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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yusu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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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蕭鼎 ]【誅仙】[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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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4 12:28: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奈何~
鬼厲的身子輕輕動了一下,從一片迷茫空洞中緩緩醒來,翻了個身子在床上坐了起來,卻似乎還覺得有些頭暈,以他此時的道行之高,居然還會有這等狀況,實是罕見之極的。只是鬼厲卻似乎絲毫也沒有在意這個,定了定神,長出了口氣,轉過身來,忽地一怔,只見石室地上躺著一只玉盤,散發出柔和的白色光輝,正是乾坤輪迴盤。而猴子小灰也蹲坐在這玉盤邊上,似乎對玉盤頗為好奇,左看看右看看,幾次三番想伸手去觸摸玉盤,卻每次都伸到一半就縮了回來,倒好像是對這玉盤有些畏懼似的。

鬼厲眉頭皺了一下,凝神思索了一會,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是否將這玉盤掉落到地上去了,非但如此,甚至他連自己怎麼從寒冰石室走回到這裡的也感覺有些模糊,想來是剛才失望太甚,精神不濟的緣故吧!

鬼厲默然,隨後苦笑了一下,歎了口氣,輕輕下了床,彎下腰將地上的乾坤輪迴盤拿了起來,小灰坐在地上,抬頭向鬼厲看去,三隻眼睛炯炯有神,也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

鬼厲向猴子輕輕招手,道:「過來,小灰。」

小灰「吱吱」叫了兩聲,跳了過來,三下兩下就蹦到鬼厲身上,但似乎仍是對鬼厲手中的乾坤輪迴盤有些忌諱,最後也沒停留在鬼厲懷中,而是跳上了鬼厲的肩頭,坐了下去,然後不時看著鬼厲手中的玉盤。

鬼厲倒也沒多想,伸手摸了摸小灰的身子,這世間也只有這隻猴子,是一直不離不棄地陪伴著他的。過了一會,他的目光又落到了乾坤輪迴盤上,白色柔光中,玉盤仍然和之前一樣,在玉盤中央,那無數面小小的玉塊仍然沿著自己神奇獨特的軌道,永無休止地滑行著,似乎根本沒有發生過什麼。

鬼厲默默凝視著手中的玉盤,玉盤散發出的白色光輝也灑在他的臉龐之上,只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麼秘密,深深隱藏著。

鬼厲看了許久,最終還是輕輕搖了搖頭,臉上掠過一絲失望之色,拿過那方黑布,將乾坤輪迴盤包好了放回懷中。趴在鬼厲肩頭的小灰一直看著鬼厲的動作,當看到鬼厲將玉盤放回懷中時,小灰突然「吱吱」叫了一下。

鬼厲轉過頭來,有些不解,皺眉道:「怎麼了,小灰?」

小灰伸手抓了抓腦袋,卻似乎又說不出到底有什麼不對或要緊的地方,只得雙手一攤,聳了聳肩膀。鬼厲伸手拍了拍小灰的腦袋,也沒太在意,坐了一會,忽又道:「小灰,我剛才躺了多久了?」

小灰三隻眼珠轉了轉,口中「吱吱吱吱」叫著,同時雙手比劃,鬼厲向牠看了一會,慢慢道:「過了這麼久了啊,那我們出去走走罷!」他頓了一下,站了起來,同時將小灰抱在懷裡輕輕摸了摸,神色有些黯然,但長吸了口氣,淡淡地道:「不管怎樣,我們總是還要活下去的,是吧?」

小灰三隻眼睛滴溜溜轉個不停,也不知牠明不明白鬼厲話裡的意思,不過鬼厲也沒那個精神去深思了,輕輕拍了拍小灰後背,小灰順勢爬上了他的肩頭,鬼厲則走向石門,在低沉的石門開啟聲中,他們走了出去。

石室之外,四通八達的通道依然向著兩側延伸而去,只是那些越來越密集和粗大的裂縫,卻是強烈地提醒著這裡的人們,那未知的詭異存在與危險。鬼厲在門口站了一會,眼光落在了通道上那些或大或小的裂縫上。

這些裂縫中,有些已經極為巨大,從通道上方直裂到接近地面,露出了其中灰色的岩石,原本堅硬的石壁在這些裂縫出現之後,似乎就像是薄薄的紙張般弱不禁風。鬼厲緩緩走到旁邊石壁上一條裂縫附近,面無表情注視著,看了許久。

隨後,他又抬頭看了看通道上方,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這些裂縫都是在他上次離開狐岐山之後才大量出現的,他自然無法片刻間看得明白,但之前他在寒冰石室之中時,卻分明記得那股突然出現的神秘力量,其源頭乃是在地下深處,可是看這周圍石壁上的裂痕情況,反而是通道頂部受損最為嚴重,兩側石壁次之,而腳下所踏的來往行走的通道,卻幾乎沒受到什麼傷害,除了幾道小小縫隙外,大的裂縫一條都沒看見。

鬼厲沉思了片刻,忽地甩了甩頭,眼中掠過一絲不耐之色,看來是心情太壞,雖然這些裂縫看去十分古怪,但他卻實在沒有心思去深究了。定了定神,鬼厲便不再去看周圍那些縱橫交錯的裂縫,帶著小灰向一側通道走去。

通道一路延伸,和往常不同的是,這裡比往常安靜的太多了,鬼王宗的弟子似乎都寧願躲在自己的房間而沒有一個人願意出來走動,偌大的通道中,竟只剩下鬼厲一個人的身影。

不過鬼厲顯然是不在乎這些的,看他行進的方向,是向著洞窟入口處走去的,不知道是不是心裡太過煩悶,想要出去走走。

鬼厲的腳步聲迴盪在通道中,因為太過安靜而顯得比往常響亮的多。猴子小灰趴在他的肩頭,似乎對這種過分的靜謐也有些不習慣,腦袋轉來轉去,四處張望。

忽地,小灰的腦袋停了下來,向前方看去,鬼厲也幾乎同時感覺到了什麼,停住腳步,目視前方,只見前頭空蕩蕩的通道仍舊空無一人,但片刻之後,果然有了動靜,卻是一條黑色的身影悄無聲息飄了過來。

居然是那個神出鬼沒、神秘莫測的鬼先生。

鬼先生同時看到了鬼厲單獨一人站在前頭,似乎也是一怔,停住了腳步。

二人對視了一會,卻都沒有說話,通道中氣氛頗有些冷淡尷尬起來,最後還是鬼先生淡淡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鬼厲漠然道:「剛回來不久。」

鬼先生點了點頭,似乎再無話可說了,反正多少也說了一句,就算是打過招呼了,當下緩步向前走去,鬼厲默默向一旁側讓開來。

只是鬼先生走過鬼厲身旁的時候,卻忽然又停住了腳步,看他的舉動,似乎有些平日少見的遲疑,沉吟了片刻才道:「你是說你剛回來不久麼?」

鬼厲淡淡道:「是,怎麼了?」

鬼先生猶豫了一下,似乎在心中斟酌著用詞言語,緩緩道:「那你……是否有察覺……這裡有什麼不對嗎?」

鬼厲向鬼先生看了一眼,道:「你是指什麼?」

鬼先生又是一陣沉默,隨後搖了搖頭,淡淡道:「不,沒什麼,我先走了。」說完,徑直就向前走去,沒有再多說一字。

鬼厲從背後向他的身影看去,只見鬼先生黑色的身影在通道中漸漸走遠,飄忽不定,粗一看倒有幾分似陰靈般詭異,不過他的身形卻比往日行走要慢了許多。在鬼厲眼中看來,鬼先生行路遲緩,且走路方位並非一條直線,時不時靠向石壁兩側,尤其是當走到有石室居所的地方時,鬼先生都會有意無意地向石室門口處靠近,略停了一停,才繼續前行。

不知怎麼,似乎有幾分像是找尋東西的模樣?

鬼厲漠然轉過身子,就算鬼先生真的要找什麼東西,對他來說也是根本不會在意的事。順著原來的方向,鬼厲又繼續向前走去,這一次路上再也沒有遇見什麼人了,很快就走到了洞窟入口。

當鬼厲走出洞口的時候,一縷陽光,帶著幾分暖意,灑在了他的臉上。

他微微瞇上眼睛,深深呼吸,在陽光中,在光亮裡,似乎心頭的石頭,終於也輕了那麼一點點。


青雲山,通天峰。

隨著日子一天天漸漸過去,青雲門掌教道玄真人卻再沒有露面出現過一次,以道玄真人天下正道領袖巨擘的身份,這自然絕非是等閒小事,而一直隱瞞此事暗中找尋的長門弟子蕭逸才,身上所承受的壓力也日益增大。

青雲門外不時有正道各派前來問訊的暫且不說,那些也好敷衍,但是青雲門內本就派系眾多,道玄真人又並非真的將掌教之位傳給了蕭逸才,是以許多事情處置起來,蕭逸才頗為棘手。而青雲門諸脈一向以通天峰為重心,眼見本門掌教大有蹊蹺的杳無音信多日,而長門中傳出來的消息除了閉關就是閉關,到了最後閉關也敷衍不過去了,蕭逸才等人乾脆說道玄真人已經出去雲遊散心了,誰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下落。

說起來也怨不得蕭逸才,道玄真人此時的境況,青雲門上下數千人中,真正瞭然於心的只有小竹峰的水月大師與陸雪琪二人,而原本是極大助力的大竹峰田不易、蘇茹夫婦卻相繼過世了。水月大師與陸雪琪二人不說,其他人如何會知道青雲門中這天大的秘密,便只有向蕭逸才追問了。

而這時的蕭逸才面露疲乏之色,整個人似乎都瘦了一圈,以他往日裡精明強幹、精力充沛的模樣實在是差別很大,可以想像他此刻肩上擔當了多大的壓力。而他卻仍舊無法休息,在他所在的通天峰玉清殿上,青雲門其餘六脈這一日似乎再也忍耐不住,一起相約來到通天峰追問掌教真人到底出了什麼事,如何會這般長期不露面,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青雲六脈中,大部分首座都到場了,唯獨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師沒有前來,她門下名頭最響亮的弟子陸雪琪也未到場,不過陸雪琪的師姐文敏倒是來了。其餘諸位首座大都坐在中間,其中頗為引人注目的,便是大竹峰一脈首座,終於還是由大弟子宋大仁接任了。

人群中,宋大仁身上仍著著喪服,顯然仍是為師父師娘守孝,面容氣色也頗為陰沉,偶爾目光掠過人群,不經意中卻是看到了小竹峰的文敏站在自己對面,輕輕地向著他點了點頭。

宋大仁默然,嘴角輕輕動了一下,對著文敏強笑了一下,但很快又低頭下去,顯然心情仍是沉浸於悲痛之中。文敏眼中掠過幾分難過,臉色也有些黯然。

今日的聚會雖是六脈匯聚,但領頭的自然不是宋大仁、齊昊這些新近接任首座的二代年輕弟子,風回峰首座曾叔常等人自然才是當仁不讓,當下紛紛向蕭逸才發問。

蕭逸才雖然平日裡處理門中日常事務已經有一段時日了,但終究道玄真人沒有將掌教之位明白傳給他,所以反而在這些各脈首座面前要站著回話,沒有座位,此刻大殿中央屬於青雲門掌教真人的椅子是空著的,蕭逸才就站在這張大椅子旁,面帶著苦澀笑容,一一回答著諸人的問話。

只是問來問去,雖然氣氛不佳,卻仍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蕭逸才一口咬定確實不知掌教道玄真人的去向,事實上也的確是真的不知,只能說掌教真人道法通玄,或許前日靈心觸動,出外雲遊了。

各脈首座與一眾青雲門長老自然覺得這話難以相信,道玄真人接掌青雲門掌教之位多年,從來沒有這般不留半點消息就出外雲遊的事,但蕭逸才翻來覆去就是這個答覆,卻也令人奈何不得,總不能強說過去沒有現在就一定也不行罷?

這番詢問從早上問到了日上中天,眾人口舌都說的乾了,蕭逸才更是疲憊不堪,但最後仍是與剛開始一樣的答覆,場中眾青雲門人面面相覷。過了半晌,風回峰首座曾叔常首先站了起來,滿臉怒氣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領頭的去了,齊昊、宋大仁等人都是被這些師叔、師伯叫來湊數的,自然也是紛紛跟上離開。

看著場中同門離去的身影,蕭逸才緩緩鬆了口氣,忽地身子一晃,竟有種虛脫的感覺,幸好他根基深厚,隨即穩住了身子,暗自苦笑了一聲,心中歎道:「師尊啊,你老人家到底怎麼了,你要是還不回來,我可當真是撐不住了。」

蕭逸才這裡心泛苦水暫且不說,那邊宋大仁跟著人群走了出去,大竹峰一脈門下弟子俱是在守喪之期,是以並無一人跟隨他前來。他默然走出玉清殿,剛才看到的那一幕,讓他聯想到師父師娘過世,宋大仁心中更是苦澀,當真是半刻也不願在這裡多待,只想快快離開此地。

只是他走出玉清殿,下了石階之後,剛想走過虹橋下到雲海從那裡回山,卻忽然聽到旁邊有人叫了他一聲:「大仁。」

宋大仁回身一看,卻是小竹峰文敏站在一旁向他招手,宋大仁心頭微微一暖,走了過去。文敏看著他憔悴的樣子,心中也是一酸,剛想說些什麼,欲言又止,看看身邊不停有人走過,實非說話的地方,便向宋大仁使了個眼色,向前走去。

宋大仁會意,跟著她過了虹橋,來到地勢寬闊的雲海平台之上,二人走到旁邊一個偏僻處,見周圍無人了,文敏這才道:「你、你還好麼?」

宋大仁苦笑了一下,垂頭道:「我的境況妳也都知道了,唉……」他長歎一聲,低頭道:「不過我底下還有好些位師弟,我若不擔起這副擔子,他們只怕更是難受了。」

文敏眼圈也微微有些紅了,忽地伸過手將宋大仁的大手握在手心,宋大仁吃了一驚,抬頭向她看去。

文敏柔聲道:「大仁,你是他們的大師兄,現在又接了大竹峰首座的擔子,要照顧你那些師弟們,雖然苦些,但是你自己要撐住了。」

宋大仁只覺得手中柔軟溫潤,隱約有淡淡幽香從面前女子身上傳來,那一雙眼眸中更是溫柔,不由得心中傷痛減了幾分。他輕輕將文敏的手握緊,點了點頭,道:「是。」

文敏點了點頭,衝著他輕輕一笑,二人雖然見面時日不多,但此刻感情卻反似更深了,宋大仁沉默片刻,道:「我本來是想近日就懇求師父師娘,請他們二位老人家做主向水月師叔求親的,可是眼下這種局面,我實在……」

話未說完,忽地一根修長白皙的手指按上了他的嘴唇,止住了他的話頭,宋大仁抬眼向文敏看去,文敏柔聲道:「我明白的,如今這情勢,自然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你放心回山就是了,等這段日子過了,我們再商量著辦,反正我的心意……你也是知道的。」說到後面,文敏臉頰微紅,聲音也小了下去。

宋大仁心中感動,莫名一股熱血上湧,忍不住踏上一步就想將伊人抱入懷中。文敏卻被他嚇了一下,連忙退了一步閃了過去,嗔道:「傻瓜,不怕人看見啊!」

宋大仁這才醒悟過來,轉眼向四周看去,果然只見兩人站的地方雖然偏僻無人,但遠處雲海之上仍有不少青雲弟子,雖然暫時無人注意到這裡,但難說人家不會「偶爾」看了過來。宋大仁訕訕一笑,道:「是我不對,我、我有些糊塗了。」

文敏看著他的模樣,心中忽又有些不忍心起來,白了他一眼,道:「我又沒有怪你了,幹嘛這副模樣。如今是情勢不好,將來只要我們有心,終究會在一起的,知不知道,呆子?」

宋大仁連連點頭,低聲道:「小敏,妳對我真好。」

文敏又白了他一眼,但看著他的神情,卻終究還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宋大仁也笑了出來。兩人站在一起,一時柔情蜜意,雖然身外種種仍如風雨前夕,但他們心中卻終究對將來有美好期望。

過來半晌,文敏低聲道:「我該走了。」

宋大仁雖然不捨,卻也知道並非可以久留,點了點頭,道:「好罷,妳一路小心。」

文敏看了他一眼,柔聲道:「你自己要珍重身子,不管怎樣,將來都會好的。」

宋大仁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妳也一樣要珍惜自己。」

文敏輕輕握了一下他的手心,隨後鬆開了手,轉身走向雲海外邊,宋大仁看著她馭劍升空離開,緩緩衝著她的背影揮手,直到她的身影沒入了雲海深處,再也看不見了。


青天白雲,山清水秀,從高空望向青雲山脈的小竹峰,滿山都是青翠竹林,風光秀美,幾如仙境。

文敏從天際落下,回到了小竹峰,旁邊早有幾個年輕女弟子跑過來迎接,其中一人道:「文師姐,師父吩咐說讓妳一回來就去見她的。」

文敏點了點頭,向前走去,同時口中問道:「師父她老人家現在在什麼地方?」

旁邊一位弟子道:「師父還是在她的竹林精舍呢,好像雪琪師姐也在。」

文敏怔了一下,道:「怎麼,雪琪和師父在一起?」

旁邊那年輕女弟子道:「是啊,今天一大早妳走了之後,師父就把雪琪師姐叫過去了。」

文敏點了點頭,道:「知道了,我這就過去,妳們忙自己的去罷!」

旁邊眾人答應一聲,都笑著走開了,文敏看著這些年輕不諳世事的師妹們,心裡不由得反而有些羨慕起她們來了,或許單純反而更加令人幸福罷!

她佇立原地望著她們的背影消失了好一會,方才歎了口氣,加快腳步向著竹林深處水月大師的精舍走去。

竹林小徑彎彎曲曲,兩側翠竹挺拔,空氣中更似帶著幾分芳香,走過幾個拐角,竹林精舍便漸漸現出了身影。

文敏來到精舍門前,輕輕敲了兩下用竹子編製的門扉,道:「師父,弟子文敏來了。」

精舍中隨即傳來水月大師的聲音,淡淡道:「進來吧!」

隨著水月大師的話音,精舍的門發出一聲低沉「吱呀」的聲音,被打開了,陸雪琪清麗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對著文敏輕輕一笑,道:「師姐,妳回來了。」

文敏對著陸雪琪笑了笑,走了進去。

屋內,水月大師坐在簡樸的竹床之上,陸雪琪走過去站立在她的身旁,水月大師看了文敏一眼,道:「才回來罷?」

文敏恭恭敬敬地道:「是,弟子這才從通天峰回山的。」

水月大師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今天通天峰上是什麼情景,妳跟我說說罷?」

文敏點了點頭,道:「是。」接著一五一十將今日局面大概說了一遍,其間眾人追問、蕭逸才狼狽回答的情景,也大致沒有漏掉。

水月大師靜靜聽著文敏說著,一言不發,旁邊陸雪琪也是面無表情,只是當聽到文敏說蕭逸才處境艱難的時候,忍不住轉頭看了水月大師一眼,但水月大師臉色漠然,似乎根本沒有什麼感覺。

文敏說了好一會才大致說完今日局勢,末了遲疑了一下,又道:「師父,還有一件事,弟子不知該不該說……」

水月大師閉起雙眼,似乎在聽了剛才文敏說的事情之後在思索著什麼,聞言淡淡道:「有什麼妳就說罷!」

文敏應了一聲,道:「是,那弟子說了。今日六脈齊聚通天峰,其餘五脈首座都去了,只有妳沒去,風回峰的曾師叔幾個人,對弟子抱怨了幾句,還讓弟子轉告師父,說是大家都是青雲門一脈,同宗共祖,要師父妳也站出來說話。」

說完,文敏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看水月大師,卻只見水月大師漠然以對,既沒有發怒,也沒有答應,只是閉目沉思著。

水月大師不說話,文敏自然也不敢多說什麼,過了片刻,水月大師才緩緩開口對文敏道:「妳剛才說的是除了我之外,其餘五脈首座都去了?」

文敏怔了一下,點頭道:「是。」

水月大師看了文敏一眼,道:「大竹峰是誰去的?」

文敏心頭一跳,不知為何師父突然單單挑出大竹峰來問話,遲疑了一下,道:「是過世的田師伯與蘇師叔座下大弟子宋大仁。」

站在一旁的陸雪琪臉色悄悄黯淡了下去,眼中隱約有幾分苦澀掠過。

水月大師臉上也有些黯然,歎了口氣,道:「除了他,大竹峰還有誰去了?」

文敏道:「大竹峰眾位同門師兄師弟都在守喪,所以只有宋大仁師兄一人前去,就算是宋師兄也是身著孝衣的。」

水月大師默然片刻,淡淡道:「他們也不容易啊……妳可有去安慰那個宋大仁?」

文敏嚇了一跳,平日裡水月大師對待弟子頗為嚴厲,對這種情事更是嚴格,文敏與宋大仁暗中相戀多年,已是半公開的秘密,心中早就七上八下,生怕師父責罵,此番水月大師突然提起,當真是連冷汗都出來了,遲疑了半天,才低聲道:「師父,我、我是看宋師兄他真的挺可憐的,所以一時心軟,這才、這才上去跟他說了兩句。弟子、弟子絕不敢違背師父妳的教誨的。」

水月大師默默看著文敏,文敏一顆心直跳得越來越快,不知是否要受到師父責罰了。誰知片刻之後,水月大師忽地一聲長歎,道:「小敏,妳不必如此害怕,師父沒有怪妳的意思。」

文敏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愕然道:「師父,妳說什麼?」

水月大師淡淡道:「眼下大竹峰那邊正在守孝,短期之內是不可能了,再過一段日子,妳就叫那個宋大仁過來提親罷,反正他現在大小也是一脈首座了,並不辱沒了妳的。」

文敏腦海中嗡的一聲響,像是一下子不能接受似的,直歡喜得說不出話來,卻不明白平日裡一直對此事堅決反對的恩師,如何就突然改變態度了。

水月大師坐在竹床上,看著前頭那個弟子面上浮現出幸福中夾著驚訝的笑容,心中暗自歎息一聲,默然想道:「或許早點想通了,她也會有更多的快樂吧!」

陸雪琪從旁邊走了過去,摟住文敏的肩膀,輕輕抱著師姐,眼中也滿是為她高興的光芒,輕聲道:「師姐,恭喜妳。」

文敏激動之下,忍不住眼眶微微紅了,眼中盈盈淚珠欲滴,連忙用手擦拭。

水月大師看在眼中,又好氣又好笑,嗔道:「不過就是答應了妳麼,怎的就高興成這樣?」

文敏有些尷尬,臉頰泛紅,對著水月大師拜了下去,輕聲道:「弟子多謝師父大恩大德。」

水月大師注視文敏良久,搖了搖頭,柔聲道:「罷了,起來吧!」

陸雪琪從旁邊將文敏扶了起來,水月大師目光柔和,看著文敏道:「將來的事,師父也不能再替妳做主了,以後自己要學會照顧自己了。」

文敏心中忽地一酸,長久以來她早將水月大師看作亦師亦母的人,忍不住低聲哽咽起來。

水月大師揮了揮手,道:「好了,妳今天來回跑了一趟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文敏語音哽咽,道:「是,弟子告退了。」

她說著,慢慢退了出去。陸雪琪跟在她身後,送她走了好遠,這才返回。

精舍中,師徒二人默然相對,半晌過後,水月大師忽然苦笑了一聲,道:「我以前是不是都錯了,害得她受這相思之苦,也害了妳。」

陸雪琪走過去在水月大師面前輕輕跪下,低聲道:「師父,我們都是妳一手養大,教誨成人,只有我們做錯的分,絕不敢有絲毫怨恨師父的心思的。」

水月大師伸出手去,輕輕撫摸陸雪琪烏黑柔軟的秀髮,歎息一聲,道:「妳起來罷!」

陸雪琪應了一聲,站了起來。水月大師閉目養神,沒有再說話了。

陸雪琪沉默了一會,忽然道:「師父,我有一事想說。」

水月大師睜眼看向她,面色從容,淡淡道:「妳是想說通天峰那裡的事罷?」

陸雪琪點頭道:「正是。如今大竹峰的田師伯和蘇師叔都相繼離世,而道玄師伯他……只怕真的是難以回頭了,我們為何還不將真相告知其他同門,就算為了青雲門的面子,但至少也得知會其餘六脈的首座與通天峰的蕭逸才蕭師兄才是啊!」

水月大師默然片刻,道:「妳說的沒錯,這些我也都想過了。」

陸雪琪一怔,道:「師父,那妳怎麼還?……」

水月大師苦笑了一聲,道:「妳是說我既然想到了怎麼還不告知他們?傻孩子,妳又想過沒有,我們說出了此事之後,卻會有多少人相信我們的話呢?」

陸雪琪愕然無言,一時說不出話來。

水月大師歎了口氣,道:「妳剛才也說了,青雲門上下數千人,知道這個秘密的只有妳田師伯、蘇師叔以及為師與妳四人,如今他們二人都過世了,便只有我們二人知道。但是就算我們說出去,妳覺得青雲門上下會有人相信這件事麼,會有人相信本門重寶誅仙古劍居然內含妖靈戾氣麼?會相信道行通玄、數度拯救天下蒼生的掌教真人,竟成了一個性子暴戾、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麼?」

陸雪琪怔怔說不出話來。

水月大師低聲道:「這件秘密,本就應該是只有歷代掌教傳人中傳承下來的,說出去,全青雲門的人沒有一個會信,更何況我們也沒有絲毫的證據,所以怎麼說?」

陸雪琪牙關緊咬,半晌澀聲道:「可是,如今這局面,道玄師伯之事只怕遲早遮蓋不住,就算我們不說,怕也有那麼一天他突然自己就跑了出來,那該怎麼辦?」

水月大師長歎一聲,閉目道:「怎麼辦,我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了?」

陸雪琪默然無語,屋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屋外,翠綠的竹林隨風輕輕搖動,發出陣陣悅耳的竹濤,景色悅目;而在林中的竹林精舍裡,卻似乎顯得越發的壓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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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4 12:28:54 |只看該作者
狐岐山,鬼王宗。

鬼厲在接下來的這段日子中,每一天都嘗試著用乾坤輪迴盤去救治碧瑤,但不知為何,除了最初那次乾坤輪迴盤意外的使合歡鈴有所變化之後,接下來的每一次嘗試,乾坤輪迴盤還是那個乾坤輪迴盤,但合歡鈴卻再也沒有反應了。每一次鬼厲將合歡鈴放置到乾坤輪迴盤上方,都沒有出現鈴鐺自響發光的情景,每次都是像一顆小石頭般直直掉落在玉盤之中。

鬼厲雖然不死心,仍舊抱著萬一的希望嘗試著,但等待著他的只是無數次的失敗。鬼王在最初的日子裡也時常守候在寒冰石室之中,但目睹了許多次失敗之後,他似乎比鬼厲更早的放棄了,來的次數越來越少,最近幾日,已經是根本沒來過了。

或許,對鬼王來說,看著鬼厲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對他來說,反而是一件更加痛苦的事情罷!

「啪……」

輕輕的脆響,帶著些許輕微的回音,合歡鈴再次從半空之中掉落下來,落在乾坤輪迴盤的中央,輕輕轉動了幾下,便停住不動了。

鬼厲面上已經沒有表情了,甚至連失望都似乎已經麻木,他沒有繼續嘗試,默然呆坐了一會,隨後收起了乾坤輪迴盤,將合歡鈴小心地放回到碧瑤的手中。

他深深凝視著碧瑤恬靜的臉龐,十年了,她仍是如此美麗,一如當年初見面的時候,甚至連她嘴角邊隱約的笑意,都可以令他勾起腦海中無數深深鏤刻的回憶。

只有,只有觸手處她肌膚的冰涼,冷冷地提示著鬼厲現實與往日的不同。

鬼厲默默地站起身子,深深看了一眼碧瑤,嘴角動了一下,卻終究什麼也沒有說出來,隨後慢慢轉過身子,離開了這間寒冰石室。

寒冰石室之外,通道依舊是空蕩蕩的,鬼厲順著通道緩緩走去,通道兩側的石壁上裂縫似乎又更多更深了,只是這些在鬼厲眼中,都沒有留下片刻反應,他只是默默走去。

在鬼厲身後,通道的另一個方向深處,某個陰影角落裡,鬼王默然佇立著看著那個年輕人越走越遠。鬼王沒有上前去問鬼厲寒冰石室中的情況,這麼多年了,他甚至已經可以從鬼厲隨便的一個動作神情,就知道碧瑤的情況。

難道終究是沒有希望了麼?

鬼王面上掠過一絲黯然,轉過身走入了黑暗之中。

當他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是現身於洞窟深處的血池了,緩緩走到血池平台之上,一如他所想的,鬼先生黑色的身影依然孤單單的站在那裡,苦苦思索著,而半空中的伏龍鼎也是一樣懸浮著,但在漫天紅色血芒的照耀下,隱約可以看見那只古鼎之上神秘的白色光柱,似乎比之前明亮了許多,而古鼎鼎身上的那張惡魔面孔,血氣又退了幾分,更見扭曲與猙獰。

鬼王心中突然騰起一股莫名的怒氣,雙手忍不住握緊,最心愛的女兒沒有起色,現在連耗費心血的四靈血陣,竟然也因為莫名其妙的什麼上古神法禁制而停滯不前。

前方的鬼先生像是感覺到了什麼,身子一動,緩緩轉了過來,透過面上蒙著的黑紗,淡淡地道:「你來了。」

鬼王深深呼吸了幾下,這才將心頭那股怒意與殺氣慢慢壓了下去,臉色恢復了正常,走了過去,道:「怎麼樣了,可想出什麼辦法了麼?」

鬼先生默然搖了搖頭。

雖然早已料到是這個答案,但鬼王心中仍是又一陣怒氣泛起。最近的他,似乎特別容易發怒與動殺機,若非鬼先生乃是催動這四靈血陣不可或缺的人物,鬼王只怕真的就對其出手了。

鬼王的神情變化自然都逃不過鬼先生的一雙眼睛,不過鬼先生卻似乎根本不在意這些,只淡淡地道:「再給我一些時日,你都等了這麼久了,再多等一下又如何?」

鬼王身子一震,似乎悚然一驚,半晌過後,這才恢復了冷靜,緩緩點頭道:「你說得是。」說完,他遲疑了一下,似乎也察覺自己的神色有些過分,強笑了一下,道:「這幾日我跟鬼厲救治碧瑤,可是還是老樣子,心情太差,你不要在意。」

鬼先生搖了搖頭,道:「父女情深,我明白的。」他頓了一下,慢慢轉過身,目光又看向半空中懸浮的伏龍鼎,尤其是其中那束神秘的光柱,同時口中隨口又道:「碧瑤小姐還是沒起色麼,這些年當真是什麼法子都試過了啊!」

鬼王歎了口氣,道:「便是這樣了,鬼厲那小子雖然與我不是很合得來,但他對碧瑤一份心意,卻是也沒什麼好說的。最近他不知去哪裡又找了一件稀奇古怪的法寶來想要救治碧瑤,最初一次居然似乎有些效果,能和合歡鈴有些呼應了,不料當日關鍵時候,這地下血陣神力突然發動,結果異變之下,便再無效用了……」

鬼王有口無心的說著,怔怔出神,心中又想起了躺在寒冰石台上的女兒,心中隱隱作痛,以至於根本沒有發覺身旁鬼先生聽到後面,身子突然一震,像是整個人僵住了。

過了片刻,鬼先生的聲音似乎仍和剛才一樣平淡,靜靜地道:「哦?那鬼厲帶來的那件寶物是什麼模樣的東西啊?」

鬼王心頭仍是有些黯然,隨口道:「是件玉盤的模樣,看樣子頗為溫潤,上面刻著幾幅古怪圖案,最奇怪的是玉盤中間有許多小小玉塊,其上有怪字不說,居然自行滑動不休,而且彼此從不相撞……」

鬼王說到這裡,忽地皺了皺眉,向鬼先生道:「你怎麼突然對此事感興趣了?」

鬼先生背對著他,仍是一副抬頭凝視懸浮在半空中的伏龍鼎的模樣,沉默了許久之後,只聽他靜靜地道:「沒什麼,我就是隨便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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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4 12:29: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星盤~
鬼厲回到狐岐山已經整整十天了,但最大也是唯一的目的,仍然不見有所進展。

這十日之內,乾坤輪迴盤與碧瑤手中的合歡鈴再也沒有發生反應過,每一次他抱著希望嘗試,但總是得到冰冷的回答。而當日那股奇怪的地底神秘力量,卻也似乎自那之後就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發作過。

與此相應的,鬼王宗總堂裡面,原本愁雲慘霧一片的氣氛,突然有些改變過來了,這十日來,居然再不見有人發瘋傷人,而令人膽戰心驚的石壁裂痕擴張的速度,也突然停止了。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往日平靜的日子,所有人都漸漸從瀕臨崩潰的懸崖邊上恢復過來,人們的臉上慢慢有了笑容,儘管笑臉中還有些戰戰兢兢、小心翼翼,但氣氛已然與之前截然不同。

洞窟內、通道中,來往行走的鬼王宗弟子漸漸多了起來,原先彼此間形同路人的模樣也完全改變,漸漸有說有笑。

而不管這是不是巧合,這些變化恰恰是在鬼厲回到狐岐山之後發生的,是以在鬼王宗弟子之中,不知不覺都流傳開一種說法,傳聞乃是副宗主回來之後,雖然表面上對底下弟子不聞不問,但實際上卻是迅速找出了這些日子以來的異變源頭加以消滅,這才還了鬼王宗總堂的一片平靜。

這個傳聞顯然有些荒謬而失實,但或許是因為前一段日子過得太過苦悶恐懼,眾多的鬼王宗弟子居然都十分相信,這個說法也迅速流傳開來,至於鬼厲如何找到了異變源頭,又是怎麼加以消滅的,眾人卻大都語焉不詳,就算是詭異的異變源頭到底是什麼,似乎也沒人說得清楚。不過眾人似乎已經完全無視這些問題,只是私底下議論紛紛就是了。

鬼厲自然是不可能知道這些莫名其妙的傳言的,就算他知道了多半也不會有一星半點的在意,他所在意的只有在寒冰石室中的碧瑤,而這對他最重要的人,至今仍然沒有起色,對他自己來說,那因為第一日曾有的一點勉強維持的信心,也終於在今天走到了盡頭,消磨殆盡。

「啪!」

又是一聲輕輕的響聲,合歡鈴再一次地掉落在乾坤輪迴盤中,微微滾動了一下,便靜靜地停止不動了。

鬼厲怔怔地望著手中玉盤和玉盤中的那只鈴鐺,原本就黯淡的眼神裡,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了。

他默默呆立了良久,才拾起玉盤中的合歡鈴,走到寒冰石台旁放回到碧瑤手中,仔仔細細將碧瑤雙手合在胸口,動作輕柔,似乎害怕自己會傷到了她。

隨後,他注視著碧瑤的臉龐,低聲道:「碧瑤,對不起,我又沒能救妳……這件乾坤輪迴盤是天音寺的秘寶,我將它借來十幾日了,實在不能再厚著臉皮不還。」

說到這裡,他臉上肌肉顫抖了一下,雙眼合上,似乎心中十分激動,過了好半晌,才慢慢平靜了下來,柔聲道:「妳放心,只要我活著,無論如何,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救妳!妳就再多忍耐一段日子,好麼?」

碧瑤靜靜地躺在他的面前,臉上依舊是恬靜的表情,嘴角淡淡的帶著笑意,雖然沒有反應,也許也是在答應著他吧!

鬼厲的眼角突然有些濕潤,猛然轉過身子,仰首深深呼吸了一下,待那一點點水氣消散而去後,他才緩緩走了出去。

厚重的石門在身後緩緩合上,鬼厲的心情也慢慢落到了低谷,佇立良久,他默然甩了甩頭,像是想把什麼東西甩出腦海一般,然後轉過身子正欲離開,卻忽地一怔,停住了身形。

寒冰石室之外,通道前方,一身黑衣的鬼先生悄無聲息地站在那裡,如一個陰靈般沒有絲毫的生氣,注視著鬼厲,他在蒙面黑紗之後的眼睛,深深看了一眼鬼厲之後,落在了鬼厲手中的乾坤輪迴盤上,便再也沒有離開過了。

鬼厲這才發覺剛才自己心情低落,竟是在出來後一時忘記了收起乾坤輪迴盤,當下取出黑布,將乾坤輪迴盤輕輕包起,放回了懷中。鬼先生看著他的動作,也沒有阻攔的意思,但眼中異芒閃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鬼厲雖然對鬼先生站在那邊一言不發的模樣感到有些奇怪,但一來鬼先生平日裡就行徑古怪且神秘,二來他此時的心情也著實沒有去追問其他瑣事的意思,更加懶得去想鬼先生為何站在這裡,收好乾坤輪迴盤之後,他甚至連招呼都懶得向鬼先生打了,邁步走去,走過鬼先生的身旁時,連頭也不回一下,就這麼向前走去。

只是鬼厲雖然不想理會,似乎鬼先生卻不做如此想法。在他走出大約十步之遠後,身後突然傳來鬼先生的聲音,冷淡低沉卻很清晰,道:「請留步。」

鬼厲皺了皺眉,轉過身來,看了一眼鬼先生,道:「何事?」

鬼先生雙眼中目光閃爍,慢慢地說了一句:「碧瑤小姐還好麼?」

鬼厲臉上突然掠過一絲怒意,碧瑤境況如何,鬼王宗上下無人不知,這鬼先生如此說法,豈非正是明知故問,換了其他人倒還罷了,鬼厲卻是向來最忌諱有關碧瑤的事的,是以鬼王宗上下弟子幾乎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說話,這麼多年來,鬼先生還是第一個。

鬼厲面色轉冷,目光鋒利,盯著鬼先生,冷冷道:「你想說什麼?」

鬼先生對鬼厲身上隱隱散發出來的那股殺意似乎毫無所覺,不過他也沒有直接回答鬼厲的話,反而又是反問了一句,道:「聽說你找了一件新的法寶來救治碧瑤小姐,可有此事?」

鬼厲冷然道:「不錯,不過你問這個做什麼?」說著,身子向著鬼先生踏前了一步,目光更顯凌厲,一股無形的殺氣已然蠢蠢欲動了。

鬼先生對撲面而來的危險仍然是視若無睹,也彷彿根本就看不出鬼厲已經動怒,他的神經似乎完全是冰冷的,只是淡淡地道:「你將那寶物借給我看看,可否?」

鬼厲臉上怒氣大盛,身上衣襟無風自動,顯然已是動了真怒,抬腳又向前邁出了第二步,而這一步看似不大,但身影晃動間,他赫然已到了鬼先生面前三尺距離,舉手抬足間便可將鬼先生籠罩在自己真法決殺之下。

只是這股殺氣騰騰的氣氛,看似就要爆發一場大戰,卻就在那千鈞一髮之際,突然因為鬼先生的一句話而平靜了下來。

「或許,我對這件法寶有些法子也說不定。」


寒冰石室是鬼王當初特意為了碧瑤所建築的石室,既然乃是碧瑤所在之地,加上她本身的特殊情況,自然是鬼王宗總堂洞窟中極為僻靜的地方,而鬼王也早就下過嚴令,普通鬼王宗弟子是斷不能接近這裡的。

鬼王宗內,能自由接近寒冰石室的人,絕不超過五人,鬼厲與一向神秘莫測的鬼先生都是其中人選,此刻寒冰石室之外的通道中空曠無人,只有他們二人彼此對視。

鬼厲的目光仍舊凌厲地盯著鬼先生,但身上剛剛迸發出來的怒意殺氣,卻已經緩緩平息了下去,過了片刻,他忽然道:「你識得此物?」

鬼先生淡淡道:「剛才匆忙看了一眼,連法寶模樣也未見得清楚,我說不上來。」

鬼厲沉吟了片刻,伸手進懷中取出黑布包裹的乾坤輪迴盤,解開了黑布,剛想遞給鬼先生的時候,卻突然又有了幾分猶豫,將乾坤輪迴盤收到手中,沒有伸出去。

鬼先生目光在溫潤的玉盤上流連了片刻,緩緩抬眼看向鬼厲,沒有說話也沒有催促。

鬼厲雙眉緊皺,心中頗有幾分遲疑。面前這個神秘的鬼先生,雖然此刻說來與他同是鬼王宗內的人,但顯然鬼厲對他沒有半點信任之感,且過往獸神一役在青雲山通天峰後山,鬼先生在鬼厲與青雲門祖師祠堂那位神秘老人決鬥時突然出手襲擊,尤其令鬼厲不滿與厭惡。

只是厭惡歸厭惡,面前這個神秘人物無論道行還是見識,卻是鬼厲所從來不敢小覷的,在心中幾番猶豫之後,終於還是那心底深處最可珍貴的一點希望壓倒了其他全部,鬼厲慢慢將手中的玉盤遞了過去。

鬼先生也不言語,伸出雙手小心接過了玉盤,捧在面前,透過面上黑紗,仔仔細細觀察了起來。

溫潤的玉盤上,散發出柔和的白色光輝,如無形的光波流水,在半空中緩緩流淌,玉盤邊緣鏤刻的那些圖案,有的古拙而雄勁,有的生動而機巧,有的似天穹星斗,有的如高山流水,令人驚歎。但是最吸引人注意的地方,顯然還是玉盤中央那一個方塊地方,數不清的小小玉塊悄無聲息地滑動著,永無休止,卻又各有神秘獨有的軌道,沒有發生任何的碰撞,令人目眩神迷,隱隱感覺到這無數面玉塊運行之中,必定蘊涵著某種天地至理。

除此之外,這件原本屬於天音寺的神秘法寶,此刻其實已經與當初鬼厲從天音寺帶出來的時候,有一點細微的變化了,那便是玉盤之中那些不停運行的小小玉塊之上,本是每一面都有一個奇異的字體的,當時鬼厲拿到玉盤的時候,這些字體都是黯淡無光,而此刻鬼先生捧在手中的乾坤輪迴盤,在那些玉塊滑行之中,卻不時有一些玉塊面上的神秘文字,會突然閃亮地發光一下,然後又漸漸黯淡下去。

這些字體閃光,看去都似乎沒有什麼規律可言的,只是一面閃亮之後,另一個地方又有一面亮起,比之前多了幾分生氣,也更多了幾分神秘。

鬼厲自然是早就發現了這種變化,事實上這個變化就是當日第一次使用乾坤輪迴盤時突然觸發地底怪力之後才發生的,鬼厲甚至還對這種變化抱過希望,但之後整整十日,無論他如何想方設法,也依然和之前一樣,無法參透這件神秘莫測的法寶。

鬼先生的容顏,隱藏在黑紗背後,讓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變化,也無從談起猜測他心中所想,只是他一雙眼眸中的光彩,卻的確是越來越亮了。

鬼厲心中,突然有些緊張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鬼先生將這件乾坤輪迴盤翻來覆去看了無數次,目光才離開了手中的玉盤,抬眼看向鬼厲。

鬼厲壓低聲音,像是要壓抑自己的心情般,聲音低沉地道:「如何?」

鬼先生閉上雙眼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這件法寶乃是一件上古法器,名曰『星盤』!」

鬼厲一怔,愕然道:「星盤?」

鬼先生肯定地點了點頭。

鬼厲卻是料想不到鬼先生開口居然會是先說了這麼一句,一時有些錯愕,當日在天音寺中,普泓上人與普德大師言之鑿鑿,說的真真切切,這件法寶名為乾坤輪迴盤,怎的到了鬼先生這裡,卻變成什麼星盤了?

不過鬼厲在片刻之後,已經將這個疑問拋諸腦後了,對他來說,這玉盤是乾坤輪迴盤還是星盤根本沒有意義,最重要的便是鬼先生是否知道這法寶的秘密並用它來救治碧瑤,而看鬼先生對這件寶物確定的模樣,竟似有幾分把握,鬼厲忍不住有些激動起來,急道:「那、那你是否知道它、它能否救碧瑤?」

鬼先生沉默了片刻,雖然只是短短的時間,但是對鬼厲來說,卻彷彿是在煎熬中度過了千百年,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邊,生怕鬼先生口中吐出一句「不能」來。

幸好,鬼先生雖然有些遲疑,卻並未直接說出不能的話來,只聽他緩緩道:「此物乃是上古法器,年代久遠且從未在人世現身,我雖然對其略知一、二,卻也不敢完全肯定,還是要嘗試一下的。」

鬼厲一顆心這才鬆了下來,但不禁又有些沮喪,只是想到不管怎樣至少又多了一分希望,而且此刻看來也仍未見得這份希望就很大,但他心中仍是喜悅萬分。

他實在是沉浸於絕望中太久了,些許的希望或許都能令他為之癡迷。

鬼先生沉吟了片刻,對鬼厲道:「此處不是合適的地方,不如我們先進寒冰石室罷!」

鬼厲點了點頭,剛想走過去,卻又遲疑了一下,隨後破天荒地伸手向鬼先生側身,做了個讓路請的姿勢,道:「先生請先進罷!」

鬼厲自來在鬼王宗裡便是目中無人,即便是對著鬼王,也少見他有所禮讓,此番居然對這個向來沒有好印象的鬼先生做此態度,可見碧瑤在他心中究竟何等重要了。鬼先生似乎一時也有些吃驚,但隨後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走了過去,鬼厲跟在他的身後,兩人再次進入了寒冰石室。

石室之中,碧瑤還是和剛才一樣躺在石台之上,恬靜而美麗,淡淡白色的寒氣從寒冰石台上飄散而起,瀰漫在半空中。

鬼厲走到碧瑤身旁,剛想從她手中取出合歡鈴,忽聽身後鬼先生道:「且慢取那合歡鈴。」

鬼厲一怔,轉身看向鬼先生,道:「碧瑤魂魄鎖於合歡鈴中,不取它,如何救治?」

鬼先生搖了搖頭,道:「老夫剛才說過了,星盤乃是上古法器,老夫也只是略知一、二,不敢說有十分把握,在嘗試之前,還是先不驚動碧瑤小姐的合歡鈴,待有所掌握之後再行法術也不遲,至少要保護碧瑤小姐的魂魄安全。」

鬼厲醒悟,連連點頭,道:「先生說得是。」

當下鬼先生手持玉盤,在石室另一側盤膝坐了下來,鬼厲也走到鬼先生對面坐下,緊緊盯著他。雖然鬼先生的突然出現帶給他一份希望,但鬼厲心中仍是未完全信任於他,雖然口頭客氣,但心中無論如何也要防備幾分。

只見鬼先生緩緩將玉盤放在自己面前的地面之上,閉目沉思,似乎有些疑惑仍在心頭縈繞不去,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睜開雙眼,隨後慢慢伸出右手食指,卻是緩緩向面前玉盤之中伸去。

鬼厲面色一動,隨即又忍耐了下來,眼中透露出了一分緊張,看著鬼先生那邊,雖看不到他的神情,但見他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玉盤之上,顯然也並非輕鬆。

鬼先生的食指很快就接近了玉盤,在離玉盤還有五寸之高的地方,他停了下來,在他手指的下方,玉盤上仍舊沒有什麼變化,柔和的白色光輝中,無數的小小玉塊仍是自動地按著自己的軌道滑行著,此起彼伏的一些字面,也悄無聲息地閃亮著。

鬼先生就這麼伸手停在半空中一動不動,他的雙眼一直盯著玉盤之中,似乎在找尋著什麼,鬼厲雖然困惑不解,但此刻也不敢前去打擾他。只見鬼先生就這麼枯等了足有小半盞茶的時間,突然一聲輕喝,那一直停在玉盤上方的手指,猶如天際掠過一道急電般刺破天穹,向著玉盤中按了下去。

一聲輕輕悶響,有一面玉塊滑行到了玉盤中央,而它上面的字體剛剛亮了起來,就在它接著黯淡下去將暗未暗的那一刻,鬼先生的手指正好按住了這面玉塊。

平靜的玉盤上,突然發出了比之前燦爛百倍的光芒!

坐在一旁的鬼厲幾乎是在同時,有了那麼一種錯覺,似乎身外的世界突然在那麼一瞬間竟然慢了下來,而他所處的這個石室,也變得彷彿比印象中寬敞了百倍千倍,自己猶如一隻螻蟻,面對著的卻是無窮無盡的未知世界。

這詭異的錯覺轉眼即過,卻已經令鬼厲不由自主手心中滿是冷汗,但他此刻哪裡還顧得上多想,一旦回過神來,第一個反應就是向玉盤看去。只見面前那件玉盤之上,綻放出越來越耀眼的光芒,光輝深處還不斷傳出輕輕的「啪啪」聲音,想來多半乃是因為鬼先生的手指破壞了玉盤中那些玉塊的滑行軌道,越來越多的玉塊撞到了一起的緣故。

隨著那啪啪聲漸漸響亮了起來,玉盤散發出的道道光輝也越來越是刺目,轉眼間已經充斥了整座寒冰石室,鬼厲甚至已經無法看到對面鬼先生的身影了,在這突如其來的神秘光輝前,他心中又驚又喜。

耀眼的光芒仍在不斷地增強,猶如小小的太陽落入這個石室,但鬼厲並沒有感覺到有絲毫熾熱的感覺,反而是那萬道光芒中,不知何時另有一種低沉細微的聲音,如咒語,如低吟,似深山風嘯,像幽谷鳥鳴。

突然,就在這緊張而詭異的時候,鬼厲胸口猛然感覺心臟重重跳了一下,全身一震,竟似周身血脈的流轉赫然停滯了那麼片刻,整個人一陣眩暈,差點就暈了過去。

鬼厲大吃一驚,還不等他有所反應,在那璀璨光輝和神秘咒語之中,他雙手手心、腳底靈泉、腹間丹田還有頭頂百會,這些周身氣脈最是靈敏匯聚之處,竟是一起震動起來,同時全身氣血翻湧,血氣倒灌,猶如刀割一般劇痛難忍,以他之堅忍,竟也忍不住悶哼了一聲,滿是痛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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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4 12:29:54 |只看該作者
前頭對面光輝背後,鬼先生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問了一句:「怎麼?」

聽他的聲音平穩無波,卻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影響,鬼厲心中也著實驚疑不定,之前從未遇見過這等情況,若說是「噬血珠」妖力反噬,卻顯然和以往發作時大不相同,而且自從通習了《天書》四卷之後,噬血珠妖力已然盡數融合,再也不曾發作過了,更何況此刻噬血珠所在的攝魂,正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懷裡,一動不動。

只是他這腦海中掠過的電光石火般的念頭,身上痛楚卻是有增無減,片刻之後,全身血脈震動的更是厲害,幾乎是痙攣起來,而四肢漸漸麻木,剛才還分佈全身的諸如手心、丹田等處的震動,赫然迅速移動,從全身四面八方,卻是盡數向鬼厲的眉間額頭正中移去。

這詭異變化之快,直非人可想像,鬼厲全身劇烈顫抖,幸好此刻有耀眼光輝遮擋,鬼先生才不知其到底如何了,但以鬼先生的道行已然感覺到鬼厲這裡似乎發生了什麼極大的變動,那模模糊糊、光影搖曳之中,鬼先生黑色的身影似乎忽然站了起來。

鬼厲只覺得周身如刀割一般痛楚不堪,卻偏偏不知到底為何而起,而就在這痛楚時刻,從體內各處匯聚而來的震顫之感已然盡數匯聚到他眉間額頭正中之處,剎那之間,鬼厲似乎聽見了自己頭頂骨骼發出了一聲隱約的爆裂聲音,猶如一場爆炸,生生將他的眉間處炸開了。

而一道刺眼的光束,赫然似一支鋒銳的匕首,生生插在他的額間,貫穿了他的頭顱!

那個瞬間,鬼厲只覺得天旋地轉,幾乎失去了神志,但他向來性子堅忍剛毅,這許多年來更是養成了百折不撓的韌性,竟然硬生生挺了下來,隨即在痛楚間隙,他便察覺自己頭頂安然無恙,並無想像中炸開的情景,但剛才那股錯覺,竟是如此真切,令人可畏可怖!

就在此刻,鬼先生的聲音突然傳來:「你怎麼了?」

而隨著鬼先生的話語傳來,鬼厲忽然覺得周身一鬆,那股奇異的壓力如潮水般退去,寒冰石室中的燦爛光芒也迅速黯淡,他深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向前看去,只見鬼先生不知何時站了起來,向鬼厲這裡看來,而他的手指,也自然是離開了那件玉盤。

失去了鬼先生的手指壓按,玉盤中央的玉塊紛紛都再次恢復了原本的軌道滑行,而玉盤也隨之恢復原狀。鬼厲在鬼先生目光注視之下,沉默了片刻,隨後臉上慢慢平復了下來,淡淡道:「沒什麼,剛才光芒太過刺眼了,我伸手遮擋一下而已。」

鬼先生一怔,皺了皺眉,鬼厲一身道行絕不在他之下,他自然是不會相信鬼厲居然還會害怕白光刺眼的瞎話,只是看鬼厲的表情顯然是沒有告訴他的意思,鬼先生沉吟片刻,便又坐了回去。

鬼厲向他看了一眼,道:「怎樣,你對這乾坤……這星盤瞭解如何了,可能施法?」

鬼先生點了點頭,但臉上神色卻似乎有些古怪,剛要說話,忽地就在此刻,鬼厲與鬼先生二人同時臉上變色,感覺到了什麼。

下一刻,整座寒冰石室竟是劇烈晃動了一下,緊接著,一股詭異而濃烈的血腥氣瞬間噴薄而出,瀰漫了所有地方,四周堅硬的石壁上,「啪啪啪啪」令人驚心的脆響連續發出,那些原本的裂縫赫然再度擴大,無數的大小石塊,從石壁上被震落下來。

地面震動的越來越是厲害,或許是因為牆壁破裂增大的緣故,寒冰石室隔音的效果大不如前,依稀可以聽見遠處傳來了有人絕望而瘋狂的叫喊聲,在聞之欲吐的血腥氣息中,鬼先生與鬼厲都再次變了臉色。

沉靜了十天的那股神秘詭異的力量,在這一刻,竟然再度覺醒了。


四周的石壁與地面震動得越來越厲害,這一次,似乎這股詭異力量發作的特別兇猛,絲毫沒有停止下來的勢頭。鬼厲一個箭步掠到了寒冰石台旁邊,護衛著碧瑤的身體,而鬼先生環顧四周,眉頭緊鎖,一言不發,似乎在沉思著什麼,面上也隱隱有些驚疑不定。

遠處傳來的嘶吼聲與尖叫聲此起彼伏,看來外面已然重新陷入了之前的恐懼與瘋狂中,牆壁上的裂縫仍在慢慢地擴大著,不停掉落下來的石塊在地面不停的震顫中,顯得格外驚心動魄。

「轟!」

忽然一聲巨響,卻是從石室入口處的石門傳來,偌大一塊巨岩,生生被人震得四分五裂散落一地,岩石碎屑紛飛之中,一個人影迅速無比地掠了進來,滿面焦急之色,正是鬼王。

鬼王一進石室便向石台上看去,只見鬼厲已然守護在碧瑤身邊,雖然左右地震得厲害,石室上方也不住落下碎石,但鬼厲舉手投足之間,所有落在寒冰石台範圍之內的石塊都被他震飛了出去。

鬼王鬆了一口氣,心下稍安,但面色卻未鬆弛,隨即目光一轉,卻望見鬼先生居然也在這石室另一側,不禁眉頭一皺,對著鬼先生道:「你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去……」

話說了一半,鬼王卻突然住口不說,鬼先生卻似會意,點了點頭,身形一動,似欲離開但忽然又想起了什麼,目光轉向地面,只見那只不知該叫星盤還是乾坤輪迴盤的玉盤,正靜靜躺在地上。鬼先生向那玉盤走上一步,忽感覺身後射來一道銳利目光,冰冷之極,他緩緩回過頭來,卻是鬼厲隨手打飛了一塊落下的大石,目光卻是盯著他看著。

鬼先生沉默了片刻,沒有再上前,隨即掠出了石室,黑色的身影如鬼魅一般閃了幾閃,就再也看不到人影了。

石室中此刻只剩下了鬼厲與鬼王二人,鬼王目光向地下的玉盤掃了一眼,看向鬼厲,默然片刻,欲言又止,卻是輕輕歎了口氣。且不論鬼先生為何在此,但鬼厲帶著那個玉盤來到這寒冰石室中,自然是為了希望救治碧瑤的,而眼下這模樣不用問也知道碧瑤沒有絲毫起色。

鬼王默默走到寒冰石台的另一側,正好頭頂一塊岩石在強烈的震動中終於掛不住跌落了下來,鬼王輕輕一揮手,那塊岩石如受重擊,在半空中斜飛了出去,「轟」的一聲巨響衝到旁邊石壁上,撞得粉碎。

鬼厲看了鬼王一眼,也沒有說話,兩個男人就這麼沉默地站在那個安靜沉睡著的女子身旁,耐心周全地護衛著她。碧瑤的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或許在她心中,也是有些快樂的罷!

又過了小半盞茶的時間,但這股詭異的地震居然還沒有停下的跡象,相反,那股帶著濃濃血腥氣息的神秘力量在地下縱橫馳騁。鬼王與鬼厲二人道行俱是極高,都明顯地感覺到這股力量已非是普通的地震,而是有所靈性的,感覺中猶如一隻被困的巨獸,狂怒咆哮著要掙脫身上的枷鎖和鎖鏈,為此哪怕毀天滅地,也絲毫不在乎。

石室之外,因為石門被鬼王震毀了,遠處傳來鬼王宗弟子處的瘋狂嘶吼與越來越頻繁的尖叫聲也越發響亮與刺耳,鬼王的臉上神情漸漸有些煩躁起來,怒意也逐漸浮上面孔。鬼厲站在一旁感覺到了鬼王心境有所變化,向他那裡看了一眼,卻是心中一震。

只見鬼王面上肌肉微微扭曲,顯得有些猙獰,與他平日的氣度截然不同,而他一雙眼眸之中,也奇怪地突然浮上了一層暗紅顏色,如淡淡紅芒在眼眶中流動。

鬼厲心中一動,鬼王卻正好也看了過來,二人視線相接,鬼王忽地冷笑了一聲,聲音寒冷,淡淡道:「你看什麼?」

鬼厲迎著他的目光,並無退縮之意,一樣淡漠的口氣道:「沒什麼。」

鬼王目光一凝,眼中寒意四射,盯著鬼厲,原本兩人之間較為緩和的氣氛,突然不知怎麼又變得有些緊張起來,不過就在此刻,在一次強烈的震動之後,兩人同時感覺到腳下的那股神秘力量突然衰退了下去。

果然,片刻之後,地面與四周石壁的震動都迅速停止了,如小雨一般落下的石塊也終於止住,空氣中那股詭異的血腥氣,也悄悄退散。鬼厲輕輕鬆了口氣,向寒冰石台上看去,只見碧瑤安然無恙地躺在那兒,靜靜地帶著笑意沉睡著。

隨後,鬼厲轉頭向鬼王看去,卻只見鬼王也默默注視著碧瑤,臉上的怒意與剛才隱約的殺氣,都悄悄消失了,這個世上,或許也只有凝視著這唯一的心愛女兒的時候,才能讓鬼王從怒意中清醒過來,平靜下來。

鬼王看了碧瑤好一會兒,眼中滿是慈愛之色,隨後才慢慢移開了視線,低聲道:「你照看好她。」

鬼厲點了點頭,道:「我會的。」

鬼王一轉身,大步走了出去,很快就消失了身影,鬼厲站了一會,眼角餘光掃過地面,卻只見那件玉盤仍舊躺在地上,剛才落石紛紛,卻也奇怪,居然就沒有一顆石頭砸到這件玉盤。

鬼厲走了過去,從地上拿起玉盤,仔細端詳了一會,從懷中取出黑布包了,又放回到懷中。石室之外,遠處的嘶吼聲此刻也漸漸平息了下去,然而劫難過後,嘈雜聲依舊此起彼伏,顯然還有許多人沒有從之前的恐懼中醒來。

鬼厲皺了皺眉,目光慢慢落到周圍殘破的景象上。經過這一番劇烈摧殘,原本就有裂縫的石室中更加是傷痕纍纍,而與前次不同的是,石室中非但四周石壁毀壞嚴重,這一次甚至連踏腳的地面,都已經開始有頗大的裂縫出現了,有的地方更是被扯出了一個不小的深坑。

寒冰石室尚且受創如此之重,外面通道和遠處鬼王宗弟子們所處的地方,慘狀可想而知,遠方不住傳來的呻吟聲,似乎就是為這個做了最好的註腳。

鬼厲目光漸漸變得銳利起來,走到一處石壁縫隙處,默默但仔細地看著,隨後,他眉頭緊鎖中,又伸出了一隻手在粗糙的縫隙間上下摸索了一番,細小的石塊隨著他的手掌移動而掉落了下來,落在地上彈了幾下,滾到了角落去了。鬼厲慢慢收回了手臂,接著卻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將手掌放到了自己鼻前,輕輕嗅了嗅,像是在嗅有什麼異味一般。

他的目光更加銳利而明亮了。

這股詭異的力量在他回到狐岐山之後兩度出現,卻都恰好碰上他用乾坤輪迴盤救治碧瑤,要說毫無關係那是實在說不過去的,既然關係到了他最看重的救治碧瑤一事,那麼他便也再不能置身事外了。


洞窟深處,血池。

狂暴的四靈血陣詭異力量已經平靜下來了,雖然血池上空仍然瀰漫著濃烈的血腥味,但從伏龍鼎上發散而出的光環已沒有大的波動。

鬼先生獨自一人站在平台之上,抬頭仰望著懸浮在半空中的伏龍鼎,在漫天紅芒閃爍之中,他的目光卻是緊緊盯著古鼎鼎身之上惡魔面孔額間的那道白色光柱。

那條白色的形如一把銳利光匕的光柱,比之前他所看到的,赫然又明亮了許多,直徑也似更加粗大了一圈。此消彼長之下,那張惡魔面孔更加扭曲,原先幾乎完全紅透的血氣紅芒被逼退到下半不說,此刻看去,似乎連那一點殷紅之色也黯淡了下去,大有維持不了的感覺。

只是鬼先生看著這大勢不妙的局面,一雙眼中卻沒有了之前的那種焦慮與急迫,反而更多的是一種欣喜,半晌只聽他忽地低笑了一聲,低低地說了一句:「果然,果然是和那星盤有關係的……」

他身形移動,向前走去,來到平台的盡頭才停下腳步,隨後探出身子向下方血池望去,只見底下四隻巨大的靈獸被浸泡在血水之中,俱都是有氣無力、疲乏不堪的模樣,顯然這些上古靈獸的真元靈氣俱已被鬼先生布下的這個詭異的四靈血陣給吸蝕殆盡了。

而在上方伏龍鼎周圍,靈氣充沛異常,化作道道紅色光華,繞著伏龍鼎飛翔不止,伏龍鼎上也不住閃爍著光亮,似乎在呼應著這些靈氣。只是偏偏在最緊要的咽喉處,那張惡魔面孔上的光匕生生阻斷了氣脈通道,使得這周圍靈氣無法注入伏龍鼎中,血陣難成。

鬼先生看著這種種異象,在黑紗之後的雙眼微微瞇了起來,眼中透出沉思之色,看他手掌相扣,無意識地輕輕敲打著,顯然心中在思索盤算著什麼。

就在此刻,血池平台後方突然傳來一陣衣襟破空的聲音,鬼先生立刻感覺到了,轉過身來,只見鬼王滿臉陰沉,走了過來。

走到跟前,鬼王也懶得客套,直接就向鬼先生問道:「怎麼回事,這血陣靈力如何竟失控得這般厲害?」

鬼先生緩緩向上方伏龍鼎上的那條光匕看了一眼,淡淡道:「此番異動地震,乃是四靈血陣其本身所蘊之修羅神力,自有靈性,欲掙脫束縛其身的神法乾坤鎖,拚力掙扎,其間又引動了這裡的凶厲血氣以及血陣吸聚而來的巨獸靈氣,三力發作,這才有這般地動山搖的威勢。」

鬼王冷哼一下,也向頭頂看了一眼,道:「說得好聽,怎的地動山搖了卻還是拿一條小小的光柱沒有辦法?」

鬼先生淡淡道:「上古神法禁制若是這般容易就除了,也就不是上古神法了。」

鬼王面上怒氣一閃而過,冷然道:「我不想聽這許多,你到底有沒有法子能除去這什麼狗屁乾坤鎖?」

鬼先生默然片刻,忽地低笑一聲,道:「本來是棘手的很,但是現下,」他緩緩抬頭看了鬼王一眼,道:「卻是有一個法子了。」

鬼王倒是吃了一驚,愕然道:「什麼,你找到法子了?」

鬼先生緩緩點了點頭,卻並未直接說出到底是什麼法子,反而是轉過了身子,又看向頭頂半空中懸浮的那只形式古拙的伏龍鼎,凝望半晌,才輕輕道:「你再忍耐一會,離你出世的時候,不會太遠了……」

半空之中,伏龍鼎上紅芒閃爍不停,倒似乎也像是有靈性一般,默默注視著下方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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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4 12:30:4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等待~
鬼王宗洞窟之內,放眼望去是一片狼藉,這一次的地震強烈遠勝過之前,且那股詭異莫名的神秘力量似乎也更加可怖,鬼王宗弟子中竟是有十數人以上同時發狂,雖然最後這些瘋狂的弟子還是在清醒的眾人圍攻下一一殺死,但為之傷亡的人也在數十人之上。更重要的是,這些死去的人,不管是發狂的還是戰死的,都是眾人平日身旁的夥伴,很多人甚至在前一刻仍在共同禦敵或相互交談,到了下一刻,已然變作生死仇敵。

這是一件殘酷而可怖的事情,特別是在好不容易得到了十日安寧的鬼王宗眾弟子中,這再次降臨且十倍於之前的瘋狂與恐懼,已然令人們的神經繃到了極點。在劇烈的地震過後不久,終於出現了想要逃跑的人。

逃走的人不多,只有一個,而且也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鬼王宗弟子,拜入鬼王宗門下不過三年時間。而鬼王宗乃是魔教分支,眼下更是以聖教之主自居,魔教種種嚴刑酷法,又豈會少得了?

這個逃跑的弟子很快就被抓了回來且嚴厲處置掉了,但那股籠罩在所有人心上的陰影與周圍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氣氛,卻是清除不了的。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所有人都沉默了,偌大的鬼王宗裡一片死氣沉沉,能夠不說話的,就不會有人開口,道路以目,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下,卻不知湧動的到底是什麼?

在這種情況下,鬼王宗的宗主,一脈的重心鬼王卻依舊保持著沉默,在做出迅速處死逃跑的鬼王宗弟子震懾眾人後,他還是那副深居簡出神秘莫測的模樣,沒有人知道這位曾經雄才大略的霸主心中到底在想什麼,是他也受到了那股可怖力量的影響而發了瘋,又或是他心中另外盤算著什麼大計?

總之,沒有人知道!

但是鬼厲卻是清清楚楚感覺到了這種異樣的氣氛,事實上,只要頭腦稍微清楚有些許理智的,都可以清清楚楚看出來,鬼王宗裡一派大亂之下的異常,只是,鬼厲卻無意對這種局面做些什麼。

對他來說,碧瑤是第一位的。

而眼下最要緊的,倒似乎是那股屢屢在他救治碧瑤的時候突然冒出來的神秘力量,在他這次回山之前,從未感覺到狐岐山內有這麼一股神秘的力量,如此邪惡與可怖,全然不似人間之力。

只是,他暗中搜索過鬼王宗洞窟上上下下,除了到處遍佈的裂縫與龜裂的地面,他什麼也沒有找到。

現在,只剩下一個地方,他沒有搜尋過了——鬼王的居所。

不過,還不等鬼厲想到什麼法子可以去探尋鬼王居所,就已經有人來找他了。


因為當日地震劇烈,以至到了可以將許多通道石室上方的岩石都震落下來的地步,鬼厲這些日子以來,除了幾次外出暗中搜索,一般都待在寒冰石室之中,就算是出去了,他也是盡量快的趕回來,別的不怕,就怕突然之間再來一次這般劇烈的地震,萬一自己不在碧瑤身邊,岩石落下傷了碧瑤,那可真就是不可挽回的大恨了。

此時的鬼王宗洞窟,顯然已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鬼厲在地震的隔日便想到了這些危險,找鬼王說了一次。

在對女兒這一點上,鬼王自然也不敢大意,只是倉促之間,卻也無法找到合適的安置碧瑤的法子。別的不說,碧瑤的身子沉睡十年,此時已經絕不能輕易離開寒冰石台,而移出鬼王宗洞窟之外,還要找到一個乾燥陰寒的地方,也需要時日。

無奈之下,鬼厲雖然焦急,但也只得暫且忍耐,鬼王加派人手尋找合適地點,鬼厲則日夜守護在碧瑤身旁。

寒冰石室畢竟和其他地方不一樣,這些日子來,石壁周圍的裂縫都已在最短的時間內修補好了,就連門口處的石門,也從其他地方運來了一塊新的巨石裝上,除了那些修補的痕跡仍然清晰之外,至少在外表上,寒冰石室和之前相比並不像外面其他地方那般慘不忍睹。

鬼厲背靠著寒冰石台,坐在地上,目光游離不定,在這間寒冰石室中漂移著,猴子小灰蹲坐在他的身旁,看去也頗為老實,手中抓著幾個不知哪來的野果,自顧自的吃著。

平常日子裡,鬼厲一般是不會帶小灰來到寒冰石室,但眼下情況特殊,他整日都要守在碧瑤身旁,回不去自己的居所。此外,鬼厲心底深處對狐岐山深處那股神秘的力量也是猜疑不定,因此也不願就讓小灰獨自亂跑,乾脆就帶來跟著自己身邊。

白色的寒氣,從身後的寒冰石台上輕輕飄起,在半空中如薄霧一般飄著,鬼厲默默望著那些朦朧的寒氣白煙,目光也漸漸迷離。

就在這時,寒冰石室的石門忽然發出了一聲低沉聲音,隨後緩緩打開了。因為是新換上的石門,這聲音聽起來還有些生澀,在石門之後,一個黑色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是鬼先生。

鬼厲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石門在鬼先生身後,再次緩緩合上,將這間石室與外界隔絕開來。

鬼先生慢慢走上前去,卻沒有立刻對鬼厲說什麼,而是看向碧瑤,凝視了一會,才緩緩道:「碧瑤小姐變成這個樣子,不知不覺已經有十年了啊……」

鬼厲的臉色猛然一緊,目光中射出銳利之色看向鬼先生,鬼先生黑紗之下,不知是什麼表情,但看他的身形動作,卻似乎毫無感覺。

緩緩的,鬼厲的目光漸漸收了回來,移到碧瑤身上,看著她恬靜中帶著淡淡笑意的臉龐,鬼厲忽地心頭一酸,面上掠過一絲黯然。

鬼先生將鬼厲的表情看在眼裡,目光中異芒輕輕閃動,略停了停,隨後轉身看向鬼厲,道:「你想不想救碧瑤小姐呢?」

鬼厲抬眼向鬼先生看去,卻並未在臉上表現出多麼激動的神情,淡淡道:「你有話就說。」

鬼先生對鬼厲這種冷漠的態度也沒有在意的意思,道:「當日用你帶回來的那件星盤施法時雖然另有異變,場面混亂,但事後我細細想過,卻也並非沒有靠那星盤救治碧瑤小姐的希望。」

鬼厲面上這才動容,翻身站起,旁邊猴子小灰看見主人動作,尾巴一甩,連蹦了兩下,爬上了鬼厲的肩頭坐了下去,然後將手中野果放在口中咬了一口,看向鬼先生。

在鬼厲與小灰一人一猴五隻眼睛注視之下,鬼先生停頓了片刻,才繼續道:「據我看來,這件星盤寶物乃是一件在世間流傳遠久但從未現身的上古神物,非同小可。」

鬼厲一怔,道:「上古神物?」

鬼先生點了點頭,道:「古老相傳,上古時候諸天神祇曾傳下數件奇寶,皆有不可思議之異能神力,非人力所能掌控瞭解,而這件星盤法寶,應該就是其中的一件。」

他頓了一下,看了鬼厲一眼,只見鬼厲眉頭微皺但正聚精會神的聽著,鬼先生面上黑紗輕輕動了一下,又道:「傳說中,這件星盤奇寶神秘莫測,內涵天地至理,蘊藏無窮奧秘,可斷陰陽、定魂魄、窺天象,更有古人說過它甚至可以通達造化,逆轉因果氣數,實是不可思議之奇寶神器。」

鬼厲心念急轉,當日在天音寺中,普泓、普德兩位大師也說過大致的話,雖然其中稍有不同,但顯然這件玉盤絕非凡物,難道、難道鬼先生竟然真有異能能以此救治碧瑤麼?

一念及此,鬼厲身體竟也微微顫抖,踏上一步,道:「請先生救她。」

鬼先生略閃了一下,避過了鬼厲施禮,淡淡道:「碧瑤小姐乃是鬼王宗主的親生愛女,老夫身受宗主大恩,若是能救的話,自是義不容辭。不過……」

他欲言又止,鬼厲心頭焦急,道:「先生有話請說。」

鬼先生沉默片刻,道:「老夫剛才說過了,此寶物乃是上古神器,神奇莫測,其中種種異能,老夫也俱是聽聞而已。只是老夫一生浸淫於陰陽鬼道,自信於此魂魄道法,不下於天下任何人,是以只要星盤寶物果然有此異能,老夫必定可以參悟出其中妙法,從而救治碧瑤小姐。」

這本是個大好消息,鬼厲聽了之後,反應卻有些奇怪,並未有狂喜之色。他目光從鬼先生面上移開,轉身看向寒冰石台方向,過了片刻,他緩緩又轉了回來,面上神色淡漠,眼中隱隱反而有些說不清楚的譏嘲與警惕之色,淡淡道:「那先生的意思是……」

鬼先生沉吟片刻,徑直道:「老夫需要時間參悟這件星盤奧秘,如果你信得過老夫,也為了救治碧瑤小姐,就請將那星盤暫時借給老夫研悟,一旦老夫悟出其中奧妙,定然立刻趕來救治碧瑤小姐。」

鬼厲的嘴角輕輕動了一下,慢慢的露出一絲冷笑,他的目光也變得有些冰寒起來,徐徐道:「那若是我信不過你呢?」

鬼先生一怔,一時像是被窒了一下,不知該說什麼好。

鬼厲冷冷道:「當日在青雲山通天峰祖師祠堂之外,那個老者與你分明是有極深交情,你一樣連眼都不眨就殺了;我與你之間,也曾數次交手,你我有無殺戮之心,大家心裡都清楚的很。如你所說這星盤神物果真如此神奇,一來關係到救治碧瑤的大事,二來這法寶並非是我自有之物,我怎能如此這般輕易交給你?」

鬼先生冷笑一聲,道:「如此說來,似乎碧瑤小姐在閣下心中,也並非多麼重要了,眼看有希望救治,閣下卻寧肯放棄?」

鬼厲冷哼一聲,道:「要我將法寶交給你帶走,那是絕無可能。」

鬼先生雙手一攤,道:「哦,那就沒法子了。」

鬼厲默然片刻,忽然道:「我有一個法子,就是要你……」他看了鬼先生一眼,眉頭皺了一下,略遲疑了片刻,終於還是緩和了聲音,改口道:「就是要先生你勞累一會,既可以參悟法寶,也可解我擔憂,不知先生可願聽麼?」

鬼先生「哦」了一聲,道:「還有這等法子麼,請說。」

鬼厲道:「麻煩先生辛苦,就在這寒冰石室中參悟這件星盤法寶吧!」

鬼先生一怔,道:「什麼?」

鬼厲淡淡道:「當然這其中我自會在一旁陪伴先生,又或者先生以為此地並不適宜參悟,我也願請先生隨意挑選地方,只是我必定是要跟隨在一旁的。」

鬼先生望著鬼厲,眼中異芒閃動,鬼厲面色如常,但目光堅定,顯然是不肯再有讓步的意思。鬼先生默然片刻,緩緩道:「此事容我考慮一下,稍後再說罷!」

說著,他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寒冰石台上的碧瑤,忽又道:「不過碧瑤小姐她這十年受的苦委實不小,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了。」

鬼厲冷哼一聲,眼中掠過一絲痛楚,但目光仍舊銳利而清醒,道:「不要你多說,我比你更清楚百倍。」

鬼先生點了點頭,轉身走去打開石門,離開了石室。

看著那黑色的身影消失之後,石門隆隆合上,鬼厲默默轉身,在寒冰石台旁坐了下來,凝視著碧瑤臉龐,好半晌之後,只聽到他低低的聲音道:「碧瑤,妳別怪我,我這麼做真的是不得已……」


鬼先生離開石室之後,在寒冰石室之外站了片刻,石室之外的通道仍如往常一般空空蕩蕩,但不知怎麼此刻看去,卻彷彿瀰漫著一種詭異的氣息。

鬼先生看著空蕩蕩的通道好一會兒,轉過身向著另一側道路走去,他的腳步悄無聲息,在這片異樣的寂靜中,竟沒有一星半點的聲音傳出來,直如一個陰靈一般。

越向裡走,通道便越是陰暗,只是鬼先生一身黑衣,卻似乎更適合這樣的氛圍,遠遠看去,他似乎整個人正在慢慢融入那片黑暗之中。只是他走著走著,忽然停下了腳步,向前方望去,在他的前面,通道有一個拐角折向另一個方向,拐角處沒有燈火照明,顯得最是黑暗,而那模模糊糊的地方,卻彷彿有一個身影靜靜地站在那裡。

鬼先生深深看了那黑影一眼,緩緩走了過去。

黑暗中,那個人影動了一下,傳出低沉的聲音,道:「怎樣了?」

鬼先生默默搖了搖頭,道:「他不肯將那寶物給我。」

那個陰影僵了一下,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之外,隨後不知怎麼,竟有些怒意升起,猛然向前走了一步,沉聲道:「難道他竟不管瑤兒的死活了?」

鬼先生又搖了搖頭,道:「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碧瑤小姐是他心中最看重的人了,只是我看他是信不過我,所以不肯將那星盤給我參悟。」

那陰影冷哼了一聲,緩緩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卻是鬼王,只見他面色冷峻,道:「他既然不肯將寶物交出,而我們這裡血陣未成,一時三刻也不好與他翻臉,這卻如何是好?」

鬼先生淡淡道:「鬼厲他還是極在乎碧瑤小姐的,所以剛才他跟我提了一個條件。」

鬼王一怔,道:「什麼條件?」

鬼先生輕輕歎了口氣,道:「他可以將星盤寶物借給我參悟,但我卻須時時刻刻在他眼皮底下,由他看著。」

鬼王眉頭登時皺了起來,遲疑片刻,道:「我們取那寶物是為了解除束縛伏龍鼎與四靈血陣的乾坤鎖的,他若是寸步不離,我們卻該如何施法?」

鬼先生苦笑一聲,道:「便是這裡難辦了。」

鬼王默然,沉吟無語,鬼先生想了一會,道:「以我之見,或還是先將寶物取來仔細參悟一下為好,上古神器奧妙無窮,或許當真能找到什麼隔空解除乾坤鎖的法子也說不定,要知道前番星盤與伏龍鼎上的乾坤鎖有所呼應,可是隔了老遠的。」

鬼王默默點頭,緩緩道:「眼下也只有這個法子了。」

鬼先生轉過身子,抬步走去,口中淡淡道:「那我先去準備一下。」

「且慢!」

鬼王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了起來,鬼先生窒了一下,轉過身子,看向鬼王,道:「宗主還有什麼事麼?」

鬼王目光忽然變得有些凌厲起來,盯著鬼先生看了半晌,隨後慢慢地道:「還有一件事,我要問你一下。」

鬼先生道:「宗主請說。」

鬼王的臉上一片漠然,但眼光在凌厲之後,卻似乎有些茫然,道:「我問你,那星盤上古神物,除了可以解除乾坤鎖之外,是否真的也有可能……救碧瑤呢?」

鬼先生沉默了下去,半晌後徐徐道:「我不知道,一切還須待我仔細參悟過那件法寶後才能清楚。」

鬼王嘴角動了動,隨後輕輕揮了揮手,低聲道:「我明白了,你去罷!」

鬼先生向鬼王拱了拱手,轉身走了。

鬼王獨自一人站在通道裡,久久沒有動作,通道裡的黑暗悄悄瀰漫開來,將鬼王孤獨的身影又輕輕融入了陰影之中,不久之後,便除了一片黑暗之外,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鬼厲靜靜地坐在寒冰石室中,背靠著碧瑤所躺的石台,猴子小灰則是躺在他的腿邊,腦袋靠在他的大腿上呼呼大睡著。

石室中一片寂靜,靜得似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鬼厲的臉色漠然,但一雙眼神中卻是異芒閃動,隱隱有些焦灼的感覺。此刻離鬼先生當日提出要參悟星盤法寶已經過去整整一天一夜了,但那個黑色的身影卻再也沒有出現過,鬼厲的心中漸漸有些不安起來,尤其是每當他眼角餘光看到躺在寒冰石台上碧瑤的身影時,他心中那股痛楚感覺就會越發強烈。

他甚至已經有為了碧瑤不顧一切也要冒險的想法。

不過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似乎是對他一日一夜不眠不休的回報,寒冰石室的石門發出低沉的轟鳴聲,緩緩打開,鬼先生黑色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慢慢走了進來。

開門聲隆隆傳來,低沉而有力,將尚在睡夢中的猴子小灰驚醒了過來。小灰翻了個身,從地上爬了起來,伸手抓了抓腦袋,三隻眼睛似乎還有些睡眼朦朧的樣子,半晌才回過神來,隨即對著鬼先生齜牙咧嘴做了個凶狠的鬼臉,才回身爬上了已經站起的鬼厲肩頭,看來牠是對打擾自己好夢的鬼先生十分不滿。

不過猴子不滿,鬼厲卻顯然沒有流露出同樣的神情,甚至他暗中還輕輕鬆了口氣,淡淡笑了一下,他看著鬼先生,簡簡單單地道:「如何?」

鬼先生自然也並非愛嘮叨的人,直接而明瞭的一句回答:「按你之前說的辦好了。」

鬼厲點了點頭,只見鬼先生默然向四周看了一眼,忽又道:「不過……」

鬼厲一怔,道:「不過什麼?」

鬼先生道:「不過我們只怕要換一個地方比較好。」

鬼厲眉頭一皺,道:「這是為何?」

鬼先生淡淡道:「此處寒冰石室畢竟乃是碧瑤小姐休憩之地,那件星盤寶物前幾次發動之時俱有異變,若還在這裡參悟,豈非對碧瑤小姐有所妨害?」

鬼厲沉吟片刻,緩緩點了點頭,道:「不錯,如此說來倒的確該換個地方參悟才是。」他看了一眼鬼先生,道:「先生莫非已經知道哪裡有合適的地方了麼?」

鬼先生微微一笑,道:「老夫來此之前既然下了決斷,自然是將一切都想好了。你隨我來罷!」說著,轉身向寒冰石室外走去。

鬼厲回頭向躺在寒冰石台上的碧瑤看了一眼,輕聲道:「碧瑤,妳安心休息,我一定會想法子救妳的。」

碧瑤靜靜地躺在那兒,恬靜中帶著隱約的笑意。鬼厲默默望了她好一會兒,這才轉過身,深深呼吸了一下,大步走了出去。

石門在身後緩緩合上,鬼厲看向那個黑色的身影,道:「請先生帶路吧!」

鬼先生低低笑了一下,那聲音幽密而有幾分詭異,鬼厲聽在耳中,忍不住皺了皺眉。不過平日裡他所聽聞到鬼先生談話之間,似乎也都是這般的語調,只是不知為何,今日聽來,卻格外有幾分刺耳。

鬼先生向鬼厲輕輕做了個手勢,便轉身沿著通道向著山腹深處走去,鬼厲跟在他的身後,猴子小灰則趴在鬼厲肩頭,似乎此刻已經完全沒了睡意,在鬼厲肩頭上東張西望,尤其對他們所置身的通道兩側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粗大深刻的裂縫看個沒完。

兩人在陰暗的通道中緩緩前行著,附近一個人影都沒有,只有腳步聲迴盪在虛無飄渺的空間中。走了一會兒,鬼厲忽然在身後開口道:「先生可看到了這周圍的裂縫了麼?」

鬼先生黑色的身影似乎突然窒了一下,但卻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轉身看去,他依然這麼保持著不緊不慢的步調緩緩前行著,同時口中靜靜的道:「這些東西如此明顯,老夫自然是看到了,卻不知副宗主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鬼厲的步伐也沒有任何變化,隨著鬼先生慢慢向前走著,只是他看著周圍石壁上那些裂縫,目光中異芒閃動,最後緩緩回到鬼先生的背影上,淡淡道:「我來鬼王宗十年,從未發生過這等異事,先生在鬼王宗時日遠比我長,見識淵博,或許可以解我一二疑惑罷?」

鬼先生忽然停下了腳步,黑色的身影像是突然凝固了一樣,而身後鬼厲也幾乎是同時停下了身形,靜靜地望著他。陰暗的通道中空空蕩蕩,似乎只有黑暗在悄悄瀰漫開來,緩緩聚集到鬼先生黑色的身影旁,鬼先生沉默了很久,才緩緩轉過身來,看向鬼厲。

鬼厲站在他的身後,沒有絲毫的迴避之態,直視著他的眼睛。

鬼先生面上蒙著黑紗,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他的一雙眼眸目光卻是極亮的,與隱約凝聚在他身旁的黑暗頗不相稱,只聽他聲音低沉,語調平穩無風,靜靜地道:「請問副宗主放著鬼王宗裡無數人不問,為何偏偏找了老夫詢問呢?」

鬼厲盯著他的眼睛,淡淡道:「自然是因為在下知道先生見識乃是鬼王宗內第一人,所以誠心求教。」

鬼先生默然片刻,看向鬼厲,卻見他臉色淡漠,什麼表情也沒有,看不出他的心中到底想著什麼,半晌之後,緩緩道:「這些裂縫,乃是因為前些日子狐岐山方圓百里內數次地震,以至山體震動,石壁龜裂所致。」

鬼厲深深看著鬼先生,一雙眼中隱隱有光芒流轉,道:「原來是因為這個麼?」

鬼先生忽然反問道:「不然的話,副宗主閣下以為是什麼緣故?」

鬼厲沒有說話,原本二人還在交談的通道突然瞬間安靜了下來,帶著一絲冰冷的氣息。鬼先生忽然有那麼一點錯覺,在鬼厲的身旁周圍,不知何時,竟隱隱也有些黑暗悄無聲息地聚集起來,圍繞著那個年輕人。

片刻之後,鬼厲淡淡地道:「在下只是誠心求教並無他意,先生說是這個緣故,自然就是了。」

鬼先生深深看了鬼厲一眼,緩緩轉過身子,繼續向前走去,而身後也再度響起了鬼厲的腳步聲。

在他們兩人身旁的通道石壁上,那一條條一道道縱橫交錯、猙獰突兀的巨大裂縫,似乎正獰笑地看著他們二人的身影,無聲地咆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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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4 12:31:06 |只看該作者
兩個人的身影,在通道中緩緩走向了更深的地方,黑暗在他們身後,悄悄圍了上去,將最後的一絲光亮,都悄悄吞沒。


也不知在通道中走了多久,跟在鬼先生身後的鬼厲目光注視著周圍環境,慢慢的眉頭皺了起來。

終於,鬼先生停下了腳步,站在一間極僻靜的石室門口,顯然他選定的就是這個地方,但是鬼厲的雙眉間,卻是鎖得更緊了。

「且慢!」

就在鬼先生伸出手去想要打開這扇石門的時候,鬼厲在身後忽然開口道:「這裡不就是鬼王宗主的石室麼?」

鬼先生緩緩轉過身來,靜靜地道:「不錯,就是此地。」

鬼厲眉頭緊皺,道:「你要在此地參悟星盤?」

鬼先生點了點頭,道:「不錯。」

鬼厲冷冷看了他一眼,道:「鬼王宗洞窟內幾千個石室,你為何單單挑選了此處?」

鬼先生看了鬼厲一眼,眼中光芒一閃而過,道:「怎麼,你對選在鬼王宗主居所感覺有不妥的地方嗎?」

鬼厲沉默了下去,若真要說起來,鬼王石室有什麼不好他也當真說不出來,但這些日子為了追查那股神秘力量,他暗中已搜索過鬼王宗洞窟內的每個角落,只有鬼王所住的地方他畢竟還有幾分忌憚而沒有仔細搜尋。

凝視著那扇石門,沉默了片刻之後,鬼厲靜靜地道:「我沒有什麼,不過此地畢竟乃是宗主所居之地,是否還是通報知會他一聲為好?」

鬼先生低聲笑了一下,道:「你放心就是,我已經和宗主說過了,知道是為了救治碧瑤小姐之後,宗主自然就是立刻答應了。至於我為何挑選在此處……」他眼中異芒一閃,靜靜地道:「只是因為此地安靜而已。」

鬼厲向鬼先生看了一眼,忽地冷笑一聲,道:「安靜而已?」

鬼先生卻似乎根本聽不出鬼厲話裡的其他意思,淡淡道:「如此而已。」

鬼厲閉上了嘴,不再多言。

鬼先生點了點頭,伸手打開了石門,低沉而熟悉的轟鳴聲中,石門緩緩向旁邊移開,露出了其內擺設簡樸的房間。

鬼厲跟著鬼先生走了進去,隨後向四周看了一眼,只見周圍擺設乃至牆上懸掛的畫冊,都與自己之前來到這裡看到的一模一樣,不過鬼厲皺了皺眉,發現連自己也一時想不起來,上一次來到鬼王居所看鬼王,竟是什麼時候了?

鬼王並不在這間屋子中,鬼先生轉過身來,迎著鬼厲略帶詢問的目光,淡淡道:「鬼王宗主事先已經吩咐過了,令我們就安心在此好好參悟,他貴人事忙,這幾日間是不會來打擾我們的。」

鬼厲默默點了點頭,忽又想起了什麼,道:「對了,碧瑤那裡……」

鬼先生揮了揮手,示意鬼厲安心,道:「你放心就是,宗主已說過在我們參悟這段日子裡,他會照看碧瑤小姐的,你不相信其他人,總不會連碧瑤小姐的父親也不信罷?」

鬼厲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道:「如此我也安心了,先生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們這就開始吧!」

鬼先生從一旁拿過兩個蒲團,扔給鬼厲一個,自己在一個蒲團上坐了下來,道:「也好。」

鬼厲在另一個蒲團上坐了下來,從懷中取出黑布包裹的星盤法寶,解了黑布,向著星盤凝視了片刻,慢慢遞給了鬼先生。

趴在鬼厲肩頭的猴子小灰目光隨著那只星盤緩緩移動著,面上神色似乎突然也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鬼先生接過了星盤,觸手溫潤,淡淡的白色柔和光束,從星盤上散發出來,在他的面前輕輕流動著,倒映在他一雙眼眸之中。只見他靜靜地望著星盤,目光一分一分地看去,似乎要將這件寶物看透一般。

石室中,陷入了一片靜默,似乎連呼吸聲,也悄無聲息了。


狐岐山鬼王宗洞窟的另一側,在鬼厲隨著鬼先生離開之後,陷入了像平日裡一樣寂靜的寒冰石室裡,白色的寒氣帶著幾分孤寂,靜靜地在石室中飄蕩著。

空無一人的石室中,那個綠色的身影依舊安靜地躺在那裡,一動不動,面上帶著恬靜的表情,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彷彿一切都和十年之前一模一樣,光陰竟不曾在她的容顏中留下絲毫的痕跡。

她仍是如此美麗,卻不知她的心中,可曾有過淡淡的哀愁,又或是幽幽的悔意呢?

白色的寒氣如輕煙一般飄著,看去漸漸有些朦朧起來,像是做了太久的夢,在夢幻之中若隱若現的影子。

「叮!」

忽然,一聲極清脆的聲音,細細卻清晰的在寒冰石室裡響了起來。

無形的音波掠過,猶如微風,那石室裡飄蕩的淡淡如霧寒煙,都猛然輕輕顫抖了一下。

「叮!」

又是一聲輕響,這一次卻是更加的清晰了,那聲音來自碧瑤白皙雙手合握之中,小小的合歡鈴上。

石室裡,原本飄散的輕煙似乎開始飄動的快了些,而從四周石壁上反彈回來悅耳的鈴鐺回音,前聲接後聲,竟是連綿不絕,交織成一曲幽細迴盪的樂曲,有幾分喜悅,有幾分悲傷,有幾分激昂,有幾分歎息。

「叮!」

那自行響起的第三次的鈴鐺之聲,突然拔高,瞬間這石室之中白色煙氣盡數倒流,如雲海波濤翻騰上下,一聲清嘯開金石,破雲霄,直衝而上,淡淡金色光芒,赫然是從碧瑤雙手之間隱隱透了出來。

石室之中,隱隱有風雷之聲,只是片刻之後,卻似乎有氣無力,後力不繼,這清銳之聲緩緩低了下去,而碧瑤指縫之間隱隱散露出來的金色光芒,也漸漸黯淡了下去。

鈴鐺之聲在寒冰石室裡慢慢消失,白色的煙氣又恢復了正常,輕輕飄蕩著,像是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過,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

寂靜,又回到了這間石室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寒冰石室的石門忽然傳來一陣低沉轟鳴,緩緩打開來,鬼王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慢慢走了進來。

他緩緩走到寒冰石台旁邊,看著女兒,過了半晌,低聲道:「瑤兒,是爹來看妳了。」

碧瑤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一如這十年間的每一個瞬間。

鬼王顯然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結果,看向女兒的目光中滿是慈愛之色,再不見有分毫凶戾,他輕輕在石台一側坐下,抬起頭,看著這石室之中飄在半空裡的白色煙氣。

「瑤兒……十年了,不知不覺,妳已經這般睡了十年了。」他忽然笑了一下,嘴角邊帶著幾分苦澀,低聲道:「如果妳現在醒來了,會不會已經不認識爹了呢?」

他頓了一下,又輕輕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像是笑自己,自言自語道:「怎麼會呢,妳自然是會認得我的罷,不過想必妳一定會說:爹,你怎麼多了那麼多的白髮了?」

鬼王的手,輕輕在他平整的髮間撫摸而過,而他的面容神情,也顯得有些茫然起來。手指縫間,滿是白色的髮絲。

他陷入了一陣沉默,像是在回想著什麼,不知是感歎自己的日漸蒼老,還是回憶父女過去的光陰。

過了許久,才聽到他的聲音輕輕地道:「瑤兒,妳放心,只要爹活著,就一定會救妳的。鬼厲已經和鬼先生兩人去參悟星盤那件法寶了,但願老天開眼,能從中悟出救妳的法子來……」

說到這裡,鬼王停了下來,面上的神情漸漸變得有些冷峻起來,片刻之後,他靜靜地又說了下去:「可是萬一真的老天不開眼,妳也不用害怕,只要那星盤能解開乾坤鎖,四靈血陣功行圓滿,到時候爹便無所不能,稱霸天下且不在話下,再來救妳也必定是易如反掌!」

白色的煙氣,突然向外猛然退了一尺,那一個瞬間,鬼王似乎是心中激盪,周身竟有股無形之氣霍然迸裂一般,向外撲射而去,過了好一會兒,才見那白色的煙氣緩緩飄了回來,再次凝聚在石室中間。

「妳別怕,不要著急,」鬼王的目光仍是盯著半空中那些白色的煙氣,但口中的話,卻仍是那麼輕柔地說著,「爹一定會救妳的。」

「爹所住的石室,是全狐岐山洞窟內離四靈血陣所在的血池最近的地方了。」

「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慢慢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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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4 12:32: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暗門~
三天過去了。

守候在鬼王石室裡的鬼厲,他的面色已經從最初的平靜漠然變成不安再變作焦灼,到現在則是已經滿面的煩躁與不耐煩。對他來說,儘管他曾經做好了這件星盤畢竟不是普通寶物,參透其中奧秘需要頗長時間的思想準備,但是他絕對沒有想過居然要三日之久,而且最重要的,此刻看來這三日的工夫雖然花去,鬼先生卻似乎依然沒有什麼進展。

按他原先的想法,當日鬼先生第一次接觸這個星盤的時候,便引發了星盤異變,該當是對這件寶物頗有幾分心得才對,只要經過數日參悟,便不難參透其中奧秘。誰知這三日之中,他守在鬼先生身邊,只看著鬼先生將這件上古神器翻過來倒過去看個不停,別說看得爛熟了,鬼厲甚至覺得鬼先生應該是將那些玉盤中央不住滑行的小玉塊上的古字都一個個記住了才是。

然而,鬼先生卻顯然陷入了某種窘境之中,又或者說,在參悟這件寶物之上,鬼先生是遇上了極大的難題,數日之下,毫無寸進。

鬼王居住的石室相比起狐岐山洞窟內其他人的石室自然是要寬敞了許多,且分為兩進,外側較大的一間是鬼厲與鬼先生參悟星盤的地方,內側較小的自然就是鬼王的臥室。雖然鬼王不在,但這三日來鬼厲與鬼先生都沒有踏進內室一步,以他們二人的道行,莫說三日三夜,便是十日十夜不睡,也盡可以支撐的住。

只是最難熬的地方,仍是「等待」二字。

三日來,鬼厲寸步不離這間石室,猴子小灰自也待在這裡,不過猴性好動,這三天不挪地方,可把小灰給憋壞了。只見此刻鬼厲與鬼先生二人仍是大眼瞪小眼地望著那件星盤寶物,三日下來,他們也都懶得去理會小灰了。

小灰在這間石室裡東跑跑西竄竄,三日下來也早就將每一個角落都看得熟悉了,這時牠跳上了鬼王平日裡的那張大書桌,換了平日鬼王宗上上下下可沒有一人膽敢如此,但此刻天高皇帝遠,居然也沒人來管牠。

小灰百無聊賴,在大大的書桌上一會躺下,一會又爬起,一會手舞足蹈,一會又四腳朝天,到了最後,終究獨自一個太過無聊了,只得又訕訕坐起,伸手不停抓著腦袋,嘴巴裡發出低低的「吱吱」聲,四處張望,想要找點樂子。

這間石室雖然寬敞,但也沒有大到誇張的地方,所以很自然的,牠的眼光看到了內室。小灰撓了撓腦袋,回頭向鬼厲那邊看去,只見鬼厲滿臉陰沉,看去頗有幾分戾氣浮現在臉上,顯然心情大大不好,而鬼先生則是聚精會神地研究著手中那件散發出淡淡白色柔和光芒的星盤,間中偶然抬眼,也是看了鬼厲一眼,便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那二人顯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星盤之上,就算多出的一點警惕之心,最多也是看看對方而已,沒有人多管這邊的猴子哪怕一星半點。小灰聳了聳肩膀,嘴巴一撇,「嘖嘖」嘟噥了兩聲,尾巴搖晃了兩下,轉過了身子,向那間內室看了一會,隨後從書桌上跳下來,慢慢走了過去。

鬼王的居所石室中擺設並不奢華,相反十分簡樸,顯示出這裡的主人並不在意世俗的奢華享受,外間如此,內室也是如此:一座木床,一張圓桌,三把圓凳,周圍石壁上掛著四幅字畫,第一幅是山水寫意,淡墨留白,頗有出世之意;第二幅是花鳥迎春,鳥飛花上,春意盎然;第三幅畫,畫的是叢中臥虎,意境卻又與前兩幅不同,虎氣凜然,威勢凜冽,赫然有雄視天下之意。

小灰自然是不懂什麼字畫意境的,什麼山水花鳥,在猴子眼中如白布無異,倒是第三幅臥虎之畫,虎威凜凜頗為逼真,小灰初見還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齜牙咧嘴對著牆上那隻老虎做了個鬼臉,「呸」了一聲吐了口口水。

這三幅字畫一字並排掛在內室石壁上,彼此相映,雖然畫中意境大異其趣,但看去居然隱有一分和諧,自成格局。而與這三幅畫相對的,在另一側的石壁上,卻只孤零零掛著一幅畫。

畫中並非山水,也非花鳥,而是一位美麗婦人,這畫卷乃是工筆之畫,極盡精細之道,那美麗婦人身上小到戒指、耳釘,竟也逼真至極,更不用說面上端莊秀麗的容貌了,令人看去不由得自生愛慕之心,可謂是世所罕見的畫中珍品。

只是在人雙眼中的畫中珍品,在猴子三隻眼裡,自然就要大大的打上一個折扣了,小灰看去毫無驚艷動容的表情,瞄了幾眼,又回頭去看那隻老虎的畫像了。不知道在猴子眼中看來,真正的好畫是什麼樣子的,或許該當是惟妙惟肖地畫上幾隻猴子麼?

猴子到底喜歡畫的什麼人們自是無從得知,不過此刻小灰最關切的顯然還是那幅畫著叢中臥虎的畫卷,牠三隻眼睛眨了眨,跳到畫卷下方抬頭向畫上看去,那畫中之虎威風凜凜,功力也是非同小可,筆力雄健,幾有猛虎破畫而出,仰天長嘯,萬獸震服之感。

小灰看了好久,忽地又轉頭向外面看了一眼,卻見外間那裡鬼厲與鬼先生的身影都已經被石壁遮擋住了,看不到內室的情景,而過了這麼長的時間外面也沒有動靜,顯然仍是無人注意到小灰的動靜。

猴子回過頭來,伸手抓了抓腦袋,片刻之後,像是突然下了決心,縱身猛然一跳,竟是從地面高高躍起。這三幅畫卷本都是掛在石壁之上,下面除了石壁之外並無桌椅等可攀爬之物,一般來說普通猴子等畜生是搆不著的。只是小灰又豈是普通的猴子了,這一躍之下,居然就跳到畫卷頂端,猴爪一伸,便輕輕鬆鬆將這幅畫卷取了下來。

只是畫卷頗長,隨著小灰身子落下,收勢不住,發出了「啪」的一聲響聲,掉在了地上。

這一聲響動雖然不大,但外面那兩人都是何等人物,登時便驚動了他們,片刻沉默過後,鬼厲在外面的聲音傳了過來,略帶疑惑地叫了一聲:「小灰?」

「嗦嗦、嗦嗦……」

隨著一陣拖地怪異的聲音,在鬼厲與鬼先生二人的目光注視下,灰毛猴子從鬼王石室的內室中跑了出來,同時手上抓著一幅畫卷,另外有大半的畫紙散落開來,拖在地上,被牠從內室中拖到鬼厲面前。

鬼厲與鬼先生都是呆了一下。

小灰手上緊緊抓著那幅畫,跑到鬼厲跟前,口中「吱吱吱吱」叫個不停。

鬼厲皺著眉頭,伸手將那幅畫拿了過來,展開一看,卻是畫工精巧,筆力雄健的叢中臥虎圖,他上上下下打量兩眼,看向小灰,道:「你拿這幅畫做什麼?」

小灰蹦了起來,手舞足蹈,面上神色大是興奮,雙手揮舞,或指畫中猛虎,或虛空畫了個奇怪的圖案,不一會又手指北方,忙得不亦樂乎,只把在旁邊的鬼先生看得眼花繚亂,他雖然學識淵博世所罕見,但對於這隻三眼猴子的猴語,自是一竅不通,滿腹疑問之下,只得轉眼向鬼厲看去。

誰知看鬼厲面上神情居然也有幾分錯愕,看著小灰的動作以及不停發出吱吱的叫聲,鬼厲又向那畫中看了一眼,遲疑了一下,道:「你……莫非是覺得這畫裡的東西很像大黃,所以想把這幅畫帶走,日後送給大黃?」

小灰立刻頻頻點頭。

鬼厲雖然此刻心情不好,但仍是有點忍俊不住,這畫中猛虎栩栩如生不假,但虎威雄烈,就算是臥伏草叢,也凜然生威,豈是大竹峰上那隻雖然毛色光鮮但奇懶無比、好吃貪睡的大狗可比的?更何況,鬼厲看來看去,委實是看不出這隻猛虎到底有哪一點和大黃相像的地方。

看來猴子的眼光與人類果然是大不相同的!

不過錯愕好笑之後,鬼厲卻也想起了在千里之外的大黃,還有那一座在回憶中帶著溫暖的山峰,片刻沉默之後,他嘴角有淡淡笑意,面上神情也柔和了許多,低聲道:「這幅畫是鬼王宗主的,眼下不好拿走,不過你放心,回頭我替你向他要來就是了。」說著,他手上輕輕將這幅叢中臥虎圖捲起,放在了一旁。

鬼先生忍不住問了一句:「大黃是誰?」

鬼厲頓了一下,隨後淡淡看了鬼先生一眼,道:「一隻狗。」

鬼先生一窒,一時說不出話來,隨後咳嗽了一聲,也不言語,便把目光轉回了面前的星盤之上。鬼厲摸了摸小灰的腦袋,輕聲叮囑了牠兩句,無非是叫小灰不可再四處亂跑的話,便也將注意力轉到了星盤之上,畢竟在他心中,參悟星盤才是眼下的頭等大事。

小灰在他二人身邊坐了一會,很快又無聊起來了,其實這也不能怪牠,換了誰在這兩個人身旁待了三天三夜卻只是看他們做著同樣一件事,也都是會煩的,更何況是天性好動的猴子?

這時,鬼先生似乎發現了什麼,忽然指著玉盤中央那些移動的小小玉塊對鬼厲道:「我看這件寶物的關鍵處,便是在這些不斷滑行的玉塊之上。」

鬼厲緩緩點頭,顯然心中也是同意這個看法,但眉頭隨之輕輕皺了起來,道:「但我們看了三日,卻仍是沒看出這些玉塊為何能自行滑動,不知先生有何高見?」

鬼先生沉吟片刻,道:「你可曾覺得,這些玉塊的滑行軌跡,與天穹星斗運行頗為相似?」

鬼厲身子一震,隨即緊緊盯住星盤,半晌之後擊掌道:「果然有幾分道理。」

鬼先生道:「其實老夫也沒有什麼把握,但感覺的確如此,只是縱然這些玉塊滑行為天穹星斗,但仍有許多勘不破之謎團,老夫以為,若要參悟這件寶物的最緊要處,當是在這些玉塊上的古字之上。」

鬼厲緩緩點頭。二人不斷交談,互相問答,很快便再度沉浸到這件星盤寶物之上,在他們二人身旁的小灰坐了半晌,又轉身離開了。

石室之中,不斷傳來鬼厲與鬼先生不時響起的輕聲低語,小灰東張西望了片刻,百無聊賴之下,又悄悄走進了內室。

剛剛被小灰從牆壁上扯下畫卷的石壁上,露出了幾分痕跡,與周圍石壁有淡淡顏色差異,看來這幅畫掛在這裡也有一段時日了。只是這內室之中,除了石壁上的四幅畫,便只剩下木床桌椅,亦再無什麼有趣的東西了。小灰東摸摸西蹭蹭,不久之後又無聊起來。

就在牠實在是無聊到極點時,忽地三隻眼睛猛然一亮,像是發現了什麼,隨即連蹦帶跳,整個身子突然跳到鬼王的那張木床上,也不管弄髒了床上被褥,居然就在上面打滾翻騰起來。這石室中擺設雖然簡樸但卻十分乾淨,想來鬼王自也是個喜愛乾淨的人,不知若是他回來之後看到這一幕情景,會不會氣得七竅生煙。

不過此刻小灰是不會去管那麼多的,反正眼下沒人管著牠,牠自顧自在床上鬧騰、蹦跳之間,忽地似乎在這張床上的某個角落碰到了什麼東西,整張床突然震動了一下。

隨後,在床緊靠的石壁上,竟是悄無聲息地裂開了一條大縫,然後慢慢無聲地向兩側退開,露出了一個可容一人進出的大洞。

小灰早在床震動的那一刻,已然感覺到了什麼跳了下來,趴在地上眼中驚疑不定地看著,直到看見石壁上悄無聲息地露出了一個暗門,牠才慢慢站了起來,向暗門裡面看了一眼,卻見裡頭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但也沒有跑出什麼兇猛怪物來,而那神秘的黑洞,此刻看來倒似乎對百無聊賴的猴子有了幾分誘惑之意,似乎在向牠輕輕招手。

小灰抓了抓腦袋,回頭向後面看了一眼,外間石室那裡,鬼厲與鬼先生又陷入了一片沉默,看來又是一段漫長的參悟日子,三眼靈猴轉過身來,忽地咧開嘴笑了笑,做了個鬼臉,隨後輕輕躍起,卻是鑽入了那暗門黑洞之中,不消片刻,身影便消失在黑暗裡了。

一陣若有若無的風,從石壁上那個神秘黑洞中輕輕吹出。

帶著幾分淡淡血腥之氣!


一入石壁暗門,小灰在額頭正中的第三隻眼便隱隱金芒一閃,發出幾分異樣的亮光來,在這淡淡金輝之下,原本黑暗的洞穴也隱約看得清楚了。

僅容一人多高的通道,令人行走其上並非十分順暢,但是對一隻猴子來說,卻可以算是綽綽有餘,小灰帶著幾分冒險的刺激感覺,在這個通道中走了小半晌,隨後便感覺腳下忽地一沉,這通道卻是向下方拐了下去了。

通道兩側的石壁,隨著漸漸向下深入,也逐漸顯得有些潮濕起來,有些地方,甚至都有水珠在黑暗中輕輕滴落下來。寂靜之極的通道裡,只有小灰的身影在慢慢向前移動著,前方黑暗中,還不時吹來帶著異樣的淡淡血腥氣息的輕風。

這條下坡的通道並不陡峭,但卻頗長,小灰走了好久,算來應該是深入了狐岐山地底深處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小灰忽然停下了腳步,在前方遙遠的某個地方,忽然有一道淡淡的紅色光芒亮了起來。

猴子在通道中站了一會,似乎有些猶豫,片刻之後牠回頭向來路看了一眼,伸手抓了抓腦袋,像是遲疑是否要回去和主人說一聲,只是前頭那一點紅光,卻似乎像是誘惑一樣,輕輕閃爍著。

終於,猴子還是吱吱叫了兩聲之後,向前小心翼翼地挪動去了。

離那紅色的光芒越來越近,通道之中原先輕微的血腥氣息,也就慢慢變得濃烈起來,小灰面上的神色也漸漸變得有些緊張,伸出鼻子在空氣中聞了聞,眼中有些驚疑不定。不過到了最後,眼看那紅芒就在眼前,牠仍是向前去了。

終於到了紅芒跟前,原來這是這條通道的另一個洞口,小灰從這裡探出腦袋張望了幾下,一躍身跳了出去,片刻之後,牠已經置身於比剛才那條通道寬敞數倍的大道之上。

這條大道除了小灰進來的那個通道,另外居然還有一個通道連接,就在小灰跳下的通道旁邊,但黑沉沉的一樣陰沉無比,也不知道通向哪裡。而大道的另一側,則是一反剛才通道中的黑暗,大為光亮,尤其是紅芒閃動,在大道盡頭閃亮不停,看來剛才小灰在通道裡遠遠望見的便是這裡的情景了。

周圍仍是空無一人,即便是那光亮紅芒的盡頭,也只是光芒閃爍,並無什麼異聲。小灰聞了聞空氣,這裡的血腥氣,已經濃烈得像是化不開了。而片刻之後,小灰的目光忽地一凝,落在自己剛剛進來的那個通道入口上,原本青色的石壁,到了此處,竟變作了暗紅之色,而石壁上潮濕的地方緩緩滴落的水,在光亮中,赫然鮮紅之極,宛如鮮血。

一滴、一滴,緩緩的滴落!

小灰額間的金眼光芒漸漸亮起,注視了那血珠半晌之後,牠緩緩回過身,看著遠處那閃爍的紅芒好一會之後,猴子再一次的邁動腳步,向那邊走去。

紅芒詭異地閃動著,像是有靈性一般,輕輕吐息,徐徐擴展開來,將慢慢走來的猴子身影,淹沒其中。


這時已是深夜,雖然在狐岐山洞窟之內不能明顯的感覺到日夜更替,但在山洞之外,夜幕下的蒼穹裡繁星點點,星光閃爍,仍是像無數個過往日子一般灑向了人間,也在黑暗的光禿禿的狐岐山上,照亮了些許的地方。

星光之下,忽然從遠方飄來一個白色的身影,輕靈飄逸,看去似乎沒有絲毫的重量,像風中落葉一般,被山野之間的夜風吹送而來,緩緩落在了狐岐山山頂之上。藉著淡淡的星光,這白色窈窕的身影轉了過來,秀眉水目,冰肌雪膚,揮不去的一股淡淡妖媚令人怦然心動,流連在眉目之間,正是九尾天狐小白。

此刻,小白蛾眉輕鎖,面色也少見的有幾分沉重,她站在狐岐山山頂之上,夜風習習吹來,周圍光禿一片,沒有一點樹木可以遮擋風力,直把她的衣袍吹得飄舞不定,更顯露出她豐腴誘人的身姿。小白緩緩向四周看去,如今的狐岐山上,到處都是亂石沙礫,不要說樹木了,竟是連一株雜草也沒有。

看著這一派荒涼景色,誰會相信不過數十年前,這裡還是山清水秀的地方呢?

別人不知道,小白卻是知道的,因為狐岐山方圓一帶,正是狐妖一族祖輩發源生活之地,她自小也是在這裡長大的,這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對她來說,都不同於其他地方。

只是,那一切不知何時,都詭異的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面前這一片荒涼。

小白慢慢蹲了下來,伸出白皙手掌,從地上輕輕抓了一把泥土,不,應該說是砂土,狐岐山上土地龜裂,剩下的只有沙礫了。堅硬的沙石在嬌嫩的手心散開,小白仔細地看著手中的砂土,雙目中異芒閃動,似乎要從這小小的沙礫中看出些什麼來。

過了片刻,她緩緩合上手掌,握成拳頭,向下輕輕鬆開,沙礫從她指縫之間悄無聲息地滑落,但在半空之中,就被從遠方吹來的夜風刮走了,在星光下反射出淡淡的一絲亮光,消逝在夜幕下黑暗的遠方。

這裡的沙礫,和其他地方的並沒有兩樣。

小白緩緩站了起來,抬起頭仰望著漫天繁星,星光灑落在她的身上,似溫柔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身軀,安慰著她。

她蛾眉微皺著,沉思了許久。

突然,她雙目猛然一睜,似乎想到了什麼,但接下來卻不見她做什麼大動作,反而是頗為奇怪的突然抬起腳來,像是俗世人間小姑娘生氣撒嬌時的動作一樣,重重向地面踩了一下。

「噗!」

低沉的悶響,在夜風中響起,隨風飄盪開來,一陣煙塵泛起,又在風中輕輕落下。片刻之後,忽然從小白的腳下地面中,「劈里啪啦」傳來一陣怪異的聲音,連綿不絕,竟是響了小半盞茶之長的時間,然後才漸漸平復下來。

小白嘴角一斂,白色的身子忽如浮萍一般裊裊升起,如被風托起一般,曼妙無比,但她一雙眼眸水盈盈的目光,卻只是盯著腳下地面,片刻之後,她身在半空,忽地袖袍一展,卻是向地面拂了過去。

這一拂勁道居然不小,連夜空中也頓時響起了幾聲破空銳嘯之聲,當袖袍拂過地面,頓時只見砂飛石走,煙塵亂舞。而在半空中的小白也沒有停頓,袖袍連續向下揮舞而去,連續拂了七次之後,地面上煙塵已然成了一條灰色的小小龍捲風,其中滿夾著碎石沙礫,急速旋轉,在夜幕星光之下席捲而上。

小白輕嘯一聲,身形猛然又拉高了一丈有餘,星光之下,她白影飄飄直如仙子,令人炫目處又別有一番誘人心魄的美麗。隨著她身影升高,那束沙礫組成的龍捲風登時也被一股無形之力猛然拉扯而上,但卻是向著小白的相反一方霍然吹出,那風速何等之快,不消片刻,這夾雜著無數沙礫的風柱已經完全落向了遠處,黑暗中不斷傳來轟鳴之聲,想來都是那些石塊砸在地面上的聲音。

而在小白腳下,原來的狐岐山山頂之處,卻是出現了一個寬六尺,深卻達丈餘的大洞,小白舉手投足之間便在堅硬如鐵的山峰挖出如此一個大洞,這份道行已是驚世駭俗了,不過若以她千年道行的九尾天狐來看,倒也不算是出人意料。

只是小白顯然並非是深夜無聊跑到這山頂上挖洞的,從半空中徐徐落下,她一雙眼眸便再也沒有離開過這個洞穴,白色的身影直接向這個深坑裡飄了進去。一旦進入深坑,小白的身子下降速度便頓時變得極慢,似乎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在她腳下托著她身子一般,而她也緊緊盯著這個大坑的坑壁,藉著天上淡淡星光,凝神看去。

白皙的纖纖素手,按在粗糙的石壁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有種異樣的感覺,但小白卻渾然沒有注意到這些,她只是順著自己的手掌,順著自己身子的緩緩降落,仔細地看著坑壁上。

映入眼簾的,是青灰色的石壁,粗糙而堅硬,觸手處也冰冷無比。接著,隨著小白的身子慢慢下降,她的目光也緩緩下落,下降了一尺,依然是青灰色的岩石,沒有絲毫的變化,和上方以及這世上隨處可見的山脈岩石一模一樣。

她繼續在下降,白皙的手掌扶在岩壁上,輕輕落下,兩尺深的地方,仍是一樣的青灰色堅硬岩石。

三尺……

四尺……

五尺……

沒有任何的改變,依舊是那麼堅硬的岩塊,冰涼的感覺似乎已經傳承了千萬年,到如今突然得見天日,從岩壁粗糙的表面,冷冷地散發出來。

小白的面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身子依舊在輕輕下落著,片刻之後,忽地,她的目光一亮,身子隨即在半空中一震,停了下來。

在距離地面六尺之深的岩壁上,在她白皙手掌的旁邊,終於,堅硬的岩石上出現了第一次的異樣。

一道淡淡的紅痕,如細小的血絲,出現在石塊之上。

小白緊緊盯著這道細小的紅痕看了許久,忽地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隨後身子又徐徐向下落去,她的目光仍然繼續緊盯著石壁。果然,隨著她的身影漸漸下降,在她的眼前出現了更多的異狀,原本應該是越往下越堅硬而青灰之色的岩石,此刻呈現出來的卻是越往下石壁之上的細小裂紋竟是緩緩增多,而石塊的顏色也逐漸加深,慢慢轉紅,那紅痕越來越多,顏色也越來越深,到了一丈多深的坑底之後,小白緩緩轉身看去,在她眼前的,赫然已經是一片殷紅如血色的岩壁,粗大的裂縫隨處可見,而在她的周圍,岩壁中再不是冰冷的氣息,而是散發出一股濃烈的血腥氣。

那一股觸目驚心的血紅,那一種將欲噬人的可怖!

小白眼中流露出掩飾不了的厭惡,冷哼一聲,身形一動,白色的身影沖天而起,飛出了這個洞穴,落在了深坑的旁邊地上。夜幕中的星光灑下,重新落在她白色的身影上,如水一般,洗去了剛才那如惡夢一般的情景。

小白臉色淡然,深深呼吸了一下,迎著遠方吹來的夜風,仰首看天。片刻之後,她忽地冷冷一笑,低聲自語道:「千百年了,總是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要做些蠢事出來,到底下場如何,我們就一起看看吧,嘿嘿嘿嘿……」

冰冷的笑聲在夜風中輕輕飄蕩,隨風而去,不知飄向了世間哪一個角落,而夜幕下,星光裡,那一個白色的美麗身影,依舊佇立在群山之頂,迎著風兒,帶著幾分遺世驚艷的美麗,孤單而寂寞地站著。


這一個深夜,似乎同樣的還有許多人也睡不著,像是什麼事情縈繞在心頭而有莫名的情懷一般,人總是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狐岐山洞窟之內,鬼厲與鬼先生依舊聚精會神地參悟著星盤,他們已經到了頗為關鍵的時候,以鬼先生之淵博學識,居然已經勉強推斷出了幾個玉盤之上的古字,雖然說暫時並未參透星盤奧秘,但顯然已經比之前要好得多了。

而鬼厲在這份緊張之中,忽地心中若有所覺,目光從星盤上離開了片刻,看了看周圍,只見身旁空蕩蕩的,小灰也不知道又跑哪兒玩去了,又或是找了個地方睡了吧!他眼角餘光一閃,落到了身邊已經捲成一卷的圖畫上,沉默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麼,嘴角露出了淡淡一絲笑意。

只是這笑意雖然溫暖卻消失得很快,他輕輕甩了甩頭,像是拋開了什麼此刻不應該去想的事情,隨後又鑽到了那件深奧無比的星盤之中。

在狐岐山山腹內的另一個地方,寂靜的寒冰石室裡,煙氣輕輕飄蕩著。碧瑤依舊安靜地沉睡,而在她的身旁,鬼王默默地端坐著。

花白的頭髮從鬼王頭上垂落下來,提醒著年華已經老去,而身旁沉睡的人兒,更讓他隱隱心痛。這樣一個深夜裡,他卻如這十年中無數個夜晚一樣,沒有睡意。

他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黎明,等待著明天,也許,到了明天,真的一切都將改變!

他的手,沒有意識的握緊,抓成拳頭。


遙遠的千里之外,同樣寂寥寂靜的深夜。

高高的青雲山小竹峰上,夜風呼嘯,竹濤陣陣,陸雪琪從睡榻上緩緩坐起,這一夜,她不知怎麼就是睡不著。

輾轉反側,是為了誰?

她輕輕下了床,沒有穿鞋,就這般光著柔白的腳走在地面上,從腳底傳來了一陣涼意,這地面清涼如水一般。她走到窗邊,伸手推開了窗子,那漫天的星光如水波流動,頓時灑了進來,將她絕美的容顏映得更增了幾分光輝。

陸雪琪靜靜地凝望著天際繁星,一動不動。

這樣一個深夜裡,遠方的人,是不是也同樣是在星空之下呢?

那淡淡的星光,有沒有一樣灑在他的身上?

她靜靜地凝望著星空,再也沒有移動,就像是,她也在期待著什麼。

星光淡淡,卻彷彿永恆不變,看盡了人世滄桑,看破了恩怨情仇。

也許,明天會好的吧……

她在心裡,這般悄悄地想著。


明天,又會是怎樣的呢?

沒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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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4 12:33:1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凶猴~
紅色的光影閃爍不停,將巨大的空間照得如白晝一般,四周到處充斥著刺鼻的血腥氣息,一條寬闊的平台道路從洞口延伸出去,直到巨大洞窟的中間。小灰小心翼翼地從通道中走出,跳上了這個平台,牠弱小的身軀看起來在這個巨大的洞穴中顯得格外渺小。

顯然,這是一個和其他地方大不一樣的所在,就算是好動並好奇心強烈的小灰,此刻也感覺到了什麼,並沒有立刻向前奔跑而去,而是站在原地,三隻眼睛向四周看去。入眼處,到處都是一種紅色的基調,半空中紅影閃動,偶然在一片寂靜中會有所喧嘩,卻是一陣怪異的紅風掠過,而在小灰的腳下,平台上的踏腳土地,也顯露出一種詭異的暗紅。

小灰在原地向四周看了好一會,隨後慢慢向前移動,巨大的空間裡,此刻只有牠一個小小的身影在移動著,從高處閃爍不停的紅芒灑了下來,映著牠的身影,在牠的身後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影子。

就這麼慢慢向前走著,小灰不時轉頭東張西望,只是這裡的氣氛雖然十分詭異,但在小灰行進途中卻並無絲毫異樣事情發生。很快的,小灰來到了平台的盡頭。站在平台盡頭上,這裡的血腥氣已是最為濃烈,直有撲面而來之感,就算是小灰,也忍不住猴臉上生出厭惡之感,伸出手掌在鼻子面前扇個不停。

平台的盡頭,位於這個巨大洞穴的中間,下方就是深深的血池,小灰慢慢走到了平台邊緣,小心地趴在岩石上,探頭向下面望去。

出現在牠面前的,赫然是一個巨大的血池,裡面的池水鮮紅如血,並從血池底部不斷地冒出無數個小小氣泡來,在水面上迸裂,散發出濃烈的血腥氣。而在這些血水之中,卻有四隻巨大的靈獸,像是被禁錮了一般,大部分身體都浸泡在血水之中,看去都是有氣無力,疲憊不堪,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動不動。

突然,小灰的身子像是僵了一下,同時額頭正中的那隻眼睛,猛然亮了起來。

四隻靈獸中,一隻是似龍非龍的怪物,利齒獠牙,乍一看卻彷彿有三分豬形模樣,乃是蠻荒「燭龍」;另一隻獨腳巨軀,聲似雷鳴,浸泡在血水之中卻仍如小山一般,乃是東海「夔牛」。

這兩隻靈獸小灰從未見過,瞄了兩眼也就過去了,但剩下的兩隻卻是牠曾經見過的靈獸,一隻形如鳳凰,羽毛艷麗,隱有百鳥之皇的威勢,乃是當日在西方大沼澤中守衛天帝寶庫的靈獸「黃鳥」;而最後一隻靈獸,更是令小灰驚怒交集,正是當日跟隨在獸神身邊,獸神離世之後與小灰交好的凶獸「饕餮」。

其他三隻靈獸被困倒也罷了,反正小灰跟牠們也不是很熟,其中黃鳥還與小灰頗有些冤仇,小灰看了牠這般下場,多半還要跳腳高興鼓掌也說不定。但饕餮與小灰交情非淺,看著被血水浸泡的饕餮無精打采、有氣無力的模樣,小灰登時著急了起來,「吱吱吱吱」在平台上方大聲叫了起來。

這一叫,頓時打破了血池的平靜,四大靈獸俱非尋常畜生,雖然被這裡布下的詭異陣法禁錮,一身靈氣幾被吸蝕殆盡,但仍是幾乎同時都抬起頭來,向著上方看去。

遠離血池水面,高高在上的平台邊上,竟然出現了一隻猴子,向著下方大聲尖叫著。

其他三隻靈獸還沒反應過來,但饕餮已是一眼就認出了小灰,巨頭一轉,發出了一聲吼叫,只是這吼聲不過吼了一半,就後繼無力地低落下去了,顯然饕餮一身靈氣十喪其九,已是疲憊不堪。

小灰看到饕餮這般慘狀,更是惱怒之極,只是驚怒之下,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在平台上捉耳撓腮,急得團團轉。而在下方血池中,似乎其他的靈獸也看出小灰表現異樣,並非像是平日在其上施法佈陣的那些人類,一時間鳳鳴雷嘯,加上燭龍怪異的不知如何形容的「哼哼吼吼」之聲都傳了上來,其中大有懇求之意。

這被四靈血陣禁錮的四大靈獸,原本俱是強橫之極的天地靈獸,縱橫一方,從未將什麼放在眼中過,更不用說像此刻這般被迫哀求了。由此可以想像這四靈血陣的歹毒,即使是這些洪荒遺種天地靈獸,也是禁受不住被噬靈浸血的酷刑。

陣陣哀鳴傳來,小灰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忽地,牠像是突然下了什麼決心,一跺腳,竟是從平台上一躍而出。

這個舉動被下方四大靈獸看在眼中,登時一陣騷動,但只見小灰尾巴不停晃動,身形在半空中猛然折返回來,竟是如被風吹送一般,「啪」的一聲落在了平台下方的石柱之上。猴性最擅攀爬,雖然這石柱高聳,但其上仍是粗糙的很,到處都是突兀而出的岩塊,常人望之生畏,對猴子小灰來說卻是最好的落腳點。

只見小灰灰色的身影在石柱上迅速下落,數十丈高的距離,不消一會,牠已經從平台上爬下接近血池水面了。血水近在眼前,血腥氣更是聞之欲吐,周圍儘是紅色的水面,不住有氣泡從前後左右的水面下冒了出來,然後發出輕輕的響聲迸裂開去。

距離石柱最近的靈獸並非饕餮,而是身軀像小山一般巨大的東海夔牛,饕餮在夔牛的左前方,小灰抓著石柱向下張望了一眼,以牠的機靈,自然是不會想到去碰下方那可畏可怖詭異之極的血水了。

片刻之後,小灰像是看到了什麼,四肢都縮了回去,隨即雙腳在石柱上猛然一蹬,藉著這股衝力,整個身子跳了出去,這一跳居然足足跳了半丈多遠,正好落在夔牛冒出血水的肚皮上,隨後藉著這墊腳地方,又是奮力一跳,灰色的身影在血水面上掠過一道平滑軌跡,正好落在了饕餮唯一露出水面的頭頂。

「吱吱,吱吱吱吱……」

一落到饕餮身上,小灰立刻叫了起來,同時雙手在饕餮頭頂上裸露的皮膚到處摸索著,像是關切之極,欲看看老朋友到底受到了什麼傷害。而往日裡凶悍之極的饕餮此刻看去,似乎對小灰的來到也是十分欣慰,口中發出低低的吼叫聲,同時頭顱緩緩轉動著。

周圍,浸泡在血池中的其他三隻靈獸此刻都沉默了下來,不再發出聲音,只是默默注視著饕餮與小灰這裡。

小灰在饕餮頭頂堅硬的皮膚上摸索了一陣,停了下來,似乎有些困惑,一時搞不清楚這周圍的情況,蹲坐在饕餮頭頂,伸手抓著腦袋。不料就在此刻,小灰似乎一時大意,竟忘了饕餮不比夔牛,全身只有頭顱是露出血水的,留給牠站的地方並不大,稍稍一放鬆,不留神間,尾巴末梢竟是不小心落到了周圍的血水之中。

「吱吱吱吱吱……」

小灰像是被開水突然燙到一樣,猛然跳了起來,四周其他幾隻靈獸登時也是一陣騷動,低鳴聲不絕於耳,而在小灰腳下的饕餮自也是嚇了一跳,但牠托著小灰的腦袋又不敢亂動,生怕動得太過劇烈就將小灰給掀落到血水中了,只得低吼不停,同時兩隻銅鈴大的眼珠拚命向上翻去,想要看到小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模樣頗似人翻白眼的樣子,十分好笑。

小灰將自己尾巴抓了過來放在眼前,只見剛才那短短一小段碰到血水的尾巴,雖然並未是皮開肉綻,但居然有幾分焦灼之狀,倒似被火焰燙了一般。牠呆了一下,隨後鼓起腮幫,對著尾巴狠狠吹了幾口氣,不知是不是這樣一來,可以稍減疼痛感覺。

隨後,小灰鬆開了尾巴,小心翼翼地站好,又伸手拍了拍饕餮的腦袋,示意自己並無異樣,饕餮這才安靜下來,而周圍的其他三隻靈獸也平靜了幾分。

只是片刻之後,小灰的目光掠過饕餮以及其他三隻靈獸,看到他們俱是被有氣無力地禁錮在滿池的血水之中,頓時眼中憤怒之色大盛,剛才猴子尾巴不過那麼小小的觸碰一下血水已然這般厲害,這四隻靈獸竟被終日浸泡在血池之中,其所受折磨簡直是難以想像。

小灰眼中怒氣越來越盛,猛然在饕餮腦袋上跳了起來,口中「吱吱吱吱」叫著,同時伸手去拉饕餮,似乎想要將牠從血水中拉起來。看著小灰的動作,其他三隻靈獸又是一陣低低的哀鳴,同時饕餮也沒有隨著小灰的拉扯而站起身來,相反,牠巨大的頭顱在緩緩搖動著。

小灰呆了一下,吱吱叫了兩聲,似乎很是不解。

就在此刻,前方突然傳來一陣低沉雷鳴之聲,卻是夔牛發出的。小灰、饕餮以及其他兩隻靈獸燭龍、黃鳥同時看了過去,只見夔牛似乎想說明什麼,低吼了一聲之後,整個巨大的身軀竟是緩緩抖動起來,看牠的模樣,竟有站立起來的意思。

其餘幾隻靈獸都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夔牛,夔牛體形在四大靈獸中最為龐大,看來體力也是最好,只是看牠擻抖抖地掙扎了一會,身軀眼看就要半跪站起來的時候,突然,從牠們所在的血池上方,竟是出現了四道暗紅色的光柱,有如實質,頓時將四大靈獸籠罩在暗紅光影之中。而夔牛原本掙扎的巨大身軀,似乎頓時就失去了力量,如小山傾倒,「撲通」一聲再度倒在了血水之中,血花四濺,在淒厲之中隱隱還有幾分淒涼。

而其他被暗紅光柱罩住的靈獸,同時也都露出了痛苦之色,小灰站在饕餮的頭頂,暗紅光柱罩下,自然也將牠籠罩其中,但不知為何,大概是沒有對小灰下過禁制的緣故,小灰只是驚嚇了一下之後,便發覺自己並無異樣。

四道光柱,從高高在上的半空中射下,在籠罩了四大靈獸之後,很快的,在暗紅光影閃動之中,一縷縷細細的白色靈氣,從幾隻靈獸身上吸蝕而出,悄無聲息地向上方飄去。

見到這種情景,小灰自然是什麼都明白了,猛然抬頭,三眼圓睜,尤其是額間正中那隻金眼,更是金芒閃動,異輝流轉。那籠罩在四大靈獸身上的暗紅光柱,從下往上看緩緩由粗變細,漸漸升高,最後卻是從比半空中那個平台更高了十幾丈的一個懸浮於虛空中的怪鼎上發射而出的。

小灰緊緊盯著那只怪鼎,突然發出一聲尖嘯,雙足一蹬,身子已是離開了饕餮頭頂,直向夔牛躍去。其他幾隻靈獸紛紛盯著小灰,只見小灰身在半空滑行,但身軀赫然已生異狀,額間金目金光大盛,放射出刺目耀眼的光芒,而身軀內部更是傳來「咯咯咯咯」劇烈響聲,猶如骨頭都在顫抖一般。

丈餘距離,小灰一躍而過,落在夔牛巨大的身軀上時,牠身體已被一層金色光輝籠罩,身軀比平日大了一倍有餘,但這顯然並非結束,小灰幾乎沒有在夔牛身上停留,尖嘯連連中,牠又是猛然一躍,身軀再度躍上半空,這一次卻是向石柱躍去了。

而這一次在半空中的滑行,小灰身軀再生變化,從金色的光輝深處,突然又湧現出一層詭異的紅芒,與金光瞬間交織在一起,「轟」的一聲如雷鳴風嘯,三眼靈猴身軀暴漲,如傳說之中的蛻變,牠赫然已變身為身高丈餘的巨猴,三目赤紅如血,嘴中生出尖利獠牙,威風凜凜,煞氣大盛。

「噗!」

一聲大響,已經化身巨獸的小灰撲到了石柱之上,整根巨大石柱竟是顫抖不停。同時小灰更不遲疑,吼聲不斷,快速向上爬去。

數十丈高的石柱,此刻在巨猴手足之間,不過是短短距離,不消片刻,小灰巨大的身軀已然翻過平台,轟然落在地面之上,仰首看著半空中懸浮的伏龍鼎,巨猴以手捶胸,仰首大叫:「吼!……」

這聲威煞是驚人,一吼之下,直有風雲變色之感,原本巨大洞窟中的安靜,終於被徹底打破了。吼聲遠遠傳開,半空中暗紅光影一陣顫動,伏龍鼎上的光圈也是抖了一下,隨後那道道紅芒,似乎都有靈性一般,緩緩轉了過來。

面對著這詭異陣法與未知之物,小灰齜牙咧嘴,滿面凶悍之色,昂首大吼,片刻之後,忽地雙腳蹬地,剎那間巨大的猴軀騰空而起,十幾丈高的距離,巨猴轟然飛上,聲威可畏可怖,半途中紅影盡數退散,眼看就要撞上伏龍鼎。

只是四靈血陣畢竟非同小可,伏龍鼎在小灰眼看就要衝上的時候,突然在周圍出現了一層殷紅如血的光罩,小灰的巨軀撞上了這層光罩,如此巨大的衝力竟被化於無形,不得寸進,又落了回去。

而緊接著,四靈血陣已然開始反擊。

半空中無數暗紅光影紛紛聚攏過來,遠遠看去,伏龍鼎猶如一個詭異的紅色太陽,周圍盡數是萬道紅芒,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光幕。而在光幕之上,漸漸冒出了數百個紅色凸起,個個有三尺見方,片刻之後,「轟轟」之聲瞬間充斥了整個洞窟之內,這數百個紅色凸起竟是一起爆裂,從中射出如血泡一般怪異可怖的圓狀物體,如下雨一般從天而降,疾風暴雨般向小灰落下的身軀射去。

小灰仰天大嘯,吼聲如雷,周身金紅光芒越發熾熱,身軀甫一落地,便倒翻出去,身手之靈活幾如沒有絲毫重量。從半空中射下的詭異之物紛紛砸在平台地面之上,瞬間將堅硬的岩石地面腐蝕出一個個大洞,發出「絲絲」怪響,聽了令人驚心動魄。

這疾風暴雨般的攻擊才過,還不等小灰回氣,半空之中那可怖的光幕又生異變,巨大的紅色光幕上,再度凸起數十個凸起,但這一次每個俱是半丈之巨,且速度極快,根本不等小灰反應過來,那些巨大的新的凸起已然再度爆裂,從其中迸裂而出的並非剛才圓狀腐蝕怪物,赫然竟是一個個血紅的骷髏光影,或手持刀劍,或口噴毒液,更有噴火、冰凍等等怪物,不一而足,從半空中嘶吼撲下,張牙舞爪地撲向小灰。

這等可怖景象,直如地獄一般,巨大的洞窟之中此刻風急亂嘯,血池中的血水也是如沸騰一般滾滾不休,四大靈獸彷彿也極其憤怒,俱是仰首長嘯,吼聲連連。

平台之上,數十個巨大骷髏一起撲下,但小灰面對這等景象,面上凶悍之色竟不稍退,雙手握拳在胸口猛然一捶,張口大呼,不退反進,竟是對著前方潮水般衝來的骷髏大隊迎面衝上,化作灰色巨影,瞬間衝入血紅陣中。

「吼啊……」

巨大的嘶吼聲如驚雷炸響,撕裂人間,小灰衝入骷髏群中,左衝右殺,巨手狂揮亂舞,登時將面前幾個骷髏打的飛了出去,前頭一個骷髏剛欲揮刀砍來,小灰一拳打去,生生就將那刀刃反砍到骷髏頭頂之上,順便又飛起一腳,「咚」的一聲將這骷髏踢了老遠,直飛出平台,掉下了血池去了。

周圍骷髏怪嘯連連,紛紛圍上,似乎也根本不知畏懼,種種惡毒招法,一時從四面八方都向小灰巨軀上撲將過來,不過片刻之間,小灰身上灰色的毛髮已被燒出了五、六個傷口,其中更有一些已在瞬間發黑,顯然是有劇毒。

劇痛之下,巨猴卻彷彿更是凶性大發,回身一掌打去,如雷電轟鳴,巨大風聲席捲而過,轟隆隆巨響之下,生生將三個骷髏的腦袋打得掉在地上,還兀自轉了幾圈,剩下的無頭身軀,向前衝了幾步,才頹然摔倒。

這一輪下來,小灰剽悍無比,已然將數十個骷髏廢了一半,但身上掛彩的地方也不少,只是這些傷口似乎更是激發了小灰的凶悍,額間之目血芒大盛,大吼一聲,衝著剩下的骷髏又撲了上去。

那些骷髏自也是悍不畏死地衝了上來,小灰衝到陣中,抬腳就先將旁邊一個骷髏踹的是四分五裂,隨後背後突然一痛,後面一個手持大刀的骷髏怪叫連連,將刀深深砍進了小灰背上,小灰一聲大吼,硬生生一個轉身,背後血光四濺,鮮血飛濺出來,那骷髏似乎也怔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小灰巨手一把抓住那個骷髏,吼叫聲中,用力一拋,遠遠地擲了出去,生生砸在遠處堅硬的洞窟石壁上,頓時粉碎。

來不及去眺望戰果,小灰眼中凶芒更盛,返身撲去,旁邊一隻骷髏手持長槍捅來,小灰看也不看,徑直一伸手就將這骷髏手中長槍抓住,扯了過來,不料那骷髏也是凶悍,手持長槍死也不放,整個身子被帶了過來,半空中還想不斷刺向小灰。

小灰更是惱怒,手抓長槍突然伸到頭頂,如蕩風車一般猛然旋轉開去,「嗚嗚嗚」風聲頓時響起,那骷髏被長槍帶著反倒成了小灰手中一件其長無比的兵刃,登時將附近十幾個骷髏打到飛了出去,平台雖然寬敞,但對小灰和這些骷髏此刻巨大的身軀來說,簡直和圓桌無異,這一下頓時紛紛跌出平台,向血池中掉了下去。

「噗咚、噗咚」,響聲連綿不絕,十幾個骷髏盡數落入血池之中,多數還在掙扎,看樣子似乎仍要完成使命,再回到平台上與那隻凶猴決一死戰。只是還不等他們在血池中停穩,忽地幾個巨大的身軀陰影已經出現在他們面前,此刻四靈血陣忙於與小灰鬥法,對四大靈獸的暗紅光罩已然撤銷,這些靈獸雖然早已靈氣空虛,但千萬年的強橫靈獸,又豈是等閒之輩。

「啪啪啪啪」,脆響聲不絕於耳,四大靈獸雖然不能像往日一般縱橫睥睨,但巨大的身軀仍在,直接靠了過去,碾壓了一圈,便將十幾個骷髏壓碎了大半。這些日子以來這些靈獸委實被欺迫得緊了,心中怒氣非同小可,壓了又壓,直壓了七、八次氣喘吁吁,似乎還不解恨的樣子。

而僥倖一兩個跌得地方比較偏遠逃過碾壓的骷髏,正要划水逃走,卻見那些靈獸猛然轉過頭來,一個個張開血盆大口,竟是直接將它們咬住,生生吞了下去。

底下血池中幾隻靈獸一吐心中惡氣,高處平台上的惡戰也仍在繼續,十幾個骷髏被打到下面,平台上只剩下三、四隻骷髏,對著小灰砍劈不休。不過對小灰來說,這些更是不在話下,蹂身撲上,東砸西踹,登時就廢了幾個,只剩下一個骷髏仍是惡狠狠撲了過來,小灰凶性大發,對砍來的刀看也不看,大吼一聲撲了過去,將骷髏一掌打倒,張開大嘴一口咬在骷髏頭上,尖利獠牙也刺了進去。

那骷髏搖晃了兩下,頓時碎裂開去,小灰站起身來,環顧四周,得意之極,仰首對著天空那只伏龍鼎大聲吼叫,雙手握拳捶著胸口,猖狂至極。

半空中的四靈血陣似乎沒想到小灰竟是如此強悍,有那麼片刻的停頓,但隨即紅色光幕再度亮起,這一次卻是光芒內斂,伏龍鼎上紅芒緩緩流轉,古鼎鼎身之上的那張惡魔面孔忽然雙眸閃爍,直如活了過來一般,猙獰之狀難以言表。

只是雖然伏龍鼎凶戾之氣大盛,但如光匕一樣緊緊釘在惡魔面孔之上的乾坤鎖,卻似乎絲毫不為之所動,任憑伏龍鼎上紅芒幾度衝擊,仍是如釘子一般刺在惡魔額間,令周圍血氣無法聚攏。

就在這伏龍鼎血芒回攻的時候,周圍剛才還大戰一場的氣氛倒是出現了短暫的喘息機會。小灰巨大的身軀站在平台之上,對著懸浮在半空中伏龍鼎高聲吼叫,大有挑釁之意,誰知伏龍鼎似乎突然沒了聲音,一點沒有反應。

小灰凝目看了一會,額間金目金光閃爍,忽地身體一頓,似乎看到了什麼,低吼一聲,隨手抓過旁邊碎裂在地的一具骷髏,直向半空中的伏龍鼎拋了過去。

骷髏剛到伏龍鼎周圍,便仍如前次小灰衝擊的時候一般,被一層紅色的光罩給擋下了,小灰在地下怒吼連連,撿起手邊散佈的碎骨,連續不斷地向伏龍鼎扔去。

破空銳嘯之聲不絕於耳,聲聲越發尖利,小灰此刻變身之後的勁道何等厲害,半空中伏龍鼎的光罩雖然守得四平八穩,但不知怎麼的,似乎伏龍鼎本身靈力都大部分內斂回去對付那條小小的光柱了,外圍的這面光罩剛開始還紋絲不動,到後來居然有些搖晃起來了。

站在下方的小灰看得真切,頓時信心倍增,怪嘯連連,頓時碎骨如雨,紛紛從下方扔了上來,重重砸向那暗紅色的光罩。

自從四靈血陣佈陣之後,只怕從未有過今日之狼狽景象,尤其面對的敵人,居然還是一隻猴子,雖然小灰並非普通猴子,而四靈血陣本身也有乾坤鎖之重大內患,但若是鬼先生等人看到了這幅情景,想必一定會氣得吐血罷!

眼看著在小灰古怪之極的碎骨攻勢之下,伏龍鼎外圍的那層光罩左支右絀,險險已支撐不住,而伏龍鼎鼎身之上,一陣陣的血氣紅芒卻仍是不停地衝向那張惡魔面孔,顯然對伏龍鼎來說,似乎更重要的反而是衝擊那白色的乾坤鎖。

就在這關鍵時刻,平台上扔東西扔得不亦樂乎的小灰忽地一怔,身子前後左右地面之上,不知何時竟然空無一物了,剛才那麼多的碎骨,居然都被牠扔了出去。小灰怒吼一聲,抬頭看去,只見自己彈盡援絕之後,上面那層光罩得到了喘息之機,已經有慢慢再度平穩下來的趨勢。

小灰跺腳怪叫,大為憤怒,猛然間恨恨用手砸向地面,牠此刻力道何等之大,地面雖然堅硬又豈能擋牠凶猴一擊之力,頓時亂石飛舞。

突然間,小灰三隻眼睛一亮,伸手在地上一陣狂打,頓時轟隆隆嘩啦啦亂響聲中,亂石橫飛,小灰更不遲疑,當場就搶過這些大塊碎石,再度向天上伏龍鼎扔去。

石頭堅硬,還勝過那些骷髏碎骨幾分,剛才碎骨攻勢變作此刻的碎石風暴,勁道又增三分,且彈藥無窮無盡,直如暴風驟雨一般洶湧澎湃呼嘯而來,那剛剛有些穩定的光罩登時亂作一團,「轟轟轟轟」亂石轟炸之下,終於在發出了一聲脆響之後,紅色光罩頹然散去,露出了伏龍鼎真身。

站在平台上的小灰看得真切,一聲興奮大吼,就連血池之中的四大靈獸,也看得興奮起來,吼叫連連。

小灰更不遲疑,一把搶過身旁最大的一塊巨石碎塊,足足有一個人的大小,大叫一聲,重重向伏龍鼎拋了上去。

這巨石快如閃電,夾帶無比威勢,直衝而上,半路上沒了光罩遮擋,片刻之後,終於是硬生生直接砸在伏龍鼎鼎身之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伏龍鼎鼎身劇震,遍佈其上的紅芒頓時大亂,而聚集在惡魔面孔周圍的血氣也倒流而回,原本平穩懸浮半空的古鼎,終於是被小灰打的是傾斜了幾分,亂了陣腳。

不過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伏龍鼎上紅芒瞬間盡數亮起,整只古鼎幾乎變作紅色,一股巨大而詭異的神秘力量,終於再度出現了,而像是與之呼應一般,伏龍鼎上的那把乾坤鎖光匕,也突然大放光芒。

濃烈的血腥味瞬間鋪天蓋地,整個巨大的洞窟開始全部震動起來,四面石壁上原本就有的巨大裂縫中紛紛有亂石跌落,如惡魔驚醒,血芒暴漲,從半空中猙獰地凝視著下方那隻猖狂的巨猴……


這震動從微小迅速變大,瞬間變作一股狂暴的力量震撼了整座狐岐山山脈,遠離血池的地方,鬼王宗洞窟裡再度被一股絕望的恐懼所籠罩。

在鬼王石室,鬼厲與鬼先生猛然抬起頭,前所未有的濃烈血腥氣連他們這間石室也充斥了這個味道,地面在劇烈的顫抖著,而在他們最初的驚愕過後,在他們面前的星盤,像是突然又受到了什麼神秘力量的召喚一般,終於再度發生了異變。

星盤之上所有的玉塊古字瞬間盡數亮起,柔和的白光轉眼間已亮得令人無法目視,而一面面小玉塊滑行的速度竟是突然間快了十倍不止,猶如閃電一般在星盤中央呼嘯而過,似乎天數命運,都在轉瞬之間,劇烈地發生了變化。


更遠處,寒冰石室之內,劇烈的地震與四周石壁上紛紛落下的碎石也和之前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這股猶如世之末日一般的情景中,鬼王卻緩緩站起了身子,面上出現了奇怪的表情,似狂喜,似激動,似凶戾,似飢渴,聲音也轉為低沉嘶啞,低低地迴盪在空蕩蕩的石室中。

「這一天,終於來了麼……」


而在狐岐山山頂,小白迎風佇立的身影也突然一震,腳底傳來了陣陣顫動,她沒有感覺錯,是整座狐岐山山脈都在顫抖,萬年以來從未有過的景象,在今日發生了。

她冰冷的面容上掠過譏嘲的笑容,忽地振衣而起,白影飄飄,卻是向山下掠去,看那方向,正是鬼王宗洞窟的入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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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4 12:33: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妖物~
地面在劇烈地顫抖著,四周亂石紛紛墜下,而星盤則綻放出璀璨的萬道光芒,將整個鬼王石室照得通徹發亮。空氣中,難聞的血腥氣撲鼻而來,濃烈的氣味幾乎使人以為自己浸泡在一個血腥的海洋之中。

鬼厲並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發生了這種異變,但是在最初的驚愕過後,他猛然醒悟,轉身大喊了一聲:「小灰!」

喊聲頓時遠遠傳了出來,不久之後石室中傳來了他呼喊聲的回音,隨即又被一陣更加劇烈的顫抖聲、震動聲壓了過去,隆隆聲中,頭頂上飛塵四散,落下的石塊也越來越大。

可是並沒有回答,那個熟悉的「吱吱吱吱」叫聲並沒有傳來,鬼厲面上浮現出焦急之色,微一沉吟之後,目光已是盯向了內室。旁邊,鬼先生不知何時也移了過來,黑紗蒙面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但他此刻說話的口氣,似乎並不如何慌張,反而是在奇怪的平靜中,隱隱透露出一股興奮。

「你的那隻猴子,應該是在裡面罷!」鬼先生在鬼厲身邊,這麼淡淡地說道。

鬼厲看了他一眼,更不遲疑,身子一動,已然掠進了內室之中,隨即身子一僵,站在原地,空蕩蕩的內室中,石壁上那個黑暗的暗門彷彿一個深沉的黑洞,冷冷注視著他。

身後,亮光猛然移來,卻是鬼先生手中拿著那不斷放射出耀眼光輝的「星盤」跟了上來,當他看到牆壁上那個暗門的時候,也明顯怔了一下,看來也是沒有想到此處的石壁會突然開了一個暗門,又或者也許他知道這裡的暗門,但沒想到居然會開啟,一時間竟也沒有說話。

他們二人都是道行高深之人,只在這內室中站了片刻,都已經感覺到周圍這股濃烈的血腥氣源頭就在這黑漆漆的暗門之中。

鬼厲面色轉冷,深深看了鬼先生一眼,鬼先生則是眼中目光閃動,遲疑了片刻之後,淡淡道:「你莫看我,這些日子來我可寸步也沒離開過你眼前,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鬼厲冷哼一聲,心中雖然滿是疑團,但此刻周圍地震越來越是厲害,而失蹤的小灰顯然就是從這個洞口走掉的,無論如何,眼下也並非追究的時候。他當機立斷,冷然道:「我們進去。」

鬼先生眉頭一皺,似乎頗有幾分遲疑與猶豫,剛想說些什麼,卻只見鬼厲身形一晃,已是衝進了那暗門之中的黑暗裡了。

鬼先生站在原地默然片刻,看了看手中閃爍的星盤,又看了看那扇暗門,忽地輕歎了一聲,道:「人算不如天算啊,居然叫一隻猴子壞了大事……」

說罷,他搖頭低聲苦笑一下,黑色的身影也隨之飄起,掠進了石壁上的暗門。

石壁暗門中的通道狹窄而漫長,隨著鬼厲的快速深入,地勢逐漸向下,周圍也開始變得潮濕起來,但最令人厭惡的,便是越向下深入一分,周圍惡臭的血腥氣便又濃烈一分。

鬼厲此刻人在通道之中,周圍堅硬的石壁也在劇烈顫動著,若是普通人走在這裡,真有種兩側石壁會不會坍塌下來從而活埋其中的恐懼,不過鬼厲的臉上此刻是完全看不到這種憂慮,只見他的身影越行越快,沒有一會功夫,便已經到達了通道的另一側洞口,落了下去,抬頭一望,正前方就是那此刻已經變得狂亂閃爍的紅色光芒和一條被紅影包裹住的長長平台,而從平台遠處的方向,更傳來一陣隱約但熟悉的嘶吼咆哮聲。

鬼厲臉色微變,那吼聲他一聽就聽出乃是小灰變身之後的咆哮,但究竟紅影之中是什麼東西,又是什麼樣的危險,竟然能讓小灰變身做這生死相搏?

他更不遲疑,身如閃電,風馳電掣般衝進了暗紅光影之中,而在他身後,鬼先生也緩緩從洞口飄了下來,待站穩之後,他卻並沒有其他動作,而是先向後看了看,此刻他所站立的地方後面,一個是剛才進來的洞口,另一側卻有一條同樣黑漆漆的通道,鬼先生看的就是這另外一條通道。

鬼先生凝視了那條黑暗通道片刻,才緩緩收回了眼光,落到手中所持的星盤之上。只見到了此地之後,星盤上散發出來的光輝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更加耀眼,同時在光暈之中,星盤中央不斷浮現出一個個金色的古字,在白色的熾光中亮起又緩緩落下,極為神奇,又像是全力呼應著什麼一般。

鬼先生抬頭向前方看去,那暗紅的光影閃爍紊亂而狂暴,一股股巨大的氣流縱橫衝湧,加上四周劇烈的地震與顫抖的石壁,彷彿都在宣告著某個巨大的危險。只是面對著這些,他眼中卻反而湧現出笑意,邁動腳步,向著暗紅光影中,他步履輕快的走了過去。


鬼厲衝進了那暗紅光影之中,幾乎是在紅色的光芒照在他身上的同時,以他的道行,竟也是突然感覺到一陣輕微的眩暈,雖然轉眼間他已經恢復過來,但入眼的情景,仍是讓他大吃一驚。

巨大的血池,崩壞的山壁,空氣中瀰漫著的血腥氣,都不在他預料之內。而半空之中,此刻赫然還出現了一個由無數殷紅血氣所形成的一個人形怪物,身高數十餘丈,幾乎將這個巨大的洞窟都充滿了。在平台盡頭,化身為巨猴的小灰大聲咆哮著,毫無懼色,但牠的體形卻與這個巨人相差太多,最重要的是,此刻看去小灰似乎已經毫無還手之力,在那個血氣巨人不斷從巨口中噴吐而出似血色一般的巨大火焰時,牠只有不斷的躲避而已。

那狂烈的血焰從半空不斷地劈下,橫掃一切,所過之處就連堅硬之極的岩石也為之消融。小灰雖然非是凡體,也不敢硬接,只得在平台之上跳來跳去,在間不容隙的危險中躲避著。看著牠一身的灰毛此刻已經遍體鱗傷,顯然已經是吃了不少苦頭,眼下不過是強自支撐,苟延殘喘而已。

就在此刻,小灰拚盡全力跳起,險險才避過從身下橫掃而過的一道血焰,甚至在半空中牠都感覺到自己身下皮毛有灼燒的感覺,忍不住大聲吼叫了一聲。但看來這一次仍然是躲過去了,牠從半空中落下,誰知就在雙腳踏上地面的時候,猛然間腳下劇痛,幾乎痛入骨髓。小灰低頭一看,卻只見腳下平台上岩石表面已經盡數化做熾熱石水,自己的雙腳片刻間已然毛焦肉綻。

這一痛非同小可,小灰巨大的身軀搖搖欲墜,而天空中血氣巨人卻似乎沒有絲毫的憐憫之意,又一層血焰鋪天蓋地而來,眼看小灰就要在這血焰中粉身碎骨,巨猴仰天大叫,遙遠身下,似乎也傳來了幾聲憤怒的吼叫聲,但顯然毫無作用。

熾熱的血焰當頭劈下,小灰三隻眼中也彷彿盡數化為那血焰的紅影,就在這危急時刻,突然間身後傳來一聲長嘯,如龍吟一般,一道青色光輝如長虹經天,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如驚雷,似急電,險險趕到,瞬間在小灰身前形成一道青色光盾,青光中銳芒閃動,浮現出一個太極圖案,熠熠生輝,轟然巨響聲中,硬生生將那血氣巨人看似無堅不摧的血焰擋下了。

正是鬼厲在千鈞一髮之際趕到。

只是這一擊雖然擋下,但鬼厲身子劇震,眼前竟然是一陣發黑,所幻化出的光盾幾乎消散不說,身子也被打得幾乎向下墜入血池。幸好他道行精深,身子墜下時順勢在石台邊緣一搭,整個人已然飄了起來,掠到巨猴身邊,目光迅疾掃了小灰一眼,也不多言,徑直一把抓住小灰身子,低喝一聲,單手就將小灰巨大的身軀抓了起來離開地面。

小灰發出一聲痛叫,身子飄了起來,在半空中全身骨骼發出咯咯之聲,片刻之後身形迅速縮小,轉眼間已經恢復平日的身材大小,成了那隻小小的灰毛猴子。

此刻,頭頂上的血氣巨人似乎因為有人突然擋下了他的血焰而越發惱怒起來,目標也轉移到了鬼厲身上,張開巨口,「轟」的一聲,一道五丈之長的血焰噴湧而出,猶如一條火龍從天而降,燒向鬼厲。

鬼厲一把抓住小灰,往自己肩頭一放,叫了一聲:「抓緊!」隨即身子又飄了起來,他此刻的身形進退的速度,可就比小灰要靈活的多,也快速的多了,雖然那個血氣巨人的血焰威力無比,但他總在那血焰縫隙之間穿梭飛舞,卻是看去從容的多。

而小灰此刻也沒閒著,恢復平日身軀的牠一手抓著鬼厲肩頭的衣襟,任憑鬼厲在半空中上下穿梭飛行,仍是坐得穩當無比,另一手卻是忙不迭抓起自己雙腳看著,面上露出痛楚之色,「吱吱吱吱」叫個不停,隨後不住用手做扇子扇風狀,向著自己兩個腳丫子扇著涼風,大概是腳底被燙了難受罷!

不過鬼厲耳中聽到小灰這般叫著,同時眼角餘光看到小灰的動作,心中卻反而安定下來,能夠扇風叫痛,看來除了一點皮外傷倒並未受到重創。稍稍安心之後,鬼厲飛行的身子便更從容了幾分,那一道道血焰威力雖大,但勢大而遲緩,在他眼中已殊不足懼,也趁著這個機會,他開始在躲避血焰的空隙向四周以及那個血氣巨人本身遙望觀察。

腳底下深處,猶如一個深淵般,但深淵之下的血池卻是一派詭異景象,尤其是當鬼厲看到血池之中浸泡的四隻靈獸時,登時為之一怔。四大靈獸之中,除了蠻荒燭龍他沒有接觸過,其餘三隻靈獸俱是和他關係匪淺,不想竟然都被禁錮在此。

而他心中也頓時想起鬼王這些年來窮盡鬼王宗全派之力,從最早十年之前的夔牛到現在四大靈獸盡數聚集,原來都是為了在此處布下這奇詭的陣法麼?

他心中一動,猛然抬頭,向那血氣巨人看去,一道血焰當頭打來,周圍焚風似火,鬼厲身形如鬼魅一般瞬間閃出數丈之外,避讓了過去。那道血焰轟然打在身後石壁之上,只砸得亂石狂飛,留下了一個數丈之巨的大洞在堅硬的石壁之上。

鬼厲浮在半空遠遠眺望,只見這巨人周身都是由血色靈氣構成,紅芒如雲氣蒸騰翻湧,滾滾不休。面上兩個巨眼中血芒尤烈,熊熊燃燒猶如烈焰,死死盯著鬼厲的身影,張口又是一道血焰轟來,這巨人靈氣,彷彿是用之不竭,永無休止一般。

鬼厲堪堪又是避讓過去,但這一次他眼中銳芒閃動,卻沒有再停留原地,反而順著那血焰方向,僅以距離熾熱血焰三尺不到的距離逆行而上,赫然是直朝著那血氣巨人本身衝去。小灰趴在鬼厲肩頭,眼看著越來越接近那個可怖的巨人,也沒有絲毫懼色,反而大是興奮地「吱吱吱吱」叫了起來,揮舞著手中拳頭,大有與之決一死戰的氣概。

血氣巨人似乎沒有料到鬼厲突然反攻,加上本身身軀太過巨大,自然反應不及,轉眼間,只見鬼厲化身一道青影,如離弦之箭射入了那血氣構成的巨軀體內。

甫一入體,鬼厲瞬間便感覺四面八方蜂擁而來一股沉重壓力,身形頓時慢了下來,同時耳邊瞬間儘是狂亂呼號之聲,如地獄鬼哭,氣血為之翻湧。眼前迷濛濛儘是血霧一片,看不清任何東西。他眉頭一皺,面上金氣一閃,心轉念動而妙法已生,周身莊嚴金光亮起,氣度恢弘,轉眼將體外血氣逼退了三尺,體內不適也隨之好轉。

不料周圍血氣又生變幻,紅茫茫一片血霧之中,在鬼厲周身現出無數張人面來,其面上神情有歡笑、有悲傷、有憤怒、有凶殘,不一而足,猶如萬鬼齊聚,圍繞在鬼厲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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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
發表於 2010-1-24 12:34:16 |只看該作者
「救救我!」

「納命來!」

「不要走……」

「去死罷!」

無數突然出現的雜音,如洪水一般蜂擁而來,千萬條紅色的手臂,從血霧中伸出,向著鬼厲抓去,其中之可怖直不能用言語相形容。只是這等鬼魅幻心之術,對旁人自是無往不利的超絕妙法,但遇上鬼厲身懷的佛門定心著稱的「大梵般若」,卻正好是遇上了剋星。

佛門無上神通妙法,正是鬼道大敵,周圍這萬千鬼面,看似洶湧澎湃,威勢無比,但一接近鬼厲周身金芒,卻紛紛發出尖利叫聲,躲避不迭,少數躲避不及的,已被金色佛芒燒了上去,轉眼間灰飛煙滅,煉做一團灰粉,隨風散去了。

有這等大法護體,鬼厲更無畏懼,身體向前衝去,前方雖有無數鬼面,卻無敢擋者,紛紛退避,「噗」的一聲,他已穿出了血氣巨人的身軀,衝了出來。

「轟!」

血氣巨人發出了一聲怪異的怒吼聲,似乎十分憤怒,巨大的身軀緩緩轉了過來。鬼厲雖然順利穿出,但面上神色卻變得十分凝重,這怪物周身儘是血氣所成,有形無質,自己剛才洞穿而過,看去顯然對其毫無影響,如此一來,豈非是自己只能挨打無法反擊,而看這怪物靈力充沛到了可怖的境地,且這洞窟之內靈氣充盈激盪,鬼厲明顯感覺到不斷有散落的靈氣滾滾注入那巨人體內,這般持續下去,只會先將自己累死了。

就在鬼厲凝神思索如何對付這看似根本無法擊敗的血氣怪物的時候,那血氣巨人卻反而先行發生了改變,只見那巨大的血氣身軀突然像是崩潰一樣潰散而開,無數的血氣噴湧而出,形成濃濃血霧在半空中激烈翻騰,但並無消散跡象,反而是越聚越緊,最後變作一個十丈左右的赤紅血氣球體,猶如一顆紅色太陽,在半空中放射出萬道紅芒。

就在鬼厲為之錯愕的時候,那顆血球深處,猛然迸發出一聲巨響,片刻之後,只見從那一片凝結成球的血霧之中,赫然射出數千條之多的紅色觸手,每一隻觸手皆有碗口粗細,長更是達幾十丈,其上血氣蒸騰,縱橫飛舞。

瞬間,整座巨大的洞窟變作了一片紅色觸手的海洋,剛才威力無比的血焰鬼厲可以避讓過去,但此刻面對無處不在、可畏可怖的千百根觸手,就連鬼厲也不禁頭皮發麻,面上變色。

從最初與小灰鬥法開始,放射腐蝕圓球,召喚骷髏,到後來化身血氣巨人,再到眼下的異狀血球萬千觸手,這洞窟之內的詭異力量神秘陣法,竟彷彿有著無窮無盡的異法奇能,凶戾之中卻自是變化萬千,令人無法不產生絕望之心,無力應對。

「咄咄咄咄!」

破空聲尖銳響起,鋪天蓋地的觸手從四面八方衝了過來,退無可退,避無處避,鬼厲面容凝重,大喝一聲,周身金芒清光同時亮起,形成一個光罩將自己身體與小灰包裹其中,同時手中也第一次出現了法寶噬魂。

不過是眨眼功夫,在令人牙酸的銳嘯聲中,漫天紅色觸手撲下,登時將鬼厲的光罩圍了起來,不要說是密不透風,就是連其中一點清光金輝也看不見,映入眼簾的完全是怪異的紅色觸手一層層緊緊圍縛起來,在半空中變作了一個詭異的紅色球體。

那些紅色觸手微微蠕動,看得出都在全力縮緊,向內擠壓,而半空中看去被紅色觸手圍住形成的紅色球體,緩緩內陷,片刻之後又反彈到原狀,但周圍紅色觸手再次發力,又向內陷了幾分,只是其中似乎反彈之力甚大,慢慢的又被彈了回來。

就這樣像是心跳,又似呼吸一般,反覆多次,突然紅色球體之中發出一聲爆裂之聲,片刻之後就轉為轟然大響,一大片紅色觸手像是被炸開一般頓時被巨大力道撕成粉碎,化作紅煙向四周散去。殘影之下,鬼厲的身影電射而出,從半空中飛了出來落到血池正中的平台上,但立腳處身子一軟,險些站不穩當。

看鬼厲的面色蒼白之極,隱隱聽到他喘息之聲,以他此時的道行,居然在這一會的時間就被面前這詭異的敵人逼到如此地步,可想而知這四靈血陣的厲害。

只是四靈血陣與伏龍鼎顯然並非如此而已,雖然被鬼厲脫困而出,但半空中被炸裂的一大片紅色觸手對半空中那個巨大的血球來說,似乎根本不算什麼,事實上,那些觸手炸裂之後化作紅煙靈氣,轉眼之間又大部分都被那個詭異的紅球吸了回去,如此靈氣循環不休,再厲害的人也是望風披靡。

只不過片刻之後,更多的紅色觸手又從懸浮在半空之中的紅色血球上化生出來,無數長長的紅色觸手在天空中揮舞著,當真可怖可畏,就連鬼厲也心中為之發寒。

眼看著更多的紅色觸手遮蔽天空,咄咄有聲,又要呼嘯而下,鬼厲已然生了退意,面前這種鬼物根本不似人間之物,直非人力所能抵擋。正當他展開身形將要躲避天上撲下如疾風暴雨一般的紅色觸手群,掠向那個洞口時,突然一直緊緊趴在他肩頭的猴子小灰尖聲叫了一聲,叫聲急促,似乎發現了什麼,用手向著天空那個巨大紅球指了一下。

鬼厲一怔,剛才他全部精力都苦於應付可怖的紅色觸手,哪能有閒工夫去觀察那個紅球,此刻匆忙之間仍是猛抬頭順著小灰手指的方向向遠處紅球瞄了一眼。

這一看,卻登時令他停下了身子,只見在殷紅如血的紅色球體最深處,竟亮起一道淡淡白色光輝,與周圍狂暴凶戾的血色紅芒截然不同,而幾乎就是在這白色光輝亮起的片刻,那不可一世所向披靡的詭異紅球怪物竟然也生異變,像是原本風光爆滿的氣袋,瞬間從內部被人刺了個洞一般,頓時洩了氣,紅色光芒急速黯淡,漫天紅色的觸手在半空中僵硬的停頓了一下,大半化作紅煙,小半倒縮了回去,而原本達十丈餘大小之巨的紅色血球,也迅速縮小了。

那些半空中的血芒急速翻滾著,大有瘋狂之意,但卻無可奈何,即使隔了老遠,鬼厲竟也能隱隱感覺到其中那股瘋狂與切齒痛恨的暴戾之意。

眼前這種異變陡然發生,直令人眼花繚亂目瞪口呆,但隨著天上紅芒漸漸變弱,在鬼厲目光緊緊注視之下,終於是露出了血色紅球內部最深處的一團妖異紅雲。那裡的血氣紅芒顏色最深,遠遠看去,似乎濃烈的像是要滴出血來,而那道逆轉乾坤的白色光輝,也正是從這片紅雲包裹的最深處射出的,雖然與周圍狂暴的血氣相比看起來弱不禁風,但卻始終沒有動搖的跡象,相反的,反而是這道如光匕一樣的白光周圍,血氣紅芒緩緩減退了顏色,逐漸消散開去。

鬼厲甚至突然驚覺,自己腳下和這個巨大洞窟周圍石壁所發生的地震,那劇烈的顫抖此刻也漸漸平復了下來,只有空氣中那股血腥氣,仍是那麼的濃烈,不知是不是因為腳下血池中血水太多的緣故。

半空中那團血氣仍舊是在不斷消退之中,不住有紅芒發出尖利的呼嘯聲從旁邊急速掠過,像是極度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終於,在紅雲盡數退散之後,紅雲深處露出了真面目。

一只形式古拙,散發著滄桑古意的古鼎,周身銘刻著奇異銘文,鼎身正面有一個詭異的惡魔面孔,在面孔額頭正中,那一道此刻看來已經是光彩耀眼奪目的白色光柱,就是從此地發射而出。

「伏龍鼎」!

鬼厲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古鼎正是鬼王昔日最看重也最神秘的法寶重器。

鬼厲緩緩轉身,目光從懸浮在半空中的伏龍鼎上收了回來,向四周望去,早已破爛不堪、裂縫叢生的四面洞窟石壁,腳下詭異而可怖的巨大血池,還有禁錮在其中的有氣無力、痛苦不堪,一看便知被下了神秘禁制的四大靈獸,這一切,難道都是鬼王所做的麼?

而頭頂之上那可畏可怖的詭異力量,無形怪物,根本不應該存在於這人間俗世的東西,莫非也是鬼王召喚出來的麼?

這等行徑,除了「喪心病狂」這四個字,當真就沒有其他的言語可以形容了。

小灰此刻似乎也在激戰過後,失去了往日好動的性子,靜靜地趴在鬼厲肩頭,但牠的三隻眼睛,卻是不住地向天上那只伏龍鼎眺望著,似乎也對剛才那股神秘的力量心有餘悸。

鬼厲臉色肅然站了許久,隨後緩緩走向平台的盡頭,腳下的地面經過剛才那場劇烈的鬥法,殃及池魚,原本堅硬的地面也早變作了坑窪不平,到處都是被腐蝕或巨力擊打出的大洞小洞。他站在平台邊緣,像是最初小灰一樣,俯身向下方看去。

趴在肩頭的小灰此刻也收回看向伏龍鼎的目光,低低哀叫了幾聲,似乎也有懇求之意,想請求鬼厲救救底下的饕餮等靈獸。鬼厲雙眼中異芒閃動,眉頭緊緊鎖在一起,他剛才混亂中看到底下四大靈獸時就感覺有些不對,此刻仔細看了看,便已然發現,這四隻所謂的上古靈獸洪荒遺種,俱已是元氣大傷,一身仗以橫行的靈力十去其九。

鬼厲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世上居然還有這等歹毒之極的吸噬靈氣的異術,看來古怪自然是就在這巨大洞窟中布下的神秘陣法,以及天上那只伏龍鼎了。

他心中不禁有些猶豫起來,眼前這歹毒的四靈血陣於他而言,自是沒有絲毫好感,而底下那四隻靈獸中倒有三隻跟他關係不淺,頗有淵源,於情理上說,幫這些靈獸脫困似乎是理所應當。但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淳樸少年了,轉念一想,已然想到這陣法威力如此巨大,眼前這一切更不用說定然是花費了鬼王無數心血才得以佈置完成,自己若貿然出手,壞了鬼王大事,豈非等於與其翻臉?

其實若只是與鬼王翻臉,鬼厲沒有絲毫畏懼之心,說翻就翻了,奈何這中間卻還有一個碧瑤躺在那兒,整整十年……

心中一想到碧瑤,鬼厲眼中光芒便黯淡了下去,輕輕歎了口氣,緩緩站直了身子,對著肩頭小灰,默默搖了搖頭。小灰頓時焦急了起來,捉耳撓腮,雙手揮舞,滿臉懇求之意,顯然是要鬼厲去救下方靈獸。鬼厲眉頭緊皺,面上陰晴不定,心中也是猶豫不決。

就在這時,突然從他們身後傳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音,鬼厲與小灰都是吃了一驚,同時轉頭看去,只見一身黑衣的鬼先生不知何時,居然也來到了他們身後的平台之上,而那件上古神物法寶星盤,卻是大放異彩,滾滾光芒如波濤一般洶湧澎湃,在星盤周圍化作一根光柱,直衝上空,竟是與那伏龍鼎上神奇光柱遙相呼應。

而在耀眼光柱之中的星盤,下方幻化生出無數片潔白光瓣,一片接一片連接在一起,猶如佛門菩薩座下的蓮花寶座,晶瑩剔透,如水晶一般,將星盤拱衛其中;星盤之上,陣陣霞光寶氣裡面,亮起了一個金色古字,熠熠生輝,在光輝之中浮沉不定,但這一次,這亮起的金字卻再沒有黯淡下去,反而是越來越亮。

隨著這個金字的閃亮,像是呼應一般,半空之中,那制縛伏龍鼎的光匕光輝也隨之亮了起來。

鬼厲心中猛然一緊,踏上一步,厲聲道:「你做什麼?」

但鬼先生卻似乎充耳不聞鬼厲的話,此刻他黑色的身影被完全包裹在星盤散發出的光輝之中,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面前懸浮的星盤,不知怎麼,看去他竟少了幾分平日的鬼氣,而多了幾分莊嚴之態。

只見在星盤耀目光輝照耀之下,鬼先生手若如來拈花,悠然空逸,在星盤光輝最盛的中央處輕輕一點,幾乎是隨著他的指點,另一個金色字體躍然而出,大放光芒,在星盤上方的光輝中輕輕沉浮;而鬼先生一刻也沒有遲疑,眼睛緊緊盯住光芒中央,像是找尋著什麼,片刻之間,又在星盤中央連點了四下。

四個金字,依次浮現,整個星盤光輝大盛,周圍光柱的範圍已擴大了兩倍有餘,而與此對應的,天空上方的伏龍鼎上的「乾坤鎖」光柱,也猛然漲大了數倍,並發出卡卡輕響,不停晃動,竟似有脫體而出的跡象。

鬼厲這一驚非同小可,再笨的人經過剛才那場激戰也知道,那惡魔面孔上的神奇光柱是此刻唯一能禁錮住那股無敵無匹詭異怪力的東西,若萬一這乾坤鎖竟是被解開了,後果如何可想而知。他此刻再也顧不得什麼情面,情急之下,身形掠起向鬼先生衝去,口中大喝道:「住手!」

不料他身形雖是快若閃電,但在衝近鬼先生與那星盤周圍五尺距離的時候,竟是被一股柔軟但充沛之極的無形力道彈了開去,而也就是在鬼厲被阻擋的時候,鬼先生再一次向星盤上點了下去。

這一次,他卻似乎點得很慢,手指微微有些發抖,不知是因為心中緊張,還是貫注了全部力量太過用力的結果,略帶顫抖的手指伸進了星盤光輝之中,有那麼瞬間的停頓,片刻之後,只聽一聲輕輕的脆響,第七個金色的字體,緩緩在星盤上方升起了。

這第七個金字,看去比之前六個金色字體大了些,顏色也更為深邃,升到星盤上空之後,也不像其他金字那般沉浮不定,而是緩緩升起,就那麼固定在半空之中。隨著這第七個金字升空,其餘六個金字頓時圍攏過來,在其周圍圍成一圈,瞬間七個金字金光大盛,匯聚做一道金光之柱,不過手指粗細,直衝向上方伏龍鼎上的乾坤鎖光柱。

偌大的洞窟中,不久之前還風雲激盪翻湧的巨洞,此刻突然陷入了一片異樣的寂靜,什麼都安靜下來了,連呼吸都沒有,所有的目光,鬼厲、鬼先生、小灰、血池之中的靈獸,甚至那冥冥中的詭異存在,都屏住呼吸注視著,那即將發生的事!

「啪!」

很輕、很輕的一聲脆響。

伏龍鼎上乾坤鎖的光柱迅速黯淡消失了,留下了惡魔面孔額上正中的一個手指頭大的小洞,而從星盤上射出的金色光柱,就恰好射在這個小洞之上。片刻之後,從小洞中緩緩滾出了一顆珠子,呈現深藍之色,落在金色光柱之中。

金色的光柱緩緩收了回來,慢慢下降,而這神秘的藍色珠子也緩緩隨之落下,向著星盤而來,當這顆珠子靠近地面更能看得清楚些的時候,可以看到其中的藍色竟猶如茫茫大海,無窮無盡,且淡淡煙氣鎖於其中,緩緩流轉猶如潮升潮落,日月行天,亙古不絕。

金色的光柱漸漸黯淡,在星盤之上的七個金字也逐漸淡化,最終消失,而那顆取下的深藍奇珠,卻就這般懸浮在星盤上方半尺處,緩緩開始旋轉起來。星盤周圍的耀眼光柱都在迅速消退,逐漸收回了星盤之中,很快的,星盤恢復了原來的模樣,懸浮在半空之中,只散發出淡淡的柔和光芒,玉盤中央那些小小如繁星一般的玉塊仍是永無休止地奔馳滑行著,所不同的,是星盤上方多了一顆藍色旋轉的美麗珠子,看去猶如星盤是天穹,所有的星斗卻都只圍繞著那一顆美麗的深藍星珠而運行著。

天地至理,億萬年悠悠歲月,彷彿都在這一個瞬間,幽幽地在這小小星盤中表露了出來。


洞窟之中,一片寂靜,似乎一切都被這瑰麗神奇的景象所震懾住了,只是,這份寧靜僅僅持續了片刻。

「轟!」

無以言表的巨大轟鳴聲,帶著亙古以來千年萬年的狂喜,無窮無盡的血芒霍然在這個巨大洞窟之中出現,每一個地方都是濃烈的血氣蒸騰,每一個角落都是呼嘯的紅色光影,濃烈到化不開的血腥氣沖天而起,高高懸浮在天空之上的伏龍鼎,無數的血氣瘋狂地向其湧去。

古拙的古鼎上,原本蒼白的神秘銘文一個一個亮了起來,帶著一種奇異的節奏,化作血色的文字,半空中響起了神秘而妖異的聲音,如蒼老寂寥的遠古妖靈,頌讀著遺忘千年的詩篇。

紅色,血紅的顏色,如潮水一般瀰漫湧過了整座伏龍鼎,將它變作了一個紅色閃耀的妖物,最後,所有的血氣都圍繞在古鼎鼎身正面的那張惡魔面孔旁,從下巴開始,一點一點向上侵蝕著。紅了嘴唇,淹沒了鼻子,吞噬了眼睛。

最後,像是全部的血氣一起呼嘯,整座伏龍鼎也為之震顫,所有狂暴的血芒光影在這個巨大的洞窟中一起狂嘯,刺耳的嘯聲轟鳴不絕,血池中的血水開始沸騰,地動山搖,亂石墜落如雨……

血氣,奔騰如勢不可擋的洪流,瀰漫過了那個小小藍珠曾經所在的洞穴,染紅了整張惡魔的面孔。


「轟隆!」

狐岐山頭,風雲變色,天降神雷,炸響於天際山顛!

狂風大作,吹盡了巨石煙塵,蕭蕭天地,一片蒼然肅殺景色!

狐岐山洞窟之內的寒冰石室,地面和石壁都在再次劇烈的地震中顫抖著,亂石紛紛落下,而鬼王卻恍若不覺,此時此刻,他雙目已經盡成血紅之色,詭異之極。

在顫抖的石室和落下的亂石中,他緩緩抬起右手看去,在右手手掌的掌心,此刻竟是從血肉之中清晰的浮現出了一個血紅色的銘文,形若古鼎,蒼勁有力,帶著幾分詭異之色。

鬼王緊緊盯著手中鼎狀銘文,片刻之後,他慢慢笑了起來,笑聲中滿是暴戾之意,帶著幾分瘋狂,甚至是歇斯底里……

「成功了,成功了……終於成功了!啊……」他深深喘息了一下,聲音早已變得嘶啞不堪,面上肌肉扭曲,面紅如血,顯得十分詭異。

突然,他猛地將右手緊握成拳,剎那間一股強大的力量從他身上迸發而出,幾乎可以看到細微的小小血芒在他手邊如細小閃電般跳動不休,而周圍的石壁也像是受到了巨力拉扯,瞬間倒塌了一大片下來,亂石橫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聲中,帶著瘋狂與得意,鬼王向著石室入口走去,只是在石室入口,他卻又忽然停了一下,面上的瘋狂暴戾中,突然現出一分猶豫,身子微動,似乎想要轉過身看看什麼。

在他身後的,是碧瑤安靜躺著的身體。

然而,在那短短的一瞬間遲疑之後,鬼王竟還是沒有回頭,巨大堅硬的石門在他的面前,突然四分五裂震飛了出去,在劇烈的地震與四處飛濺的石雨中,帶著狂暴的決然,鬼王大步走出了寒冰石室。

「轟!」劇烈的震動不斷發出碰撞的異響,落下的石塊越來越大,彷彿就要將這裡吞沒一般。而那個單薄的綠色身影,靜靜地躺在石台之上,孤獨而安靜,帶著幾分淒然。

「叮……叮……」清脆的鈴鐺聲,悄悄的,在這片石室中迴響起來,只是很快就被更巨大的落石轟鳴塌陷的聲音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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