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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貓膩】 間客 【完本】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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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15 17:30: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二百三十四章 晨霧中的進化論

      許樂向樹下走去。懷草詩聽到腳步聲,沒有回頭,拿著書從樹下站起。許樂沉默片刻,說道:「其實我有些驚訝,你怎麼會挑中這個地方。」

      懷草詩轉過身平靜望著他,慣常冷漠的面容上浮現出真摯的微笑,只不過這抹真摯笑容,出現在這位恐怖殿下的臉上,實在是令人有些難以適應。「我既然敢來聯邦,自然不僅僅只憑一個敢字,事先也做了一些準備。」

      晨霧依偎著濕地紋慢流轉,看似稀薄,但層層疊加,卻足以敫遮來自大氣層外的軍事衛星監控,這裡是野生動物保護區核心區域,聯邦監控最薄弱的地帶。許樂把目 光從晨霧深處收回,看著她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感覺到他此刻複雜的情緒,懷草詩稍一停頓後,繼續微笑說道:「不過聯邦的監控密庋還是遠遠出 了我的想像,如果不是你那個女人給予我們的幫助,也遠遠出我的想像,我還真沒有信心能夠在這裡停留多長時間。」

      許樂知道她所指的是鄒郁和那件藍光小儀器,撓撓頭,解釋道:「她不是我的女人。」

      說完這句話,兩個人又陷入了沉就,樹下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或者說彆扭,無論是許樂還是懷草詩,都不是施清海那等具有非凡情商的人,他們不知道應該開口說些什麼,應該選擇怎樣的話題切入點來讓這場晨奢間的交談進入正確的軌道。

      從某種角度說,許樂和懷草詩非常熟悉,他們曾經在帝國相處過很長一段時間,激烈的辯論還有那些恐怖的賭局,他們甚至在叛亂時期並肩作戰,在那片像海洋般的桑樹林中上演了 一幕幕機戰的神話。

      但這種熟悉是敵人間的熟悉,無論是他還是懷草詩,都還沒有 忘記當時情報署安裝在他身上的電子炸藥,還有那些殘酷的刑罰,如果沒有那些波折不斷卻又顯得機緣巧合的連續事件,當時的許樂會不惜一切代價殺 死對方,懷草詩同樣如此,而且在那個白色的院落中,他們都曾經嘗試過。現在卻是要承認彼此間的親戚關係?

      許樂想到傾城軍事監獄旁雪地裡懷草詩說的話,目光不禁變得有些惘然無措,自幼失去家人孤單多年,彷彿只是睡了一覺,醒來後就現自己在遙遠的宇宙那邊多了個姐姐,而且很可能還會多出很多親戚。

      從夢中驚醒,瞬間進入另一個詭異的夢境,不是誰都能馬上能夠接受的精神衝擊,縱使是擁有最粗神經的他,所以沉就很長時間後「他問了一個在此時此地此情此景緊張逃亡過程中顯得格外笨拙的問題。 「你在看什麼書?」

      懷草詩沒有回答,直接轉動手腕,把封面轉了過來,上面寫著書的名字,憲章時代的愛情。

      許樂撓撓頭,感慨道:「你是帝國公主,全聯邦想你死的人,肯定比想我死的人要多無數倍,結果你居然還有興趣看言情小說?」「這是文藝小說,按照介紹,作者曾經獲得過星云獎。」

      懷草詩平靜糾正道:「我的聯邦語闃梭還有些障礙,不過並不妨礙我能從這本小說裡看出很多隱喻,作者把對憲章光輝的恐懼與怨恨,放在愛情載體之中,非常高明並精彩。

      你在聯邦生活了這麼多年,居然沒有看過這本小說,我很吃驚,我想你以後有必要加強人文類素養方面的規劃。」

    「通常來講,站在牆外面的人總是容易從牆內人做的任務無意義舉動中找到他所以為的隱喻。」許樂辯解道,沒有注意到,自己依然下意識裡站在聯邦的立場上。

      懷草詩意味難明的笑了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說道:「不知道要在這棵樹下等你多長時間,所以準備了好幾本書,聯邦文本的閱讀感受不阜,這一點確實要比帝國強。」

   許樂目光移往樹下,現那裡堆放著厚厚一本書,隱約能夠看到幾本書的名字,有憲章編年史,還有一本喬治卡林研究。

      注意到他疑惑的神情,懷草詩解釋道:「 自進入聯邦,尤其是都星圖後,我觀察到的很多細節,都在證明我白槿皇朝和聯邦之間的差距,聯邦很強大,要擊敗如此強大的敵人,先應該做到瞭解敵人,這些情報署向來不怎麼在意的民間讀物,在我看來是非常好的研究材料。

      停頓片刻後,她望著許樂的眼睛,說道:「當然,現在我白槿皇朝中已經出現了一個最瞭解聯邦的你,那麼今後這些事情就由你來負責。」

      這位殿下的語調平靜而尋常,似乎就是在說,明天家裡的碗該輪到你去洗了,但許樂聽出了她想表達的意思。

      樹下晨霧間的這對姐弟,毫無疑問是宇宙裡最信奉簡單直接信條的兩個人,他們之間的交流只要破除了最開始尷尬而彆扭的氣氛,便會變得非常簡單而直接,所以許樂簡單地搖了搖頭,沒有做過多的解釋。

      懷草詩靜靜地看著他的眼睛,沒有失望也沒有憤怒,說道:「我知道你對帝國沒有什麼感情,畢竟你自幼在聯邦生活,接受的是那些酸腐的教育,在你眼中,帝國的制度原始而落後,獨裁而野蠻,所以你不願意替帝國效命,應該是很真實的本能反應。」

      「不是酸腐的教育。」許樂回望著她的眼睛,說道:「我去過聯邦,我看到過正在進行改革的離阪星,我也見識過帝國賤民豬狗樣的生活,還有成千萬起義軍被碾成肉泥的慘象。」「在我看來,雖然這個聯邦並不完美,甚至有 時候會骯髒的令人作嘔,但無論怎麼說,總比左天星域要好。」

      懷草詩的眼睛眯了起來,日 光漸趨鋒利:「屠夫戴上偽善的面具把殺豬的方法從刀捅變成電擊,難道就能證明他不是屠夫?」

      許樂低聲說道:「就算是豬,但至少死的也要舒服些,這一點很小的變化,其矣就是很重要的差別。」

      懷草詩盯著他的眼睛,雙手緩緩負到身後,轉身昂望著晨霧看不清盡頭,平緩下心中的情緒,沉聲說道:「如果你很看重這種變化,那你更應該跟我回家,只有這樣,你才能完成這種變化。」

      許樂順著她的目光向晨霧深處望去,不知道那裡有什麼,沉就片刻後回答道:「我很清楚自己,知道自己絕對沒有能力改變那片星域。」

      「晨霧那邊是電子圍牆。」懷草詩說道:「當年第一次接觸這方面情報時,我就覺得難以理解,聯邦人修了如此漫長的電子圍牆「究竟是為什麼,想把人類變成動物園裡的猴子供野獸觀看?」「後來知道這些電子圍牆是為 了保護野獸免遭人類獵殺,我真的很吃驚,真沒有想到居然是基於如此荒疼可笑的理由。」

      她毫不掩飾臉上的輕蔑和嘲諷:「生命,只有在競爭中才能前行,聯邦這麼做自以為是在保護生態,卻是在對抗自然規律,何等自大。」

      「弱肉強食,聯邦語是應該這麼說吧?這些野獸沒有人類強大,所以就應該被吃掉,生命就是一個不斷淘汰選擇的過程,如果強行干涉這個過程,最後就只能變成現在的聯邦,歷經萬年發展,居然沒有任何質的飛躍,就如你我面前這潭死水,泛不起任何波潿。」

      懷草詩轉過頭來,冷冽望著許樂說道:「帝國現今雖處於劣勢,但只要一時不滅,最多三十年內,便能全面越聯邦,原因正在於此。「我們吃肉,他們吃化合物,怎能不贏。」

      她的聲音依舊淡溢冷靜,聯邦語依然有些生硬,但這些話尤其是最後一句裡的每個字,從薄薄雙唇中吐出,竟是帶著一股令人無法質疑的堅硬感,落在濕池水面 上,殺意凜然而出,驚起幾隻鷗鷺,白翅隱霧。

      正伏在水潭邊晨飲的一隻狸貓,警惕地向樹下看 了一眼,然後驚恐地轉身奔亡,更遠處長草間的一處獅群,顯得有些煩躁不安,公獅吭哧吭哧咬著母獅的脖頸,卻根本不敢往這個方向靠近一步。「強大的人主動給弱者留下生存空間,我以為是一種進步。

      許樂 看著她的瘦削卻給人感覺無比強大的背影,沉就片刻後說道:「更何況人類社會階層之間的關係,並不能完全等同於人類與野獸之間的關係。」「所以我說聯邦的教育是酸腐的,人類社會從來沒有出現過絕對的平等,帝國沒有,聯邦沒有,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一樣不會有。

      懷草詩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看著許樂,說道:「不要太天真,就算是你們常常說的天賦人權,在我看來也只不過是一句笑話。你我體內流淌的真氣,為什麼庶民無法學習?因為這是造物主只賜給我們的禮物,難道你認為這也是平等的?」

      「你不要告訴我費城李家也是帝國皇族。」

      許樂下意識裡接了一句,然後和懷草詩二人同時陷入沉默,因為類似的對話,當年在紅薔薇號和桑海中曾經出覡過,當時許樂最後曾經嘲笑追問難道我也是帝國皇族?對話還是曾經的對話,但答案卻已經完全不一樣。

      「我們曾經討論過這個問題。」許樂目光橄垂說道:「也許我們真的天生就是宇宙裡最強大的人,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天生就擁有某種特權。」

      他指著層霧之上的湛湛青天,說道:「憲章電腦在抓我,它比我強,難道我就應該向一台電腦投降?」

      「如 果我不願意被它奴役,那麼為什麼要去奴役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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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17 15:22: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大師範於莫愁後山發論

    晨霧,濕地,冬樹,姐弟。

    遠處莫愁前山雪頭從霧中乍現,反射東方的朝輝,來到這片坡地之上,打破此間長時間的沉默和莫名壓抑的氣氛。

    「你怎麼回帝國?」許樂問道。

    懷草詩平靜望著他,毫不猶豫說道:「帶你一起回去。」

    自己問的是回帝國的方法,她回答的卻是回帝國時的狀態,問答之間,某種情緒進入許樂身體內,令得心臟微微收縮,濃眉微微挑起,低聲自嘲說道:「帶我一起回去……難道你還真指望我去帝國當什麼太子爺,將來率領帝國軍隊打回聯邦?」

    平靜看著他微黑消瘦的臉頰,懷草詩忽然開口說道:「其實我本來很想說一些關於男人責任感的事情,因為我雖然看著像男人,性情像男人,但終究不是男人。」

    她的眼睛微眯,雙手負在身後,於清淡晨光間淡看四野,渾身上下透著男性特有的霸道,或者說強勢,這樣的她,說出這樣的一段話,並不好笑,反而有些憂傷。

    「但我忽然又不想說了,我不想告訴你為了這場戰爭,皇族死了多少人,為了英雄計劃,父皇和幾位親王殿下犧牲了多少子弟,我不關心你是不是這個計劃裡最後一個存活者,也不在意你能夠為帝國在戰爭中帶來怎樣的利益。」

    她看著許樂的眼睛,平緩說道:「我就只有你這麼一個弟弟,我必須把你活著帶回去,對於我來說,這是最重要的事情。」

    在傾城監獄外的雪林中,懷草詩說的更簡要,但想表達的意思基本相同,而且許樂很相信她所想表達的意思或者說情感,身為帝國公主,橫跨星河來到聯邦,無論是怎樣巨大的利益,都無彌補她和帝國所蒙受的損失風險。

    因為相信,所以感動,因為感動和自我身份認知的混亂,所以許樂曾經隱隱慌亂,直至此刻站在濕地冬樹之下再次感動。

    依然喊不出那個稱呼,許樂的眼眸卻變得越來越平靜和溫暖,心想這個宇宙裡或許真沒有道理,但可能有些關係是真的天然可貴。

    他望著懷草詩,注意到她的頭髮不知道什麼時候染成了紫色,馬上想到,這是為了掩飾帝國皇族的身份,只是為什麼是紫色呢?

    「水兒已經把頭髮染黑了。」許樂笑了起來。

    懷草詩微微一笑,說道:「雖然她是我妹妹,但和你沒有什麼血緣關係,所以你不用緊張。」

    ……

    ……

    從他們二人所在的濕地向西北方向去,順著平緩水澤溯源而上,穿過整個保護區,攀上陡峭的岩山,掠過山另一面間的靜湖,直線距離並不遠的地方,有一方露台。

    清晨時分,被緊急電話喚醒的邰夫人,披著件睡衣,面無表情站在露台上,目光輕拂水波,沉默傾聽著電話裡低沉有力的聲音,溫暖而濕潤的氣流,不知道通過這麼方式匯聚而來,將這初冬的露台變得異常怡人。

    「夫人,我已經表明了此人的可能身份,如果你堅持對他提供保護,那麼政府將不得不採取律強制措施,事涉聯邦根本利益,我不會做出任何讓步。」

    聽著帕布爾總統斬釘截鐵的聲音,邰夫人神情不變,手指輕輕在欄杆上滑過,沉默很長時間後說道:「總統先生,如果政府的情報系統還有一點用的話,那麼你們應該很清楚,現在莫愁後山的這位客人,如果真是你們所猜測的那個人,那麼他不僅僅在帝國擁有相當尊崇的身份,還是帝國上層僅有的和平主義者,如果您真是為了聯邦利益考慮,那麼怎樣對待他是一個非常值得深思的問題。

    「夫人,難道你不認為這是聯邦政府需要考慮的事情?我不理會那個帝國人是不是和平主義者,我只知道他是帝國大師範,無論怎樣思考,您私人接待他,都是一個非常錯誤的選擇。」

    「有一點,我必須解釋清楚。希望您也聽的非常清楚。」

    冬日湖風拂上露台,落在邰夫人的臉上,雖然已經不復凜冽,她的神情卻冷漠起來,說道:「從始續終,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帝國大師範,他是帝國抵抗組織官方使團的成員,由木恩團長親自引薦,前來我莫愁後山談判X星系採礦維持事宜。」

    「您聽清楚了嗎?」她沉聲問道。

    電話那頭沒有回音,帕布爾總統應該正在思考或者控制自己權威被肆意挑戰後的憤怒情緒。

    夫人輕輕握著電話,問道:「當年大選之時,你參與殺我兒子,好在阿源沒有事,現在這層紙已經被施清海和許樂捅破,如果您還試圖使用誣陷然後暴力的手,來對待一位應該被尊敬的納稅人,那麼我會讓您和您的政府,以及您所有的雄心壯志,全部化成灰燼。」

    這句話的組合方式像市井婦人那般直接而潑辣,說的內容則是異常強橫甚至帶著一抹大火燃盡秋林毀滅世界的瘋狂感,偏偏卻是用如此平靜淡漠的語氣說出來,顯得格外令人恐懼。

    不等帕布爾總統回答,邰夫人直接冷漠掛掉電話,從露台進入樓內,望著沙發上那名正在與合成肉搏鬥的中年男人,即便是她,也不禁被那身品味糟到極點的聯邦名牌組合,還有如此糟的品味依然無壓住的絕美容顏閃了眼睛,微微蹙眉苦笑說道:「您昨夜睡的可好?」

    大師範取過紙巾擦了擦油光鋥亮的嘴唇,望著邰夫人嘆息說道:「咱們那位殿下肯定死翹翹,整個聯邦,除了夫人您這裡,我還能在哪兒睡的安穩?」

    「遠道而來的客人,既然您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敗露,為這麼還能吃得下飯?」

    邰夫人坐回椅中,微笑啜了。清茶,以一句很隨意地打趣,正式開始了這場對話。

    「做為一個愛好和平與愛的終極文學中年來說,聯邦最迷人的地方就是對野生動物的保護。」

    大師範叉起盤中的油煎合成肉,嚴肅認真說道:「雖然這種肉的味道真的極差,但我非常支持不殺生,所以我必須把它吃完,以表示對五人小組中某位前賢的敬意。

    夫人看著他把那的合成肉艱難地嚥了下去,才輕聲說道:「我很好奇,為什麼您會選擇我們邰家。」

    「納斯里曾經說過,在聯邦裡,只有您的家族才有足夠的氣度和膽量,庇護一個可憐的異鄉人。」

    大師範對前來收拾餐具的靳管家禮貌點頭至意,然後望向夫人,淒苦不堪說道:「我們那位殿下毫不猶豫拋棄了我這個可憐人,所以我只有前來請求您的幫助。」

    「納斯里?這個名字我聽過,是他在帝國那邊的代稱吧?」

    邰夫人微笑回應著,扶在椅上的右手指卻不由自主地屈起,微微顫抖。

    「以您和他們家之間的親密友誼,能夠知道這個名字我並不意外。」

    夫人沉默片刻,微笑說道:「但即便是我們都家,也不可能長時間保護一位帝國大師範,要知道這是和整個聯邦為敵,我可不願意我邰家萬年基業,毀於民眾的怒火之中。」

    「夫人,在來之前兒的路上,我已經和木恩先生談好了,以後我將成為地下抵抗組織的精神導師,在精神層面支持他們對抗白槿皇族,以我在帝國的持殊地位,聯邦應該能夠放我一條生路吧?」

    大師範像孩子一樣睜著無辜的眼睛,可憐兮兮看著她的臉。

    即便以前夫人的城府,驟然聽到這句話,也不禁大感震驚,不可置信地說道:「您要和帝國皇室決裂?」

    「我的祖輩似乎經常幹這種事情,當然,主要是精神上的,後來也沒見白槿皇族有什麼太激烈的反對,所以偶爾做做,應該無傷大雅。」

    邰夫人微澀笑道:「連我都無相信,您認為聯邦政府會相信?如同此時聽著您流利精確的聯邦語,我怎能相信您所說的,在來到聯邦之前,您不曾專門學習過?」

    「我們家族盛產天才,聽聞祖上之上的大腦甚至擁有復刻記憶的恐怖能力,至於聯邦語,我在帝國時經常研讀席勒大師的美妙著作,對文字有所瞭解,所以這一點並不困難。」

    大師範得意洋洋地說道,想到邰夫人拒絕了長時間庇護自己的請求,神色又變得極為黯淡,忽然精神一振說道:「夫人,方便安排我與邰之源先生見面嗎?」

    「雖然那孩子已經過了成人禮,但像涉及到您這樣身份地位的人或身,還是由我負責處理,如果您有這個要求,不妨說出來聽聽。」

    邰夫人將茶杯輕輕擱在桌面,隨意說了一句,場間卻瞬間陷入一片死寂,她比所有聯邦人都清楚,對面這個看上去有些癲狂的帝國大師範,擁有怎樣的地位與能力,既然談判,那麼總要有人開始提條件。

    大師範微微一笑,望著她搖了搖頭,嘆息著說道:「非常可惜,先祖有遺命,嚴禁與任何女性進行談判,不可招惹。」

    邰夫人微微一怔,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根本不肯和自己談,眉尖微皺說道:許多根據我所知道的那些故事記載,你們花家出現在帝國的第一個先祖……就是一個女人。」

    大師範微微一笑,沒有解釋。

    邰夫人也笑了起來,端起茶杯飲了口,感慨著搖了搖頭,然後對身旁的靳管家吩咐道:「這個叫漩兒媚的茶不錯,下次的茶會就用它,另外讓沈離通知總統官邸,晶礦聯合體允許政府資金注入,礦產收蓋按照比例分配。」

    大師範嬉笑的臉色驟然變得平靜肅然,靜靜看著端著茶杯的女人。

    邰夫人這段並不長的話裡交待了兩件事情,一件是飲茶小事,另一件卻是足以改變聯邦數千年來格局的驚天舉措,她把這兩件事情一道吩咐下去,卻偏偏讓人覺得如此理所當然!

    「佩服,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舉重若輕。」

    他看著邰夫人真誠讚歎道:「還有剛才露台上那番對話,我必須要說,你們那位總統先生……絕對不是您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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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17 15:34: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朵花樣的男人

    毫不誇張地說,晶礦是聯邦的命脈,跨越星系的太空航行動力全部依賴於此,如果晶礦供應出現問題,就算有憲章光輝,聯邦也必將陷入崩潰直至離析,至於戰艦主炮的能量需要,相形之下甚至可以完全忽略不計。

    從礦星採掘到精工藝提純,直至晶態引擎標準設計,莫愁後山一直控制著聯邦相關產業的全部核心流程,這是當年邰氏皇朝放棄武力讓出權力所收穫的巨額回報,正是依靠這些,莫愁後山的都家,在聯邦中能夠一直擁有超然地位,再加上其它始終未曾浮出海面的隱藏實力,隱然但始終是七大家真正的領柚。

    清茶閒談間,邰夫人輕描淡寫地決定放棄某些獨享的權利,雖然在向聯邦開放的具體操作過程中,她肯定會埋下無數伏筆,也肯定不會就此交出自己家族的命脈,但這個決定本身依然足以震撼整個聯邦,甚至會波及到左天星域,如此婦人,穩穩當得起大師範那句評價。

    「您謬讚。孤兒寡母被聯邦威逼至如此境地,哪裡是舉重若輕,只是不得不自輕。」

    邰夫人臉上掛著絲意味難明的笑容,望著大師範說道:「至於露台上那番對話,倒不怕讓您取笑,我一向以為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最有效的方式。」

    「當情況允許保持風度的時候那麼不妨保持的完美些,無法保持時,便只有動刀子。我可以高雅,也可以潑婦,只要所做的事情,能夠對得起婚后冠上的姓氏。」

    大師範微微前傾,尊敬致意道:「夫人是位傳統的女人,我非常欣賞。」

    「我也很欣賞自己這一點。」

    邰夫人微笑看著他,心底卻嘆息了聲,她話中提到直接才是有效、以及所謂風度,都是在提醒對方,然而這個漂亮的帝國中年男人,根本沒有接話。

    在這種境地下依然不肯提出自己的條件嗎?稍一思忖,她禮貌問道:「您有女兒嗎?」

    「聽說邰之源先生有未婚妻了。」大師範笑眯眯回答道。

    邰夫人微澀一笑,沒有掩飾臉上的深深遺憾。

    ……

    ……

    「政府的特戰部隊已經包圍了園外異有出口。」

    沈大秘書走到夫人身後,看著正順著湖畔小道向園外走去的那名帝國人,輕聲說道:「這位大師範應該沒有辦法逃走。」

    邰夫人平靜說道:「你會得出這樣的結論,是因為你不知道大師範這三個字,在帝國意味著什麼。」

    沈離微微皺眉,不解夫人此言何意,忽然間他眼瞳微縮,看著那幕詭異的畫面,震驚的久久無法醒過神來。

    那位正在湖畔向園外行走的大師範,忽然身子斜斜一掠,腳尖踩著湖面上的一片落葉,輕渺無比地蕩了起來,就像一隻水鳥,曼妙輕舞於水面,倏乎間連掠十餘米,向著靜湖對面的冬山掠去!

    那個帝國男人渾身上下惡劣搭配的聯邦名牌,在晨光下閃閃發光混著水面上的波光,竟令人無法直視!

    沈大秘書張大著嘴,身體僵硬異常,無法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入冬寒冷,但莫愁湖從不結凍,縱使此刻水面有幾片薄冰,又怎能承載得住這重的一個人,難道那個帝國人真的能夠抵接物理規律,就此踏湖而行!

    當那個飄乎如魅的身影消失在湖對岸的山林之中,沈大秘書才不得不相信這一點,下意識裡往湖面上看去,除了幾處淡淡波痕,哪裡有什麼異樣?

    邰夫人平靜望著湖面,揮了揮手,沈離擦著額頭上的汗珠離開,去園外處理政府那邊的問題。

    「並不見得比靳教授強,應該不如軍神老爺子。」靳管家恭謹說道。

    「很難再有比李家兄弟更強大的人,但要說到運用之妙,誰又比得過帝國大師範?。」

    邰夫人望著湖面,情緒複雜感慨道:「花氏一族,果然儘是天才。」

    「老爺子走前,我去費城看過他,知道了一些更多的故事,根據他的分析,所謂八稻真氣,本來就應該是帝國大師範花氏一族的先天能力,而帝國白槿皇族,只不過幸運地與花氏聯姻,血脈相混才得以分享到一部分。」

    「只可惜這位現任大師範不願意提出條件,不然如果阿源能和花氏之女生個孩子,那我都家所受的萬年詛咒,應該能夠就此終止。」

    靳管家看了夫人側影一眼,擔憂說道:「少爺這些年的身體還不錯。」

    「近憂遠慮總是太多。」

    邰夫人沒有理會斬管家隱藏的勸說,說道:「讓阿源從S2回來,如果這位大師範真能逃脫政府追捕,安排他們見一面。」

    ……

    ……

    花氏一族當然都是天才,不然當年也不能幫助白槿懷氏成為左天星域的帝王,前任大師範不可能教出李匹夫和封余這樣恐怖的兩個學生,當代大師範也不會敢綁架帝國公主於前,試圖推翻帝國皇帝陛下於後。

    大師範有時癲狂有時猥瑣有時文藝卻永遠完美的軀殼之下,隱藏著可怕的能力與智慧,除了聯邦的憲章光輝和那個從來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師兄外,他誰都不怎麼忌憚在意。

    像這樣了不起的大人物,跟隨使團來到聯邦首都星圈,自然有其目的,不止是為了重走一遍父親當年走過的路,也不僅僅是為了體會聯邦的風情人物,尋找莫須有的席勒墓掬一把文學淚。

    懷草詩是來救弟弟,大師範的目的則是拯救整個宇宙。

    個人妄談拯救整個宇宙,因為過於宏偉壯闊而顯得有些不可理喻,但這個宇宙裡確實也只有他才敢說這樣的話,並且這個想法非常符合他愛文學愛和平只有愛的信念。

    在大師範看來,無論是帝國還是聯邦,民眾情緒雖然難蓮,但依然處於上層的控制之中,只可惜夫差皇帝和聯邦的帕布爾政府,都是強硬到了極點的人物,沒有說服對方的可能性。

    於是他把目標放的更加長遠,帝國方面他一直在試圖影響懷草詩,如今又多了許樂,續於聯邦方面,他則開始注意莫愁後山一一不是因為對方在聯邦的超然地位,而是因為邰家繼承人參選了州議員。

    大師範府和帝國皇族打了無數年交道而從來沒有吃過虧,經驗豐富至極,對於邰家這樣的前皇朝之後的心思,大師範猜的非常準確:邰家已經不甘心繼續隱藏在幕後,那位叫邰之源的年輕州議員,則在一步步向聯邦政治權力的頂峰攀登。

    宇宙和平這種大詞兒,當然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寫就,大師範不介意等,他只是想提前和那位年輕議員進行交流,尤其是和那位夫人交流後,他更加堅定地認為,年輕議員在多年之後必將成為聯邦總統。

    此番莫愁後山之行,已經搭上了線,對方沒把自己交給聯邦政府,線頭已是極為漂亮,初步目標已經達成,怎樣這根線編成一朵花,那是日後才能說的後事。

    自懸崖峭壁上飄然掠下,腳尖踩在一隻黑色牛角上,惹得那頭野牛疑惑抬頭嘩了聲,卻這麼都沒有發現,緊接著,又一隻腳踩在另一頭牛的厚實後背上,帶著大師範的身影在白霧間如鬼似魅的穿行著。

    濃郁的晨霧已經有了離散的傾向,微濕的空氣撲面而續,本來心情就愉悅的他,更是直欲放聲而歌,總算是想起來,這裡不是自己敢滿大街裸奔的帝國,而是擁有憲章光輝的聯邦,強自壓抑下喉間的歌聲,繼續如一朵花般在霧間時隱時現,飄搖向前。

    飄過濕地間霜白的草,避過緩坡上濕軟的糞,穿過像放大盆梅的冬日枯樹,看著遠處辛勤啃草的羊群,腳下熟睡在自己熱糞便中的野豬,聽著樹下草根處昆蟲清哀的鳴叫,大師範真有一種飄然欲仙的感覺,在心中讚歎不已。

    「聯邦的環境果然保護的好,我竟然越來越喜歡那台破電腦了。」

    這朵像花一樣的男人,身體彷彿擁有某種奇妙的能力,能夠察覺到風的流動,前方的障礙,自由地穿行其間,然而下一刻,他猛地撞到晨霧裡某樣東西,發出碰的一聲悶響,重重慘摔於地!

    大師範捂著鮮血直流的鼻子,狼狽不堪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呸呸吐出幾口帶血的新鮮泥土,非常慶幸嘴裡沒有沾上這麼動物糞便,然後憤怒地瞪著面前的霧氣,心想他媽的究竟是什麼東西這麼硬?

    霧氣散開,一個叼著煙卷的男人推著一輛破車走了出來,車很破很舊,只剩下三個輪子,卻很結實,金屬車廂裡堆著一些似乎剛從泥裡挖出來的東西,那個叼著煙卷的男人看不出究竟什麼年齡,面色有些滄桑,咬著煙卷的煙齒黑黃一片,損污的厲害。

    「老漢推車啊?」

    大師範瞪著那個傢伙,忽然間他眼瞳急劇縮小,把這張臉和多年前的那張臉重疊在了一處,從喉間憋出一聲悽楚的厲吼:

    「納斯里你個王八婆!你把我家的船偷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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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17 15:48: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二百三十七章 契闊當年上

    被朝陽驅散漸向稀薄的霧,不知道為什麼在此時又變得濃郁 起來,但依然足以看清楚從霧中走出的那個男人,一件普通的深色外套,深藍色的結實工布褲,臀後掛著一串像風鈴般亂響的工具,風霜之色濃重的臉頰隱藏著年齡,只有那口黑黃色的爛牙清楚地標註著身份。

    標註這個詞或許並不精確,因為這個男人有很多重身份,此生與憲章光輝作戰,化身萬千,不知道此時忽然現身濕地間的他,今天想用哪一 個。

    聯邦頭號通緝犯機修師余逢,軍神李匹夫的弟弟,二院靳教授,反政府軍的精神導師喬治卡林,還是東林修理鋪裡的老闆大叔?

    封余推開那輛破車,把雙手伸到緊繃的臀部用力擦掉污泥,咬著煙卷含糊不清回答道:「船?當然早就拆了,不然那些見鬼的基準芯片我怎麼做?」

    聽到這句輕描淡寫理所當然的回答,大師範俊美無儔的面容上騾現紅暈,自然不是羞澀,而是心情激盪到了極點,父親當年最疼愛這個小徒弟,甚至把家族最重要的飛船都給了對方,結果居然……被拆了 !

    大師範深吸一口氣,渾身顫抖中,頭髮狠狠豎起,露出裡面那些昭示真正年齡的花白色,如同濕地裡那些染著霜白的蘆葦。

    嗷!一聲悲憤至極的尖嘯,他的身體驟然緊繃前傾,破開面前的濃霧,向對面撲了過去,因為速度太過驚人的緣故,霧氣嗤嗤激散間,竟彷彿能看到空中的無數道殘影,就像無數朵花正在 盛放!

    封余表情 沒有一絲變化,甚至唇間還叼著那根正在燃燒的煙卷,但他的雙腳卻悄無聲 息地沒入泥中三分,臀後那串叮噹亂響的工具,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變得無比安靜。

    噗噗噗噗,無數聲悶響在濕地間連串起伏,身影在空中扭曲變形的大師範,如無數道光彩,極高速地不停出擊,然而下一刻,空中無數殘影驟然合成一處,然後重重地拌在濕軟的地面上。晨霧之中,一 只有力的拳頭緩緩收回。

    封余的臉色剎那間由微白變回正常,冷漠望著身前根本站不起來的大師範,聲音微啞說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沒有學會打架一定要狠,有一身本事卻窩囊到了極點,捨不得傷人那就-只能為人所傷。

    「看來我得替師縛他老人家教訓一下你這個不成器的兒子,總像個女人,那能有什麼本事?」

    大師範躺在濕地上悲憤莫名,封余往前走了 兩步,正準備將此人剝成全裸吊在樹上替老師出氣,卻驟然聽到濃霧之中傳來一道冷漠強悍至極的聲音。「誰說女人就沒有 本事?」

    這道自晨霧深處傳來的聲音,瞬間驚醒濕地上所有生靈,淡乳色的霧氣簌簌作響,畏懼無比地向空中奔逸逃亡,瑟瑟發抖的霜草急速佝低了僵冰的細細身軀。

    一道身影自淡霧 中呼嘯奔來,腳踩草尖如踩大鼓,呼呼震動作響,彷彿只比聲音略慢一絲,如力量磅礴之驚雷,不再多說一字便翻了手臂,砸向封余的身體,簡單直接毫無花俏,聲勢之暴烈舉世確實無雙!

    封余眼瞳微縮,雙手一錯便向那道身影迎了上去,對此刻的遭逢他早有預科準備,但實在沒有料到,對方會來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甚至比自己想像中更要強悍,甚至讓自己感受到了多年未有的危險!

    拳頭與拳頭相撞,指節與指節摩擦,濕地濃霧間驟然氣波劇烈擴散,兩個人的交鋒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威力卻像枚烈火導彈般恐怖,霧氣被瞬間絲絲震化,四週一片昏暗,就在此地卻破開一片約五十米方圓的清晰天地,天地間的空氣彷彿正在燃燒!兩道身影一觸即飛,堅硬的牛筋底登山猶在濕軟椅泥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刻痕。

    封余站穩身體,緩緩將唇角的煙卷取下,指頭一屈彈進深霧之中的遠方,眯眼望著對面的那今年輕女人,唇角做起一絲嘲諷,嘶聲說道

    「花家和白槎懷氏的血脈交融,到了這一代,果然養出了一個怪物。他輕輕咳了兩聲,負在腰後的右手微微顫抖。懷草詩面無表情看著他,說道:「不是我有多強,是納斯里你老了。

    濕地四周依然是一片迷濛霧色,只有這裡晨霧全散,緩坡上那顆冬樹非常清晰。

    許樂沉就站在冬樹下,看著那個正在不停咳嗽的男人,忽然開口說道:「大叔,好久不見。」

    封余用拳頭堵著嘴唇,抬頭望著樹下笑著說道:「小傢伙,好久不見。」許樂從樹下緩緩走來,越過懷草詩,來到他的面前。

    他專注地看著這張很長時間不見的臉,看著臉上熟悉的風霜色,看了很長時間,長到心裡所有複雜情緒都強行變的淡然,才平靜問道:「你不是死了嗎?那你怎麼還不去死?」

  「你怎麼還不去死?」很荒唐可笑的口吻,卻清晰地傳達出他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發現這麼多無法承受真相之後最真實的情緒。聽到這句話,封余的眉頭紱紋皺起,毫不掩飾臉上的惱怒和嘲諷。

    許樂盯著大叔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我最討厭他媽的有人用死來騙我,最討厭有人想要操控我的人生,結果你連續犯了兩樣,所以我很想問,你怎麼還不去死呢?」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而溫和,沒有什麼情緒起伏,尤其 是說到他媽的這三個字時,節奏感尤其寧靜祥和,於是愈發顯得憤怒和失落。

    封余看著這個自幼看著長大的小傢伙,忽然覺得他的 眼睛還是那麼小而可笑,但某些方面卻已經變得有些陌生,沉就片刻後,微嘲說道:「這就是你想問的全部問題?」「當然 不是,我確實有些問題想要從你這裡得到答案。」許樂回答道。

    封余從衣袋 裡取出煙盒,想要抽煙,卻發現煙盒已經在剛才的勁氣衝撞下癟爛不堪,裡面的煙卷煙絲盡散,就像是某些當年的東西。

    他抬頭看了許樂一眼,說道:「剛好,我也有些問題要你給答案,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不要」

    許樂斬釘截鐵說道:「我先問,你的答案讓我滿意了,我才會讓你問。」

    封余把煙盒扔到地上,看著他說道:「反了你! 現在居然敢這麼和我說話?我先問 !」

  「我先問。」許樂強硬異常,盯著他的眼睛,寸步不讓。

    封余愣了愣,確認面前這傢伙真不是當年那個戴深色護目鏡在隔壁忙來忙去的小男孩,卻因為這種認知而無來緣的極度憤怒,揮舞著手臂罵道:「你當年吃我的,用我的,我教你修東西,教你本事,你現在就這種態度對我?」

    許樂比他更加憤怒,像紅了眼的野牛,波動大聲叫道:「貨都是我修的 ! 飯都是我做的 ! 錢都是我的掙的 ! 你他媽的除了讓我掙的錢去玩女人,還做過什麼?」

    「你以為現在還是以前,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你要看女警察的內褲,我就到檄窗外扮可愛逗她蹲下來 ! 你想去翻牌子,我就得去療養中心問最近到了什麼新貨,然後被那群妓女們圍著揩油 !」

    「你要吃片肉,我他媽就得翻圍牆替你去殺牛切肉,還得附帶煎烤,老了你不吃! 血太多你不吃!紅酒不搭你不吃! 礦坑上的落日不漂亮你還不吃! 你他媽的究竟到底想吃啥!」

    剛從地面艱難爬起的大師範和懷草詩怔怔看著許樂像被燒紅的石頭樣憤怒叫喊,不由無語,心想這都他媽的是什麼破事兒,他的童年生活未免也太糟糕了些,是誰說聯邦首重人權來著?

    在封余的預想畫面時,自己再次出現在許樂面前時,必然是一場溫暖而感傷的重逢,那個小男孩兒會撲進自己懷裡,聽自己講很多個非常屌的故事,然後涕淚直下,感動不已,哪裡想到會是這個畫面。

    當年在東林,許樂曾經猜測自己的修理鋪老闆應該是個高人,雖然封余比許樂曾經猜測過的 高還要高無數倍,但一個讓學徒工掙錢嫖妓,並且理所當然的傢伙,怎麼可能有什麼高人樣?

    封余理屈辭窮之下膽邊騾生 羞蝕,一蹦三米高,蠻不講理暴怒反吼道:「我是你老闆!我是你老師,你這輩子都別想否認這點 ! 他媽的連尊師重道都不講了,宇宙裡有這道理嗎?」

    許樂盯著他,沉聲說道:「你騙了我一輩子,那又是什麼道理?」

    濕地霧色間,頓時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沉就。「大叔,我現在很強。現存還有一個更強的站在我身後」

    許樂站在懷草詩身前,看著封余的眼睛說道:「我想你應該接受,我們之間交流的方式有所改變,希望你能誠實一些回答我的問題。」

    封余笑了起來,那口爛牙格外刺眼,嘲笑說道:「真沒想到,這個宇宙裡居然有人敢威脅我。」

    懷草詩面無表情看著他,說道:「那是因 為你還沒有遇到過能威脅到你的人。今天很巧,剛好有三個。」

    大師範忽然興奮說道:「小詩,他給你爸戴過綠帽子,許樂,他玩了你一輩子,至於我,他搶了我家的船,諸位,我們是不是應該先把他痛扁一頓再開始話家常。」

    封余的臉色微變,然後極溫和望向許樂:「不是因為你很強,而是因為當年的小男孩兒終於長大,讓我們開始一場男人的談話吧。他看了一眼懷草詩,笑著說道:「當然,你比男人還男人,這個不用爭。」

    許樂沒有笑,表情異常冷靜,盯著他緩渡問道:「讓我全家人死光的那場礦難……是不是你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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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二百三十八章 契闊當年中

    活著的封余已經是個傳奇,他甚至比已經死去的兄長李匹夫更加傳奇,如果他死後,那些不可思議的事蹟被後人逐漸發現,想必人類社會必將馬上變成宇宙大爆炸初那般熱鬧。

    對於這樣的人,除了憲章光輝大概極難出現什麼能夠威脅到他的存在,但今天的濕地晨霧間的另外三人似乎或 多或少都有這方面的能力,尤其是已經毫不客氣證明自己強大的懷草詩。所以他必須受威脅。

    這是很奇妙的畫面,是七十年來未曾出現之遭逢,如果憲章電腦發現濕地冬樹間的這四人,必毫不猶豫一記主炮落下,宇宙裡的強者團滅大半,它也能夠完成自己很多項歷史使命。「你知道我說的家人和礦難是指什麼。」

    封余帶著一絲憐憫望著他,晨風吹拂著他花白的頭髮,沉就片刻後,認真而平靜地回答道:「不是我。」

    聽到這三個字,許樂微微仰起面寵,望著依然被霧氣濃罩的天空,泛起一絲放鬆的笑意,大概是因為擺脫了這段日子最深的恐懼,他的身體頓時變得放鬆而溫暖起來,就像泡在了濫水之中。

    封余的一生是充滿謊言的一生,誰都不會認為這個傳奇人物會擁有不屑說謊這種光明氣質,但不知道為什麼,就像當年在礦坑迎接生死契闊前,許樂問及帝國星球那場大爆炸一樣,只要他說不是,那麼他便相信,雖然他是個冷血無情而下作的傢伙,但許樂還是相信或者說願意相信他。

    瘦長的雙手在破爛的小車內翻了半天,封余像變魔術樣摸出兩袋牛肉乾、一瓶紅酒和四個堪稱工藝品的水晶酒杯。

    封余把紅酒緩緩傾入兩隻杯中,然後把剩下的全部扔了過去,大師範接過這些東西,搖了搖頭,和懷草詩走向冬樹。

    大師範靠著枯乾冬樹而坐,懷草詩沉默站在樹下,許樂接過酒杯站在原地,封余倚靠著破車啜了口紅酒,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他習慣性地摸了摸口袋,發現乾癟空無一物,身前許樂掏出藍盒三七牌香煙遞了過去。

    封余微微一怔,笑著點燃一根,然後把打火機舉到許樂面前。許樂道了聲謝,低頭把煙卷點燃,聲音低沉說道:「講講這些破事兒吧。我到東林後查過那場礦難,確實不像是意外,離生活區太近,而且威力大大。」

    封余咬著燃燒的煙卷,日光穿透冬樹枯枝,續而穿透奇異不散的霧氣,說道:「按照我的推論,那場礦難可能是你之前的某顆帝國種子做的,讓你的養父母和妹妹死亡,對你更深的藏匿身份有幫助。」

    許樂的眼睛眯了起來,隱隱覺得這個推論有些問題,但卻看不清楚問題是在哪兒,心情微涼,於是狠狠抽了口煙。「以你的性格,肯定不記得 當年在礦坑分手時,我交待的那些連言,其中有一句就是讓你忘記報仇這些字眼。」

    封余看著他,皺眉說道:「誰也不知道那顆幫助你藏匿身份的種子,是你的遠房叔叔還是堂兄弟,而且他要莫因為正常生老病死而離開這個世界,要不然就是被憲章局這幾年的清 洗變成鬼魂,你再記著這些事情,沒有任何意義。

    許樂沒有理會這個問題,眼眸寒冷而堅定,像看著東林河西州郊區那座孤伶伶的小墳塋,沉聲問道:「我只知道有兩批帝國種子,那個人是哪一批的?」「不止兩批,其實一直在進行。」

    樹下的懷草詩沒有喝酒,手裡拿著根牛肉乾,平靜說道:「你是最後一批,但你這批的名單被毀了。」「那份名單是我毀的。」

    封余說出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望向冬樹之下的二人,嘲諷說道:「老師種子計劃的原有用意,全部被你們那個皇帝毀了,本來是用來促進雙方融合的遠大理想,被變成了最拙劣的間諜計劃,那它還有什麼繼續的必要?」樹下的大師範望著杯中不停迴蕩的紅酒,想起父親,幽幽嘆息一聲。

    「當時聯邦部隊正在進攻帝國本土,也就是那場大爆炸之前,李匹夫和我幾乎同時查到這件事情,但我們本以為這是帝國根據老師遺願進行的計劃,並沒有想到老師很多年前就已經推動這項計劃開始,所以我們只知道最後這批,並不知道以前的事情,包括麥德林在內。」

    封余用三根手指托住酒杯底,輕輕旋轉著,目光微垂說道:「當時我和老頭子已經鬧翻,但那場大爆炸還要過一年才發生,所以我恨他,但他並不怎麼恨我,我和他進行了一場談判,說服他同意那些什麼都不知道的嬰兒是無辜的,在他同意保持沉默的前提下,我答應替他進天京星毀了那份名單。」

    「那一批人很少,或者說,被懷夫差瘋狂送進空間通道,卻好命活下來的嬰兒非常少。」他抬起頭來,看著許樂的眼睛說道:「就你一個。」

    就在這時,樹下的大師範蹙著眉頭快速扳動著手指,忽然抬起頭來,盯著封余問道:「就是那次潛入天京星,你順道把我姐拐走了 ?」

    懷草詩微微低頭,表明自己的態度,她不可能參與這個話題「因為這涉及帝國皇室的顏面與尊嚴。

    封余沉默片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看著許樂繼續說道:「名單毀了,百慕大伸進聯邦的觸角也被斬斷,所以從那之後,再沒有任何人知道你這顆種子在哪裡除了我之外。」

    「父皇和我只知道你還活著,應該在聯邦,但不知道你在哪裡,你現在叫什麼名字,但我們真沒有想到你會是在東林,因為執行者一般會選擇把英雄投放到西林或者是上 林。」

    懷草詩平靜望著許樂的背影,說道:「如果在進入帝國之前,你和簡水兒就定下婚約,我們知道你不是納斯里的私生子,應該會更容易想明白這一切。」

    大師範喝了口紅酒,搖頭感慨道:「我當時堅持認為你和簡水兒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還以為納斯里不管,是因為他變態到了某種程度」

    封余大笑道:「我再變態也不可能看著自己的兒女亂倫,更何況,我怎麼生得出如此迂腐的兒子。」

    沉默很長時間的許樂,忽然抬起頭來,濃墨般的直眉難以控制的皺起「那 一 一 一 一 一 一 老 爺 子 應 該 早 就猜 到 我 是 帝 國 人。」「老頭兒死時說我對你有虧疚之心,才會一直呆在你身邊……如此說來,他應該是知到了這點,只不知是什麼時候。」

    封余表情淡然,把手伸至微寒的空氣之中,真氣緩緩噴湧而出,上方的一片枯葉像蝴蝶般飛舞。「這並不難猜,除了我李家這些變態,能夠擁有這種能力的人,不多」

    許樂鎮眉難解,懸在身畔的兩隻手緊 緊握著,鬱悶問道:「那他為什麼不揭穿我?」

    「又要說回那場對話,老頭子臨死前談過你的事。」

    封余微嘲一笑,說道:「他說如果這是一場賭局,那麼他已入局,並且必將獲勝。這輩子他都不甘心,想不明白一件事情,為什麼明明他的親弟弟是個聯邦人,卻只是因為有一個帝國人老師,就會站在他所謂的聯邦對立面,替帝國人爭取利益。」

    他望著許樂說道:「你是帝國人,卻被聯邦人養大,在聯邦生活,接受聯邦的教育,李匹夫甚至不惜一切代價培養你,真正的愛護你,就是想知道,你會不會像我一樣,將來哪怕知道自己真實身世後,還是會站在聯邦一邊。」

    懷草詩沉聲說道:「痴心妄想」

    封余似笑非笑地望著許樂:「是嗎?雖然我認為老頭子這個賭局很幼稚,但至少現在我並不認為他輸了。」

    當年在傾城軍事監獄,聯邦軍神李匹夫第一次見到許樂,有過怎樣複雜的心理過程,沒有人知道,一直到老人於費城陷入永眠,也沒有任何人知道,但許樂自己記的非常清楚那場會面,不僅僅因為第一次看見宇宙最奇屈高聳雪峰時的震懾,還因為會面中的很多細節。

    當時老爺子曾經無比嚴肅地問他:「不要背叛聯邦,能做到嗎?」

  「當然。」

  「若將來出了什麼問題,我親自殺你。」 「若將來許樂叛了聯邦,我又老死了,你就負責殺他。」「是,元帥。」「許樂,如果你能把芯片取掉……就可以去帝國冒充皇族了。」

    徼寒冬日,汗水卻驟然滲出濕了衣裳,許樂漠然站在濕地上,默然想著大叔的猜測應該最接近事實真相,那位老爺子從見自己第一面起,就應該知到自己的真實身份,只是自己現在這算是背叛聯邦嗎?

    「納斯里,你那個比你還冷血的怪物兄長會這麼衝動?不顧聯邦的根基安危,就為了和你賭氣,便不惜代價的培養許樂這個帝國皇子?」大師範搖頭說道:「這可不是李匹夫所能做出來的事情。」

    「這大概是李 匹夫最願意做的事情,只要我不說,這個世界上可能沒有任何人猜到他是帝國人,事實 上就算我說了也沒有人會信。那麼按照慣常的路線走下去,日後率領聯邦部隊消滅帝國的肯定會是軍神的傳人許樂。」

    封余說道:「讓帝國毀滅於一個帝國人之手,你們難道不覺得規矩了一輩子的老頭兒,就這個想法最有趣,最有力量?」

    「總有一天會暴露。」懷草詩蹙著眉尖說道。

    「那就更有意思了,聯邦新一代軍神是個帝國人,那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和平?」

     封余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冷笑道:「關於這場賭局,他不是在我和賭,而是在和被他親手殺死的老師賭。」

    「在我眼中,老頭子的後半生一直活著那件事情的陰影中,他憑此成為軍神,每被聯邦往神壇上推一步,心中的陰影便要濃一分,所以他非常想知道,老師當年的做法是不是正確的。封余的神情很嘲諷,笑聲很誇張很急促:「真他媽的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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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17 16:12: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二百三十九章 契闊當年下

    「這件事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 可笑的地方。」

    許樂捏著煙頭四處看了看,似乎在尋找煙灰缸,然後意識到自己的可笑,自嘲撇了撇嘴,把煙頭扔到地面踩熄。

    他抬頭望著封余,很認真地說道:「如果有機會去帝國再次看見那位皇帝陛下,我一定會問 問他,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把我扔到這邊來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冬樹下的懷草詩微微蹙眉,有些不習慣許樂的稱呼,那應該是陛下或者父皇至少也應該是父親。

    封余聳聳肩,嗤啦吸完煙卷最後一口,呸的一聲把發苦的唾沫吐到腳邊,說道:「這個我贊成,那個傢伙確實有些變態。」「但他離的太遠,老爺子已經死透,改變我一生的三個傢伙,現在就你在我面前,所以就像我小時候經常問的那樣,我很想問清楚……」

    許樂喝完杯中紅酒,將酒杯擱在破爛的小車上,看著他認真問道:「你個 王八蛋究竟是什麼人呢?你覺得自己有什麼資格來掌控我的人生?」「一個星際間的旅客?不,前任大師範可能是,但你真不是。」

    「這幾十年裡,你在宇宙裡弄出這麼多風風雨雨,究竟是為什麼?替老師復仇?可為什麼你經常搞到一半就不管了 ?因為沒有耐性?還是因為你真的天性薄涼,什麼都不在乎?」

    「你當喬治卡林,把下層民眾頭頂那扇窗推開,讓他們看到陽光,然後拚命地開始砸堅固的牆壁,學生和反政府軍樂淄滋地開始造反,你甚至把藍光給了曹秋道一個,矛盾激化了,開始戰鬥了,結果你又跑哪兒去 了呢?」

    「你去帝國,支援地下抵抗組織,和領袖先生成為朋友,把你另外那個學生齊大兵塞進去,要扶植他成為下一代領袖,結果你現在又回到聯邦,你就這麼不管了?」「你生了個女兒,結果扔給你最看不起的老爺子,自己滿宇宙的瞎逛快活。」

    「你收了個學徒,就是我,你瞧瞧我現在這副模樣,難道你不覺得對我有所虧疚?帝國人?聯邦人?謝謝,我活了二十幾歲,還傻傻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個什麼人,我連自己應該叫什麼都不知道,你覺得這樣很好玩?」

    許樂眯著眼睛看著他,攤開雙手認真問道:「大叔,老闆,你這輩子是不是真的從來就不知道責任這兩個 字怎麼寫?」

    封余沉就地聽著他的情緒發洩,忽然眉梢一挑,極嘲弄地說道:「責任?我憑什麼要負責任? 我怎麼負責任?」

    「我討厭那些喜歡裝逼又沒力的七個家族,所以我是揭穿社會偽祥和真相的 喬治卡林,我想看著那些家族被人打下塵埃,但這並不意味著我要替那些愚蠢的民眾扛起大旗上戰場,因為他們是要追求屬於自己的利益,憑什麼奢望一個救世主來完成一切?

    封余的聲音嘲諷意味十足:「當年喬治卡林教授在首都大學支持學生辦自由報紙,在報紙上痛罵怯懦的政府無能的軍隊還有那些喜歡坐在圈椅上的乾屍家族,從總統老婆罵到利緣宮的怪癖,罵的那叫一個痛快。「後來三林銀行送了一筆巨款,學生開了一個會議,就兩個議題,一、收不收? 結論是收。二、收了之後還罵不罵?結論是照罵。 理由是:收錢之後他是股東,股東不好,自然該罵。」

   「我去說學生不該收這筆錢,學生便不高興了,問難道報社不需要股本嗎?我說這不是股本,他們問這是什麼?」

    隨著故事的講述,封余的聲音尖刻而銳利起來,望著許樂搖頭說道:「我 當時本來想說這 是賄賂,但當我發現報社的學生主要用這筆款子去花天酒地泡姑娘,才想到應該稱之為嫖娼資助?」

    「於是我不再理會報社,先進的青年學生有了巨額股本自然也不再需要我這個招牌,他們依舊痛罵,依舊愉快,直到最後被警察在無牌妓院裡捉住,以聚眾嫖娼罪名起訴,這件事情才有了一個結尾。」

    「當然我並不認為這些學生因為罵幾句人便要去住兩三年牢,所以我去找了利緣宮,把他的那頂小圓帽借來玩了兩天,可這件事情讓我明白了一 些道理,這是一些受過高等教育的青年學生,如果連他們都是這樣愚蠢和混帳,那我憑什麼要對更愚蠢混帳的民眾負責?」

    「什麼 信息不對稱,什麼黑暗家族,什麼法制不公,都是假的,人就是一種絡莫名其妙的生物,所有惡劣與卑鄙,就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封余攤開雙手,微笑說道:「至於其他你要我負責的事情,老師死在親哥哥的手中,我怎麼負責?直接殺了他?也罷,就算我私仇滅親,可我也要能殺得了他,這算不算負責?」

    「我中年之後才喜歡上一個小姑娘,她長大之後冒險從帝國皇宮裡逃了出來,我剛準備接她離開,結果她住的房子被聯邦的導彈群轟成了廢渣,屍體都沒有找到,我怎麼負責?」「我剛找到我的女兒,就被那台該死的憲章電腦發現了,你說我該怎麼負責?」

    「那場大爆炸算不算?我成為聯邦頭號通緝犯算不算?那個老頭子終於正式和我決裂算不算?這口爛牙算不算?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因為不肯在那份通緝令上籤字,結果死之前的最後幾年一直和他最愛的女人冷戰算不算?」

    微笑很冷,語氣很平靜,但這一長段話中無數個算不算就像無數把鋒利的合金刀,一刀一刀向安靜的濕地,向濃郁的霧氣,向冬樹上方的蒼穹砍去,直砍的斑跡深錯,傷痕纍纍,淒狠將裂。

    許樂緊緊抿著嘴唇,默默看著他,冬樹下的大師範情緒瀹淡,眼眸裡流露出淡淡悲傷,大抵是想起了親愛的姐姐和從來沒有見過面的另一位外甥女。

    慣常神情淡漠的懷草詩,此時的表情最為複雜,有些傷感,又有些寂寞,她低聲自 嘲說道:「我並不關心你們說的這些聯邦的內部事務。母親逃離皇宮的時候,我已經有一些模糊的記憶,如果她還活著,我很想問她一聲,你就這麼拋下自己丈夫和親生女兒,算是負責嗎?」

    「我最開始認識你母親的時候,她剛出生,我看著她長大,所以我很瞭解她。」封余目光幽冷,緩聲說道:「雖然我沒有機會問她,但我相信她離開你時的痛苦,至少不比你少。」

    接著 他繼續漠然說道:「當年認識的人們,都說我薄情冷血,不負責任,但這個世界誰曾對我負過責任?」

    「我對李匹夫說過,日後我的墓誌銘就是:一個都不原諒,你們也不用原諒我。」

    一 陣微風挾著淡淡霧氣拂來,封余潦草的頭髮被吹的絲絲顫抖,許樂這時候才注意到他眼角的 皺紋比當年深了不少,髮根處的銀白異常刺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李匹夫已死,大叔失去了宇宙間最後一個對手,所以顯得蒼老很多。

    「大叔,你不是一個需要人同情的傢伙。」許樂沉就片刻後說道:「我不曾參與你的歷史,所以我不需要原諒你,而我也沒有什麼需要你原諒的地方,這一點我想說清楚。

     封余欣慰地笑了起來,說道:「這才是我想看到的樣子。」

    「自幼老師待我極好,甚至把那艘船都給了我,我無以為報,所以選擇去 東林看著你長大,畢竟我當時以為你是他計劃中最後一顆種子,但開始時我並不打算參與你的人生,甚至不準備告訴你自己的真實身世。」

    「記得我曾經問過你,東林一家多家修理鋪,你為什麼偏偏就挑中了我,現在我隱約明白,這大概就是命運。」

    封余抬頭望 著模糊不清,似乎和他一樣捕有無數張面孔的天空,悠悠說道:「既然你找到了我,那我就只好背負起這個責任,你問過我我負過責嗎?至少你算一個。」

    他低頭望向許樂,淡然說道:「我負責任的方法向來與人不同,我希望你成為一個強大的敢於傷害他人避免自己受到傷害的男人,卻沒有想到你會莫名其妙變成一塊令人厭惡的好石頭。」「所以你剛才說不原諒我,我很欣慰……男人活在星辰間,就應該做個惡客。」

    憲 章局大樓地底深處。

    巨幅二維光幕上依行流轉著綠色機械語言彙編數據行列,幽曠空間裡沒有任何憲章局職員,只有這些數據混著輕微的靜電湮滅聲高速流淌,如一道墨綠色的瀑布。

    除了某些極詭異的變態天才之外,沒有任何人能夠看清楚或者說看明白這些機械語言的真實含義,自然也沒有人能夠看清楚,每隔數秒鐘,綠色數據瀑布中便會出現一 個眼睛的圖案,呈現時間大概為0.1秒。

    那個眼睛沒有絲毫人類情緒,模似著向上遠望的模樣,不知道這道目光穿過無數米厚的地底,究竟是在看向哪裡。「異常狀況一至七十三號疊加完畢,魚餌計劃進入下一階段,擬定攻擊方案,提交相關部門審定,警報:此為第一序列事件。」

    聯邦中央電腦冰冷發出警報,然後將那片濃霧遮蔽的濕地中心區域精確座標,以光速傳到有資格審批的各個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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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二百四十章 不是一條船上的人

    「惡客?我吃飯向來是給錢的。」晨霧濕地間,許樂毫不客氣的反駁聲響了起來,明顯不打算對某人充滿人生感悟的 總結言留絲毫情面。

    「你行走星辰之間,四處搖著你那大屁股扮惡客,那我算什麼?你桌上的一份飯菜,吃完嚼完不用給錢?然後隔了好些年,你又一屁股坐下來感慨幾句就算了事?」

    「就算你們能夠威脅我,就算我老了,你是不是也應該態度好些?尊重老人是種禮貌。」

      封余挑著眉梢,看著他吼道:「是,以前在東林我沒照顧你什麼,但沒我弄出來的那一炮,你以為只憑那個以為靠強蠻武力便能撕破宇宙的痴心狂公主殿下,就能從那座要命的監獄裡逃出來?」懷草詩面無表情冷冷看了他一眼。

    許樂早就想到那道自大氣層外轟來,轟破雪夜落入傾城的戰艦主炮,和面前這個男人有關係,卻根本沒有感謝的意思,嘲諷說道:「老人時常像個小孩兒樣得瑟,實在很難讓人尊重。」

    「我知道你現在還沉浸在自我身份認知障礙,和那些所謂的文藝青年內心掙扎糾結當中無法出來,所以我不責怪你的失態,我會對你負責。」

     封余停頓片刻,平靜說道:「去帝國吧,小傢伙,我相信只要你回到帝國,將來生的故事,應該能修補你脆弱的心臟,也能滿足你心臟裡那些可笑的道德觀。」

     許樂沉默看著他,等著他的解說

    「關於這場戰爭,只有一個結果,聯邦和帝國誰能更有故地統合資源,誰就將取得最後的勝利,換句話說,集權者必勝。」

    「聯邦裡那位喜歡擦鞋油冒充礦工的總統先生,很早就看清楚了這一點,所以他想擁有像皇帝一樣的權力,民眾和議會很好對付,但那幾個大家族卻是他必須解決的難題。」

    「聯邦的問題就在於與它共生的那些家族,不理它們,它們就會吸食聯邦的血肉,讓它一天一天衰老僵硬腐朽,可如果要挖出這些腫瘤,聯邦就會流血過多而死。」封余微嘲說道:「這件事情我沒有做到,那麼還有誰能做到?」

    「相反,左天星域裡你那個皇帝老子夠冷血,夠王八蛋,夠虛偽,看他對付卡頓和親王的狠辣手段,三十年內,沒有任何人能動搖他的皇位,所以,帝國必勝。」

    這是一場橫跨星河,而且極有可能讓整個宇宙燃燒起來的戰爭,晨霧間這個滿口爛牙的男人,卻輕描淡寫地指出了最後的結局。

    場間三人有人願意相信,有人無法相信,卻必須承認就算這個推論再淺顯簡單甚至顯得有些蠻橫無理,但既然走出自他的口,那便極有力量。

    正如他提到聯邦內部的問題時那種強烈的自信甚至是自戀,完全不容人質疑一一 連他都無法推翻七大家,現在的政府又怎麼能行?「你不是一個能 眼睜睜看著親生父母把養父母揍的渾身是血還一聲不吭的傢伙。」

    封余看著許樂說道:「老師要和平,你現在應該也很需要這個精神安慰劑,所以你必然要回到帝國,回到你那個皇帝老子的身邊,甚至……你可以嘗試著當幾天皇帝玩玩。」

    冬樹下的大師範扶著樹幹站起身來,揉著後腰說道:「要和平的是我父親,我會給他,不需要你這個傢伙多事。」

    懷草詩把一直握在手中的酒杯放下,望著許樂說道:「我們要的是勝利,和平只能是勝利之後的戰利品。」「可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要,因為這些東西和我自己沒有任何關係。」

    許樂搖了搖頭,看著封余說道:「終究,我的人生是被你們這些人玩弄的,請允許我在內心深處對你們這些老人豎起中指,而且我不願意以後的人生還要繼續被你們玩弄下去。

    他舉起左手手腕上的金屬手鐲在徽乳色的霧氣間顯得格外聖潔:「這塊手鐲,我不會還給你,就當是前半生你替所有人對我做的補償。」

    緊接著,他聳聳肩,繼續說道:「而且我相信自己比你更配上面那句話,在這方面我有信心得瑟一下。」

    封余看著他攤開雙手:「你的那塊破電子錶,我已經還給你了。」

   「那是我從你那個蠢材學生手裡搶過來的。」許樂毫不退縮道:「你把我送給你的東西胡亂扔給別人,我很不高興。」

    封余厭憎說道:「主要是想告訴你我還活著,我不可想這個世界有個小男孩兒一想起我就哭。」

    他撓了撓頭,說道:「你的問題應該已經問完,該我問了,我只想知道,你和那台破電腦之間是怎麼回事,你那個古怪的權限是從哪 裡來的。」

   「我接受了主動聯繫。」許樂簡單回答道:「芯片裡某段殘餘信息,激了聯邦中央電腦一個後門程序,我就成了第一序列保護對象。」

   「殘餘信息?」

    封余的眉頭皺了起來,想起某些很關鍵的問題,但他並沒有解釋什麼,沉默片刻後,臉上泛起一絲淡淡的自嘲,說道:「我在它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幾十年,現在才知道,原來居然有七十一次機會和那傢伙直接對話。」

  「是不是有些後悔?」許備嘲笑道。

  「不錯!」封余眉梢一挑,笑道:「和一台破電腦直接說話,那樣太他媽傻逼了。」

    今日晨間奇異濃郁的霧氣,終於承受不住 陽光的多番侵襲,漸漸有 了離散的傾向,許樂看著大叔那張滿是風霜之色的臉,說道:「大叔,我不管你是不是真拆了那艘船,但我知道,你有辦法帶他們離開聯邦,麻煩你帶他們走。」

    聽到這句話,冬樹下的懷草詩皺起了眉尖,沒有想到在這種情況下,許樂還是堅持不跟自己一起回帝國。「你呢?」封余似笑非笑看著自己的學生,說道:「你非要留下來。」

    大師範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表情微變,從樹下往這邊走了兩步,震驚說道:「你小子難道真想學八部曲裡那個傢伙,最後折箭自殺?」

    「雖然你們把這些破事兒叫英雄計劃,雖然聯邦曾經把我打造成英雄,但我很清楚,我真不是一個當英雄的材料,我當然不會自殺。」

    許樂看著他們微笑說道:「我們不是一條船上的人,至少現在不會,所以我不會上你們的船,而且說不定什麼時候,我會有艘自己的船」

   「想留下來和那台破電腦比較一下高低?想留下來試探一下人心險恿的程度?」封余微笑回應道:「文青果然是一種病,你會死。」「我並不認為憲章電腦有多強,這兩天我一個人也扛過來了。」

    「不。」封余微嘲說道:「你覺得它不強,那是因為它不想讓你覺得它很強,就算是台破電腦,它也是這個宇宙裡最強大的破電腦,關於這些方面,你還欠缺太多經驗,所以根本看不明白它現在的想法。」

    「大概還有三分鐘,密集的導彈和不計成本的戰艦主炮射擊,就會覆蓋我們現在所在的這片區域。」

    封余從破爛推車上取下一台破爛的電腦,指著工作台光幕上的與數據流,望著三人微笑道:「我這輩子從來沒有真正戰勝過它,但相信我,只要我還活著一天,它也別想戰勝我。」

    憲章局地底那幅二維光幕上,深綠色的機械語言彙編而成的數據流,還在不停地流淌,就像數萬年來甚至是數十萬年來那樣,沒有任何停滯,也沒有任何變化。

    聯邦中央電腦以冰冷的機械思維計算所有任務,嚴格按照序列和危險程度排序,對於它來說,擁有無數身份的封余,毫無疑問是比許樂更加重要的目標,從傾城軍事監獄暴動,朝霞號戰艦射主炮的那一瞬間起,一至七十一及七十三號異常狀況,便進入了它的視野,並且它用最快的速度擬定了一個捕捉或者說清除計劃,自命名為魚餌。」

    正如封余的推斷,憲章電腦的真實能力絕對要過許樂這些天的感受,只不過是強大而不可撼動的計劃序列優先度,造成了那種局面,如果用擬人思維來形容,大概就是故意示弱,誘使更重要的敵人進入包圍圈。

    異常狀況與異常狀況的重疊,附加重要目標到來,直接激相關程序,單從計劃上來說,聯邦中央電腦的安排計算已經相當精確完美,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清除計劃的實施地點在沒有人煙的野生動物保護區,雖然濃霧對軍事衛星的定點造成一定影響,但只要加大彈藥投放量,依然可以保證在第一時間完全清除那幾個目標。

    大氣層 外待命的三艘戰艦已經做好了主炮發射的準備,南科州某陸地導彈基地威力恐怖的導彈已經升出地面,然而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卻始終沒有發射,聯邦中央電腦擬定的計劃,遭受到了某種挫折。

    和前段時間那道悄悄潛進光輝,然後像小偷一樣消失不見的數據流無關,聯邦中央電腦已經做好了核心數據保護。

    二維光幕上的綠色數據流緩慢流淌,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那個五秒鐘出現一次的眼睛畫面,悄無聲息地浮現出來,平靜而沉就地注視著憲章局大樓裡的人類,注視著官邸裡激烈爭論的官員。

    它非常不理解,為什麼自己的計劃制定的如此完美簡單,這些人類卻沒有辦法執行,從出警報遞交申請到現在,至少已經過去了七分鐘,那些擁有權限的人類卻依然還沒有做出決定。

    不能直接進行物理操作,聯邦中央電腦必須在人類的命令下工作,於是它只能沉默等待,就連憤怒的情緒都不能有,如此落寞而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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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二百四十一章 最後一課

    總統官邸地下會議室內,激烈的爭吵還在繼續,國家安全顧問先生憤怒地拍打著桌面,對面前的憲章局官員吼叫道:「目標總共就是四個人,結果我們要出動三艘戰艦!還有幾百枚烈火導彈就這麼直接轟過去?這是誰他媽定的方案?憲章電腦是不是出問題?」

    「先生,那不是普通目標,現在的情況是,就算憲章局啟動程序開放電子圍牆,等特戰部隊趕過去的時候,那 四個人肯定已經跑了。最關鍵的是,我們誰都沒有把握,可以靠地面部隊把這些人抓住!」

    國防部副部長陰沉著臉反駁道:「幾百枚烈火導彈和戰艦看起來確實誇張,但我們確實需要如此強大的火力 ! 如果憲章電腦的判斷沒有出錯,那裡除了許樂和帝國公主、帝國大師範,另外那個人是機修師余逢……六年前,四軍區進行的最後一次緝殺行動,出動了機甲戰隊,也出動了戰艦,結果還是讓他逃了,先生,我希望你不要忘記這點。」

    坐在長桌盡頭的李在道將軍一直保持著沉默,若有所思地看著面前的行動計劃,電子筆輕輕劃弄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此刻出現在濕地中央的那個滄桑男人,是他的親叔叔,是扶棺一夜之後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警惕忌憚的人物,他曾無數次希望此人不要出現,結果那個人還是來了 !

    「做為一個聯邦人,我當然清楚那四個日標有怎樣的重要意義,但我必需提醒你們一點。」

    安全顧問先生指著光幕上的電子地圖,近乎咆哮說道:「保護區緊靠著莫愁後山 !目標方位距離莊園直線距離還不到七公里 !那裡是政府默認的邰家區域 ! 導彈和戰艦攻擊意味著什麼?難道是想向邰夫人宣戰? 還是政府已經做好準備向七大家全體宣戰?」

    他取出手帕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冷冷環視四周,聲音沙啞說道:「你們只會考慮聯邦和帝國間的戰爭,我卻更擔心聯邦會不會因為這次攻擊,正式進入內戰。」

    會議室內一片沉默,籍軍和官員們非常清楚安全顧問先生擔憂的事情非常可怕,但如果眼睜睜看著帝國公主就在眼前而不動攻擊,聯邦不可能允許這種局面發生。一直沉默的李在道忽然開口說道:「直接戰艦攻擊。」

    身旁的國防部副部長皺著眉頭說道:「戰艦主炮是即時攻擊,按道理應該沒問題,但機修師余逢不能以常理來論,沒有導彈擴大覆蓋面,攻擊非常可能失敗。」

    就在這個時候,會議室沉重的合金門順暢滑開,強行中斷一項重要行程的帕布爾總統匆匆走了進來,揮手制止眾人起身敬禮的舉動,用渾厚有力的嗓音說道:「按照中央電腦的計劃執行。」

    會議室內的將軍官員們微做一怔,表情各不相同,馬上開始開始執行戰鬥計劃。總統先生雙手扶在桌 面,沉就看著頭頂的光幕,神情異常凝重。

    莫愁後山的夫人剛剛做了一個令他震動的決定,開放晶礦聯合體,面對著這種讓步,政府必須做出相應的回應,議會山需要很長的時間進行審核,然而政府的回應,難道就是戰艦主炮和無數導彈的攻擊?

    從政治穗定性上考慮,總統先生應該選捧更穩妥的方式,但他沒有,直接強勢地下達了攻擊命令,因為那片濕地中央,有帝國的兩名重要人物,有聯邦頭號通緝犯,更關鍵的是,那裡有許樂。

    帕布爾總統看著李在道,面無表情說道:「我馬上給邰夫人打電話,避免引起對方的錯誤判斷。」「那位夫人不會有錯誤判斷,麻煩的是,她很願意做出錯誤判斷,然後尋求相關的利益。」李在道平靜回答道。「有些人可以拿聯邦的整體利益來討價還價,但我們不行。」

    總統先生看著光幕上的衛星畫面,看著霧氣間時隱時現的地面,溢然說道:「我們必須為聯邦負責。」

    濕地中央,冬樹漸漸在幾個人影的後方,變得越來越模糊。

    「機械運算從來不是真正的思維,那台看似無所不能的聯邦中央電腦,其實並不怎麼可怕。再如何強大的工具,落在愚蠢而搖擺不定的人類手中,都只是破工具。」

    封余大叔伸手從正在推車的許樂身上摸出那盒三七牌香煙,抽出一根點燃,慢慢走著,慢慢聊著,渾不在意正在倒數的時間,和可能馬上就將到來的恐怖襲擊,輕蔑淡然的神情無比強大生猛。

    「有種學說,人類在浩劫之前正式起源的關鍵節點,就是學會了使用工具,在我看來,非常遺憾或者說可恥的是,自那之後,人類再也沒有一點進化,尤其是使用工具的方式還是那麼笨拙。」

    封余鱉了眼破爛車上破爛電腦的破爛光幕,聳聳肩說道:「就算中央電腦做了核心數據保護,也沒有任何意義,它得等人發布命令,但人就得想,往這兒扔炸彈,前面那座山後邊的老女人會怎麼想?老子選擇這個地方,可不是瞎選的。」破爛小車另一邊的懷草詩忽然皺起了眉頭,問道:「你選的?」

  「當然!」

    封余傲驕掀起額前黑髮,露出下面麻白滄備的本色「你家情報署裡那些數據,都是我留下來的,不然你以為帝國哪個特工能替你挑到這麼好的地點?」

    許樂的表情微變,低頭繼續沉默推車,雖然先前他曾憤怒咆哮於童工時的悲慘生涯,但有些東西早已深枯骨髓之中,比如替大叔做苦力,比如他還是習慣性站在聯邦立場上,按照一個聯邦人尤其是聯邦軍人思考問題。

    「表情能不能不要這麼僵硬?」封佘嘲諷望著他「你不是聯邦人,我才是,另外除了你這個瘋子變態姐姐外,你以為還有哪個帝國人能用到這些數據?」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的天空裡傳來低沉嗡鳴的聲音,如同幾台大銅琴在一處空曠的房間內同時奏鳴,許樂的眼睛眯了起來,沒有回頭,知道有無數枚導彈正撕裂霧空,向身後那棵冬樹飛去。

    走在破爛小車兩邊的封余和懷草詩神色漠然,沒有回頭,走在最前方的大師範卻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原本眾人所在之地的晨霧已經很詭異的失蹤,濕地之上一片清明,那棵冬樹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不見,原本它倔強站立的地方,隱隱可見幾個無聲的黑洞。

    三百枚烈火二型導彈襲來,無數爆炸連綿 響起,彷彿交響樂團最沉的大鼓敲地,濕地開始顥抖震動,霜白的草,漸凝的冰,殘餘的枝,隨著高能炸藥的盡情歡呼而肢離破碎,它們用死亡為代價幻化的碎礫飄蕩於空中,還未來得及落下便又開始洶湧燃燒,化作一片覆蓋數公里的真正烈火。

    烈火邊緣有四個人在看似緩慢實則迅速地離開,他們沒有騎馬,沒有扛棒子,就是推著一個小車,並不恐懼慌亂,甚至身後不斷烘燒的野原,都不能讓他們稍微沉默一陣。

    那位大叔懶洋洋地倚著破車,唇間叼著煙卷,含糊吹著絕不悲傷一味歡快的口哨,彷彿要替身後這場恐怖大爆炸做伴奏。

    走到一畦無名小水窪處,許樂看著車旁的大叔,忍不住 感慨道:「大叔,我必須承認你的自戀很有道理,確實夠生猛。」

    「這就算生猛?我生猛的時候比這生猛多了,純海鮮!」封余看著他嘲諷說道:「要對付那台破電腦,並不走瞭解它就夠了,更關鍵的是要瞭解那些使用它的人,那些政府官員和將軍們腦子裡在想什麼,他們在猶豫什麼,這中間又有哪些東西是可以被我們利用的。」

    工具被人類使用,要對抗強大的工具,實際上就是要對抗使用它的人,這看上去是很簡單的道理,但許樂根清楚,要利用這種手段找到那些光輝之間的縫隙是多麼困難的事情,因為人類思維模式的複雜程度,甚至遠在憲章電腦之上。

    「這件事情並不難。」封佘看著他冷漠說道:「等你像我一樣把這種判斷變成某種模糊的本能,就沒有任何問題,不過既然你堅持不上我的船,那麼日後如果被那台破電腦追的要死要活時,可千萬不要哭著喊著要大叔。」

    許樂一直沉默認真地聽著,然後笑了起來,知道大叔今天給自己上了最重要的一課,然後笑容漸漸斂去,知道剛剛重逢便又到了分別的時刻,令人有些惘然和不知所措的是,這次的分別是他自己堅持的後果,而且他甚至無法清晰說出自己為什麼要如此堅持。

    封余取下唇間的煙卷,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那道陡崖,慣竄囂張冷漠或者說欠抽的滄桑臉上,忽然現出一絲罕見的感慨。

    「老頭子說他已經入了這場賭局,並且必將獲勝,大抵就是他已經看透了你,你這個小傢伙就是塊臭石頭,不摔個粉身碎骨便不肯罷休。」

    封余若有所思感慨說道:「你們都是一樣的人,總喜歡用自己的生命賭來賭去,但在我看來,生命不應該這樣虛度,太過在意什麼事情,便會被那些事情拖進深淵之中難以浮起。」

    他抬頭看著漸漸 露出真容的湛然青天,嘲諷說道:「就像你這台破電腦,在聯邦裡拴了一百多億根狗鏈子,結果自己卻變成了這一百多億人的一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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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25 20:43: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二百四十二章 分別是為了等待相遇

    「任何在意的事情都可能是狗鏈子?」

    「是。」

    「包括鄉土,愛人,熱血,榮譽,同袍這些?」

    「是。」

    許樂看著身前淺窪裡反射的白崛陡崖,沉就片刻後抬起頭來,看著封余微笑說道:「我也不想被狗鏈子拴住,哪怕是血緣之類的東西,所以我得用力掙斷,然後走自己的路。」

    封余平靜的看著他:「哪怕去死?」

   「哪怕去死?」

    許樂轉過身來,望著懷草詩那頭凌亂微髒的紫髮,看著她普通的臉龐,看著她並不大的眼睛。「抱歉,我很謝謝你過來,但我真的不能跟你離開。」說完這句話後,他猶豫片刻,有些僵硬地張開了雙臂。

    懷草詩表情微微一僵,像他那樣張開雙臂,右臂偏上,左臂偏下,向前緩慢而遲疑地踏了一步。

    兩個人有些笨拙地交臂,上半身向前探出,像木頭般輕輕擁抱,然後分開。「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許樂看著她的眼睛輕聲說道。懷草詩靜靜地看著他。

    許樂再度猶豫,有些艱難地開口說道:「你從鄒郁那兒拿到的東西,對聯邦威脅太大,回到帝國後,能不能麻煩你毀了?懷草詩的眼睛漸漸眯了起來,目光有些冷漠和淡淡失望。

    許樂知道此時此刻自己說出這樣的話,確實無法令她不動怒,低著頭說道:「那個東西落在你們手裡,一旦被破解,前線的聯邦部隊會死太多人,雖然現在大概沒有人這樣認為,可其中有些人畢竟是我的下屬戰友。」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那個藍光小儀器被破解,帝國部隊又能少死多少人,而他們才是你真正的同胞?」

    懷草詩眯著眼睛,懸在身側的兩隻手緩緩握緊,然而過了一段時間後,又緩緩放開,帶著一絲難以壓抑的疲憊說道:「我答應你。」

   「謝謝。」許樂說道:「我知道你很失望,對不起。」

    懷草詩看著他冷冷說道:「我知道你是怎樣的人,所以我真正的失望在於,你既然不肯跟我回家,臨別前最後的一句話,居然是這個內容。」

  「剛才不是最後一句話。」許樂看著她停頓很長時間,然後說道:「我會去帝國看你……姐姐」

    聽到這兩個字,懷草詩眯著的眼睛緹緩鬆弛,像鋼鐵雕刻般的臉部線條和神情驟然融化成春天裡的樹枝,她伸手拍了拍許樂的肩膀,沒有說什麼,就這樣轉身離開。

    橫跨星河來到聯邦,不顧生死風險,甚至將帝國與責任全部都拋諸腦後,這位最強大的公主殿下就是想帶自己的弟弟回家,縱使未能如願,但能聽到最後這兩個字,她已經滿足。

    野原之上儘是殘火和彈藥的刺鼻味道,林地畔的霜草盡萎,焦黑一片,那三個人就這樣向硝煙間走去,隱隱能夠聽到一些很沒有營養的對白,隱約能夠想到之後的漫漫旅途間,大概會發生怎樣的故事。

  「想不到臨到老了,居然還要當一回保姆。」這是大叔囂張而欠抽的感慨。

  「納斯里,我絕對不介意把你揍的生活不能自理。」這是懷草詩平靜而自信的威脅。

  「嗯,我很願意在這種情況下做他的保姆。」這是大師範很直接的情感表達。

    看著那幾道人影消失在野火野草野原間,許樂緩緩收回目光,清理隨身的裝備,沉默向另一邊離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不能跟懷草詩回帝國。

    他殺過太多的帝國人,麥德林是他的親叔叔,卡頓那個屠夫應該也是某個親戚,在這種情況下,他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那個陌生的國度。

    這並不是事情的關鍵,相信那位皇帝陛下有足夠的手段和鈦血,壓制下所有的異議聲,真正關鍵的原因在於他曾去過帝國,他不喜歡帝國,相對於黑暗的聯邦來說,左天星域的人間更加赤裸的黑暗。

    他無法想像自己會在那樣階層森嚴的社會裡平靜的生活,並且享有著億萬賤民血食的供養,他無法想像自己將來某日會率領帝國皇家部隊和聯邦做戰,更無法想像某日他可能在戰場上碰見十七師,碰見赫雷、熊臨泉、花小司、顧惜風那些傢伙,卻要舉起手中的槍……

    和大叔一道流浪?許樂的眼眸深處現出徽寒的隱痛,大叔剛才說讓父母和先藝死亡的礦難是帝國前代種子做的,可除了他之外,就連帝國皇室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裡,那麼那顆帝國種子又怎麼知道?

    他一個人蕭索而孤單地行走在濕地間,走進山腳下的矮灌木,沒有理會天空裡呼嘯而至的戰機,心情沉重而惘然,帝國不可去,聯邦不可留,宇宙如此之大,自己又該往何處去?

    新月光與陰影的邊緣地帶,幽暗的太空裡懸浮著那艘安靜的破爛三翼艦,在這艘像幽靈般俯視人類社會的飛船內部,迴蕩著一道志港而幽怨的聲音,這道電手合成聲被完美地摸擬出低啞微沙的質感,絕對沒有什麼冰冷的感覺,反而有些迷人。

    「核心程序保護?你明明不知道我的存在,為什麼要做核心程序保護?是因為許樂口中那個滿口爛牙的臭大叔,還是你直覺發現小爺我的企圖?嘀嘀的!居然把小爺我都瞞過去了!老娘跟你拼!」

    狹小的工作台光幕上快速閃動著綠色數據流,菲利浦同學發現了聯邦中央電腦的異動,老羞成怒罵個不停,彷彿有個人正在不停地蹦跳叉腰。

    既然發現了問題,菲利浦馬上開始著手工作,雖然短時間內看不到攻破它自己身體核心保護的曙光,但通過無處不在的電子監控網絡,他馬上發現了問題之所在,光幕上的地表即時畫面快速拉近,顯現出一片依然殘留著淡淡硝煙的濕地。「我的小爺,你究竟躲到哪兒去了?」

    菲利浦用極短的時間掃瞄完那片濕地,確認許樂沒有死亡,而且已經離開,不禁有些失-望地咕噥了兩聲。

    這段時間裡,這艘懸浮在新月星空的三翼艦,主要就是在進行兩項工作,一項是與憲章局地底的中央電腦本體爭奪光輝的主導權,雖然中央電腦並沒有發現這個同生的存在,什麼都沒有做依然牢牢控著主導權,但羞怒的菲利浦堅持認為這是一場很艱巨的戰鬥,自己只不過是因為資源不足才小敗一場。

    第二項工作就是搜尋許樂的行蹤,然而聯邦中央電腦沒有找到許樂,三翼艦自然也無法找到,菲利浦悄悄入侵監控網絡,開始了對五十個重要地點的不間斷監控,這些監控點,都是他記憶中,對許樂具有某種特殊意義的地點。

    臨海州梨花大學,包括圖書館H1區和鐵門,還有女生宿舍。臨海州體育館,尤其是地下停車場。果殼機動公司總部,特別是研究所,還有白水保安公司,國防部大樓,作訓基地,以及望都青年公寓……

    三翼艦內的那道聲音忽然安靜下來,光幕上出現望都青年公寓鄰街的一間茶館,茶館外有一個穿著粉色絨衣,背著沉重大書包的小女孩。「很眼熟啊。」

    冬天的首都街道顯得格外淒清,惱人的風從公寓樓間穿行而過,像刀子一樣割著行人的臉,樹木的身軀,然後把自己在牆壁或玻璃窗下拍碎成一地冰屑。

    鐘煙花站在一間茶室的落地玻璃窗外,呵了口白霧,把口罩上的冰粒拍掉,然後重新戴上,兩隻露在大口罩外的眼睛烏溜溜直轉,專心地看著對面的青年公寓,渾不在乎細長睫毛上掛著的冰霜。

    絨衣很厚,耳罩很暖,小姑娘並不怎麼害怕嚴寒的逼迫,只是身後的背包太重,腳站的有些僵,忍不住跺了跺腳,在心中默默想著西山大院,憲章廣場都已經找過了,難道真的要去臨海州,她倒並不害怕漫長的旅途,只擔心自己在尋找的過程中,又會與那個傢伙錯過。

    落地玻璃窗裡面,茶室的老闆兼侍者一直好奇看著窗外的小女孩兒,臨街做生意,老闆這些年不知道看過多少奇怪之現狀,但在這樣嚴寒的冬天,一個把自己全副武裝對抗寒冷的小女孩兒,居然在街邊一站就是半天,真是少見,這需要怎樣的毅力?他不禁聯想起當年在茶舍裡割傷自己臉頰的那個漂亮女人,心頭激動,敲了敲玻璃,微笑示意小女孩兒可以進來取暖。

    鐘煙花聽到身後的敲擊聲,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明白對方的意思後,搖頭示意不用,雖然大口罩遮住了三分之二的臉,但眯成月兒般的雙眼,把感激的甜美笑容清晰呈現出來。

    旁邊飯館裡走出一個穿著仿毛大衣的男人,男人明顯已經喝醉,從嘴裡咕噥出來的話,表明他應該是位政府官員,就在下屬去取車的時候,男人注意到站在茶舍街畔的鐘煙花,看到了她漂亮乾淨的眉眼,不知為何心頭一動,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一把摟住小女孩兒的肩膀,嘿嘿笑道:「小朋友,你爸爸媽媽呢?」茶舍的門被推開,老闆跑了出來,指著他喝道:「幹什麼!」

    雖然隔著口罩,還是能聞到臭臭的酒味,鐘煙花的眉尖厭惡地蹙了起來,感到無禮摟著自己雙肩的那雙手越發用力,她終於忍不住把右手伸進了口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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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臺灣絕不是中國的一部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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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25 20:51: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二百四十三章 蘭花不是草,是爺

    喝醉的官員斜眼打量著茶館的老闆。手依然摟著鐘煙花。打了個酒嗝後惱怒叫嚷道:「你什麼態度?你知道我是誰嗎?」

    因為這種驕橫的態度,茶館老闆心情微凜,剛剛衝出來的勇氣頓時少了大半,但看著那個被官員強行摟在懷裡的小女孩兒,依然是低聲勸了兩句,他清楚在這大街之上,這名官員就算醉的再厲害,也不敢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頂多就了揩油佔佔便宜,雖然變態,但小女孩兒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旁邊的臨街門臉裡走出一些民眾,好奇地看著這一幕,那名官員臉上有些掛不住,仿似受到了極大的侮辱,抖動不停,激動地揮舞著手臂,險些要揮到鐘煙花的臉頰。

    爭吵之中什麼問廁所方向,政府特別調查員和你們某某等級之類的話,根本沒有資格進入鐘煙花的耳朵,她輕拍那名醉酒官員的胸腹,忽然堆起笑容,口罩外的眼睛眯成新月,甜甜說道:「大叔,你把我摟疼了。」

    小女孩的聲音很清脆很清柔,醉酒官員傻呵呵笑著鬆開了手,試圖輕佻地伸手拍打她的小臉蛋兒,口裡含糊不清說道:「乖,真……啊!」

    一聲慘叫從官員的嘴裡叫 了出來,瞬間掩蓋電弧擊的滋滋聲,遭受電流襲擊的他,痛苦地擂著小腹,酒意頓時全無,不可思議地盯著面前滿臉無辜的小姑娘,抽搐著摔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圍觀的人群裡驟然響起一陣驚呼。

    鐘煙花臉上的笑容漸漸故去,面無表情看著在腳下翻滾的官員,毫不猶豫再次摁下手中電擊棍的按鈕,幽藍的電弧撕裂乾燥空氣,再次準確地命中此人小腹,雙腿間的衣料都被灼黑!

    圍觀人群這次沒有驚呼,而是齊齊出一聲倒吸冷氣的聲音,尤其是那些中年男士更是下意識裡把臀部向後撅了撅,彷彿那道可怕的電弧隨時可能擊中自己的要害,姿式顯得異常滑稽。

  「許樂做的東西果然好用。」

    鐘煙花小姑娘聳聳肩,把電擊棍放回口袋,然後望著四周的圍觀人群冷漠說道:「任何對小女孩兒有邪念的大叔,都應該是這個下場。」

    然後她轉過頭,看著茶館老闆甜甜一笑,說道:「你是好大叔,要不要請我喝兩杯熱茶。」

    救護車駛來又駛走,大概走過於丟人的緣故,那名官員沒有報警,圍觀的人群漸漸散去。

    鐘煙花雙腳凍的有些僵,這些天的尋找等待已經相當疲憊,於是她直接走進了身 後的茶館,要了杯熱茶和一盤小點心。「以後如果有什麼麻煩,你就打卡片上這個電話,然後告訴她,卡片是我送給你的。」

    鐘煙花喝了 口徽燙的花茶,滿足地嘆息了聲,吐了吐徽紅的舌尖,將卡片遞給身邊有些惘然的老闆,笑著說道:「放心吧,從今天開始,除了很少的幾個人之外,這個聯邦沒有誰敢招惹你。」

    茶館老闆看著卡片的姓名南相美,以及某基金會二級培訓教師的落款,忍不住苦澀一笑,心想一個女教師又能做些什麼,真是孩子氣的小姑娘,大概她以為教師就是這個世界上最 可怕的存在吧。

    鐘煙花沒有理會老闆複雜的心理活動,目光被光幕上的電視新聞吸引住了,聯邦新聞頻道正在報導,今天生在都近郊的某次隕石撞擊。

    根據新聞報導,此次隕石撞擊相當罕見,引起的地震波甚至遠在南科州都能捕捉到,幸虧發生在野生保護區核心無人地帶,不然肯定會帶來極大的傷亡。

    關於這顆小行星碎片撞擊s1,聯邦科學院早在三年前便已經計算出相關軌跡,但為了不引起公眾不必要的心理恐慌,所以一直沒有公諸於眾

    就在這個時候,光幕上的新聞忽然轉到了另一個畫面,畫面中出現的是都某地的樓群,應該是由電視台直升飛機現場跟蹤拍攝,在畫面的正中央,一個模糊的人影,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樓宇之間縱橫翻掠,無論是高牆還是四周的警車,都不能延緩他一絲速度。

    鐘煙花眼瞳微瞇,猛地站起身來,面前的茶杯和點心盤被帶落在地,她卻根本沒有反應,只是盯著電視光幕,盯著那個高奔跑的身影。

    電視光幕長時間保持著安靜,沉默無聲的畫面上,那個身影有時像閃電一般奔跑於窄巷,有時像獵豹般穿越長街,有時像羚羊般跳躍於低矮民宅櫧上,有時像猿猴般攀援於峭滑的建築物表面,以人類無法想像的能力,越過一切障礙。

    他有時出現,有時消失,但卻始終無法擺脫越來越多的追捕隊伍,以及天空中無數的飛行物,然後,新聞光幕終於出現那位著名女播音員鏗鏘有力的畫外音。「帝國間諜許樂,再次肆無忌憚地出現,這是對聯尊嚴最赤裸的挑戰,公民們,在這一刻,聯邦需要你。今天,我們都是戰士。」

  「戰你媽媽啊。」鐘煙花小姑娘緊握著拳頭,有些失神地輕聲喃喃道。封余說的沒有錯,聯邦中央電腦的能力,比許樂想像的更可怕。

    翻越電子圍牆,回到城市之中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他就遇到了這輩子最危險的幾次遭遇戰,無所不在的憲章光輝一旦全力啟動,竟是如此的恐怖,城市之中,樓宇內外沒有任何漏洞。

    那些呼嘯而來的子彈和頭頂傳來的飛機籲嘯聲,就像是無數道無形的堅硬繩索,正在緩慢而不可阻止的套緊,下一刻便要扼住他的咽喉,讓他窒息而亡。

    迎著呼嘯如刀的寒風,許樂征存在建築物上建築物間,胸膛急劇而誇張地起伏,以最高的效率吸入氧氣,轉化為急需的能量,敏銳地捕捉著四面八方的警報聲,根本沒有空去理會頭頂那台聯邦新聞頻道的直升飛機。

    再度陷入絕境的他本應該感到後悔,比如沒有跟大叔遠離,而是選擇留了下來,但誰也不知道,此時他的 心情竟是如此的平靜。

    有很多人想他死,也有人想他離開,但在知道了當年故事自己身世後的運段時光裡,他惘然孤單,需要溫暖,他想要找到自己的位置,所以不想離開聯邦,離開這座曾經無比熟悉,現在卻無比陌生的城市。

    從心理分析上講,這大概是某種隱藏自毀傾向在起作用,許樂隱隱感覺到了這種毀滅性的情緒,卻並不在意,因為天大地大,沒有小爺的心情大,小爺就他媽不想走,不想死,更不想自殺,怎嘀 !

    瀕臨絕望的時刻,最容易激人的潛力,奔跑中的許樂,大腦運轉的度前所未有的迅速,手指摳進堅硬的水泥牆,帶動身體在空中畫了道弧線,橫掠街上的警車的同時,他已經判斷好下一段奔跑的戰地。

    按照大叔講授的最後一課內容,許樂不再試圖思考怎樣躲避憲章電腦的掃捕,而是一直在不停計算著聯邦部隊的武器火力配比一一 因為城市人群密集的緣故,聯邦會大量使用狙擊步槍,於是他一直沒有離開繁華的商業區,借著緊緊依偎在一起的高聳大廈來阻擋遠處的射擊,嚴格地依循射擊死角線狂奔。

    硬陶防彈衣,軟金屬防割條,槍械還是槍械,街頭巷尾的近身作戰,根本沒有人能夠攔下他,只不過連續多次的隱蔽被發現被迫追殺,在極短的時間內消耗掉他太多的力量,他無法在一個地方停留過五秒以上的時間,疲憊開始侵襲他的身體。

    現在是最危險的時 刻,聯邦政府近乎瘋狂一般,開始把追殺他的過程進行直播,不惜冒著極大的政治風險,也要動民眾的力量,這個手段非常厲害,帝國人許樂頓時變成了過街的老鼠,陷入了民眾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

    街頭巷尾每個電子閥旁都有勇敢的民眾拿著木棒看守,至於他所遇到的每個曾經愛過他的聯邦民眾,現在只要一看見他便會面目扭曲,不怕死般衝上來!

    更可怕的是,這次追殺自己的戰鬥部隊裡應該有李瘋子,雖然許樂沒有看見,卻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壓力。近了。越來越近,那道強悍暴戾的腳步聲就在身後。

    李瘋子已經看到了前方許樂的背影,他沉著臉加快了腳步,腳掌像鐵錘般敲打著地面,只要讓他追上去,纏住那個難纏的傢伙,緊隨而至的聯邦部隊,絕對可以輕鬆地將他撕成碎片。有雪花毫無預兆地自天上飄落,雪花之中夾雜著一道沉悶而堅決的槍聲。李封面色驟變,腳掌反應奇快重重踏下,硬生生在地面上踩出一個小坑,身體劇震倒退,避開遠方高襲來的這一槍。緊接著,六顆狙擊步槍子俾,清楚而極具威懾力地依次射來!

    噗噗噗噗! 地面上牆壁上,瞬間綻出六朵水泥灰礫炸出的花,精確至極的彈道,竟硬生生把他逼出大樓的後巷!槍聲止歇,李封回頭望向前方早已沒有許樂的蹤影,臉色極為難看。兩公里外,唯一能夠對後巷進行狙擊鎖定的建築某層樓中。

    白玉蘭沉默低頭拆解著狙擊步槍,嘴裡不停嚼著蘭花味兒的口香糖,這一年間習慣了握菜刀的手,拆解槍械的動作依然那樣流暢,額頭飄揚的絲早已剪短,可氣息還是那樣閨寧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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