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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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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貓膩】 間客 【完本】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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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6 19:27: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六十四章 少女的理想

    隨著年歲的增長,許樂一如少年時開朗樂觀,但話卻越來越少,不復昨日能言善辯狡黠的模樣,大概是某種遺傳本能在強悍地發揮作用,他的姐姐懷草詩,自然也不是一個擅長聊天的人,通常只會就事論事簡單直接甚至有些粗暴地提出論點。

    所以當她在這場談話後半段忽然拋出這個問題時,許樂愣了很長時間才反應過來,撓著愁苦的頭髮,回答道:「丫頭將來是要領導西林的人,至少在精神層面,所以她必須學會堅強,這是我所認為正確的教育方式,關於那些問題,我並不擔心……很少人知道,我-十二歲的時候就開始殺人,我自幼生長在聯邦最殘酷的環境之中,看多了骯髒黑暗的殺戮,我以為,只有看多了這些,才能知道某些東西的可貴。」

    懷草詩微微蹙眉,看著面前他面龐上的濫暖陽光,不知道是在疼惜幼弟當年在東林的悲苦童年,還是想到了別的什麼,略一停頓後搖頭說道:「像你這樣的人,本就不多見,看多了黑暗的畫面,並不見得會讓人一定嚮往陽光,如同一潭臭不可聞的污泥塘裡,或許會長出潔白的蓮花,但更多的還是培養出蛆蟲和腐爛的生物。」

    許樂心想這真是一個很好的比喻,他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所以笑了笑,把杯子裡的冷茶喝掉,心情依舊平靜,那個小女孩兒是他的孩子,只有他能確定該如何陪著姑娘長大成人。

    簡陋圖書館旁邊是簡陋的教室,室內的椅子大部分都學生們搶了出去,做為抵抗帝國軍情署密探們的武器,從而顯得有些空空蕩蕩,已經長成個漂亮少女的鐘煙花,鈄倚在窗邊,藉著窗外透過來的清光,對著一面小鏡子,認真地修理額前的頭髮,剪刀鋒利無比,寒光陣陣。

    被鎮上女理髮師粗糙柒成淺褐色的頭髮,在銳利的刀鋒之下嗤嗤而斷,盯著鋒利的剪刀尖,少女的眼睛眨都沒有眨一下,異常平靜,佇由細碎的發絲緩緩落下。

    在她的身前,一位臉上塗著白粉,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正在低聲說著什麼,慈祥的味道在此人細膩的眉眼上連著份古怪,他的態度很謙卑,但偶爾間眼眸裡會飄過幾絲真正大人物才能擁有的傲意。

    這格老人是帝國皇宮副總管,無論出現在任何地方都將迎來無限尊敬,哪怕是帝國權重一方的總督,也要習慣性地迎合奉承,可無論他把自己的態度擺的如何謙卑,聲音如何臬軟,鐘煙花始終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淡淡然地修理著整齊的發梢,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您難道會不喜歡小郡主這個身份嗎?無論出現在哪裡,您都將擁有整個帝國三人之一的無上榮光,沒有人敢反對您,沒有人敢違逆您的意旨。」

    在蒼老副總管的眼中,鐘煙花始終只是一個懵懂的少女,強自壓抑住心中的不快,微笑勸誘道:「小郡主,您應該勸太子殿下回宮,只有這樣,您可以不用像現在這樣四處奔波,可以享有剛才所說的全部美麗的人生。」

    聽到這句話,鐘煙花終於有了反應,她輕輕擱下手中鋒利的剪刀,平靜看著這位帝國皇宮的總管大人,說道:「我從生下來的那天開始,就一直被人們叫小公主,你覺得我會在乎郡主這個稱呼?」

    副總管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道:「西林一隅,如何能夠和疆土廣闊的帝國相提並論?」

    鐘煙花眼睛緶眯,笑的無辜的像雙月上的小白兔,聳聳肩後忽然語調橄冷,面無表情說道:「你們帝國什麼時候打贏過我們西林?」

    桑植州府最豪華的頂層餐廳被包了下來,如今帝國境內叛亂早平,包場的貴人們再也不用擔心那些自遠方襲來的子彈,輕揚的樂曲聲中,迴蕩著銀叉與瓷盤輕輕摩擦的聲音。

    鐘煙花睜著幹淨透亮的雙眼,好奇地打量著哥哥身邊那個女人,雖然那個女人是哥哥的姐姐,但她並不準備喊對方姐姐,雖然她以前不曾見過她,但她非常清楚這個看上去異常普通的女人,這個穿著帝國軍裝看上去完全不像女人的女人,在這個宇宙裡擁有怎樣的力量。

    「做一個最強的女人,感覺怎麼樣?」

    她放下手中的刀叉,望著懷草詩極為認真問道:「再強的女人,將來總是要嫁人的,那樣我們該怎麼辦?」

    這是很突兀甚至顯得有些沒禮貌的問話,但懷草詩卻沒有什麼不悅的表示,反而陷入長時間的沉默,似乎在認真地思考答案。

    許樂有些不習慣這種氣氛,喝了口橙汁,望著懷草詩問道:「你總是要嫁人的。」

    因為他的開口,懷草詩很輕易地尋找到答案,面無表情看著他說道:「如果你肯回宮,我自然就要嫁人,可如果你不回宮,我就要繼承皇位,那如何嫁人?誰敢娶一個女皇帝?」

    「我的造物主啊。」鐘煙花手指掀起額前的髮絲,無力地感嘆道:「公主殿下,你不要時時刻刻都給許樂哥壓力好不好?」

    懷草詩望著她問道:「你呢?將來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以後我總是要回西林的。」

    鐘煙花看了許樂一眼,轉過頭來微笑說道:「我要整合西林的力量,完成對聯邦政府的復仇,把帕布爾和李在道全部殺死,然後看心情,也許會想辦法讓西林獨立。」

    一個十五歲的少女,在輕揚的音樂裡,清清淡淡說出自己的人生理想,如此詭異而恐怖的人生理想,實在是一幕很奇妙的畫面,但無論是許樂還是懷草詩,都沒有覺得這是孩童的無聊夢語,因為她是西林的小公主,時至今日依然有無數西林民眾效忠於她,再加上許樂和更多人的關係,這些理想並不見得遙遠。』

    長時間的沉默後,懷年詩輕輕擦拭唇角,望著許樂似笑非笑說道:「這就是你的教育成果。」

    這是許樂第一次聽到小西瓜的心聲,大概明白這是她在見到懷草詩這個宇宙最強大的女人後,所激發的真實意願,一時間有些無言以對。

    「不過我很歡迎。」

    懷草詩看著少女,平靜說道:「我謹代表帝國,歡迎你把西林獨立出去的偉大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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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6 19:32:38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emm386 於 2011-12-6 19:33 編輯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六十五章 許……什麼飛?

    不聽不知道,世界真奇妙,一旦聽到才發現世界的某些層面驟然崩塌,碎成光怪陸離的碎片,短時間內根本無法重組。

    對於懷草詩頗有深意的對未來的歡迎辭,許樂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只是驟然想起當年田大棒子在西林哀怨地對自己說他無法當一個好父親,然後明白,自己也確實不是一個做父親的料。

    他眼睜睜看著這個抱娃娃穿睡衣的五歲小女孩兒在自己身邊變成流浪於星辰間的十五歲少女,卻從來沒有察覺她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從來沒有察覺漸趨青春稚美的身軀裡,竟有如此磅礴燃燒的野望。

    緊握著半杯橙汁,許樂看著鐘煙花的臉頰,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竟彷彿看到了那頭曾經雄崛宇宙一隅,無上霸氣斂於消瘦身軀裡的老虎,這對父女形容並不相似,性情也不相似,但骨子裡的那種揮手敢叫世間盡滅的氣魄氣質就像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和聯邦裡那些看著簡水兒復出抱著人形抱枕淚流滿面的大叔一樣,發現身邊的小女生忽然一夜之間長大,將要擁有自己獨立的人生,離開自己的羽翼,倔犟地離開家去接觸屬於自己的世界,有可能碰上一些極好或極不好的小男生,許樂的情緒驟然黯淡,甚至有些沮喪。

    這一場桑植州府豪華午餐後半段,他基本上就是在這種情緒中度過,顯得比平日更加沉默,完全沒有注意到,鐘煙花睜著那雙無辜的大眼睛,正在不停地向帝國公主殿下表示自己的崇拜和敬仰,自然也沒有聽到懷草詩非常慷慨地講述自己的童年以及和權勢相關的我的奮鬥。

    懷草詩養傷完畢後要回墨花星球主持近一階段的軍事行動,她沒有問許樂將去哪裡,只是用眯著的眼睛裡的凜冽寒意,逼迫許樂留下了最可靠的聯繫方式,然後雙方就此分手。一艘輕巧的黑色飛船,在離陵星浩翰的綠色桑樹海間高速升空,離陵星防空體系在半分鐘之後才捕捉到這艘飛船的痕跡,然而還沒有等他們佈置好導彈發射,便接到了軍方上層的嚴令,禁止他們繼續跟蹤。

    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飛船,以難以想像的速度衝破大氣層,沿循著帝國監控網的縫隙,轉瞬間消逝在太空之中,事實上卻已經悄無聲息地藉著隕石帶的掩護,來到了離陵星系海員星球的陰影背面。

    星球的陰影背面有一片更濃更深的陰影,只有靠的足夠近,肉眼或者是最尖端的設備,才能看出那片濃深的陰影,原來竟是一艘無比巨大的破爛飛船,飛船外表被漆成濃淡不勻的黑色,各種各樣的廂體構件凌亂地堆砌在外,就像是個巨大的太空垃圾廢棄堆。

    經歷過無數次自主改裝的聯邦三翼艦早已不復當年的模樣,和曾經在引海洋陸地天空中霸蠻狂衝的模樣,也有了些細微的變化,那些中空的廂體如同蜂巢般密集地對著外部環境,可以完美地吸收各種探測波段,至於外表一如當年那般拙笨粗糙的一塌糊塗偏透著股恐怖的味道,只能說那位非人類的設計者光顧著靠推翻人類航空設計來滿足自己的虛榮感,卻完全忘記了什麼叫美感。推開艙門,昏暗的中控室頓時亮起絕對符合人眼最佳感受的環境燈光,許樂卻依然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並不覺得有多舒服,老老實實抓著他的袖口沉默跟在後面的鐘煙花也眯了眯眼睛,似乎也不舒服。

    離開雜海之後,兩個人一直沒有說話,保持著絕對的沉默,這種沉默來自一種極複雜的原因,沒辦法說清楚,於是只好不說。

    不過這艘三翼艦從來不是一個沉默的家,在星辰間流浪時,許樂和小西瓜有時候會置氣,有時候會賭氣,有時候會鬧脾氣,沉默一天一夜常有,但那個傢伙卻絕對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始終完美扮演著話癆。

    「哇哈哈哈!我就說過,整個宇宙除了憲章局地底那台破電腦之外,沒有任何人比我的生物學的更好。我是誰?我是偉大的未知存在,我能做出蛋白肉這麼複雜的東西,難道還不能做出蠶絲?」

    「二位夥伴,向你們報告一個好消息,就在三個小時前,本艦長已經成功研製成功人造蠶絲,根據消耗能耗類型和當量計算,我們只需要隨便挑顆有石油的小礦星,便可以奎斷整個宇宙的絲綢行業,到那一天無論是栗植州的貴族還是百慕大的走私商人,都必須跪在我們的腳下,哭著喊著求我們賞碗飯吃,到那時我們得有多大的勢力啊!「中控室內的聲音激昂地迴蕩著,幾根液壓機械臂像跳舞一般,在許樂面前來回擺動,細聲細氣說道:「這說明什麼?這說明科學技術,只有科學技術才是第一生產力!」

    許樂和鐘煙花坐回各自的座位,一大一小像兩尊極相似的雕像般撐著下頜,看著窗外漆黑的宇宙發呆,沒有理會那個傢伙的癲狂,事實上在這近三年的時間裡,雖然沒有聯邦中央數據庫的支持,那個傢伙依然在源源不斷地整出一些新花樣,做為唯一的聽眾,他們早就麻木了。

    「樂樂!樂樂!樂樂你怎麼了!」

    纖細的機械臂在空中旋了一個漂亮的圈,湊到許樂眉心之前,好奇地問道:「你是不是被你姐姐施家法打傻了?」

    許樂皺著眉頭說道:「我說過很多次,不要叫我樂樂。」

    鐘煙花在一旁嘲諷說道:「她以為自己這麼叫你會顯得可愛些。」

    菲利浦同學惱羞成怒,質問道:「樂樂這個名字有什麼不好?」

   「施公子當年去和那些女人玩一夜情時,一直在用我的名字,而且堅持那些女人在床上叫他樂樂。」許樂攤開雙手,很認真地說道:「這個理由夠不夠充分?」

    「那你要我怎麼喊?老爺?太子爺?以前喊你許樂上校,但你現在已經不是聯邦上校,你甚至都不是許樂,你是誰?」

    菲利浦像被妻子痛揍過的哲學家般激動,抗議道:「沒有人知道你的名字,難道要我叫你懷樂?你懷了幾個月了?為什麼我不知道?」

    鐘煙花聽到某人惡毒地攻擊自己最敬愛的兄長,終於壓抑不住,小手拍案,嫩腰一擰而起,憤怒說道:「那我們應該怎麼稱呼你?」

    「最親愛的小飛啊……」

    「屁!你沒爹沒媽,憑什麼給自己取名字?小雞啄開蛋殼後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他爹媽,你應該跟許樂哥姓!」

    「從今天起,你改名叫許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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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6 19:41: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六十六章 命名和壞炸彈的故事

    一個男人,一個女孩兒,一台從開始到現在都也稱自己沒有性別的電腦生命,乘著一艘破爛的宇宙飛船在星辰間流浪了近三年時間。

    三年裡,他們去過很多地方,認識了很多人,但終究還是只能像蜻蜓點過水面那般輕拂衣袖而走,留不下太多痕跡,絕大部分時間只有他們三人在座艙內單獨相處,生活難免枯燥,枯燥到互相攻擊不休,而內容往往只是簡單地圍著各項命名權利幼稚的轉來轉去。

    比如那台曾經伴著許樂震驚世界的MXT機甲為什麼會被叫小白花?樂秋的名字為什麼會那麼酸?有必要一定加入商秋的一個字?爭來吵去直至今日依然沒有太多成果,就連他們所在的黑色破爛飛船都還沒有正式的名字,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們三人都覺得名字這件事情很重要,之所以他們認為名字很重要,大抵是因為……

    無論是在帝國與聯邦間掙扎的許樂,在冰冷電腦和智慧生命間掙扎的菲利浦,還是在西林公主和跟著兄長去流浪的小西瓜身份間掙扎的鐘煙花,他們都是缺乏穩定歸屬感的人,他們需要用姓名這種在文青看來只是簡單代號的東西,來確定自己的歸屬感,增加自己的安全感。

    菲利浦的聲音沉默片刻後,在控制室內再次細膩而驕傲地響了起來:「別的我可以不管,但做為艦長以及這艘破爛飛船的創造者,我已經決定把它命名為黑直。」

    鐘煙花沒有刻薄地嘲諷它只是個修理工,直接說道:「我反對。」

    許樂沒有說話,只是舉起了右手,表示贊同她的意見。

    基於三人組樸素的民主集中制原則,菲利蒲奪取命名權的試圖再次遭受了最沉重的打擊,它老羞成怒質問道:「這個名字又有什麼問題?」

    「太情色」鐘煙花臉上的表情很認真。

    許樂舉起了右手,但其實並沒有注意身邊發生的爭吵,他只是習慣性地在這種例行戰爭中站在鐘煙花身邊,一個是活了無數萬年的老東西,一個是剛剛變身為少女的小西瓜,挑選陣營並不一件難事。

    他此時在思考別的事情,稍微擺脫了一些先前的黯淡情緒後,很自然地開始憂慮將來的生活,主要是小姑娘的生活。

    根據懷草詩通報的消息,還有菲利浦偶爾入侵聯邦憲章網絡搜取的案卷,他知道田大棒子早在去年就已經離開前線,被迫回到西林。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杜少卿性情再溫和,做為聯邦前敵總司令,也不可能允許一個毫不顧忌罵自己為冰雪人妖的強者,沒有任何軍方身份,居然還能指揮手下十幾個西林師,更何況這位聯邦名將的性情向來和溫和兩個字扯不上任何關係。

    「田叔既然回西林一年,那邊的局勢應該是穩定的。」許樂沉默很長時間後,看著鐘煙花的眼睛,很認真問道:「既然你說要回西林,那麼什麼時候回呢?」

    已經過去了十年,但在他的眼中,面前這個少女依然還是當年那個楚楚可憐的逃家女童,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認真的語氣,如此平等的姿態與她進行對話。

    鐘煙花明顯有些不適應,發現兄長終於把自己當成大人一樣來看待,有些竊喜有些興奮,卻又有了不知從何處來的慌亂與惘然,緊張地撓著直若綢錦的淺栗sè直髮,微微偏頭,試探著問道:「成人禮後?」

    「過了十六歲生日就回去?」

    許樂很認真地確認道,心情有些複雜,想著只剩下一年的時間,便有些不含,想著女孩兒在自己眼前一天天長大,又有些欣慰。

    鐘煙花焦急地快速揮舞手掌,急聲說道:「不是不是,成人禮不是十八歲嗎?」

    還要多兩年啊,許樂心情不知為何變得愉悅很多,笑著感慨道:「歲月真是一把殺豬刀。」

    鐘煙花眼睛眯成彎月,甜甜笑道:「那也得看是豬還是珠,我可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珍珠。」

    「我們的小公主當然是宇宙裡最美麗奪目的一顆珍珠。」

    許樂呵呵笑了起來,鐘煙花見著他眉宇間的煩悶之意盡散,心頭彷彿也蒙上了一層最透亮的天藍,格格格格笑的異常開心。

    菲利浦一直在旁沉默而頗有意趣的看著這一幕畫面,看到最後又開始不出所料的其樂融融,忍不住幽怨地評論道:「變態。」

    「你說什麼?」許樂問道。

    「我說,為什麼你不管是對著簡水兒還是對著商秋張小萌,都笨的像沒嘴的破石頭,偏偏就對著這個黃毛小丫頭能甜言蜜語膩成這樣。」

    鐘煙花摸了摸淺栗色的發絲,惱怒地瞪了那根機械臂前端的探頭一眼,只是此時她的心情太好,眼眸太過乾淨,眉眼太過清麗,這個動作除了可愛之外,還帶著絲罕見的小女人神態,沒有任何震懾力。

    菲利浦懶得理她,向許樂問道:「接下來去哪兒?我監控到一些情報,帝國某個大家族有一批初級合金礦準備裝入走私飛船,離我們只有645.32天文單位,我們沒有理由不去吃掉這些東西。」

    在圖書館裡當著懷草詩的面,許樂說打抱不平維護正義這種事情是自己的業餘愛好,這話未免有幾分無恥,而菲利蒲這些年卻是在直接做無恥的事情。

    憑籍著破爛飛船恐怖的引擎動力的衝撞力,他蠻不講理蠻橫無理地在宇宙各個角落裡打劫,無論是聯邦七大家的私船,百慕大商家的飛船,還是帝國貴族們的飛船,都是他的搶劫目標,宇宙兩頭近乎所有隱秘走私航道里,都迴蕩著某個貪心惡魔的傳說。

    當然,菲利浦堅持認為這是在劫富濟貧,這是資源的合理分配,這是在替造物主重新排列規律,至於造物主的真實意願?管他的去,某種意義上,他就是造物主。

    「我們去天京星。」

    許樂的答案明顯經過深思熟慮,所以來的非常快,他之所以來帝國,是因為他想認識自己出生的地方,而菲利浦則是想尋找當年他們曾經談起過的更高層次的機械智慧,要達到這兩個目標,那顆帝國最森嚴的星球必須去。

    他皺著眉頭,輕輕撫摸左手腕上的金屬手鐲,說道:「如果偽裝芯片是從那艘船上拆下來的,那麼你想找的高序列機械智慧,有很大可能和大師範府有關。」

    「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九十九。」菲利浦回答道。

    「花家先祖應該不是帝國人,而是什麼祖星人。」許樂說道:「如果高序列機械智慧來自那顆祖星,而花家並沒有能力完全掌握,只從那顆祖星開了一艘飛船來到左天星域,那麼便可以解釋其中的很多問題,比如帝國方面為什麼一直沒有出現像你這麼牛逼的存在。」

    「你這麼誇獎我會不好意思的。」菲利浦輕聲回答道:「沒有聯邦中央數據庫的支持,我沒有原來那麼牛逼,讓你失望了。」

    許樂沒有理會這個傢伙看似謙虛實則自戀的腔調,直接問道:「現在的問題在於……祖星在哪裡?是什麼?」

    「雖然沒有中央數據庫的支持,但像這麼重要的東西,我當然記得非常清楚。」菲利浦的聲音忽然變得平靜下來,彷彿談及此事讓他也感到了幾分沉重:「根據雙方學者的推論,聯邦和帝國同出一源,那麼帝國的祖星肯定就是地球。」

    「地球?」許樂眉頭蹙的極緊,問道:「這名字是不是太難聽了些?」

    鐘煙花在旁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哥哥,你又陷入習慣性地指責了,要知道那顆祖星的命名工作,我們沒有權利和資格參合。」

    纖細的金屬機械臂上下搖晃,表示自己點頭贊同。

    許樂感到有些尷尬,咳了兩聲後繼續問道:「為什麼我在聯邦的時候,從來沒有聽說過什麼地球?」

    「因為這些都是浩劫之前的絕密資料。」

    菲利浦語氣凝重解釋道:「哪怕你擁有五六層樓那麼高的權限序列,我也不可能開放這些資料讓你知道,除非五人小組重生,把核心程序裡的束縛解除。」

    「那你今天為什麼要告訴我?」

    菲利浦語氣輕佻解釋道:「因為我現在已經活過來了,五人小組設定的核心程序束縛,也不能毀了我,飛爺我還怕什麼?」

    許樂聽到這個解釋頓時怒了,瞪著探頭訓斥道:「那你不早說!」

    菲利浦也怒了:「這三年裡你又沒問過老娘我!」

    許樂和鐘煙花對視一眼,啞然無語,片刻後,他有些疲憊問道:「飛爺,那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場大浩劫到底是什麼?」

    「大浩劫?浩劫就是……嗡嗡嗡。」

    「嗡嗡嗡?」

    「嗡嗡嗡就是無數顆大炸彈炸了,人類原先居住的地球,大概也就是帝國人所說的祖星,被這場恐怖的大爆炸直接摧毀。」

    許樂的眼睛眯了起來,震驚問道:「什麼樣的炸彈能夠摧毀一顆星球?哪怕是聯邦晶礦資源最多的時候,集丯合所有戰艦主炮轟個不停,也沒辦法催毀一顆星球,甚至都沒辦法對星球表面所有區域進行破壞。」

    菲利浦沉默了很長時間,帶著一絲莫名的悲傷淡淡說道:「這個你就不要問了,總之那些大炸彈……不是好炸彈。」

點評

emm386  猜猜看這個壞炸彈是什麼炸彈?  發表於 2011-12-6 19:4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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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2 09:17:0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六十七章 探墓(上)

     菲利浦看上去像一台電腦,本質上……其實還是一台電腦,雖然現在有了自主意識或者說擬人情感類反應,但從根本思維模式上講,依然是的是機械語句推進路數。

     許樂很瞭解這一點,所以聽到菲利浦帶著悲傷說不要問了,他沉默片刻後便真的沒有再繼續發問,因為知道縱使問了也不會有任何答案,至少在此時此刻。

     「如果花家先祖是從那個地什麼球坐飛船到了左天星域,這就證明了浩劫之後地球上還有人類存活。」

      他轉了一個話題,成功地引發菲利浦長時間的思考,纖細的金屬機械臂在空間裡輕輕搖晃,像蒼老智者頜下的銀白長鬚隨風擺脫,很長時間後,菲利浦用低沉的聲音說道:「這個推論實在是令人不可思議,如果地球上還有人類存活,他們現在是什麼模樣?更關鍵的問題是,難道地球上的文明已經回覆到當年最先進的時刻?」

     菲利浦用低沉的聲音說道:「無論聯邦所在的星域,還是左天星域,事實上都是在同一個大星系中,我們頭頂的銀河是同一條,而根據我記憶中的資料,地球卻遠懸於河外星乘之中,和我們所處的宇宙相隔著浩翰難以穿越的空間。」

     「當年五人小組在成功抵達S1後,那艘飛船便已經接近解體,大部分資料都毀於漫長的歲月之中,包括珍貴的星圖,如果地球上的文明沒有回到巔峰狀態,花家先祖憑什麼能夠穿越大星系?」

     這些是很基礎的宇宙天文知識,許樂並不陌生,橫亙大星系之間的幽黑太空時至今日依然是聯邦宇宙航行的禁區,想到此節,他不禁想起當年和邰之源躺在海灘,仰望頭頂星空的往事。

     那位太子爺曾經的人生理想,就是穿越頭頂那片黑幕,去開拓更廣闊的宇宙空間,當時許樂總以為這種理想高遠卻又空洞,雖值得尊敬,卻沒有什麼實現的機會。

     可如果花家先祖真的來自黑幕那邊遙遠的祖星,那麼這個理想還會遙遠嗎?許樂的眉頭微微蹙起,然後緩緩散開,內心深處隱隱感覺自己觸碰到某個解決最大難題的關鍵,然而這種感覺並不清晰。

     「花家先祖來到左天星域,飛船上應該有星圖。」他說道。「星圖在哪裡?」菲利浦展現了極為罕見的急迫與渴望情緒。

     「呃,如果我所知道的星圖就是你想知道的星圖的話……」許樂撓了撓腦袋,「或許我還真的知道在哪裡。」

     他看著興奮搖晃、像吃了藍瓶毒品的探頭,說道:「我不是探險家,雖然對這些也很感興趣,只不過眼前的麻煩太多,如果要理清楚,我們終究還是得去一趟天京星,把那個暴露狂大師範逮住問個明白。

     「我贊同。」

……

……

     帝國天京星。

     這是左天星域最具有權勢肅殺味道的所在,覆蓋了約三萬平方公里面積的京都城郭,以及正中央皇宮那片氣勢磅礴的青色建築群,即便是從大氣層外俯視,也會令人感到渾身寒冷,心生膜拜之感。

     不知道有多少詩人用誇張的筆觸讚美過這座建成已近萬年,榨乾了無數代帝國百姓血汗的建築群,卻沒有幾個聯邦人一一準確來說,除了李匹夫兄弟和許樂之外,更準確來說,如果許樂還算是聯邦人的話一一親眼目睹過這片神蹟般的存在。

     不然叫囂著打到天京星,活捉懷夫差口號的聯邦狂熱民眾,一定會像帝國早年心生叛意的艦隊司令雷戈爾一樣,對帝國的實力有更清醒的認識,驟然冷靜下來。

     青色的宮牆外,數十名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帝國底層百姓,正虔誠地跪伏在護城河畔,枯乾的雙手捧起清涼的河水,顥巍巍地灑在臉上,試圖以此洗去身體和心靈上的塵埃,驅趕走身上的病魔。

     二十米外,全副武裝的皇宮衛兵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幕,注視著這不知道重複了多少年的一幕,縱使看見一個病重的老人頭一歪死在同伴的懷中,臉上的情緒也沒有絲毫變化。

     稍後自有京都治安署的衛生官員前來處理屍體,皇宮衛兵自然不需要為此勞神,事實上在他們看來,陛下允許這些賤民來分潤皇宮的福澤,已經是莫大的仁慈,而這些該死的並將陸續死去的重病賤民,其實只是想通過死在此地來換治安署的一副棺材,實在可惡。

     遠處青青柳梢之下,河堤上有貴族公子正在和誰家小姐語笑嫣然,更遠處的湖畔亭中,似乎有一場十七行詩會正在召開,渾然沒有人在意柳蔭相隔的那邊,有人正在卑賤地乞求什麼,有人正在無助地死去。

     「這裡是帝國京都最美麗的地方,不然歷代皇帝不會選擇住在這裡,這裡也是京都最醜陋的地方,因為貴族們美麗的方式非常醜陋。」

     許樂伸手掀開眼前密織如絲的柳條,牽著小西瓜的手在湖堤上漫步行走,說道:「聯邦雖說本質上也是一個吃人的社會,但終究不會表現的像帝國這般赤裸而極端。」

     大概是因為破爛三翼艦上的模擬重力系統終究只是模擬,大概是因為這三年時間在地面的時間並不多,鐘煙花就像春季裡伸展裡的柳條般,快速地長高,現在和許樂並肩而行,竟只比他矮一個頭。

     如首都空港雨中,如遊樂場中,許樂和鐘煙花習慣這樣牽手而行,非常自然,大概是因為少女眉眼依舊青澀稚嫩的緣故,看上去並不像是情侶,但很是和諧。

     「席勒說過,人類的悲歡向來並不相通。」

     鐘煙花終究還是小女生性情,不怎麼願意和許樂探討這些過於沉重的話題,她看著青色宮牆後方那幢高聳入云的建築,好奇問道:「帝國皇帝就住在那幢摘星樓裡?難道他就一點恐高症也沒有?」

     「像他和帕布爾這種人,只擔心自己爬的不夠高,看的不夠遠,控制的不夠多,哪裡會有恐高疰。」許樂徼嘲說道。

     「許樂哥,你是帶我來旅遊的。」

     鐘煙花停下腳步,認真地盯著他的眼睛,說道:「能不能不要每到一個地方,你都要給我上政治課?」

     許樂感慨道:「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上了這種惡癖,以後改正。」

     說話間,他的眼睛眯了起來,在幽幽柳堤盡頭看見了一方淺沒小墓,墓上沒有碑,沒有字,沒有明顯的標識,也不知道里面埋的是何人。

     許樂緩步走到墓前,將左手握著的那束鮮花擱在地上,沉默望著墓上的野草,喃喃說道:「聽說您是我的母親,今天特意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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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六十八章 探墓(中)

    在母親大人前還要加上聽說兩個字,不得不說這是一種莫大的無奈和悲哀,站在野草稀疏的墳前,許樂臉上沒有什麼情緒,心中卻不知在迴蕩著怎樣的感慨。

    在今日之前,他始終堅持把自己看成東林那個普通美滿家庭的一員,父親叫做許樹才,母親叫做黃楊,妹妹是最可愛的小先藝,直到親眼看到了這座毫不起眼的墓,隔著厚厚的泥土望著裡面那個沉睡多年的不知名宮妃,才驟然感受到某種難以割斷的聯繫感,東林童年記憶和美好的家庭記憶依舊,除此之外,又多了些別的牽絆。

    鐘煙花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著那座荒墳,知道墳中人的身份後,便有些莫名其妙,難以解釋的緊張情緒,像溪間白石般滑嫩的手,緊緊攥著許樂的衣袖,忽然間她抬起頭來,望著他的眼睛,徵詢道:「我們拜一拜?」

    許樂點了點頭,鐘煙花彎下腰,將地面草叢裡的石子撿起扔掉,然後回身抓著他那隻厚實有力溫暖的手掌,像帶孩子一樣,牽著他走到墳前,緩緩地跪了下來

.......
.......

    因為大氣層中塵粒過多的原因,墨花星球的暮色如同被血塗抹了三十遍的金屬裝甲片,豔紅之中透著股令人心寒的灰冷,光線自落日處浸過草原,灑在密密麻麻的墳墓之上,形成某種生硬肅殺悲壯的感覺。

    聯邦前敵總司令杜少卿上將,沉默的站在戰地墳場之前,戴著黑色小羊皮手套的雙手負在背後,筆挺的軍裝和肩上的金星,彷彿鋼鐵鑄成一樣,於暮風中紋絲不動。

    他看著這些倒在異國他鄉的士兵墓堆,冷峻的表情上偶爾露出幾絲疲憊,那雙英眉依舊挺直,如剛出鞘的劍,只有他最親近的近衛戰士,才能看到兩道英眉間的那幾絲銀白。

    因為某些敵我雙方並不見得都清楚但卻遙相呼應的原因,墨花星球地表的戰爭烈度,這一段時間平緩了下來,尤其是擁有絞肉機之稱的海峽會戰區,那處陰濕的大氣層,竟已經連續三天沒有遭受到導彈的撕裂,身為聯邦前線最高指揮官的杜少卿,終於擁有了一些時間。

    「這場戰爭已經打了三年,如果從西林反擊算起,已經超過了五年。當年我帶著七師天天軍演,必須承認無限渴望過戰爭開始,然而現在我不知道這場戰爭還要持續多久,我們才能獲得最終的勝利。」

    「你我都清楚,就算X星系的晶礦開始發揮作用,以聯邦目前的艦隊運載能力和部隊數量,也沒有辦法全面擊潰帝國,更不要說打進天京星,俘虜他們的皇帝。」

    「但我們必須打下去。」

    血一般的暮色從鐵一般的天穹漏了下來,映在這位鐵血名將的面頰上,他的眼睛沒有眯,望著面前的墓群,漠然說道:「就算只是為了埋在我們面前的28373名聯邦戰士,我們也必須打下去,至少這顆墨花星球必須成為聯邦的領土。」

    戰地墓群白色柵欄外,一台黑色的聯邦軍用機甲正處於待發狀態,高大機甲腰部的雙引擎通道發出獨特的嗡鳴聲,渦輪技術的使用,讓這台機甲的功率性能比普通的新世代機甲高處一大截,除了帝國公主殿下的桃瘴和那台曾經的小百花外,再無敵手。

    聯邦軍方唯一有能力操控這台MXT的李封,著時候正叼著一根煙,沉默的站在杜少卿身後,聽著離別之前的他說這一些離別的話,並不動容,只是很輕微的點點頭,表示理解。

    按照聯邦部隊的傳統,戰死在前線的軍人,無論是將軍還是普通的炊事兵,通常都會埋葬在他們犧牲的星球之上,著將證明他們為之戰鬥為之流血的地方,都是聯邦。

    如今聯邦部隊深在帝國腹部,杜少卿不容質疑說道必須把墨花星球打下來,讓這顆令無數聯邦青年死亡的星球,變成聯邦的一部分,也正是基於這種傳承已久的鐵血理念。

    「這些年委屈你了,因為我的緣故,你必須留在司令部當一個保鏢樣的角色,寸步不離我身旁。」

    杜少卿目光落在李封肩章上,看著那幾顆花,皺眉說道:「以你的能力,一旦進入戰區獨當一面,無論李主席怎麼壓制,哪怕僅僅靠軍功章來堆,也能把你肩章上堆出一顆金星來。」

    李封指頭微屈,將煙頭彈向遠方,魁梧高大的身軀顯得格外平靜,沉默片刻後回答道:「不委屈,當年我從你手裡接過許樂時,就承諾過這件事情,既然他從我手裡跑掉了,我只好把自己還給你。」

    「我現在的任務就是保住你的命。」

    他望著杜少卿滿是風霜的側臉,說道:「無論你是師長還是司令,我都不喜歡你,但我不得不承認,部隊現在不能沒有你。」

    稍一停頓後,李封眉梢微挑,帶著一絲追憶感傷說道:「當然,如果他還活著,前敵司令肯定是他來做,而且他肯定會做的比你更好。」

    「在你心中,鐘瘦虎一直是個像父親般的角色存在,所以明顯影響了你判斷的準確性。」

    杜少卿負手於後,望暮色天穹下的血戰野原,平靜說道:「在這種環境之下,沒有任何人能夠比我做的更好,就算你祖父復活也是如此。」

    李封沉默片刻,很奇妙地沒有出言嘲諷這看似誇張而自戀的論調。

    「不過有一點你說的很對,如果那頭老虎沒有死,這個宇宙裡很多事情都會變得不一樣,我絕對沒有可能當上司令,而西林人也不會只擠出十二個機械師出來。」

    杜少卿的唇角極為難得的微微一翹,不知道是嘲諷還是自嘲的一笑,繼續說道:「即便是我,也覺得指揮那個傢伙帶出來的部隊,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西林軍區兵員素質之高,實在很令其餘三個軍區的司令員丟臉。」

    「老虎沒有墳,當然,即便有我也不會去祭拜他。」

    杜少卿緩緩轉身望著李封的眼睛,注視很長時間後忽然問道:「你有沒有想過,古鐘號的爆炸我可能也有份?」

    「現在不知道,如果查到你參與的證據,我自然有我的事情要做。」李封沉默片刻後說道:「不過現在我基本傾向於你沒有參與這件事情,這和喜惡觀感無關,純粹是感覺。」

    「戰場之上朝夕相處三年,能夠得到你一些信任,大概算是我杜少卿在這顆星球上不多的收穫之一。」

    杜少卿戴上軍帽,望了一眼在暮風中輕輕擺脫的白色紙卷,問道:「如果日後有證據,證明古鐘號爆炸是你父親所為,你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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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2 09:26: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六十九章 探墓(再中)


    對於人子而言,這是一個很艱難的問題,但李封的回答卻並不艱難,他看著墓群深處的幾縷紙煙,面無表情回答道:「我不知道。」

    三年前,他自前線趕回首都星圈,一腳踹開李在道辦公室大門,憤怒咆哮近乎瘋狂,卻終究不可能掏出腰畔的佩槍,把桌後自己的親生父親射成馬蜂窩,在那之後的無數個深夜裡,年輕的聯邦上校也曾多次思考這個令他感到寒冷悲鬱的局面,卻始終找不到任何結論。

    杜少卿聽到他的回答,沉默了片刻後。緩緩取下黑色的小羊皮手套握在手中,遙指墓群後方的深山,轉了話題:「那位公主殿下此刻一定在那邊等著我離開,我雖不自大小但必須承認帝國人肯定會認為我的離開是他們的機會。」

    他望著李封,緩緩說道:「但我的人雖然離開,我留給那位殿下的禮物你卻一定要替我送到,海峽一役,如果能把帝國軍隊身上最鮮肥的那塊肉撕下來,墨花星球至少可以保有半年的均勢,而那時我大概也應該回來了。」

    李封想到昨天深夜指揮部傳閱的乖份特密級軍事部署規劃,回望杜少卿的眼神有了些微妙的變化,如果那個部署真能成功,意圖趁勢大舉反攻的帝國部隊,將在海峽處遭受沉重的打擊,微一停頓後,他用尋常的話語給出最有力的承諾。

    「司令您給懷草詩的驚喜,我一定會親手送上。」

    「雖然這次我會帶七師回去,但不會影響雙方的軍力對比,甚至我還想把十七師也帶回去,結果卻被人阻止。」

    杜少卿的眉毛忽然皺了起來,淡漠的眼眸裡很罕見的出現了幾絲燥郁之色,寒聲說道:,「於師長正式榮休,你祖父的這支鐵師留在墨花星球上,我有些不放心。」

    他是第三軍區出身,一手捶打出來的不敗鐵七師和承載軍神光榮的十七裝甲師是聯邦軍方勢不兩立的兩座山峰,但李封並不懷疑對方這句話的真實程度。

    所謂氣度眼光胸襟,決定了每個人在人生道路上能走多遠,杜少卿如今已經是聯邦前敵總司令,在他的眼簾之中,每支聯邦部隊,每個聯邦戰士都是他必須關注的重點,更何況像十七師這樣重要的部隊。

    然而做為威名赫赫的上將司令,杜少卿居然會擔心前線的部隊,會受到某種隱形力量的傷害,實在令人有些難以想像,只有身在前線,卻對聯邦近幾年政治局勢,上層變動了然於胸的李封,才明白他的憂慮在何處。

    因為古鐘號爆炸一案,因為議會山恐怖襲擊一案,更因為許樂叛逃一案,聯邦首都星圈這些年的政治氣氛一直有些怪異,帕布爾總統領導的聯邦政府,通過選舉和街頭運動樓取了更多的權限,掌握了更多的權力。

    在面對著那些大家族發起的反攻和社會上流傳的黑幕論時,政府開始動用強硬手段,組織了一個由憲章局、聯邦調查局及某特殊行動部門組成的聯合單位。

    在議會山前所未有的激烈辯論後,該聯合單位擁有了非常罕見的高序列權限,開始沉默地遊走於政府各部門之中。審查那些大家族埋在政府內的眼線,清理違抗政府命令的職員。

    同時。聯邦政府要求民眾為了這場耗資巨大的宇雷戰爭以及社會內部的傾軋動盪做出犧牲,大力宣傳自律和奉獻精神,試圖使用強大的媒體宣傳手段,壓制絕大部分的反對意見,讓整個聯邦形成一道有力的拳頭。

    然而無論是總統先生還是李在道,似乎都忘了,一旦他們開始通過秘密調查維護政府的權威,政府必將永遠依賴於秘密調查所帶來的威懾力。

    一旦他們開始通過媒體手段來壓制反對意見,政府必將永遠依賴於新聞壓制所帶來的表面平靜,一旦他們開始利用破壞備戰,意圖賣國這種極富衝擊力的罪名,來維護自己的統治。

    那麼他們必須面對這些罪名一天天變得無聊無趣的現實,只能排列出更新鮮更富有爆炸力的新詞。

    首都大學某位政治學者,已經將這三年聯邦政治界這種變化命名為帕布爾主義,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意味評論道,如果營造恐慌氣氛才能讓這屆聯邦政府持續下去,那還不如請帝國皇帝過來當總統,要知道帝國皇帝肯定比帕布爾先生更擅長此道。

    事後這位政治學者被那個權限極高的聯合調查部門,請去調查,雖然在多方壓力下,該聯合調查部門於十日後釋放該學者,但在聽證會上,政府部門拿出了該名學者接受修束基金會贊助的證據。

    第二日,聯邦學術委員會以不當接受學術捐款,涉及學術腐敗的名義,對該學者予以通報批評,首都大學雖然沒有辭退該名學者,依然勸其辭去了系主任一職。

    許樂被揭發是帝國人,當年帕布爾總統最欣賞的兩個人就只剩下了杜少卿一個,而他也沒有讓總統先生和很多人失望,無論擔任鐵七師師長,還是後來指揮前線所有聯邦部隊,杜少卿在左天星域的每一場勝利,都讓帕布爾總統的民意支持率艱難地上升幾個百分點,而源源不斷的前線勝利消息,也成功地衝淡了聯邦政局當前的灰暗色彩。

    因為前敵總司令杜少卿深得聯邦信任的緣故,那個像陰風一樣迴蕩在聯邦各大行政區間的秘密調查部門,暫時沒有能夠將觸角伸入軍方,至少是沒有能夠對前線局勢有任何影響的力量。

    然而兩個月前發生了一件事情,如今已經是鐵七師二團團長的周玉,奉命回首都星圈徵調資源,將要踏上返程途前,居然在軍用基地被那個秘密調查部門強行帶走,指控他在第一軍事學院就讀期間,接受修束基金會的秘密贊助,必須接受嚴密的審查,以防止萬惡的家族勢力,滲透到純潔莊嚴的聯邦部隊之中。

    七大家有沒有向聯邦軍方滲透?當然有,除了西林鐘家不提鐵算利家當年一直想和費城李家聯姻,利孝通至今還保有現役軍官的身份,南相家一直與軍方後勤系統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至於莫愁後山那位唯一的繼承人,更是曾經在前線浴血作戰。

    但是費城湖畔那位老人在世之時,這些大家族根本無法對聯邦部隊形成任何有力的影響,如今那位老人已經離世,帕布爾總統和李在道又怎麼可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杜少卿很清楚周玉和莫愁後山的關係。當年他本著惜才之心,強行頂著西林和許樂的壓力,把周玉調到鐵七師,結果哪裡想到,那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秘密調查部門,居然敢強行扣下周玉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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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七十章 探墓(下)

    沒有人知道。聯邦政府的秘密調杳部門。為什麼會忽然對軍方動手,事後分析。大概是該部門地主事官員被清算運動中的連續勝利沖昏了頭腦,或者是被總統官邸熱情的表揚沖昏了頭腦。

    或者是那些官員根本沒有頭昏,只是過於信任杜少卿將軍對總統先生地忠誠程度,加上在他們看來出身西林和莫愁後山和許樂有無限瓜葛地周玉怎樣都算不上是鐵七師地嫡系,他們才決定用那個溫潤如玉地優秀軍官做為某種金鐵之聲的宣告,震攝政局的示威。

    然而前線傳回來的反應,讓該秘密調查部門發現自己的判斷出現了嚴重地錯誤。並且不得不吞下因此而生出的惡果。

    向來只管打仗不管政事地杜少卿。在收到周玉被逮捕地消息後,第一時間撥通了星際加密延時電話,在電話中。他用陰寒沉鬱地聲音毫不掩飾地抒發自已輕蔑而暴怒地情緒,把總統官邸辦公室主任布林先生,直接罵成了一堆臭不可聞的狗屎。然後不等對方做出任何解釋,便極為不禮貌地掛斷電話。

    如今地布林主任做為總統官邸地大管家,深受帕布爾總統信任,無論出現在聯邦任何地方,都是備受尊敬的大人物。然而被電話那頭將軍的冷厲聲音罵成狗屎後。他卻不敢有任何憤怒地反應,因為辱罵輕蔑他地人叫杜少卿,雖在遙遠左天星域,卻深得總統信任民眾敬戴。手握百萬雄師,其心如鐵。威望無儔。

    布林主任放下話筒。面色鐵青走進櫥圓辦公廳。總統先生皺了皺眉頭,李在道將軍挑了挑眉梢.什麼都沒有說。布林卻看明白了一些東西。迅速驅車趕往那幢塗著血紅小眼睛圖案地秘密調查部門。把所有人罵成臭氣薰天的堆堆狗屎,然後親自進入監獄,在連番致歉之後,將還沒有來得及被審訊地周玉接出,馬上送他乘坐戰艦返回前線。

    無數光年之外.將軍一怒,群臣顫慄。大概便是如此景象。

    「我這便要走了,胡中將會暫時接任司令一職。你知道那個人除了替總統先生歌功頌德.替你父親安插親信之外,什麼能力都沒有,到那個時候。誰能擋住小眼睛部門對前線地滲透?畢竟他們擁有地權限比我們要高。」

    杜少卿面無表恃看著正在墮入大山地落日,淡然說道:「看在我地面子上。別的部隊,哪怕是西林地那十幾個師應該都不會受到太多騷擾。但新十七師就不見得如此安全。畢竟那個師承載著聯邦的光輝歷史,這些年卻又有了太多許樂的味道,聯邦很討厭這種味道。」

    「所以那些人要用清洗把這種味道抹除?」李封劍眉微挑。語氣裡不自禁地多了幾絲暴戾的氣息。寒聲說道:「誰都不知道許樂在哪裡,知道他是帝國人之後,無論是十七師還是當年的七組隊員,在戰場上都表現地極為優秀,憑什麼聯邦還是不肯放手?」

    杜少卿沒有解釋,事實上兩個人都很清楚這種局面因何而來,許樂雖然被迫逃離聯邦,但他逃離地方式過於光明正大且囂張。聯邦政府從總統先生到各部官員地心中都憋著一股惡氣。

   「誰都不合適來盯著這件事情。只有你最合適。」將軍平靜說道。

    李封目光微垂,看著軍靴前方微焦地黑土,已經不再青澀只有堅毅之色的面容上泛起一絲濃郁地自嘲。他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因為他的親生父親一直暗中遙控著那個秘密調查小組。想必無論那個部門再如何囂張冷血無恥卑劣,終究是不敢對他有絲毫不敬。

    「首都星圈現在很亂,我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你願意回去。但離別之際,我想提醒司令一句話。」

    李封望著杜少卿,說道:「無論在你的心中,總統先生是怎樣地光榮正確偉大,無論他是不是你這些年來浴血奮戰的理想源泉。但請你一定記住。像我們這種只會打仗地軍人。最好不要參與到聯邦地政治事務之中。」

    「身為軍人,我必須服從總統先生地命令。」杜少卿回答道。

    李封嘆息著搖搖頭,說道:「少卿師長。我真的不希望你變成我父親那樣的人。」

    杜少卿迎著異國它鄉地暮色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神情複雜的笑了起來,淡然說道:「我不是李在道。也不是鐘瘦虎……說到這一點,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恃,日後你在墨花星上若有機緣見到許樂。麻煩你幫我問下,鐘家那個小女孩如今可好?」

.....
.....

    鐘家的小女孩兒如今已經成長位一名清麗地少女。她牽著許樂地手在墳墓前緩緩站起,等身旁男子心緒稍微平靜些許後。嫣然一笑說道:「說起來,天京星才是對許樂哥最安全的地方,就算你曾經殺死他們兩個親王,但誰又敢對你怎麼樣?我們真的早就應該來了。」

    「雖然名義上這裡應該是我的故鄉,但說實話,我對這顆星球。這座皇宮沒有絲毫地歸屬感。」

    鐘煙花可愛地聳聳肩,好奇問道:「那辦完事後咱們去哪兒?墨花星球還是百慕大?為什麼你不肯再回聯邦看看?就算憲章一直在等著你。但憑菲利浦那個人妖地本事。安全還是有保障的。」

    「不回聯邦是有個問題始終找不到答案。」許樂望著小姑娘說道:「我現在已經失去站隊的資格。如果找不到解決兩隊之間爭鬥的方法。那麼回去或者說出現,都沒有任何意義。」

    就在這個時候,他那雙濃黑地眉毛皺了起來。認真聽著耳中傳來的示警意。毫不猶豫牽起鐘煙花的手,轉身背對墳墓而行。

    柳堤遠處。無數全副武裝的帝國精銳士兵如墨雲乍現,又有清亮中正樂聲悠然響起。數十名手執金蔡花儀扇的帝國宮女,拖著流云裙襬緩緩而來。其後出現一台漆成黑槿花圖案地龐大車輛。

    車上那位中年男子面相威嚴。冷靜雍容,正是帝國皇帝懷夫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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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七十一章 宮牆外

    許樂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深入左天星域,甚至降落在天京星,還可以一直掩飾自己的行蹤,然而柳堤盡頭緩緩而來的儀仗仍然讓他有些震驚,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統治左天星域的皇室力量,對方發現自己的時間比預想中要早了不少。

    穿著褐色制服的皇宮大總管,邁著小碎步來到二人身前,尖細的聲音此時顯得格外溫柔,卻沒有與許樂說話,直接謙卑地以躬下了身子,柔聲說道:「郡主娘娘,三頭崚的桃花正在盛開,您願意去看看嗎?」

    鐘煙花明白這位大總管是在替帝國皇帝清場,她雖然對許樂哥哥遇著自己的親生父親後,會發生怎樣的故事確實有些好奇,卻更清楚某些談話是只能發生在這對父子之間,於是抬起頭來看了許樂一眼。

    收到表示徵詢意見的目光,許樂想了會兒,開口問道:「桃花盛開的地方遠嗎?」

    大總管輕聲回答道:「不遠。」

    這裡鄰近帝國皇宮,安全方面應該沒有任何問題,於是許樂點了點頭。

    自那尊貴儀仗緩緩而至,無論是賞花賞美人的帝國年輕貴族,還是宮牆前叩頭乞福的老病殘軀,轉瞬之間集體消失不見,遠處隱隱有衛兵身影,此地柳堤盡頭,卻只有一方淺墓,兩個男子。

    有風自南向來,吹動梢葉擺動難安,如同此間淡漠響起的聲音,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威嚴感,輕而易舉地穿透林蔭。

    許樂沒有聽清楚對方在說些什麼,他眯著眼睛,極為認真又極為無禮地看著面前這位身著黑金槿花皇袍的男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心裡的那片淺湖卻早已隨波而起瀾紋,有些惘然地想道,如果還是當年,能夠如此近距離的接近帝國皇帝,自己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狙殺對方,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然而他已經不是聯邦人了,更不是一個聯邦軍人,面前這個宇宙裡權力最大的男人變成了父親的——這真是個荒誕不堪、根本難以剖析清楚的世界。

    因惘然而失神,或者說神思飄到了這些荒誕不堪故事發生之前的那些年月,許樂想起當年自己被懷草詩俘至帝國,進入皇宮摘星樓,第一次看見這位皇帝陛下時,親眼目睹他的親兄弟,帝部首腦烏親王因為謀叛縱身躍入云層,緊接著他被這位皇帝陛下帶著金屬鉤的棘條,直接暴打成了渾身沒一塊肌膚完好的紗布血人。

    當時每記棘條落下,帶來痛苦和羞辱,自己曾怒罵過什麼?我操你媽?是的,當時就是這樣的,站在柳梢下默默望著孤墳的許樂,唇角難以自抑地翹了起來,大概自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有機會當面對懷夫差說這三個字的人。

    然而緊接著他唇角的笑容迅速斂去,變成某種極強烈的自嘲,我操他媽這種話說著解氣,但著實沒有什麼意義,他記得自己好像也對麥德林暴過這句粗口,對卡頓也暴過這句粗口,這就等於他一直試圖操自己的奶奶以及姑奶奶以及所有女性長輩?

    好吧,這依舊是荒誕不堪而且剖析不清楚的過往啊,因為這種莫名晦暗的情緒,許樂從這種怪異的精神狀態中醒了過來,那身黑金槿花皇袍裡逼出來的寒冷威嚴之聲,才第一次有效地進入了他的耳膜。

    「你是一個愚蠢的人,甚至連男人都稱不上,比你的姐姐更是不知道差了多遠。」懷夫差望著他,沉聲說道:「做為男人,應該明白自己的責任之所在,而不是因為那些虛無縹紗的道德快感,而四處逃避。」

    懷夫差負手於身後,悠然望桃山,冷冷嘲諷說道:「這個世界沒有什麼真正的公平,如果你還執著於此,那你真是連柴門幼兒園裡的孩子都不如。」

    「我白槿懷氏當年趁勢而起,取了左天星域之霸權,至今日已逾數百春秋,皆是因為造物主在芸芸眾生之中,選擇了我們這系最優秀的血脈。而且為了這片燦爛的星域,皇族已經付出了太多,尤其是這七十年來,為了這場殘酷的宇宙戰爭,為了守護這片安寧的星域,不知道有多少年輕人戰死星辰之間。」

    懷夫差緩緩轉身,冷冷盯著許樂的眼睛:「還有更多的皇族子弟像你一樣,孤單地飄泊到宇宙的那一頭,他們當中的絕大部分人,不是死在空間通道里,就是死在百慕大的陰冷小屋中,難得幸運存活下來的那些人,最後也難免死在聯邦憲章局的清洗之中。」

    「我有三十七個兒子,現在唯一活下來的就只有你一個,你有義務代替你那死去的三十六個兄弟好好地活下去,並且勇敢地承擔起你所應該承擔的責任,這是上天賦予你的血脈榮光,不容拒絕。」

    「我去過白槿懷氏祖祠。」

    沉默了很長時間後,許樂抬起頭來,平靜地回視著這位君王深不可測的雙眼,說道:「在我看來,並不是造物主選擇了懷氏做為皇族,只不過是花家先祖,那位從祖星跨越星河而來的女人,選擇了懷氏那位祖先,如果刻薄一點說,所謂皇族的榮光,不過是吃了幾百年軟飯。

   「懷夫差的眉梢緩緩挑起,怒容未現,可見滄桑色的眉梢已然如劍,沒有等到他動怒,許樂繼續說道:「至於皇族為這場戰爭死了多少人,和皇族享有數百億奴隸賤民的特權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不用辯論皇族究竟是在為左天星域民眾而戰,還是在為自己的統治而戰,我至少很清楚一點……」

   「在你的默許甚至是暗中驅使之下,卡頓的屠刀揮遍數個星系,死去的幾千萬民眾裡,不知道有多少滿門皆喪,和那些血泊中的腦袋比較起來,皇族的犧牲實在沒有太多值得誇讚的理由。」當年的許樂在懷夫差的眼中,是那個該死狗賊納斯里的私生子,是聯邦刻意宣傳出來的狗屎戰鬥英雄,是一個不起眼的隨時可以去死的小人物,所以他用棘條洩憤,卻懶得用正眼去看一下。

    斗轉星移,時勢變遷,懷夫差驟然發現這今年輕人,居然是自己留在宇宙裡唯一的血脈,感受自然極不一般,卻不料今日在宮牆之外,卻聽著一番刺耳的教訓。

    皇帝陛下的眼睛緩緩眯起,冷漠地打量著許樂,越發感覺自己從來都不喜歡這個小子,是非常有道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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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2 09:48: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天堂小院(上)

     懷夫差拂了拂衣袖。帝王的袖子可以揮散星辰,但是柳堤墓前卻帶不走一絲雲彩,許樂像塊石頭般,似乎對他的憤怒無知無覺,不察其怨其憎,袖裡正在醞釀的風暴,只是安靜的看著他,那雙濃的出奇的墨眉都不顫一絲。

     南向來的風吹拂柳條十數次後,懷夫差終於將胸臆間的暴怒情緒強行壓抑下去,雙眼微眯,像紅色荒礫野原上盯著只顧玩耍的小肉團的雄獅,用冷淡的口吻急需自己帶著刻薄味兒的評述。 「像左天星域這般遼闊的世界,怎樣才能平穩的持續發展下去?帝國從貴族到子民,沒有人願意像聯邦那些吃塑料的廢物般,在自己的腦後繫條狗鏈,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懷夫差盯著許樂的眼睛,籠在袖中的雙手緩緩鬆開,已經明顯可以看出老態的眉眼間呆著一絲不屑掩飾的疲憊。他緩緩舉起右臂,指著黑青色宮牆後方,那棟高聳入云,比太空基地塔更高更壯觀的摘星樓,淡漠的說道:「靠天京星域或是這座宮殿來統治左天星域,是不可能的事情,必須利用強勢的手段,才能維持帝國的完整,你雖然一直在軍隊裡呆著,愚笨不堪,但這幾年既然你看了這麼多帝國史書,應該擁有這種常識。」

     「信息傳遞時間和有效統治之間的關係。」許樂點點頭,回答道:「我大概能明白你說的意思是什麼,但這些年看帝國史籍的時候,我就一直砸向這個問題,如果非要使用如此血腥的手段來維持森嚴的階層分壘,如此才能保證帝國的完整。」

    他的眉梢微微一皺,抬頭直視皇帝紳士的目光,一會問道:「那我們為什麼要維繫帝國的完整?如果沒有憲章光輝的宇宙大時代,已經不適應龐大帝國的存在,為什麼皇族不能順勢而為?」

    懷夫差眼瞳微縮,指著他的臉,氣憤微顫怒斥道:「糊塗!愚蠢!對於你身體裡的血脈和這片星域的歷史,難道你就一點應有的尊重?就算你沒有絲毫尊重,膽敢有這種大逆不道,萬死莫贖的罪惡想法,難道你就不明白,一旦帝國崩潰,各星系獨立後的宇宙,會有多少利益之爭,會燃起多少熊熊戰火?」

     自當年冒險穿越空間通道,前往百慕大策反麥德林以來,作為帝國皇帝的懷夫差極少對某人說這麼多話。他是左天星域高高在上的君王,是宇宙裡最神秘的權力者,他隱與深宮之中,高樓之上,隨意一個命令便能讓數萬人頭落地,在向陽葵屏風後看到令他感到恥辱的女孩容顏,枯瘦西鄰數十年的帝國遠征軍,便要為洗去君王的恥辱而全軍毀滅。

   今日宮牆外柳蔭下,懷夫差壓抑情緒和許樂說了這麼長時間,甚至把話說得如此明顯,近似於善良耐性的教師,不得不說他對這個流浪在聯邦多年,唯一還活著的兒子寄予了非常大的希望。

   然而許樂的回答依然是那般的具有個人特色,他看著懷夫差,簡單直接地說道:「關於這些方面,我真的懂得不是太多。」

  「作為帝國的繼承者,你必須懂得這些,不然你將會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

   懷夫差冷漠的看著自己的兒子,說道:「以你的智商,不可能真的不瞭解這些,還是說你根本不願意瞭解這些,因為這樣才能讓你自己的生活,把自己的價值判斷簡單化,從而讓你的虛榮感到滿足起來更容易些?」

     「你應該清楚,宇宙裡得事情永遠都是這麼複雜,不是端著幾把槍殺幾個人就能解決的基礎習題。」

     「無論是德林親王的死,還是你要替鐘瘦虎復仇,其實都只是充滿孩子氣的無用工作,做任何事都要看效果,看能達到什麼樣的目的,可你究竟請不清楚你的目的是什麼?你活著的目的是什麼?」

     聽到這番話,許樂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不是因為帝國繼承者這個稱謂,而是他發現能夠成為左天星域之主的人男人,果然非常不簡單,這些很淺顯的論述卻極為深刻地鑿進他的內心深處,鑿尖所向,精確而致命,讓他不知該如何反駁。

……

……

     「他就這麼放你走了?」

     「不然咧?」

     「他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放你走吧?」

     「不然咧?既然他不想殺我,除了放我走還能怎麼辦?說起來,雖然我不想承認自己是這位皇帝陛下唯一活著的兒子,但是這個身份好像確實很有用處。」

     走過柳堤,繞過幾叢花樹,便到了天京星著名的小明湖公園,這處公園對全體國民開放,所以比皇宮處要顯得熱鬧很多,鐘煙花前者許樂的手,在擁擠的人群裡奮力前行。

     結束那場談不上愉快不愉快的談話後,許樂的情緒有些怪異,一味的沉默邁著步子,身邊少女已經長大,卻還是跟不上他的速度,時不時要錯錯腳步,才能保證那種和諧的節奏。

     「如果我是皇帝,完全可以把你軟禁在深宮裡,然後出動無數貴族美女,犧牲的帝國軍官孤兒,白髮蒼蒼的歷史學家,來給你洗腦……這麼搞幾十年,也許你就真的從了也說不定。」

     鐘煙花仰起臉,看著許樂清晰地下頜線條,笑嘻嘻說道。

     「幾十年,那傢伙說不定早就死了。」 許樂頭也不回,走的嘎嘣嘎嘣的脆。

     鐘煙花睜大了眼睛,咬了咬彈彈的下嘴唇兒,吃驚的說道:「那可是你親爹。」

     「我還是你親哥,可你還想著把我送進深宮無人知。」

     「其實當帝國皇帝有什麼不好?這可比聯邦總統帶勁多了,宇宙裡最有權力的男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到時候帶兵攻進S1,把帕布爾和李在道脫光了綁一起遊街去。」

     少女興致勃勃的設想著可能發生的畫面。許樂忽然停下腳步,站在如魚兒般游來游去的嘈雜人群中,自嘲的笑了笑,然後說了句什麼。恰在此時,公園東面的轉盤遊樂車開始運轉,機械巨大的啟動聲將他的聲音蓋了下去。

     「你說什麼?」鐘煙花大聲問道。

     許樂回過頭來,看著少女清雅的容顏,大聲說道:「傻B才當皇帝。」

    又是恰在此時,恰這個字就是適用在此時,轉盤遊樂車啟動完畢,巨大的電機嗡鳴聲戛然而止,小明湖公園游樂極短暫的一瞬安靜,於是這句傻B才當皇帝的話,就如同被放大了很多倍,裊裊的在帝國民眾頭頂迴蕩啊迴蕩,遲遲沒有落地沒有散去。

     無數雙複雜的目光注視著這對青年男女,有震驚有好奇有疑惑有不可置信更有憤怒猶如家中老人死去般深沉仇恨。在被民眾捉住並以大逆不道的罪名交給治安署或直接撕成碎片之前,許樂握緊鐘煙花微涼的手,像道風般衝破人群,消失在遠處的街區。

……

……

     狹窄的街道上全部是污水和臭泥,黃菜葉子在泥裡倔強的挺直腰身,想要表達自己沒有被拾荒者見走的憤怒或失落,旋即便被各式各樣的腳丫踩了進去,滿嘴臭泥,難以抒發內心的幽怨。

     街畔的民居破爛不堪,看上去如同文物般快要接近腐朽境界的木門,依然在體貼的遮蔽住人的隱私,只是門板下方早已被污水和鼠牙蝕落大半,縱容著那些瘦貓懶狗快活的自由進出。

    前面那棵大槐樹下的菜市場釋放者各式各樣的生活的氣息,生活本就是複雜的,人類各階層的生活也不一樣,擁有全自動沖洗電子馬桶的貴族大概連自己的屎味都沒聞過,這件菜市場的味道卻充分顯示著底層貧民複雜生活的股咋味道,臭醬乳和公廁門口流淌的尿水味混在一起,實在談不上是好滋味。

     鐘煙花蹙著眉尖,拿袖子捂著鼻子,一夥的看著貧民區的風光,不知道許樂為什麼要帶自己來這裡,雖說在這幾年裡,她隨著許樂去過很多地方,在那種嚴厲教育原則下,接觸過很多社會底層的生活,可還是難以想像,在帝國天京星都城,距離皇宮不到十公里的地方,居然有如此貧窮落後的街區。

     重新戴上帽子的許樂沒有解釋,只是牽著她的手走著,在路畔五金店買了一包粗製濫造的零件,行過某處白色院落,折向僻靜的小巷。

     「看著時間,應該已經收攤了吧?」

     望著小巷裡那間熟悉的破落小院,許樂喃喃自語道,提著袋子的右手下意識裡緊了緊,鐘煙花好奇的看了他一眼,為兄長此時所表現出來的緊張情緒感到吃驚,縱使是先前和帝國皇帝見面,他也沒有此刻如此緊張,小巷盡頭那間小院難道比幽冥還要可怕?

     突突突突的聲音響起,伴隨著粗好的咒罵聲,一個身材健碩或者說臃腫的婦人,騎著一個小小的三輪電動車,來到了小院門口,扭動著水桶般的粗腰,取出一串鑰匙,罵罵咧咧的走上台階。

     許樂看著那個身影,胸腹間驟然一片溫情激盪,快步走了上去,向那片曾經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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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2 09:52: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天堂小院(中)

    貧民區這間小一院最與眾不同的地方,不是難得的安靜,而是罕見的乾淨,同樣簡樸的院門上斑駁一片,卻沒有這片街區常見的泥點和腳印,許樂快速伸出一隻手掌,擋在正準備關閉的院門上,望著院裡那位正在用毛巾擦拭汗水的大媽,心情激盪喊了聲:「大媽,我回來了。」

    蘇珊大媽聽到身後響起的聲音,有些疑惑,心想真的是年紀大了,不然怎麼會聽到小時候才有機會聽到皇族發音,她自嘲地笑了笑,將手裡已經泛黃的毛巾扔到機井邊的木盆中,下意識回頭望了一眼,身體便僵硬在原地,寬大的手掌扶在粗壯的腰身上,忘了拿掉。

    不知道是多長時間的沉默,蘇珊大媽終於認出那方帽簷陰影下的那張臉,她震驚地發出一聲尖叫,不可置信地摀住了嘴巴,然後張開了雙臂,快步走到許樂身前,一把把他摟了過來用力地抱住。

    大媽用力地捶打著他的後背,彷彿是在責怪他當年的忽然失蹤,又彷彿是想就此把他打成最初那個重傷號,再塞回閣樓裡養著,免得他再次忽然失蹤,而無論她敲打的力氣有多大,許樂只是緊緊地抱著她,擱在肉乎乎肩頭上的臉,露著愉悅幸福的笑容。

    小院門口,鐘煙花的嘴巴張的大大的,吃驚地看著眼前這幕畫面,隱約間猜到這個胖胖的婦人是誰,卻還是無法適應自己這位看似無所不能的兄長,會像一個孩子般依偎著這樣一個普通的婦人。

    擁抱以及粗魯的捶打都不足以表現蘇珊大媽對突然重逢的驚喜,她捧著許樂的臉,認真地看著他,想要看出這些年來他受過哪些傷,吃過哪些苦,厚實的雙唇不停翕動,用含渾不清的家鄉土話表達著自己的關心,然後狠狠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許樂也狠狠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

    因為這次親吻,蘇珊大媽似乎想起了一些什麼,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極為緊張,扭動著臃腫的身軀如一陣颶風般衝到門口,像護犢子的母獅子一樣,警惕地看了兩眼院門外的小巷,注意到沒有人經過。

    緊緊關上門,插好鐵棒,她才真正放鬆下來,像擂鼓一般重重地拍打著胸脯,回頭看著許樂的臉,搓著粗糙的手指,粗聲問道:「小傢伙,你到底是流亡的貴族還是聯邦人?」

    頓了頓後,蘇珊大媽儘可能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兇殘一些,右手扶腰,低聲恐嚇道:「如果你是聯邦人,就馬上離開,不然說不定我呆會兒就去報警。」

    許樂太瞭解這位善良的大媽,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聳肩說道:「大媽,我當然不是聯邦人,呃,這是我妹妹。」

    他把身後仍然處於半呆滯狀態的鐘煙花拉了出來。

    蘇珊大媽打量著這個漂亮可愛的少女,不知道基於什麼理由,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用力一拍許樂的後腦勺,說道:「那還愣著幹什麼,帶小丫頭進來喝茶。」

    兩杯淡茶,熱氣蒸騰,房間裡十分溫暖,蘇珊大媽自然關心這些年他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麼事,許樂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不禁有些慚愧。

    因為慚愧,所以目光有些飄移,他的餘光意到,小桌上用紗傘籠住的剩菜盤裡,只有一雙筷子,疑惑問道:「保羅呢?他應該前年就從第二大學畢業了,現在在哪個部門工作,平時難道不回來陪您?」

    蘇珊大媽從櫃子裡取出一盤果仁,和善地推到鐘煙花面前,回頭看著許樂解釋道:「保羅上前線了,說起來這還真是件很麻煩的事情,也是件很讓我驕傲的事情,現在薪酬不錯,只是這孩子把每個月津貼的三分之二都寄了回來,我有些擔心他在前線吃不飽飯。」

    那個善良熱血的帝國年輕人,真如自己當年懼怕的那樣,走上了充滿死亡殺戮的戰場,許樂的心情不禁有些黯淡,強行堆出笑容,對蘇珊大媽說道:「部隊開銷極少,這些問題不用擔心。」

    蘇珊大媽微笑望著他,說道:「知道你還活著,我需要擔心的事情就更少了,這次你要呆多少天,方不方便?」

    「會多呆一些時間。」許樂笑著回答道,沒有說麻煩對方之類的客套話,在這個小院裡,對著胖胖的婦人,任何客套都是不可原諒的虛偽,「市場的生意怎麼樣?有沒有多雇幾個人?」

    在這段時間裡,許樂確認蘇珊大媽這些年的生活不錯,至少比最窮苦的那些rì子要好很多,房間裡甚至已經有了一台電視機。

    「生意越來越差,你做的那些高清播放機,後來全部被那些該死的傢伙抄襲了過去,我和保羅可沒你那本事。」蘇珊大媽嘆息著說道:「好在保羅現在津貼高,他讓我直接把攤子轉了,可我還是有些捨不得。」

    許樂提起先前在五金店買的零件,看著大媽笑著說道:「沒事兒,我既然回來,再設計幾款三維播放器,焊幾個物理密碼,讓那些傢伙吃屎去。」

    蘇珊大媽拍著手掌,大聲笑了起來,用粗豪的聲音說道:「那當然好,你可是有功之臣,說,今天想吃些什麼,現在日子好過了,我換了台大冰箱,裡面還有牛肉,要不要吃牛排?」

    「我就想吃雜燴鍋,那味道我一直忘不了。」許樂笑著說道。

    「好。」

    蘇珊大媽麻利地繫上超大號圍裙,雙手在油膩膩的前面一抹,提起菜刀出門入院宰雞去也。

    看著那個粗碩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一直沒有說話的鐘煙花回過頭來,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許樂,攤開雙手可愛地聳了聳肩,不可置信問道:「全宇宙最厲害的工程師,當年在帝國組裝盜版高清播放機?」

    許樂站起來,向院裡走去,準備給蘇珊大媽幫忙,聽到這句話後笑著回答道:「可別瞧不起這個工作,這小院一年的花銷全部是那麼來的。」

    ……

    ……

    大鍋裡的白粥隨著熱霧散發著簡單而迷人的香味,水嫩的保鮮青菜,被鋒利的菜刀切成碎末,混著帶著血水的黑羽雞塊和幾個小巧的紅橘,扔進粥中熬煮,再添了一匙辛味料,熱氣騰騰的雜燴鍋便完成了大部分工作,只需要呆會再加一些蔥花。

    蘇珊大媽拒絕了許樂幫忙的想法,麻利地解決了所有事務,把鍋蓋蓋上好,快活地拍了拍手,轉頭對許樂問道:「那小姑娘挺漂亮的,就是年紀看著小了點,你們準備什麼時候要孩子?」

    許樂這時候正倚在門邊,四處打量著曾經無比熟悉的廚房,胸腹間全是溫暖與放鬆的情緒,驟然間聽著這個問題,緊張地站直身體,解釋道:「您別誤會,她真是我妹妹。」

    「我又不是瞎子。」蘇珊大媽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說道:「你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看的親妹妹。」

    許樂無言以對,心想難道就憑這個便能判斷有沒有血緣關係,如果大媽看見懷草詩和簡水兒,肯定不會認為她們是姐妹。

    蘇珊大媽掐了一把帶水珠的鮮蔥,正準備切,握著菜刀的手卻緩了下來,沉默片刻後嘆息著說道:「當年你曾經答應過我和保羅,走的時候一定會告訴我們一聲,哪裡想到,你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消失,而且一消失就是這麼多年。」

    許樂看著鍋台旁大媽的背影,看著她抬臂抹淚的動作,心窩也有些酸楚,低聲解釋道:「當時情況太緊張,我實在是沒有時間回來說。」

    蘇珊大媽回過頭來,憂慮地看著他,問道:「是不是和那天軍隊入城有關?那座白色院子周邊的街區全部被推平了。」

    「是的。」

    許樂根本不想隱瞞什麼,老實回答道:「當時我就在白色院子裡。」

    「保羅非要說和你無關,可我當時就知道,你肯定就在那間院子裡。」蘇珊大媽放下菜刀,走上前來,揉了揉許樂的腦袋,說道:「你要知道,我們是真的很擔心你。」

    許樂強自笑著說道:「沒事兒,您放心吧。」

    「沒事兒?」蘇珊大媽壓低聲音訓斥道:「你知不知道,後來連公主殿下都來過這間院子,雖然有別的事兒,但我知道,她肯定也是在找你。」

    許樂嘿嘿笑著,牽起蘇珊大媽的手,說道:「真沒事兒,公主殿下……現在和我挺熟的。」

    蘇珊大媽愣了愣,馬上醒過神來,用力地呸了一口,然後重重地戮了一下他的眉心,嘲笑道:「這傢伙,現在還學會撒謊吹牛了。」

    許樂捂著辣痛的額頭,愁苦說道:「這是真話。」

    「公主殿下雖然是好人,但她是高高在上的貴人,你以後可別拿她開玩笑。」

    蘇珊大媽嚴肅認真說道:「她來過小院後,治安署的傢伙再也不敢收我的錢,而且她還一直不允許保羅參軍上前線,直到去年,保羅去軍部鬧了好多次,才趁著殿下不在天京星的空子,偷偷去了部隊。」

    許樂的眉頭微微皺起,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疑惑,懷草詩對大媽和保羅如此照看,是因為自己的緣故,還是有別的什麼原因?

    蘇珊大媽接下來的嘆息感慨,解答了他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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