚二州納入徐州大總管府治下,面對的吳國雖然實力不弱,但是在三家算計的情形下,它的形勢也就岌岌可危了。

  「差不多了,約定了四月廿七出擊,還有十來天時間,估計到那個時候楚揚二州的吳軍應該已經渡江在潤常二州的戰場上了。」梅況目光裡多了幾分喜悅,「最好能卡在吳軍南渡與越軍和蟻賊交戰的時候,我們便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水軍要遮斷江面,防止潤州那邊吳軍重返江北,為淮右軍和武寧軍攻城創造條件。」

  「就看吳軍會不會如願被調動起來了,不過即便是吳軍在江北留有後手,我們也不懼,我們徐州有足夠實力解決吳軍,除非李昪能徹底捨棄潤常二州,把吳軍全數撤回江北,但即便是那樣,李昪也頂多能保住揚州暫時不失,楚州我們是拿定了,只要楚州一失,潤常二州又被越國所得,單單一個揚州,李昪他也維持不了多久,必入我們徐州之手!」寇文禮語氣也很自信。

  梅況點點頭,「我們有這個自信,但是在此之前,我們也要做好充分的準備,料敵從寬,這一戰我們水軍的任務很重,遮斷,攻城,水戰,都避免不了,我們要拿下揚州,吳國水軍肯定要拚命,困獸之鬥,不可小覷。」

  「樞密放心,巢湖水軍為這一戰也是煞費苦心準備了這麼久了,說實話,這兩年大傢伙兒都有些訓練得感覺枯燥了,渴望一戰,只可惜限於戰略方向,江水這邊一直沒有多少機會,好不容易等到這一戰,而且術法材官院又對我們的戰船的操縱方式和技術進行了大規模的升級改造,同時在打擊武器上更是脫胎換骨,大傢伙兒可是憋足了一口氣要好生表現表現。」寇文禮狠狠的揮了一下手,「吳國水軍的確不弱,但是他們在高郵、安宜、山陽一線肯定會遭遇淮水水軍,必定會分散一部分兵力,在潤常二州,也還有一部水軍被拖在那邊,所以吳國水軍在揚州和江水這一線就算不上有多強了,我們有這個把握戰而勝之。」

  梅況也知道打仗免不了有風險,但是到了這一步,應該說已經考慮到了各種可能,即便是這樣,仍然會有許多不可預知的變數,這便是戰爭的魔力所在,誰也無法確定。

  現在徐州已經是箭在弦上了,武寧軍正在星夜南下,而淮右軍也在悄然集結向滁州挺進,淮水水軍在田春來的指揮下也都雲集在了泗州一線,只等一聲令下,便要順水而下,直撲楚州。

  **************

  「這已經是這半個月來的第三十八艘南下的船隻了,都是選擇深夜出城,全部用篷布遮掩,看船隻的吃水線,不應該是糧食這一類的東西,可這麼隱秘,能是什麼?」埋伏在水門外的兩個黑影悄悄的觀察著從水門悄然而出的大船,消失在黑暗中。

  「每一輪十艘大船,魚貫而出,每隔三天走一輪,如果是運兵的話,這每一艘船擠一擠可以運到二百五十到三百人之間,但如果要加一些簡易的輜重,那也起碼能運載二百人以上。」另外一個黑影抬起身體,還在打量慢慢關閉的水門,「這也就意味著起碼有三個軍以上的士卒南下了。」

  「這和城裡邊傳來的消息基本一致,從安宜、鹽城陸續補充了數千的守備兵進來,估計就是要填補這些抽調的鎮海軍南下。」前一個黑影向後慢慢退去,「安宜和高郵那邊雖然沒見到什麼,但是每一次都是晚上進城,城內也有大量補給,足以說明問題了。」

  「其實這根本瞞不了人,只要盯著鎮海軍的訓練情況,就能看出問題來。」後一道黑影也慢慢起身,緊隨其後退去。

  「吳軍打的主意是能瞞多久算多久,不是還有守備軍來魚目混珠麼?」前一道黑影一直退出了十丈開外,方才慢慢起身,警惕的四處觀察了一下形勢,「他們肯定也是擔心我們徐州對楚州生出想法,盱眙那邊仍然駐紮了鎮海軍一個軍,一兵一卒都沒有動,不就是怕我們看出虛實來麼?其實這毫無意義。」

  「呵呵,他們也是沒有辦法,盱眙那邊實在太近了,稍不留意就要露餡。」後一道黑影也站定,「該把消息傳回去了,這一走,估計三天後就要出揚州過江,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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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節 選路

  汴梁。

  建昌宮。

  這裡是原大唐宣武軍節度使衙,後被朱溫改擴建成為梁王辦公地,大梁的崇政院和政務堂分列於兩旁,大梁軍政大事盡皆議於此。

  此時的建昌宮中卻是黑壓壓一片,玄色袍服盔甲的晉軍將領和大臣們熙熙攘攘的分列在大殿中,嬉笑怒罵,猶如菜市。

  李存厚皺著眉頭看著眼前這一幕,卻也無可奈何。

  他雖是晉王,但這座下的眾人大多是看著他長大的長輩,左邊的馮道、和凝,還有郭崇韜及其背後的郭氏五子,右邊的石敬瑭、劉知遠、康義誠、安重榮、符彥卿、張敬達,還有郭崇韜下手的周光輔,哪一個都是他父輩,好在這些將領大臣們都還算是勉強之禮,再看看他們背後的那些個張牙舞爪的軍將,就讓你更是無語。

  「石總管一部在考城與徐州軍發生衝突,小挫而已,並不影響我們大晉的戰績,對於我們大晉來說,更重要的還是需要休養生息,籌措軍資糧草。」和凝撫著頜下長鬚,一字一句的道:「臣與馮相商議過,眼下汴洛糧食,維持兩京所需到夏收都相當困難,而我們尚有十餘萬大軍在此,根本難以支撐。」

  「麾下兒郎至今未得賞賜,怨氣滿腹,大王不可不察。」劉知遠也出列拱手一禮,言簡意賅。

  「劉總管所言甚是,某麾下諸多將士也都在私下議論,詢問大王攻打洛陽和中牟之戰的賞賜何時發下來,這汴梁已下,可洛陽和中牟之戰的賞賜尚未下發,卻又不允許兒郎們放手一番,某怕是會引發兵變啊。」康義誠也大大咧咧的粗著嗓子道:「某麾下士卒不少是來自塞外野人,他們可不知道什麼情義禮數,只知道打了仗,流了血,就要拿到他們想要的金銀財寶,就該拿到財貨女人,可現在拿不到,那就不好說了。」

  「是啊,老康說得是,某麾下也是野人居多,僕骨部、拔野古部,還有骨力幹部,依附於某者甚眾,現在都等著帶回金珠綢緞回塞外呢。」安重榮雖然是李存厚的岳父,但是一樣有一大幫族人,同樣也要對自己一族人負責,所以說起話來也不會顧忌那麼多。

  「仗尚未打完,何談回師?」和凝皺起眉頭沉聲道:「諸位總管,大王在出征中原之前就已經說清楚了我們這一次南征的目的,中原是我們大晉未來的根基,也是我們一統天下的第一塊基石,當時諸位也是信誓旦旦願意追隨大王征伐天下,現在剛走出第一步,如何就這般畏首畏尾戀棧不前了?」

  和凝的話很不客氣,但是眾將卻都不太在意,大晉和其他藩閥不一樣,文官的話語權遠不及武將,雖然在爭論中大王往往都站在文官一邊,但是真正在落實到實際上,還得尊重武將們的意見。

  再說了,文官們許多時候的建議也符合武將們的利益,沒有文官們對治下的籌劃,也難以湊齊足夠的軍資糧草來供軍隊打仗,這等好歹之事,諸將也還是明白的。

  「和大人,打仗我們沒問題,但是兒郎們辛苦這麼久,死的,傷的,總該有些賞賜安安他們的心才對,要不日後誰還替我們賣命?」張敬達咧著嗓子吼道:「大王要把汴洛當做咱們大晉日後的根基所在,要善待民眾,收攬民心,我們大家當然聽大王的,但也要考慮下邊兄弟們的實際才行,沒賞賜,誰還有心思繼續打仗?」

  李存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再不表態,恐怕這幫傢伙就真的要在這朝堂上鬧騰起來了,「大家可能也清楚,我們此次南下,終於滅了大梁,這可以說是了了我們大晉數十年的夙願,論理,的確該給大傢伙兒以獎勵,這些都不該少,但是大家也同樣清楚,汴洛對於我們大晉王國的重要性,這塊土地我們用了幾十年心血,終於在這一次得以控制,我們怎麼可以恣意妄為?這塊土地上數百萬人口,都會是我們的子民,他們會為我們勞作生產,會為我們提供糧食、絲綢布匹、藥材和鐵料,以及一切,所以我們不能殺雞取卵,這是我們日後在中原立足的根本。」

  「可能會有人要問,那我手底下這幫兄弟該怎麼辦?他們從塞外漠北跟著我來到這裡,捨生忘死,付出了性命和鮮血,征服了這裡,難道不該得到回報?如果沒有回報,我們佔領這裡,又有何意義?」

  不得不承認李存厚相當善於煽動情緒,很容易就打動了所有武將們的心思,他們心裡都在問,是啊,如果得不到回報,我們佔領這裡有何意義?

  「所以我要告訴大家,我們的征伐並沒有結束,這裡只是我們暫時的駐足休息之地,下一步,我們將會去獲取屬於我們的!」李存厚聲音渾厚而又具有很強的穿透性,「大家有沒有這個信心?」

  殿中眾將一陣竊竊私語,如果說沒有一點誘惑,那怎麼可能,晉王已經明確表態了,下一步,拿到的就屬於自己的了,而晉王將不再干涉,這才是最重要的。

  「大王,我們當然有信心,問題是,我們的刀鋒將指向何方?」康義誠最先忍耐不住,站了出來,「」無論哪裡,末將請當先鋒!

  「哼,康麻皮,先鋒輪得到你當?」張敬達毫不客氣的回敬對方,「陝州的時候你就撈了一筆,輪也該輪到我們了!」

  康義誠勃然大怒,幾乎要動起手來,「張狗子,你算哪根蔥?不服咱們出去比劃比劃,看看是你那幫窩囊廢厲害,還是我的兒郎們威風!」

  「呵呵,奉陪到底!真以為打贏了兩仗就覺得自己要吃人了?醒醒吧,也不看看和你交手的是哪些人?一幫毫無軍心鬥志的潰軍而已,有本事去和徐州軍練練!」張敬達絲毫不懼,連連冷笑,「欺軟怕硬的東西,大晉軍中什麼時候輪到你在這裡張牙舞爪了?」

  被張敬達一番話給氣得七竅生煙,啌的一聲腰刀出鞘,康義誠目泛凶光,張敬達也是掣劍在手,就欲動手。

  兩人早有宿怨,一年也不知道要口舌多少回,這一次也不過是無數次的重演,像石敬瑭、劉知遠和安重榮以及郭崇韜等人更是連眼睛都懶得正眼看一眼,就等他們表演。

  「好了,二位總管,大王面前,這般喧鬧,成何體統?」馮道不得不出面緩頰,「現在是討論下一步該如何行動的時候,你們二位這般胡鬧,豈不是耽誤正事?那就自動將你們二位排除在南下的各部中嘍?」

  馮道在眾將心目中還是頗有威望,這麼些年來,若無馮道左右支應,大晉也難以在與大梁的爭鋒中支撐下來,尤其是這後期,晉國國勢蒸蒸日上,能夠最終實現南征大梁,一舉滅梁,很大程度都依賴於馮道在政務上的策劃,否則以區區河東之力,要對抗控制整個中原的大梁,其難度可想而知。

  見馮道發話,康義誠和張敬達都不得不收斂幾分,恨恨的退下。

  李存厚臉色鐵青,眼中也是怒芒暴射,幾欲爆發,還是在馮道的眼神示意下才勉強控制下情緒。

  打下汴洛,李存厚的威望便提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地步,尤其是他又得到了郭崇韜、符彥卿和周光輔這一干漢人武將的支持,還有安重榮多少也算是他岳父,石敬瑭和劉知遠這兩大帥對李存厚的態度也變得恭敬許多了,只有康義誠和張敬達這等粗鄙武夫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所以李存厚很想那這兩個傢伙來開刀立威。

  不過李存厚也知道現在面臨著要南下征伐,還需要康義誠和張敬達這等悍將,小不忍則亂大謀,作為一國之君,他不能輕易動怒。

  「不知道大王南下之路如何選?」安重榮見康義誠和張敬達都悻悻退下,這才出列問道。

  「尚未確定,但是從石總管那邊反饋過來的情況看,徐州軍準備很充分,朱茂那廝帶著泰寧軍的精銳降了徐州,濮州的尚雲溪也是昔日時酆麾下宿將,也降了徐州,還有被江烽一股腦兒吞併了的王守信、劉延司的淄青平盧軍,都不是好對付的。」和凝接上話,一臉思索之色,「也不知道江烽耍了什麼手段,居然就能讓這一幫驕兵悍將都能屈膝於他麾下。」

  「徐州的確不合適。」石敬瑭也很難得的開了口,「倒不是說怕了他們,但是徐州大總管府北面諸州盡皆殘破,比起河朔好不了多少,費力淘神,卻又收穫不多,不划算。」

  如果不打徐州,那就只有蔡州和南陽,總不能西進關中,現在大晉還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去冒犯朝廷。

  南陽和蔡州之間,該選何處?

  論理蔡州佔領的陳州和西宋州都還時日尚短,要奪下來並不難,但問題是這一點好像還不是最重要的,選蔡州還是南陽,需要考慮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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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節 隱憂

  軍議散了,眾將紛紛退去,只剩下了郭崇韜、石敬瑭和劉知遠,連李存厚的岳父安重榮都未留下,而文臣中也有馮道和和凝留下了。

  這才是真正的重臣會議,決定晉國軍國大事的機制。

  「還是南陽更穩妥一些,而且條件也更合適。」劉知遠沒有拖泥帶水,徑直道:「南陽違背與我們達成的協議,擅自進入河南府,而且還把河南府諸縣佔領,我們當初為了打垮大梁,暫時沒有與他們翻臉,並不代表我們就不計較這件事情了,現在是該算一算這個帳的時候了。」

  和石敬瑭的沉穩隱忍略有不同,劉知遠顯得更加銳氣十足,凌厲的作風在這個時候更先突出。

  「河南府南部諸縣加上汝州,還有許州,足夠一戰了,但這要滿足大家的胃口,恐怕還遠遠不夠啊。」郭崇韜已經年逾七十,但是仍然精神矍鑠,紅光滿面,縷著頜下銀鬚,有些擔心的道:「大家都看到了今日殿前眾將的態度,恐怕他們也是迫不得己,下邊的兒郎們都鼓噪許久了。」

  「光是這點兒肯定不夠,要打,就要拿下整個南陽!」李存厚目光裡的決心已經顯現出來,「只有南陽府才能滿足大家的需求,如果可以的話,孤希望可以打到襄陽。」

  眾人面面相覷,但仔細一想,真的拿下了南陽府,距離襄陽也就一線之隔了。

  誰都知道中原南面,就以南陽和襄陽最為富庶,南陽曆經百年積累,二劉以此為霸業根基,襄陽蕭家能以襄陽一隅之地與南陽抗衡,足見襄陽的富饒,拿下南陽,哪怕不進兵襄陽,也可以迫使襄陽納貢交付贖金,甚至在左右兩側的諸如鄂黃這些藩閥,要想避免戰爭,都必須要納貢,而且就算是交了錢,一樣也可以以各種理由發動戰爭,何樂而不為?

  馮道與和凝都凝神沉思,好一陣後,馮道才緩緩道:「若是要打南陽,河南府和汝州都好辦,現在許州卻是南陽與蔡州分治,若是要拿下許州,卻需要和蔡州交涉一番了。」

  「哼,袁懷河若是想要避免戰爭,那就必須交出許州,孤沒有讓他退出陳州和宋州已經是最大的退讓了。」李存厚此時顯得格外強硬,「不要以為和徐州達成了協議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孤一樣可以和江烽達成瓜分蔡州的協議。」

  和凝搖頭:「江烽不會如此不智,他們不會輕易和我們攜手。我們南下南陽,徐州方面相隔甚遠,或許可以不管,但是若是要動蔡州,牽扯太大,徐州的反應如何,不太好預測。」

  馮道也接上話:「就算是我們南下南陽,我估計徐州和蔡州都會緊張起來,商量對策。」

  「哼,許州必須收回,而且我們還要借道蔡州入泌州!」李存厚嘴角帶著些許冷笑,「袁氏貪婪,孤打算將申安二州許與袁氏,我們取南陽府和泌州。」

  「唔,此策甚好,隋州可以到時候看,若是蕭家願意臣服,交與蕭家亦無不可,若是鄂黃願意歸附,將隋州甚至安州交給鄂黃杜家亦是一招妙策,可以讓鄂黃與蕭家交惡,也讓鄂黃與袁氏生嫌隙。」馮道微微點頭,「我們只要控制了南陽和泌州,便可以輕易撥動荊襄之地三方勢力,讓其相互攻訐,我們坐收漁利。」

  「這是上策,我們的力量能滅南陽恐怕就是極致了,過了南陽氣候就變得濕熱,恐怕戰馬都難以適應氣候,士卒們也需要擔心瘟疫。」和凝也點頭贊同:「最好的辦法就是控制住南陽,讓蕭家、杜家和袁家相互敵視,相互攻擊,我們才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甚至不須動一兵一卒。」

  這個時代,對於北方軍隊最大的威脅不是敵人,而是氣候,一到長江流域,那濕熱的氣候可以讓戰馬大量暴斃,而士卒更是難以適應夏季濕熱冬季濕冷的氣候,而一旦染疾,可能就是大規模的爆發,比一場大戰下來損失還大。

  這一點所有北方將領都清楚,也都心有餘悸,連他們自己到南方都覺得難以適應,更不用說那些普通士卒了,而且南方多山嶺丘陵,多河湖藪澤,這也是最讓北方騎兵感到痛苦的,最讓他們引以自豪的騎兵衝擊力和機動性都會受到很大限制,在面對步軍時,威力大減。

  好在晉軍的步軍也不弱,這也是李存厚一門心思要進軍南陽的原因。

  要說最適合大晉作戰的方向無疑是平盧兗鄆這一線,但是這一線不但雲集了江烽的十餘萬大軍,一打就可能是經年之戰,而且這個區域論富庶程度遠不及南陽劉氏百年積累,而且也可能面臨徐州和蔡州的聯手,所以大晉君臣也是思考再三才確定了南征南陽的方略。

  南陽二劉控制區,光是南陽府就有百萬人口,加上泌州,南陽盆地物產豐饒,的確是讓下邊兒郎們下手的絕佳地方,而且只要控制了南陽,就可以迫使襄陽和鄂黃繳納貢金,李存厚有這個自信可以做到這一點,這種不動刀槍就能拿到金銀絲綢茶葉的好事,誰不願意?

  石敬瑭和劉知遠交換了一下眼色,他們知道李存厚心思已定,而且他們也不得不承認,要論這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縱橫方略,他們的確不如這些文臣,一個接一個的連環毒招,讓你應接不暇,你不踏進去,也得踏進去,可見這文臣們還真不能輕易招惹,他們真要撥弄起是非來,真能讓你轉瞬就灰飛煙滅。

  「大王,既然大計已定,這南下由那幾部來承擔?」劉知遠沉聲道。

  「暫時不急,軍資輜重還需要一些時間來補充到位。」和凝接上話,又想了一想,「恐怕安排哪一部都未必能讓其他各部服氣,這卻是個難題。」

  誰都知道這次南下是真的要大秤分金的事兒了,誰能甘人後?安排誰去誰不去,就是李存厚都擺不平。

  「馮相有何建議?」李存厚也覺得這是道難題,別仗沒開打,自己內部先亂了起來了。

  「以臣之見,不如確定一部或者二部作為主力,其餘各部可分別抽調部分兵力跟隨兩部主力南下,拿下南陽之後,可統一按照各部在此次南征中所佔功勞,再來論功行賞。」馮道建議道。

  「唔,此法甚好。」石敬瑭也點頭贊同,「各部選一部隨主力南下,亦可相互監督,避免不必要的猜疑,也便於大王安定軍心。」

  各部都不放心其他各部單獨南下,但是若要全數南下,那這中原之地又有誰來鎮守?

  若是各選一部隨兩部主力南下,所得大家都知曉,再來統一分派,那大家也就心安理得了。

  「那就以此法,此戰便由郭公和彥卿兩部為主力南下,劉公下轄郭威部、石公麾下張彥澤部作為騎軍主力配合,其餘各部各自抽調騎軍精銳隨隊而行,光輔所部為後備隊,和公,糧草輜重何時能齊備?」李存厚也是相當果決之人,立馬就把方略確定下來。

  「尚需一月時間方可,另外蔡州那邊,大王之意……?」和凝抬起目光。

  「馮相,袁氏那邊如何聯絡?」李存厚目光望向馮道。

  「袁氏貪婪,若是以光申安三州為餌,或許其願意一試。」馮道沉吟道:「只是光州袁氏未必願意接手,那會冒交惡徐州的風險,不過以申安二州作酬,換半個許州和借道蔡州,足矣。」

  「馮相,袁氏未必願意接受這個誘餌啊。」郭崇韜插話道。

  「哦?郭公何出此言?」馮道並不驚訝,蔡州會不會加入進來,不好判斷,他也只是一種判斷。

  「我們滅了大梁,恐怕對中原諸藩都有莫大震動,縱然南陽一時間不招人待見,但若是我們繼續南下,只怕會讓他們有唇亡齒寒兔死狐悲的心思,未必願意入彀。」郭崇韜也是久經沙場的宿將了,心中也一直在掂量著此次南下的風險。

  「以郭公之見,袁氏會對我們不利?」馮道反問。

  「那倒也不會,這些中原藩閥見小利而忘命,幹大事而惜身,豈會為別家犧牲自己?」郭崇韜沉吟著道:「起碼袁氏不會,倒是徐州不好說,不過南陽偏處西面,徐州鞭長莫及,南陽也不可能信任徐州。」

  「那郭公還擔心什麼?」和凝也問道。

  「某不是擔心南陽和蔡州這邊,而是擔心徐州這邊,若是南下,與徐州那邊如何處理?就這麼放任其坐大?」

  郭崇韜是一直對徐州心懷戒懼,在他看來南陽和蔡州不足懼,但是徐州表現出來的咄咄逼人氣勢,卻讓人坐立不安,如果不解決徐州威脅,給了徐州喘息之機,讓其在平盧兗鄆站穩腳跟,日後再要解決徐州就難了,尤其是徐州有一個極為富庶肥沃的淮南作為後盾,其戰爭潛力無與倫比,足以支撐起任何規模的戰爭,這才是最危險的。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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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節 無法迴避

  郭崇韜的話讓李存厚和馮道、和凝以及石敬瑭和劉知遠都陷入了沉默。

  這個問題始終是無法迴避的難題,徐州表現出來的咄咄逼人氣勢,足以引起任何人警惕。

  縱跨河水、淮水、江水,偌大的一個新興政權,二十多個州郡,接近甚至超過兩千萬人口,單從這一點來說,已經超過了大梁。

  或許許多地方都還是新近吞併之地,它的統治還沒有完全穩固,但是假以時日呢?

  於情於理,大晉的首要敵人都應該是徐州,要解決的威脅也應該徐州,應當將其扼殺在尚未完全成長起來的階段,這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但是理論上是如此,能做到麼?

  且不說徐州軍嚴陣以待,從他們對待石敬瑭的一部進入曹州境內的態度就能看出一斑來,他們不懼於來一場戰爭。

  僅僅是朱茂的天平軍就有十六個軍超過四萬人,而朱茂原來的泰寧軍也和晉軍是打過許多次交道了,雖然那時候還是並肩對陣大梁的盟友,但是相互之間也算是知根知底,無論是騎軍還是步軍,泰寧軍的戰鬥力都是值得豎起大拇指的,現在成為敵人,他們當然不會因為昔日的情誼就留手。

  原來的平盧軍和淄青軍情況也相似,或許比起泰寧軍略有不足,但是相差也不會太大,再有了淮南充裕的軍資輜重支持下,可以想像得到這幾支軍隊的實力都不可避免的會得到一定程度的提高,如果大晉要選擇徐州作為一戰之敵,那麼可以想像得到,這一戰必定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惡戰。

  而且江烽的根基不在淄青平盧兗鄆,甚至都不在徐泗,而在淮南,哪怕是大晉真的能打敗徐州軍,佔領淄青平盧兗鄆,但要拿下徐州,就算是李存厚自信武力無雙,馮道自詡老謀深算無二,也不敢有這個把握,更不用說還有淮水以南的諸州,那才是江烽的根本。

  所以說一旦與徐州開啟戰爭,大晉就必須要傾盡所有力量與之一搏,如果只是淮水以北,大晉這邊的勝算或許與徐州在五五開,但是加上淮南,勝算恐怕就要下降到三成都不到了。

  除開這個因素,李存厚更知道和徐州開啟戰爭絕不會得到像安重榮、康義誠、張敬達乃至石敬瑭和劉知遠他們的支持,因為他們的部下需要金銀來賞賜安撫,絕不願意去啃徐州這根硬骨頭而且還沒有多少油水。

  同樣馮道與和凝也清楚與徐州一戰不可為,長期戰爭對於本身在征伐大梁這一戰中就消耗巨大的大晉來說根本不可能,之所以選擇南陽,就是看中了河南府和汝州、許州,更有南陽盆地的富饒,就是要從這些地方來搜刮錢糧來維繫二十萬大軍在中原的生存。

  只有吞併了整個中原加上南陽,並加以消化,讓其實實在在成為大晉的根本之地,大晉才有力量來與徐州爭奪天下,這就是李存厚和馮道的構想。

  但郭崇韜的話也戳開了這樣一個擔憂,沒錯,大晉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來擴充和夯實基本盤實力,那徐州會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大晉壯大而無所作為麼?肯定不會,他們也一樣會不斷攻城略地,鞏固自己的統治,壯大實力,為與大晉爭雄做各種準備,所以大晉不得不考慮如何壯大自身的同時,限制對手的發展壯大。

  「徐州的確是一個大患,必須要認真對待。」馮道捋了捋長鬚,沉吟著道:「先前我們一直將大梁列為頭號大敵,忽略了徐州,未曾想到江烽這個傢伙居然在短短幾年間就膨脹若斯,我們之前都小覷了他,但是現在我們已經攻滅大梁,佔有中原廣博大地,汴洛之地已經成為我們的腹地,如果再據有南陽這個豐饒之地,假以時日消化,我們可以憑藉我們在軍事上的絕對優勢將其消滅,起碼我們可以在淮水以北做到這一點。」

  馮道還是相當謹慎,並沒有誇口大言,他很清楚晉軍的優勢就在於騎軍,而騎軍在淮水以北的平原的確可以無往不利,但是一旦跨越淮水,南方的丘陵山地和河湖沼澤就會讓晉軍陷入不利局面,即便是河東漢軍也一樣難以適應那邊的地形氣候,要想渡過淮水南征,就必須要在沿淮一帶組建新的漢軍步軍,才有更大的勝算,而這需要時間。

  李存厚和郭崇韜都點頭認可,劉知遠和石敬瑭也都相顧點頭,知道這是老成持國之言,晉軍在南方的確沒有多少戰爭經驗,而且南方氣候和地理狀況對於習慣了苦寒氣候的北地人,絕對是一大挑戰,比任何一支軍隊都更具威脅。

  「可我們也不能放任徐州這樣肆無忌憚的擴張壯大,必須要有手段來遏制其發展。」郭崇韜嘆了一口氣。

  「嗯,末將以為是否可以催促契丹人南下,從北面威脅徐州?」劉知遠也問道。

  「契丹人?」石敬瑭和李存厚都皺起眉頭,這又是一個兩難選擇。

  契丹人南下肯定會對徐州有很大威脅,但是契丹人也是狼虎之輩,一旦南下,對大晉同樣是一個巨大威脅,到時候極有可能成為反噬大晉的一頭猛虎惡狼。

  「契丹人,耶律德光也是一個心懷叵測之輩,不是善茬兒啊。」馮道幽幽的道:「據說他現在正在逼迫劉守光將檀薊二州交給他,估計劉守光是抵抗不住壓力,遲早要交給契丹人,檀薊二州一丟,幽州還能守多久?契丹人很快就能踏足整個河朔,河朔被契丹人所得,我們就要遭受極大的壓力,不得不深思啊。」

  「若是讓契丹人和徐州交惡進而爆發戰爭呢?」郭崇韜反問道:「江烽也是野心勃勃的雄主,絕對不甘心被契丹人所逼迫,尤其是契丹人取得河朔的話,就對他控制下的平盧鎮、天平鎮構成了居高臨下之勢,他絕對不會坐以待斃,如果我們能促成他們戰爭,也許可以收漁翁之利。」

  「沒那麼簡單,耶律德光和江烽都沒有那麼容易上鉤。」和凝搖頭,「但契丹人南下河朔之勢不可避免,這從耶律德光逼迫劉守光交出檀薊二州就能看出來,三年之內,幽州必有一戰。」

  「三年時間太長了,徐州有三年時間,根基早固,再要對付它,就難了,不能給他們這麼長的休整時間。」郭崇韜斷然道:「如果讓徐州北上河朔呢?」

  「讓徐州北上河朔?」劉知遠吃了一驚,「這麼可能?江烽不會胃口那麼大吧,居然還要吞併河朔?再說了,有那份閒心,他為何不去南下江南?那邊可要豐饒肥沃得多。」

  「也未必,江烽一代雄才,他應該看得到契丹人的威脅,如果先控制住河朔要地,對日後抗禦契丹人南下就要有利得多,只要條件允許,他肯定會有這方面的想法。」郭崇韜不以為然。

  觀點上的不一致,也使得大家對徐州未來的動作產生了分歧,但無論如何徐州的確是大晉現在的一大勁敵,而契丹則可能是未來的大敵。

  「可否在南邊給徐州找一些麻煩?」石敬瑭皺著眉頭問道。

  「南邊?」和凝咂著嘴,「淮南的南邊形勢很複雜,鄂黃杜氏與江烽關係較好,吳國倒是與江烽關係惡劣,但是現在吳國被蟻賊所牽制,難以抽出手來,所以才會被江烽趁機奪了廬濠和滁四州,簽下城下之盟,除非能讓吳國騰出手來。說實話,真正對徐州有威脅,恐怕也就只有蔡州,可現在我們南下南陽,勢必要引起蔡州警惕,蔡州和徐州抱團可能性更大,我們也無法釋去蔡州的擔心。」

  的確,徐州的局面太好了,周邊幾乎沒有像樣的敵人,稱得上的敵人的蔡州,卻又對己方更為警惕,要唆使蔡州去進攻徐州太難了,看看他們在宋州打得那麼厲害,一聽到汴梁淪陷,立馬握手言和,還不是都在防著己方?

  殿內的氣氛一時間也有些凝滯,誰也不願意眼睜睜看著身旁一個大敵還在不斷的增強力量,明知道對手是日後大患,現在卻又無可奈何。

  「歸根結底,還是得我們自己增強力量,無論如何我們現在對徐州仍然有很大優勢,在淮水以北,徐州永遠只能居於守勢,我們現在需要時間來穩固在中原的統治,同時還要通過拿下南陽來進一步充實我們的力量,現在我們只能如此,如果一味看著別人發展就不顧自己實際情況而要強行去介入干預,恐怕只會讓別家收漁翁之利。」馮道以總結性的話語道:「郭公說得對,要牽制還得要契丹人,契丹人南下步伐太慢,我們一方面要促成契丹人南下,另一方面也要誘使徐州北上,促成他們在河朔交鋒,消耗他們雙方的力量,這才是正理。」

  「可要讓契丹人南下容易,但要讓徐州北上,就不容易了吧?」劉知遠忍不住道。

  「未必,江烽胃口奇大,也許我們可以給他一些保證,讓他放心大膽的北上。」馮道一副深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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