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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ttled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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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 金筆點龍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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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7 20:55:52 |只看該作者
第16回 欲擒放縱 劍主被囚  


  兩個女婢低聲商量了半天,自下一個人,站在俞秀凡的身側,另一個卻轉向後艙而去。
  俞秀凡曾闖過了色情陷階,對女人已然有了應付之法,所以心中很沉著。片刻之後,那青衣女婢帶著一個全身白衣的女子,緩步行了出來。白衣女臉上蒙著一片白色的面紗,無法看清她的面貌,但隱隱感覺到那面紗中透出來兩道神光。
  暗暗的震動了一下,俞秀凡暗忖道:這女人好精深的內功。
  白衣女緩緩在主位上坐了下來,問道:「桃花童子,哪一位是俞少俠?」其實,她兩道目光,早已落存了俞秀凡的身上。
  未待桃花童子接言,俞秀凡已搶先站了起來,道:「在下便是俞秀凡。」
  白衣女哦了一聲,欠欠身,道:「失敬,失敬!久聞大名,加雷貫耳,今日有幸得會。」
  俞秀凡道:「不敢當。俞某一介武夫,浪跡江湖,怎敢當姑娘的稱讚。」
  白衣女笑道:「桃花童子再三推介俞少俠,校好還何些存疑,今日一見,尤勝聞名。」
  俞秀凡道:「姑娘誇獎。」
  白衣女道:「我的身份,桃花童子是否對你說過。」
  俞秀凡道:「約略一提,說的不大詳盡。」
  白衣女道:「哦!我還得替自己介紹一番了。」
  俞秀凡道:「在下洗耳恭聽。」
  白衣女道:「在我們這個組合中,我可以作一部分主,如是你俞少俠要求的不太苛刻,我立刻可以答應你。」
  俞秀凡道:「多謝燕姑娘的好意,不過,在下恐怕提出來的條件太苛刻。」
  白衣女道:「俞少俠不用多慮,只管提出來,生意不成仁義在,如果校好不能作主,也將把俞少俠的條件,轉請敝上裁決。」
  俞秀凡心中還未決定該提什麼條件,只好想法子先行拖延時間,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在下可否請教一下姑娘的身份?」
  白衣女臉上蒙著面紗,看不出她的神情,但見她沉吟了良久,才緩緩說道:「桃花童子沒有告訴你?」
  俞秀凡道:「說了。」
  自衣女道:「他早已告訴你了,你為什麼還要問我?」
  俞秀凡道:「也許他還不太瞭解姑娘的身份,說的語焉不詳。」
  白衣女哦了一聲,道:「其實,你如留心聽我的話,應該已知道我在本組合中的份量。」語聲頓了一頓,接道:「我的身份,很難說。
  如若是要我勉強舉一個例子說明,我們這個組合中,我可以作一小半主。」
  俞秀凡在這段時間中,心裡像風車一般不停的轉動,在想什麼為難的條件,以困擾這位姑娘。他讀了滿腹詩書,再加匕這些江湖歷練,這一陣思維,果然想出一些自覺很苛刻的條件。待自衣女說完話,笑一笑,立刻接道:「姑娘這麼說,在在就直言了。」
  白衣女道:「校好洗耳恭聽。」
  俞秀凡道:「我要方圓百里一片地,而且還要替我建造一座金碧輝煌的院宅,屋舍千間,不輸王宮的氣派。」
  白衣女點點頭,接道:「可以辦到。」
  俞秀凡接道:「那片地要有山有水,風景秀麗,不能有重山阻隔,但也不能太多人住。」
  白衣女沉吟了一陣,道:「我相信有這樣一處地方,到時間,我會帶你去看,還有什麼條件。」
  俞秀凡道:「我要僕從百人,女婢百人,護院武師十個。」
  白衣女格格一笑道:「這容易,壯男美女,我們會讓你滿意,」俞秀凡歎口氣,道:「可是我沒有錢養活這些人。」
  白衣女道:「我們月供白銀五萬兩。」
  俞秀凡心道:「不行。我不能老向你要錢,」白衣女道:「那也簡單,我們把方圓百里內的土地全部買下,由你收租使用,以供開銷。」
  俞秀凡道:「如是我生活得純樸一些,自然可以,但如我生活太浪費,收來之租,只怕難付開銷。」
  白衣女道:「好!再給貨船十艘,商店百間如何?」
  俞秀凡表面上雖然還保持鎮靜,但心中卻暗暗震驚,這樣苛刻的條件,她竟然一口答應了。看來,我俞某人在她的心目中,份量不輕、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百里內是我俞秀凡的私產,貴組合中任何人不得進入。」
  白衣女嗯了一聲,道:「這條件確實很苛刻,不過,我還是準備答應你。」
  俞秀凡道:「第二件,我要在一個內,成名江湖。」
  白衣女道:「這個我們也可以替你安排,還有麼?」
  俞秀凡道:「唉,這第三件事很難啟口。」
  臼衣女道:「你已經說出了第一、第二,多說一件,有何不可?」
  俞秀凡道:「那座深宮,必定十分寂寞,因此我想找個人陪我住在那裡。」
  白衣女道:「百名美女,任你選用,你又怎會寂寞?」
  俞秀凡笑道:「那些人,我雖然還沒有見過,但我相信她們未必能使我一見動心。」
  白衣女道:「俞少俠的意思是。」
  俞秀凡道:「姑娘可否留在那裡?」
  白衣女不怒反笑道:「你知道我長的什麼樣子?」
  俞秀凡道:「不知道。」
  白衣女道:「因為我太醜,所以戴上了一片面紗。」
  俞秀凡道:「在下只好碰碰運氣了。」
  白衣女道:「俞少俠,一定要我也留在那裡陪你麼?」
  俞秀凡眼看兩個很苛刻的條件,人家都一口答應下來,心中大是焦急,而提出了近乎羞辱對方的一個條件,在他的想像之中,那白衣女就算不立刻翻臉,也必然難以忍受這些羞辱,拂袖而去,但他沒有想到白衣女竟然坐著未動。
  這一下俞秀凡真的慌了,料不準那白衣女心中打的什麼主意。
  沉吟了一陣,俞秀凡才冷冷說道:「姑娘可是覺著在下不配麼?」
  白衣女聲音中有些怒意,冷冷的回話道:「也許是我配不上你俞少俠!」
  俞秀凡心中暗喜,忖道:「只要你肯生氣,那就好辦了。」
  需知俞秀凡乃熟讀詩書的人,具有君子風度,生恐自己說出的難題,對方件件都答應了,那就很難再行反悔。心中念轉,口中卻冷然一笑,道:「姑娘,可否取下你的面紗?」
  白衣女道:「俞秀凡,你不覺請求太過分一些麼?我還沒有答應你。」
  俞秀凡道:「那是你的事了。姑娘可以不答應,但在下提出的是條件。」
  白衣女道:「要我取下面紗,難道也是條件之一?」
  俞秀凡突然感覺到坐椅在微微顫動,回目一顧,原來是桃花童子不停地顫抖臉色蒼白,有如大病初癒一般。顯然桃花童子對俞秀凡提出極不合理的條件,有著無比的震駭。
  淡淡一笑,俞秀凡緩緩說道:「小桃童,你可是很害怕?」
  桃花童子微微一笑,道:「我是有些害怕,只因你公子提出的條件太苛刻了,跡近強橫。」
  俞秀凡接道:「小桃童,這不關你的事,我已事先聲明,我提的條件可能很苛刻,是麼」桃花童子道:「話是不錯,但不能苛刻的離了譜啊!」
  白衣女一揮手,道:「桃花童子,你出去,這裡沒有你的事。」
  桃花童子一欠身,道:「屬下遵命。」起身行了出去。
  白衣女道:「俞秀凡,有一件事,你得先想清楚。」
  俞秀凡道:「什麼事,在下洗耳恭聽。」
  自衣女道:「我取下了面紗,那就成了定局,不論怎麼…個丑法,你都得把我留下,你是一方之主,我自然是女主人了。」
  俞秀凡微微一呆,半晌說不出話。
  白衣女深沉一笑,接道:「對我而言,並無不可。因為你是我所見的男人中最使我動心的一個。」
  俞秀凡硬起頭皮,道:「這麼說來,在下艷福不淺了。」
  白衣女道:「俞秀凡,別高興的太早了,等我取下面紗,你看過之後再說。」
  事情逼上了虎背,俞秀凡不得不裝出一副輕鬆神情,哈哈一笑,道:「燕姑娘,在下拭目以待。」
  白衣女道:「好!要你兩個從人,退出艙去,要看我,只能你一個人看。」
  俞秀凡道:「燕姑娘,在下還想說明一件事。」
  白衣女道:「校好洗耳恭聽。」
  俞秀凡道:「一旦姑娘作了俞某人的妻子,那就不能再戴面紗。」
  白衣女道:「那是自然,如果我嫁了人,用不著再戴面紗。」
  俞秀凡聽她說的十分認真,心頭大大一震,道:「姑娘,那座廣廈之中,住有百名美女,在下希望你能夠賢慧一些。」
  白衣女道:「我知道,像你這樣喜歡享受的人,自然是不會以一個女人為滿足,我如真的答應你,那就不會干涉你,隨便你怎麼去玩。」
  俞秀凡道:「看來,你是準備答應了?」
  白衣女道:「我們不想和你作對,只好遷就你些,但最重要的是我從來沒有失敗過,我不想失敗。」
  俞秀凡道:「今天,姑娘似乎是有些失望了。」
  自衣女搖搖頭,道:「我不會失望,我會和你賭下去!」
  俞秀凡道:「賭下去,對你有什麼好?」
  白衣女沉吟了一陣,道:「俞少俠,你似乎是有些後悔了?」
  俞秀凡道:「是的。燕姑娘,我是個很善變的人,你最好早些作決定。」
  白衣女道:「好!要他們退出去。」
  王翔、王尚,望了俞秀凡一眼,也未待俞秀幾說話,轉身向外行去,俞秀凡口齒啟動,欲育又止。
  目睹王翔、王尚離去之後,白衣女緩緩解開了面上的白紗。
  俞秀凡伸手取了木案上的茶杯,惜機會低下頭去、喝了一口茶,就沒有再抬起來。
  白衣女冷笑一聲,道:「俞秀凡,你為什麼不敢抬起頭來?」
  俞秀凡放下茶杯,眼前現出了一張十分嚇人的面孔。那臉的輪廓,並不太醜,只是在頰上長了半臉黑毛。
  白衣女冷冷的笑一笑,道:「俞秀凡你看清楚了麼?」
  俞秀凡鎮靜了一下心神,道:「看的很清楚。」
  白衣女道:「你輸了,是麼?」
  俞秀凡道:「為什麼?」
  白衣女道:「因為,你不敢要我了。」
  俞秀凡淡淡一笑,道:「我說過的話,自然算數。」
  自衣女接道:「這麼說來,你是要定我了?」
  俞秀凡道:「是的。」突然站起身子,直對那白衣女行了過去。
  他究竟是滿腹詩書的人,進入江湖,智慧也高人一等,瞧瞧那白衣女的皮膚和她臉上的膚色,心中忽有所悟。
  眼看俞秀凡直對自己行了過來,白衣女的雙目中,忽然間泛起了驚懼之色。
  俞秀凡心中更有了把握,舉步直逼白衣女的身前,冷冷說道:
  「姑娘,是否決定嫁給我了?」
  白衣女有些畏怯的點點頭。俞秀凡伸出手夫,抓起了白衣女的右腕。白衣女很想閃避,但揚揚手,沒有閃開。
  俞秀幾微微一笑道:「姑娘,把人皮面具取下來!」
  臼衣女怔了一怔,道「你說什麼?」
  俞秀凡笑道:「取下你的面具吧,難道還要我動手麼?」
  白衣女道:「我!我就是這個樣子。」
  俞秀凡道:「如是姑娘不肯合作,在下就自己動手了。」他希望逼的白衣女情急翻臉,推翻前約,也不致落個失言之名。
  但他這一著算錯了,白衣女為難的說道:「一定要拿下來麼?」
  俞秀凡笑道:「不錯,非得拿下來不可。」
  白衣女緩緩伸手,取下了人皮面具。
  俞秀凡轉眼望去不禁一呆。那是一張絕世無倫的美麗面孔,清雅、秀麗,雙眉之間,有一顆硃砂紅痔。這也是一種缺陷,但一點缺陷,卻襯托出她別的部位更加嫵媚,整個人也被這一點紅痔烘托得更加俏麗。
  在蒙面白紗和人皮面具的隱藏下,燕姑娘是那麼落落大方,甚至有些近乎冷厲,一旦以真正的面目和人相見,她反而變得有些羞澀。
  雙頰上,隱隱泛起了兩抹淡淡紅暈,聲音也變得那麼低沉,垂著頭,緩緩的說道:「很難看是吧!」
  俞秀凡歎道:「很美,俏而不妖,你該是美女中的美女,佳人中的佳人。」
  白衣女臉上的紅暈更濃,但卻掩不住聲音中的歡愉,道:「是真的讚美呢,還是隨口一句恭維話?」
  俞秀凡霍然警沉,再無向前逼迸的勇氣,緩緩退回到原位上,故作輕鬆的說道:「姑娘猜猜吧!」
  白衣女抬起低垂的蜂首,有些幽怨的說道:「俞秀凡,我不要猜,也不想猜。不論你是真的讚美,或是一句隨口恭維話,對我已都算不太重要。」
  俞秀凡道:「哦——姑娘的意思是……」
  白衣女道:「我把自己作為一個條件,奉獻給你,因為我既不願失敗,就寧可作慘敗了。」
  俞秀凡道:「姑娘如是想反悔,現在還來得及。」他真的有些慌了。
  白衣女道:「我為什麼要反梅,對你的事,我已聽的很多,我沒有把握勝你,也不想太過冒險。」
  俞秀凡哈哈一笑,道:「姑娘這做法,既太委屈自己,而且也無法獲得區區的好感。」
  白衣女道:「你不用對我好,我也不想以一縷柔情,把你縛牢。
  我們組合中,少了一個水燕兒,不會受多大影響,但我們少了你這一個敵人,那就減少了很大的威脅。對我而言,就算戰死在你的劍下。」
  俞秀凡道:「死不可怕,話苦難熬。深宮多怨,芳心寂寞,那是人間的一大慘事!」
  白衣女道:「能使你龍蟄深潭,虎踞牢籠,我已經收回了很大的代價。」
  俞秀凡冷笑一聲,道:「這麼說來,燕姑娘是準備拿一生的幸福,作為孤注一擲了?」
  水燕兒道:「你已經取下了我的面紗,而且揭下了我的人皮面具,把我的真面目露了出來,這一生,我只有兩條路走了。」
  俞秀凡道:「哪兩條路?」
  水燕兒道:「一條是嫁給你,一條是我永遠不再嫁人。」
  俞秀凡道:「姑娘說的太嚴重了。」
  水燕兒道:「我說的很真實,信不信那是你的事了。」
  俞秀凡道:「姑娘,別忘了,咱們還是在敵對之中。」
  水燕兒道:「我知道。」
  俞秀凡道:「燕姑娘,兵不厭詐,咱們既然是敵人,在下對姑娘似乎是用不著太過憐惜。」
  水燕兒緩緩戴上了蒙面白紗,道:「俞秀凡,你是不是男子漢?」
  俞秀凡呆了一呆,道:「什麼事?」
  水燕兒道:「江湖上雖然有兵不厭詐之說,但總要借一個口實才好,你提出的條件,我們都答應了,你憑什麼變來變去。」
  俞秀凡道:「我,我…」水燕兒低沉一笑,道:「俞秀凡,我們就這樣決定了,是麼?」
  俞秀凡道:「決定什麼?」
  水燕兒道:「你提出的條件,我都答應了,但不知這些條件,要幾時開始履行?」
  俞秀凡道:「不用太急。」
  水燕兒道,「別忘了,你三個條件中,有一個條件要在一個月內成名江湖,如若我們沒有準備,只怕很難安排在一個月內使你成名。」
  俞秀凡正待答話,突間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艙門口處,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啟稟姑娘,方劍主已然押上舟來。」
  水燕兒道:「知道了,先把他押下底艙。」
  俞秀凡所得怔了一怔,道:「方塹不是貴組合的一位劍主麼?」
  水燕兒道:「十大劍主中,他排行第二。」
  俞秀凡道:「為什麼要押他來此?」
  水燕兒道:「因為,他犯了本門中的規戒。」
  俞秀凡道:「是不是敗在我的劍下之故?」
  水燕兒道:「也不全是如此,不過,他如是勝了,將功可以折罪!」
  俞秀凡冷笑一聲,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們對一個屬下,要他常勝不敗,那未免要求太過分也太苛刻了。」
  水燕兒道:「本門中規法森嚴,對於犯了門規的人,向不輕恕,但有重罰,也有重獎,功過可以相抵。」
  俞秀凡道:「如是方塹敗在我手下無罪,但不知他犯了什麼規戒?」
  水燕兒道:「他殺了我們派去的特使。」
  俞秀凡道:「當時我也在場,方塹殺死特使,老實說,是為了貴組合的顏面。」
  水燕兒道:「你好像很關心方塹?」
  俞秀凡道:「我是就事論事,你姑娘要不要知道貴組合特使那份表現?」
  水燕兒道:「你如有興致,不妨說來聽聽。」
  俞秀凡笑一笑,道:「希望你燕姑娘能夠相信,區區據實而言,決不多加一句。」當下把特使的表現仔細說了一遍。
  水燕兒沉吟了一陣,道:「有這等事?」
  俞秀凡道:「字字真實,如非在下親眼看到,別人說給我聽,我也不太相信。」
  水燕兒道:「我知道了,我會慎重處理此事。」
  俞秀凡突然豪氣奮發的說道:「燕姑娘,在下不知道是否有機會見見貴組合中第一名劍主?」
  水燕兒道:「用不著了!」
  俞秀凡道:「為什麼呢?」
  水燕兒道:「因為我不願你受傷。」
  俞秀凡道:「你是說他能夠勝了我?」
  水燕兒道:「因為你很可能是我的丈夫,他是本門中第一劍手,二虎相鬥,必有一傷,不論傷了誰,都不是我的心願。」
  俞秀凡冷冷說道:「如是在下想去看看方塹,不知是否得允?」
  水燕兒道:「你非本門中人,自然不受本門的規戒約束。」
  俞秀凡站起身子,道:「在下告退了。」
  水燕兒道:「你要到哪裡去?」
  俞秀凡道:「去看看方塹。」
  水燕兒格格一笑,道:「時間還早得很,他還沒有找好住處。」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俞秀凡,咱們的事,你想過沒有。」
  俞秀凡道:「我只是想出了條件,但應該如何,是你的事了。」
  水燕兒道:「先選擇讓你成名一事,因為這件事很急促。」
  俞秀凡道:「你們準備替我安排什麼?」
  水燕兒道:「這不用你操心,我會佈置。要緊的是必須和我們合作。」
  俞秀凡道:「我不喜歡殺人,也不願把自己的聲譽,用別人的鮮血托起。」
  水燕兒道:「就算你不願踏著別人的鮮血成名,但你總不能坐待勝利。」
  俞秀凡道:「這個,在下明白。」
  這時,一個女婢,疾步衝了過來,俯身在水燕兒身邊,低言數語。她說的聲音極低,俞秀凡根本無法聽到,但水燕兒聽了似很忿怒,霍然站起身子,道:「有這等事?」急急舉步向外行去。
  俞秀凡心中一動,暗道:這座小船之上,有什麼大事,很可能和方塹有關了。心中念轉,人卻一橫步,攔住了水燕兒。
  水燕兒也未料到他會陡然攔住去路,全無防備,嬌軀幾乎撞人了俞秀凡的懷中,不禁怒道:「你要幹什麼?」
  俞秀凡笑道:「燕姑娘,你還記得你答應的條件麼?」
  水燕兒道:「我記得,但和這件事全無關連。」
  俞秀凡道:「咱們說的是你不管我……」
  水燕兒接道:「我不會管你的事。」
  俞秀凡道:「但卻沒有說過我不能管你的事,對麼?」
  冰燕兒道:「這和你全無關係,快請閃開。」
  俞秀凡道:「我一向愛管閒事。」
  水燕兒冷冷地道:「你這等強詞奪理,行若無賴。」
  俞秀凡開始冷靜下來,所以對水燕兒的謾罵,全未放在心上。
  淡淡一笑,道:「燕姑娘,像你這麼潑辣,咱們談成的機會不大了。」
  水燕兒道:「俞秀凡,你聽著,咱們談的事情,還沒有開始,我還是水燕兒.就算你要管束我,那也是以後的事,等我嫁給你之後再管我也不遲,」俞秀凡笑道:「燕姑娘,話不是這麼說,咱們話已經談明白了,除非你不願接受,既然接受了,就應該聽我的。」
  水燕兒皺皺眉頭,道:「俞秀凡,你究竟要幹什麼?」
  俞秀凡道:「我想跟你去瞧瞧。」
  水燕兒道:「瞧什麼?」
  俞秀凡道:「你要去辦什麼,我就去瞧什麼。」
  水燕兒歎口氣道:「俞秀凡,這是我們組合中的私事,和你完全無夫,你不用去了。」
  俞秀凡道:「可惜的是我的好奇之心太重,非去瞧瞧不可。」
  水燕兒道:「一定要去麼?」
  俞秀凡道:「不錯,非去不可!」
  水燕兒道:「好吧!要去也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俞秀凡道:「不要太苛刻,我可以考慮一下。」
  水燕兒道:「你跟著去看,不許插手,不許多口。」
  俞秀凡淡淡一笑,道:「那要看什麼事了。」
  水燕兒道:「自然是我們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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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秀凡道:「好吧!能不插口的事,我就不插口。」
  水燕兒歎口氣,低聲道:「我對你真是一點也沒有辦法了。」
  她說的聲音很低,但俞秀凡卻聽得很清楚,微微廠笑,跟在水燕兒身後向外行去。
  兩個女婢和王翔、王尚站在艙門外面。水燕幾一出門.兩個女婢立刻跟在身後行夫,王翔、王尚,眼看兩個婢女跟著,也跟著俞秀凡身後行去。
  水燕兒一皺眉頭,道:「俞秀凡,他們不能去。」
  王尚望著兩個婢女,道:「她們兩位能去,我們怎麼不能去呢?」
  水燕兒道:「哼!有其主必有其僕,你們都和俞秀凡一樣。」
  俞秀凡一揮手,道:「你們留在這裡!」
  王翔、王尚一欠身,停下腳步。
  水燕兒兩個從婢,卻緊追在水燕兒的身後,直行人一座艙門之中。一道樓梯,直向艙底行去。轉了兩個彎子,到了艙底,俞秀凡才發覺了那似是囚人的地方。只見一座門戶緊緊的關閉著。
  俞秀凡暗中用手一推,發覺那關閉的門戶竟是鐵鑄的門,不禁一呆。
  兩個身軀魁梧的大漢,身佩單刀,快步行了過來,一欠身,道:
  「燕姑娘!」
  水燕兒一揮手,道:「方塹呢?」
  兩個大漢齊聲應道:「在特別的囚艙之中。」
  水燕兒嗯了一聲,轉向右面行去。那是二座靠在右邊的囚艙,鐵門早已打開。
  行到門口,已聽到方塹的聲音,傳了出來,道:「請燕姑娘來!」
  水燕兒快步行了進去,道:「你要見我。」
  俞秀凡緊追在水燕兒身後,進入艙中。這座囚艙,只是一間房子大小,除了一張木榻之外.另有一張小小的木桌和一張竹椅。方塹手上已戴了手銬,雙腳上也一條白色的鏈條繫住。
  一個年約四旬身材瘦小的黑衣人,腰中橫繫著一條皮帶,分插著十二把柳葉飛刀。回身向水燕兒一欠身,道:「見過燕姑娘。」
  方塹一見水燕兒就想開口,但他一瞥間,看到了俞秀凡緊隨在水燕兒的身後,立刻嚥下了要出口之言。
  水燕兒對那瘦小的黑衣人一揮手,道:「你出去!」
  黑衣人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水燕兒又低聲吩咐兩個從婢,道:「守在門外.不許任何人接近這座特別的囚艙。」
  兩個婢女一欠身,也退了出去。
  水燕兒兩道清澈的目光,透過了蒙面白紗,凝注在方塹的臉上,道:「什麼事?你可以說了。」
  方塹目光一掠俞秀凡,道:「燕姑娘,這位俞少俠,不是咱們組合的人。」
  水燕兒道:「他不是,但和你無關,我既然帶他來了,自然由我擔當。」
  方塹沉吟了一陣,道:「燕姑娘,在下說的話,也許會洩露本組合的隱富,最好不要有外人在場。」
  水燕兒道:「我說過,我帶他來了,不論什麼事,都由我承擔,你是劍主的身份,不論犯了什麼嚴重的規戒,都還有面見城主申訴的機會,你可說出今天的事。」
  方塹眨動一下星目,歎口氣,道:「看來,我對本門中的規戒,是越來越不明白了。」
  水燕兒道:「應該很好懂,只要聽命行事,和約束屬下,別讓他們犯下太大的錯,就行了。」
  方塹道:「對上面的事呢?」
  水燕兒道:「最好別管。」
  方塹道:「燕姑娘,你是城主的義女,咱們對你自應有幾分敬重。但如論公銜,你未必高過我這劍主的身份吧?」
  水燕兒道:「是的。不過,現在有所不同,所奉命出巡,帶了城主的飛龍令,就算比你劍主身份再高一些,我也一樣的可拘拿囚禁。」
  方塹道:「燕姑娘,我替咱們的組合中,建立不少的功勳,就算殺特使有些過分,也不至於囚押處死。」
  水燕兒接道:「方劍主,你劍法高明,咱們不得不先予囚押,以保安全,至於你是否會身遭處死,那要城主決定了。」
  方塹冷冷說道:「你妄自傳下飛龍令,使我誤認城主駕到,才甘願受縛。」
  水燕兒接道:「這麼說來,如不是飛龍令,你就不肯受縛了。」
  方塹冷冷說道:「燕姑娘,既然不是城主的大駕親臨,在下不願接受姑娘的束縛。」
  水燕兒緩緩說道:「方劍主,飛龍令是城主之物,你如違抗了飛龍今,那就等於輕藐了城主。再說,你已經帶上了刑具,除非你有心背叛,否則那就只有等城主的裁決了。」
  方塹道:「在下要求姑娘的,也就是先替我取下刑具。」
  水燕兒搖搖頭,接道:「辦不到,方劍主。你要學習忍耐。一個人難免會遇上挫折,你還有晉見城主的機會,有什麼事,不妨見城主再講。」
  方塹霍然站起身子,道:「燕姑狼,我不希望對你有什麼不敬的行動,但在下雖在飛尤令下受縛,卻有一種受騙的感覺。如是姑娘執意不肯替我除去刑具,那可能是一樁很麻煩的事情。」
  水燕兒道:「如何一個麻煩法?」
  方塹道:「燕姑娘可是覺著這些刑具真能困得住我方某麼?」
  水燕兒道:「方劍主,你錯了。那繫在你雙足上的鐵鏈子,乃是天山萬年鐵母製成之物,除了用鑰匙開啟之外,你方劍主雖然功力精深,也無法掙脫。」
  方塹徽微一怔,道:「這麼說來,燕姑娘非要把在下鎖在囚艙之中不可了?」
  水燕兒道「我勸你忍耐一些。」
  一直來說話的俞秀凡,突然開口說道:「姑娘,在下覺著方劍主是一位英雄人物,答允一句話,也就是了,用不著動用刑具,把他鎖於囚艙之中。」
  水燕兒冷哼一聲,道:「這不管你的事,你就不要插口。」
  俞秀凡微微一笑,道:「燕姑娘,我不是貴組合中人,似乎是用不著對我這等嚴厲。」
  水燕兒道:「你既然明白自己的身份,那就不要說話。」
  俞秀凡道:「你燕姑娘若囚禁的是別人,在下自然不管,但你囚禁方劍主,似乎和我有點關係。」
  水燕兒道:「什麼關係?」
  俞秀凡道:「在下和方劍主比過劍法,彼此未真正分出勝敗。」
  方塹冷然接道:「俞兄用不著給兄弟臉上貼金,我方某人就是敗了,只怪我學藝不精,我雖是劍主的身份,但並不是天下第一劍手。」
  俞秀凡笑道:「其實,咱們還未算真的分出勝敗,方兄還有再戰的能力。」
  水燕兒突然轉身向外行去,出了艙門之後,篷然一聲,關上了鐵門,竟把俞秀凡也關在囚艙之中。
  方塹輕輕歎道:「惟婦人與小人為難養也,古人誠不欺我,俞兄,你不該來的。」
  俞秀凡微徽一笑,道:「這座囚室真能夠困住人麼?」
  方塹道:「這不是普通的木板造的。」
  俞秀凡神情很輕鬆,笑道:「門是鐵鑄的,難道這四面的船板,也是鐵鑄的不成?」
  方塹道:「雖非鐵鑄的,但卻比鐵鑄的更為困難。」
  俞秀凡道:「方兄可否見告內情?」
  方塹道:「這四面的艙壁,雖然是木板,但在那木板之中,卻別有裝置。」
  俞秀凡道:「什麼裝置?」
  方塹道:「毒。什麼毒,在下就下太清楚了。」
  俞秀凡皺皺眉頭,沉聲不語。不過那木壁中有些什麼暗器埋伏,俞秀凡心中都不太在意,但一聽到那木壁內暗置奇毒,不禁為之一呆。
  但聞方塹說道:「所以,我勸你俞兄,最好還是不要有打破門而出的主意。」
  俞秀凡道:「這麼說來,咱們甘為她困於此地不成?」
  方塹道:「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俞秀凡搖搖頭,笑道:「也好,兄弟留在這兒陪陪方兄。」
  方塹道:「俞兄,兄弟有一點想不明白,請教俞兄。」
  俞秀凡道:「方兄想問什麼?」
  方塹道:「在下很奇怪的是,你怎麼和燕姑娘混在一起?」
  俞秀凡道:「怎麼,方兄可是覺得很奇怪?」
  方塹突然哈哈一笑,道:「看來,我們這個組合中,對敵人比對自己人客氣多了。」
  俞秀凡道:「不錯。貴組合對我俞某人很優待。」。
  方塹道:「如若那位燕姑娘使出小性子,只怕你俞兄要和小兄弟一樣的被關在這座囚入艙中了。」
  俞秀凡道:「不要緊,兄弟在這裡陪陪方兄。」輕輕咳了一聲,接道:「方兄,兄弟覺著應該先行設法除去你身上的刑具。」
  方塹搖搖頭道:「俞兄,沒有聽燕姑娘說過麼,兄弟身上的刑具,是天山萬年寒鐵所製,只怕不是輕易能夠除下。」
  俞秀凡淡淡一笑,道:「方兄,試試看。」
  方塹搖搖頭,歎息一聲,道:「俞兄的好意,兄弟心領了。」
  俞秀凡道:「看來,方兄並無除下刑具的決心。」
  方塹道:「這刑具代表著城主的威嚴,只有兩種情形下,兄弟才能除去身上的刑具。」
  俞秀凡道:「哪兩種情形下,方兄才肯取下刑具呢?」
  方塹道:「一是城主下令,一是燕姑娘替在下除了刑具。」
  俞秀凡道:「兄弟不行麼?」
  方塹哈哈一笑,道:「俞兄,咱們不打不相識,兄弟雖已心許你俞兄是我的朋友,但咱們還是在敵對相處之中,一旦兄弟奉到了令諭,咱們還要有一場搏殺。」
  俞秀凡道:「我明白,方兄用不著說的太清楚,兄弟無意勸說方兄脫離貴組合。」
  方塹道:「好!除了我們組合中的隱密,和兄弟身上的刑具之外,咱們倒可以好好的談談。」
  俞秀凡笑道:「先談談燕姑娘如何?」
  方塹道:「俞兄,兄弟對燕姑娘知道的不多。」
  俞秀凡道:「方兄,見過燕姑娘的真正面目麼?」
  方塹搖搖頭,道:「沒有。聽俞兄的口氣,似是你見過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在下雖然沒有見過燕姑娘的真正面目,不過在下倒聽人說過,」俞秀凡道:「燕姑娘的容貌如何?」
  方塹突然微微一笑,道:「據說她長的很醜。」
  俞秀凡未置可否,淡淡一笑,道:「燕姑娘在貴組合的身份,可是比你方兄高了一些、方塹道:「談不上高一些。十大劍主,在我們組合中,部算是獨當一面的人物,不過她持有城主的飛龍令,在下只有束手就縛了。」
  俞秀凡神情問突然轉變的十分嚴肅,道:「聽說貴城主是位很慈和的人。」
  方塹道:「你怎麼知道?」
  俞秀凡道;」如是方兄沒有說錯,貴城主決不會是一個崇尚殘暴、喜歡搏殺的人了。」
  方塹微微一笑,道:「如若你俞兄能一直陪著兄弟,也許你也能見到我們的城主。」
  俞秀凡道:「江湖上有門有派,有教有幫,在下倒未聽說過稱為城主的,那應該別有一番來歷了。」
  方塹道:「因為他是那座城中的主人,我們自然稱他城主了。」
  俞秀凡道:「不錯,看來兄弟很寡聞,但不知是一座什麼城?」
  方塹道:「造化城。能進那座城的人,都是有造化的人了。」
  俞秀凡點點頭,道:「單聽這座城的名字,就有著非同凡響的感覺了。」
  方塹道:「所以,我倒希望你能見見敝城主。」
  俞秀凡道:「希望咱們能見到他。不過,兄弟覺著,貴城主如真是一位春風化雨的人,那就應該堂堂正正的把你派入江湖,主持武林正義,以貴組合的實力,必可使江湖上九大門派失色,不知貴城主何以不作此圖。」
  方塹怔了一怔,道:「這個,這個,在下想必另有緣故。」
  俞秀凡道:「方兄,就事論事,這答覆你自己滿意麼?」
  方塹道:「俞兄,這個……這個……。」這一次,他似乎是想不出適當的措詞了,這個了半天,仍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俞秀凡不再說話,突然向後退了幾步,靠在另一面牆壁處盤膝而坐。
  方塹本是極為聰慧的人,此情此景,再經俞秀凡的提醒,使他開始生出了懷疑,只覺這中間確有很多無法解釋的疑竇,當真是越想越糊塗,越想越可疑。忽然問,想到了俞秀凡的一句話,忍不住叫道:「俞兄醒醒,兄弟有事請教。」
  俞秀凡緩緩睜開雙目,道:「方兄,什麼事?」
  方塹道:「兄弟想到了俞兄一句話。」
  俞秀凡道:「什麼話?」
  方塹道:「我記得俞兄說過,兄弟有可能見不到城主,是麼?」
  俞秀凡微微一笑,道:「是否能見到城主,方兄大約比兄弟清楚多了。」
  方塹沉吟了一陣,道:「兄弟仔細想過了俞兄的話,覺得敝城主不大會下這麼一個令渝。」
  俞秀凡道:「方兄,在下只是提醒方兄一聲,是否有此可能,還要方兄自己判斷。」
  方塹道:「唉!兄弟仔細想過了俞兄的話。這中間確有很多的可疑之處。」
  俞秀凡道:「方兄覺得哪些可疑呢?」
  方塹道:「照在下的看法,至少城主不會下令把我關在囚艙裡。」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而且,我一直懷疑一件事。」
  俞秀凡道:「什麼事?」
  方塹道:「我一直不相信敝城主會下令把我囚禁起來,所以,我黨著這可能是燕姑娘的意思。」
  俞秀凡道:「如若是燕姑娘的意思,你方兄又有如何呢?」
  方塹臉上泛現出一片激怒之色,冷冷說道:「她雖然是城主的義女,但也沒有權力把我方某人囚禁起來!」
  俞秀凡道:「她手中執有飛龍令,那就代表了貴城主大駕親到,我看方兄還是認命了吧!」
  方塹微微一呆,道:「俞兄,你好像忽然間改變了態度。」
  俞秀凡笑一笑,道:「方兄,你對貴組合忠誠無比,兄弟就算是要說什麼,也是白說了。」
  方塹一皺眉頭,道:「兄弟覺著俞兄想要說服兄弟,現在應該是最好的時機了。」
  俞秀凡突然歎息一聲,道:「方兄,一個人,一生所作所為,是善是惡,大都不外受兩種力量支配。」
  方塹道:「請教俞兄,是那兩種力量支配?」
  俞秀凡道:「一是受人左右,一是受自己的見解支配。」
  方塹沉吟了片刻,道:「兄弟是聽人左右的一種,俞兄應是受自己的見解支配的了。」
  俞秀凡笑一笑,道:「自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生活的接觸,自身的遭遇,也有著很大的關係。像你方兄這樣的為人,應該是屬於後者才對。」
  方塹道:「看來俞兄很誇獎兄弟,但不知俞兄據何而雲。」
  俞秀凡道:「因為方兄的才慧,足可以辨明是非,分出善惡,除非你不願去想它。」
  方塹怔了一怔,默然不語。
  俞秀凡接道:「方兄,既是想聽聽兄弟的意見,兄弟就直言無疑,就教方兄了。」
  方塹道:「好吧!咱們患難相共,閒著也是閒著,不妨談談吧!」
  俞秀凡道:「兄弟說的也是道理,至於結論如何,要你方兄裁決,兄弟決不勉強方兄。」
  方塹點點頭,道:「俞兄請說吧!」
  俞秀凡道:「先說造化城主,這個稱呼,除了驚世。誇大之外,還有著霸道、神秘的意味。」
  方塹忍不住接道:「俞兄未到過造化城,也未見過造化城主,怎知它驚世、誇大呢?」
  俞秀凡道:「造化二字,無邊無際,敢取此稱,自然是目空四海,眼中無人了。」
  方塹輕輕咳了一聲,道:「但那地方確具有無所不能,無所不有之能,世間再沒有一處地方能夠及得了。」
  俞秀凡啊了一聲,道:「方兄可否列舉一兩件事例出來,以開兄弟茅塞。」
  方塹沉吟了一陣,道:「先說醫道,不論什麼重病、重傷,只要他還有一口氣未絕,他只要進入造化城就可保住性命。斷肢重續,返老還童,造化城能夠辦得到。試問當令之世,哪裡還有這等醫術?」
  俞秀凡哦了一聲,沉吟不語。
  方塹道:「再說造化城,那該是天地間空前絕後的一大工程。」
  俞秀凡接道:「修築的很美麗,堅牢。」
  方塹搖搖頭,笑道:「只是堅牢美麗,又怎能當得空前絕後之稱,整個城是一座活城,它不但隱現隨心、而且可以移動。」
  這一下俞秀凡呆住了,他博覽群籍,讀破萬卷書。書中記述,不乏奇人異事,但卻從未聽過世間有著可以隱現隨心,且可移動的活城,但他又確信,方塹不是屬於說謊的一類人。
  目睹俞秀凡臉上的驚奇之色,方塹有些得意的說道:「俞兄,不入造化城,不知人間有可奪造化的絕世人才。」
  俞秀凡道:「貴城主也就是建築造化的人了。」
  方塹微微一笑,道:「不錯,他就是造化城主,自然是建築那造化城的人了。」
  俞秀凡道:「一個人具備了如此的才慧,但他卻不肯為武林正義出力,卻花費龐大的精力,創造出一個造化城來。」
  方塹道:「城主建築了造化城,但並非無所不能。一個人不論他有多大的才慧,但他總是一個人,不過他是才人中的才人。所以,有很多具有才慧的人,都很佩服他,有很多行業中最好的人才,都願意留在那裡效命。」
  俞秀凡哦了一聲,道:「這麼說來,造化城不是一個人創造的了。」
  方塹道:「是的。俞兄,你應該到造化城去見識一下,因為,你有資格留在那座城中。」
  俞秀凡搖搖頭,道:「如若造化城中的人,都是各行業中的第一等人,在下就不夠資格留在那裡。」
  方塹道:「你在劍術上的造詣,能夠勝過我,天下能是你敵手的人,應該不多了。」
  俞秀凡道:「我自己倒沒有這樣的感覺。」
  方塹道:「可是因為我在十大劍主中排名第二的原因麼?」
  俞秀凡道:「也算是原因之一。」
  方塹道:「我雖是排名第二,但我知道,排名第一的不會比我高明的太多,我們只是毫釐之差。」
  俞秀凡淡淡一笑,道:「我想你們十大劍主在造化城中,大約不是劍木最高明的人物。」
  方塹道:「是的。俞兄如想求更上一層樓,除了造化城外,天下沒有更好的地方了。像俞兄這樣的天才,如是不能更求深造,那未免太可惜了。」俞秀凡搖搖頭,笑道:「我沒這樣的想法。因為我沒有稱霸天下的意圖,一個真正的劍士,並不只是要他在劍法上有特殊的成就,而是要他在品德上、志節上和劍術配合,那才是一個真正的劍士,才能使於秋後世的人,對他生出敬慕。」
  方塹微微一怔,道:「俞兄,能不能告訴我你是什麼身份?」
  俞秀凡道:「我就是我,一個明辨是非的江湖人。我不是為名,也不是為利,我只是行所當行,為所當為。」
  方塹道:「其實,你俞兄並沒有逃出名利的枷鎖,至少是你沒有拋棄成名。」
  俞秀凡道:「如是我真的要成名,那只是因為武林中的壞人太多,這正像一一個清官一樣,如是沒有作好犯科的人,那就不會顯出他的清正了。」
  方塹道:「俞兄,你不是『生而知之』的神吧!你精深的內功,卓絕的劍術,都需要有著很高成就的人去培養你。像我方塹一樣,如若沒有城主,我方塹可能只是一個平平庸庸的人,因為有了城主的造就,十大劍主中,才有我方塹。
  俞秀凡歎口氣,道:「他把你造成了一位赫赫劍手,用心只是要你為他殺人麼?」
  方塹道:「這個!這個……」
  俞秀凡接道:「如若只是為了殺人,那方兄還不如平庸好些,至少,那可以使你少造些殺孽,也可以活得長久一些。」神情突然轉變得十分嚴肅,接道:「我不願殺人,但我有時為了救人,又不得不殺人,殺一人可救千百人時,那是非殺不可了。」
  方塹內心突然生出一分愧咎,想到在他的劍下曾死去的很多的江湖高手。
  俞秀凡長長吁一口氣,冷厲他說道:「方兄,在下一直覺著,你是一個明辨是非的人,所以,我才和你說這麼多。」
  方塹接道:「我希望你能到造化城去,見識過一些事物之後,咱們再仔細的談談。」
  俞秀凡道:「我雖然未見過貴城主,但我已領教過貴組合中很多的手段,除你方兄之外,我沒有遇見過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方塹長長歎息一聲,不再多言。腦際間,又浮出重重疑問。
  忽然間,鐵門大開,一個女婢當門而立。道:「俞公子,燕姑娘請你進艙敘話。」
  俞秀凡回顧了方塹一眼,道:「方兄再見,如是還想和兄弟談談,不妨要他們叫我一聲。」
  方塹輕輕歎息一聲,道:「好!兄弟如若有事請教時,在下合叫人通知俞兄。」
  俞秀凡微微一笑,舉步向前行去。
  那青衣女婢正侍隨手拉上鐵門,方塹突然高聲說道:「你給我站住!」
  青衣女婢道:「你叫我有什麼事?」
  方塹道:「告訴燕姑娘,就說我方某人不願再忍耐下去了,要她多想想,兩個時辰之內,如是還不能放了在下……」冷哼一聲,住口不言。
  青衣女婢冷冷說道:「你的話,我可以照轉給燕姑娘,但放不放你,那要燕姑娘決定了。」嫣然一笑,接道:「不過,就小婢所知,燕姑娘外和內剛,你這樣威脅他,只怕對你方劍主沒有好處。」
  方塹道:「告訴燕姑娘,別要逼急了我,那對她並不太好。大不了我身受五劍分屍的慘刑。」
  青衣女婢呆了一呆,不敢再多言,轉身向外行去,順手帶上了鐵門。
  俞秀凡聽到兩人的對話,但卻未多插口,也未問那女婢。
  內艙中,一張小巧的木桌上,早已擺好了四樣精緻的佳餚,和一壺酒,兩隻酒杯,兩雙筷子,顯然,水燕兒只準備招待一位客人。
  水燕兒微微欠身,先讓俞秀凡落了坐,才揮手對那女婢說道:
  「你出去,沒有聽到招喚,任何人不許進來。」
  青衣女婢一欠身,道:「方劍主要小婢轉告姑娘,如若兩個時辰下放他…」水燕兒接道:「他要怎樣?」
  青衣女婢道:「他說,大不了落一個五劍分屍之罪。」
  水燕兒冷笑一聲,道:「囚艙鐵門加鎖,先餓他三天再說。」
  青衣女婢應了一聲,退出內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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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回 言動芳心 悵惆前程


  水燕兒扣上艙門,取下面紗,露出千嬌百媚的粉臉兒.道:「俞兄,這是我的臥艙,進入這艙中的人 ,你是第一個男人,」俞秀凡道:「在下有一些受寵若驚。」
  水燕兒道:「咱們也用不著客套了,我想請問一件事?」
  俞秀凡笑一笑道:「別給我太大的難題,」水燕兒道:「不是難題,只要你誠誠實實回答我一句話。」
  俞秀凡心頭一震,道:「你說吧?」
  水燕兒慢條斯理的,先替俞秀凡斟滿了酒杯,然後,斟滿了自己的酒杯,笑道:「來,咱們先乾一杯酒,再慢慢談。」
  俞秀凡笑道:「這酒中沒有毒吧?」
  水燕兒道:「如是酒中有毒,我會陪著你死在艙中。」當先舉杯,一飲而盡,又把自己酒杯斟滿,送到俞秀凡的面前,道:「要不要冒險試試?」
  俞秀凡端起酒杯,笑道:「如是姑娘真的想和在下合作,那就應該表現出一點真誠,希望這杯酒中沒有毒藥才好。」
  水燕兒道:「如是不幸有毒呢?」
  俞秀凡道:「在下的快劍,相信能在毒性發作之前,取你燕姑娘的性命。」
  水燕兒道:「內艙私室,低斟淺酌,刀刀劍劍的不覺煞風景麼?
  喝下去吧!就算你想死,也許我還捨不得把你毒死。」
  俞秀凡道:「最難消受美人恩,這迷湯比醇酒還要可口一些。」
  水燕兒冷冷說道:「快喝下去,君子不重則不威,男子漢,大丈夫,不可太貧嘴。」
  俞秀凡突然覺著臉上一熱,雙頰上升起了兩圈紅暈,一仰首,喝乾了杯中之灑。不知是什麼釀成美酒,人口清涼香甜直透肺腑,忍不住讚了一聲好酒。
  水燕兒嫣然一笑道:「多謝誇獎,酒如不好,怎敢拿出來招待你這樣的貴賓。」
  俞秀凡輕輕咳了一聲,道:「美酒可口,但不能多用,你要問什麼,可以說了。」
  水燕兒很會表現出一個女人的嬌媚,纖手理一理鬢前的秀髮,拋過來一個巧笑,道:「你對我說的話,是真是假?」
  俞秀凡道:「自然是真的。」
  水燕兒忽然間變得十分嚴肅,道:「俞秀凡,有道是紅顏保狐,你要是騙了我,那會叫你終身負咎。」
  俞秀凡道:「你自己可覺著你是紅顏?」
  水燕兒道:「不錯。對我這份容貌,我確實有點自負。雖然,我也有很多缺憾,但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人,你行走江猢,閱人多矣,想想看,是不是見過比我更美的女人?」
  俞秀凡的腦際中迅速的浮現了金玉蓉的音容笑貌,和面前嬌媚絕倫的水燕兒,在心中衡量了一下:如論嬌媚俏麗,金玉蓉確不如水燕兒,水燕兒卻缺少金玉蓉那一股端莊文靜的氣質。
  水燕兒看俞秀凡沉吟不語,若有所思,忍不住說道:「俞兄,如是覺著我水燕兒這份容貌,還不足與配,不妨直言,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只要她還活在人間,我們都有辦法,使你俞兄稱心如意。」
  俞秀凡暗暗歎息一聲,心忖道:看來你把我看作一個好色之徒了。心中感慨萬千,但表面上卻又不得不裝成一副江湖浪子的形態,淡淡~笑,道:「論姑娘之貌,嬌艷俏麗,確是在下所見到最動人的女人。」
  水燕兒似是聽得很窩心,微微一笑接道:「這麼說來,校好甚得俞兄的歡心。」
  俞秀凡容色一整,緩緩說道:「在下的話還沒有說完。」
  水燕兒道:「俞兄請說,校好洗耳恭聽。」
  俞秀凡道:「姑娘只是一個嬌媚橫生的佳人,可能會被千萬人所愛慕、崇拜,能得一親芳澤為榮不過…」水燕兒接道:「不過,你是千萬人中的例外是麼,」冷然一笑,接道:「俞秀凡,不論你對我有些什麼評斷,我都會接受,但你要公平。沒有人知道我很美,我們這個組合中,只有一、二人見L我真正的形貌,一個是我的義父,一個是我的授業恩師,你是第三個見我真正面目的男人。至少,我不是一個喜人奉承的人,我從沒有把自己的美向人展示,向人炫耀。」
  俞秀凡心中一動,轉過話題,道:「姑娘的精美武功不是得自義父嗎?」
  水燕兒道:「義父傳了我不少的武功,但另外有一個極受我敬慕的恩師,我大部分的藝業,都由他所授。但如說到一身所學,那至少有十位以上的武林高人,傳了我武功。」語聲一頓,道:「這艘巨船,至少有兩天以上的水域行程,咱們談話的時間很長,現在咱們先談清楚我的事。」
  俞秀凡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種畏懼之心,輕輕歎息一聲道:「姑娘既生有這副絕世容色,不知何以卻把它藏在面紗之後。」
  水燕兒淒迷一笑,道:「這就是我,一個孤芳自賞的人,夜闌人靜時,我也有著對鏡感怯,悲歎年華的情懷,不過,偶而有之,因為,我一直沒有掛念過誰,沒有人在我的心目中佔有一席之地,所以,我大半的歲月,都過得很快樂。」
  俞秀凡道:「你得天獨厚,不但沒有受過生活上的困苦,而且練成了一身高深的武功,一開始踏入江湖,你就手握大權,生殺子奪,隨心所欲,你不知人間有疾苦,江湖道上到處是到處是難為人道的陰險罪惡,弱肉強食,全無人性的橫蠻。」
  水燕兒眨動了一下明亮的大眼睛,道:「你知道。」
  俞秀凡笑一笑,道:「是的,我知道。因為我出身貧苦,也見過那些不講理的江湖人物,他們仗憑著一身武功,魚肉良民,在下也曾身受其害。」
  水燕兒微微一笑,道:「你身受其害,所以,心存報復。」
  俞秀凡笑道:「我不存心報復,但可悲的是,人性中有很多缺憾,我這個人在江湖上走了一段時間,漸漸的染上了很多毛病,最大的一個毛病,就是自私。」
  水燕兒嗯了一聲,道:「所以,你要建築一座金碧輝煌的宅院,要百名美女,好好的享受一下?」
  俞秀凡道:「說的是啊,江湖上的誘感大大了,一個人很難抗拒。」
  水燕兒笑道:「其實,這也怪不得你,江湖上有很多人,都逃不過這些誘惑。」
  俞秀凡道:「想不到啊,我竟然是這麼脆弱,連這一點抗拒之力也沒有。」
  水燕兒笑一笑,道:「你的決定,也不能算錯。人嘛,不能不為自己打算一下,有些人,希望成名,有些人希望得利,但你卻想名利兩得,但你具有了這樣的本錢。」
  俞秀凡道:「我擔心一件事。」
  水燕兒道:「什麼事?」
  俞秀凡道:「貴組合志在江湖,只怕不允許武林中其他不順從的門派存在吧!」
  水燕兒道:「這題目太大了,校好無法答覆。」
  俞秀凡道:「我想一旦貴組合稱霸了江湖之後,只怕也不會允許我俞秀凡在江湖上獨樹一幟吧!」
  水燕兒道:「俞兄,你想的太多了。」
  俞秀凡道:「其實,我應該說是對我們不利,你一旦答應了我的條件,他們決心消滅我們時,只怕也不會把你留下。」
  水燕兒道:「我不擔心這件事。我擔心你是不是真的能安分下來,百名美女,加上我一個水燕兒,不知能不能把你拴在宅院中。」
  俞秀凡道:「這要你姑娘才明白了。」
  水燕兒道:「你看吧?我能不能使你傾心相待,你知道男女之間,一旦有了事,吃虧的總是我們女人。」
  俞秀凡微微一笑,道:「我們之間,真能夠推誠相待麼?」
  水燕兒微微一怔,道:「難道真的不能麼?」
  俞秀凡道:「那要看姑娘的表現了。」
  水燕兒道:「難道說,只要我作一個賢淑的妻子,你可以作一個浪子丈夫?」
  俞秀凡微微一笑,道:「你自己不是也覺著男女之間,女人總是要吃虧一些麼?」
  水燕兒歎口氣,道:「咱們不談這個了。你的條件如是我都答應了,不知可否換來你一點誠意。」
  俞秀凡道:「說說看,要我如何表現出誠意來。」
  水燕兒道:「我只要求你一件事。」
  俞秀凡道:「在下洗耳恭聽。」
  水燕兒道:「答應和我舉行一次拜堂大禮。」俞秀凡道:「姑娘本是灑脫之人,怎會拘扭於這等世俗禮法?」
  水燕兒道:「別的事,我都看得開,唯獨這件事,我無法看開。
  黃花閨女上花轎,一生只有這一回,就算你以後收上十房八妾,我也可以不管你,但我要個名分,你總該答應我吧?」
  俞秀凡道:「姑娘不覺太誇獎我?」
  水燕兒愣了一下,道:「誇獎你什麼?」
  俞秀凡道:「討上十房八妾,俞某人想倒是想,只怕沒有人肯嫁我。」
  水燕兒道:「只要你真的想,不用你發愁,我自會代你安排。」
  俞秀凡道:「果然是一位淑女賢婦。」
  水燕兒道:「不用灌迷湯,我不吃這個。說吧!你還沒有答應我的話。」
  俞秀凡道:「就算我答應了,你也作不得主,你還上有義父。」
  水燕兒道:「那是我的事了,不用你管,你只要答應了,這件事咱們就算決定了,不再更改。」
  俞秀凡心頭大大的震動了一下,緩緩說道:「要不要問過你義父再作決定?」
  水燕兒道:「不用問了,我只是在等你一句話,你如答應,咱們就可以擊掌為誓,決定大計。」
  俞秀凡心中一凜,忖道:「看她說的這樣認真,似乎不是做作了。」這一來,俞秀凡不敢再談論正題,話題一轉,道:「姑娘,在下想先說明一件事。」
  水燕兒道:「怎麼?又有新的條件了。」
  俞秀凡道:「那倒不是,在下只想問姑娘一聲,一旦在下和你那義父衝突起來,姑娘要幫助那一個?」
  水燕兒道:「俞兄,你為什麼一定要和我義父衝突?」
  俞秀凡歎口氣,道:「燕兒,不論我們之間是真情還是假意,但我們談了這多話,總算是有些緣分。我俞秀凡子然一身,琴劍飄零,別認為我不敢答應你的婚事,正如你姑娘所說,一旦男女交往,吃虧的自然是姑娘了。但事情很明顯,有一天,你義父霸業有成,決不會讓你在江沏上獨樹一幟,我可能是他們最後對付的人,也可能是他先下手的對象。這一點,你大概也心中明白。」
  水燕兒搖搖頭,道:「俞兄,不會的。為了我,他們也該替我留一席安身之地。」話出口心中實感後悔,這豈不是不打自招。被他套出了內情。
  俞秀凡神情很嚴肅,道:「燕兒,我在江湖上的閱歷,談不上什麼豐富,但我對事理的分析,卻是自有見解。我相信,貴組合中,可能已下達了對付我的令諭,也可能強調我在某些武功上有很特異的成就,這就使貴組合中的人,遇上我時,先動了三分戒心,反而給了我很多的方便。貴組合的首腦人物,下達這道令諭之前,也許是為了珍重我,但他們沒想到,卻收到了這樣相反的效果。」
  水燕兒戳然不語,俏麗的粉頰上,泛起了重重愁雲。
  俞秀凡道:「就拿你燕姑娘來說吧!你可能也受了這道令諭的影響,對我太過慎重,一錯再錯,最後,不惜把身體也賭上來。」
  水燕兒道:「別把我看的太孩子氣,我不會輕易的把自己也賭上去。賭上去是因為俞兄值得我這一賭。」
  俞秀凡笑道:「是不是你已經胸有成竹認為贏定了。」
  水燕兒正容說道:「別說的這樣難聽,我不是那種輕浮的人,也別把我看的全無主張,但也不能把我想的太過陰險。」
  俞秀凡道:「不輕浮,有主張,又不陰險,姑娘算是那一種人呢?」
  水燕兒道:「應該怎麼作,我自有分寸,我對你已經盡到了最大的容忍,適可而止,對你我都有好處。如果你一味的逼迫,得寸進尺,也會激怒我。」
  俞秀凡道:「看你處置方塹的事,我已知道你是位有決斷、魄力的人。」
  水燕兒道:「你太誇獎了。」
  俞秀凡道:「不過,你這人變的太快,一會柔情若水,充滿女性的溫柔;片刻間,又冷若冰霜,大有反臉成仇之勢。」
  水燕兒嫣然一笑,接道:「丈八燈台照遠不照近,只看到我水燕兒的毛病,沒有看到你俞秀凡的缺點。」
  俞秀凡道:「我有什麼缺點?」
  水燕兒道:「你口不應心、有時滿口仁俠,有時又自私得很,兩重性格自相矛盾。」
  俞秀凡笑:一笑道:「所以,姑娘有些不相信在下的話麼?」
  水燕兒笑道:「無慾則剛,我不想得到你太多,所以,我不會太妒忌你,隨便你將來怎樣鬧,我不放在心上。所以,我不大計較你的為人,不過……」
  俞秀凡道:「不過什麼?」水燕兒道:「不過,我要名分,所以,我只堅持一件事,你要用花轎娶我,這樣,我才能對義父交代過去。至於,你把我娶來之後,如何安排,那就隨便你了。」
  俞秀凡道:「一個女人如若大方到這種程度,夫妻之間,還會有什麼情意呢?」
  水燕兒笑一笑,道:「找不信,你會真的把我丟開不理。」
  俞秀凡道:「這可不一定,有道是家花不如野花香,咱們真的成了親,就算你是天仙化人,像我這等浪子的性格,只怕也不會滿足守分。」
  水燕兒道:「那不要緊,就到了那一天,我會盡全力修飾自己。」
  俞秀凡道:「你已夠俏麗嬌艷了,再打扮也不過如此了。」
  水燕兒道:「我所謂修飾自己,外貌是其中的一部分,重要的,還是要修我的心。我把自己改成一個永遠帶著笑容的溫柔女人。
  不論你作了什麼錯事,我都不和你爭吵。」
  俞秀凡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姑娘這話聽起來像夢囈般的美麗。」
  水燕兒道:「一個女人嫁出去,命運也決定了十之七八,如是我學作的盡善荊豪,仍不能令郎傾心,那也只好認命了。」
  俞秀凡道:「想不到啊!手握生殺大權的水燕兒,竟然是這樣一個肯向命運低頭的女人!」
  水燕兒道:「我有什麼辦法,嬌美、溫柔,都不能挽住你心猿意馬,別的女人也一樣像我倒霉,水燕兒說一句狂妄的話,天下像我這樣的女子,畢竟不多。就算被你遇上了,也不過三五個吧?」
  俞秀凡笑一笑,默然不語。
  水燕兒接道:「為什麼不說話,是我說的不對,還是你早已胸有成竹。」
  俞秀凡道:「燕姑娘,閨艙私室,咱們是不是言無禁忌?」
  水燕兒道:「你放心大膽的說,說錯了也不要緊,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
  俞秀凡微微一笑,道:「那好,燕姑娘既如此說,在下就斗膽直言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問題不完全在兒女私情之上,如是姑娘在這上面兜圈子,那就永遠找不出問題的癥結了。」
  刁蠻聰慧的水燕兒,似是已想到他要談些什麼事,突然歎息一聲,道:「俞兄提的條件我都答應了,其他的,似乎是以後的事,用不著想的太多。」
  俞秀凡道:「這是一個很嚴酷的現實,怎麼能夠不想呢?燕姑娘,從好處說是貴組合看得起我,壞處說是貴組合不願我成為你們計劃中的一個小障礙,對麼?」
  水燕兒不能不承認了。點點頭道:「所以,我們才不惜一切籠絡你,你應該滿足了。是麼?」俞秀凡感慨他說道:「我們之間本無情,只是在一種權謀之下。
  把我們天南地北地拉在一起,就算我們彼此都確具了相悅之心,但我們都又不能不防範著對方,其相處又何止同床異夢,如是我是貴組合大計中的一個小障礙,最安全的辦法,就是把我消滅了,只要我活著一天,那就是貴組合背上之芒,肉中之刺,也許大局未定之前,他們可以忍受一點痛苦,一旦局面安定,就會想到拔出這個背芒。肉刺,燕姑娘,我說的不誇張吧?」
  水燕兒道:「我的看法,倒非如此。」
  俞秀凡道:「嗯!願聞高見。」
  水燕兒道:「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上亡,江湖上揚名聲,幾人能得好下場。只要你放棄了爭雄江湖的心念,不住溫柔任何處?英雄氣本短,兒女情卻長。笑過風月,紅袖添香,你肯置身紛爭之外,我相信,沒有人會找咱們的麻煩。」
  俞秀凡搖搖頭,笑道:「燕姑娘也許是言有所本,但在下卻不作此想。」
  水燕兒道:「那算是真有那麼一天,我也會陪著你同生共死。」
  俞秀幾笑一笑,道:「燕姑娘,你認為他們現在不是在利用你麼?」
  水燕兒微微一怔,道:「利用我什麼?」
  俞秀凡道:「對付我!刀釵冷萍,劍主方塹,到你燕姑娘,一個比一個強,我相信,在燕姑娘的後面,可能有更高明的人物。方塹敗在我的劍下,由第二劍主的身份,一變為階下之囚,如是姑娘你也敗了呢?」
  水燕兒怔了一怔,接道:「我……我……我。」
  俞秀凡笑一笑道:「燕姑娘,你不能失敗,在貴組合中,你是公主的身份,如是一旦不幸落敗了,只怕你這公主的榮耀,也將隨風消失。縱然不致步那方塹的後塵,變為階下之囚,只怕不會再有你現在這樣的氣勢了。」
  水燕兒道:「所以,我不要失敗。」
  俞秀凡道:「可惜的是,你的勝敗並不完全操諸在你的手中。」
  水燕兒突然臉色大變,冷聲一笑,道:「俞秀凡,原來你提的條件都是假的,只是想從我身上套問一些內情是麼?」
  俞秀凡搖搖頭,道:「不是。在下說的話,自然算數,問題是你。」
  水燕兒道:「我?」
  俞秀凡整容說道:「不錯。貴組合真的會答應我的條件麼?」
  水燕兒點頭,道:「這是真的。我既然答應你,自然有把握。」
  俞秀凡笑一笑,道:「燕姑娘,你在貴組合中的身份,可能很高,但卻未必能左右大局。」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聽說貴城主是一位身負非常之能的人物,而且他的為人很和藹。」
  水燕兒道:「你怎麼知道?」
  俞秀凡笑一笑,道:「貴組合對付我俞某人。雖非精銳盡出,但可也費盡了心機,在下總不能對貴組合完全沒有一點瞭解,」水燕兒道:「是方塹告訴你的吧?」
  俞秀凡笑一笑,道:「姑娘別多問,我不會說。我的用意不在炫露,只是覺著很奇怪。」
  水燕兒道:「有什麼好奇怪的。我義父功參造化,無所不能,他已經到了不生縝意的境界俞秀凡微微一笑,道:「真如你所說,他實已不用插手江湖是非了。燕姑娘,不是你那義父裝作叫人難分真假,很可能別有內情。」
  水燕兒道:「你不要危言聳聽,這中間還會有什麼內情。」
  俞秀凡道:「他可能只是一個傀儡,被人暗中操縱。」
  水燕兒呆了一呆,道:「這不大可能吧?」
  俞秀凡道:「如若我是你,我就能找出其中的破綻來。水域行程還有兩日,咱們可以多想想。」突然起身,打開艙門而去。
  水燕兒一對清澈的雙目,望著俞秀凡呆呆的出神,沒有出手攔阻,也沒有出言呼叫。
  俞秀凡大步行出船艙,步上甲板,伸展一下雙臂,長長吁一口氣。沉目四顧,但見江流滔滔,江風拂面,微生寒意,頓覺神情一清。
  身後響起了一陣步履之聲,耳際問響起了桃花童子的聲音,道:「公子,你好麼?」這句話問的很奇怪,充滿著關懷,也有著一份愧咎。
  俞秀凡霍然回過頭去,笑一笑,道:「我很好!小桃童,你自己呢,好不好?」
  桃花童子有些茫然他說道:「小人物嘛,不會怎麼好,也不會太壞。」
  俞秀凡道:「小人物,才處境險惡,因為,你算什麼,誰也不會想到去顧及你,是麼?」
  桃花童子道:「說的是,公子。」
  俞秀凡道:「王翔、工尚呢?」
  桃花童子道:「他們兩位,似是對在下有些成見,躲在房子裡,不願與小的多見面,」俞秀凡嗯了一聲,道:「小桃童,在下適才言未盡意。」
  桃花童子道:「公子只管說,小的洗耳恭聽。」
  俞秀凡道:「小人物,有時可以作很大很大的事。」
  桃花童子淒苦一笑、道:「大深奧了!小的有些不大明白。」不待俞秀凡開口,立時改變了話題,道:「公子,你見過燕姑娘的真面目了?」
  俞秀凡道:「你想知道什麼?」
  桃花童子道:「我聽說她生得很醜,所以,整日戴著面紗。」
  俞秀凡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桃花童子似是對那燕姑娘的丑美,十份關心,竟然追著問道:
  「公子,燕姑娘在艙中和公子飲宴敘談……」
  俞秀凡道:「小桃童,你好像很關心那位燕姑娘的美醜?」
  桃花童子道:「我……我只是覺得很奇怪。」
  俞秀凡道:「有什麼好奇怪的?」
  桃花童子道:「小的覺得,那位燕姑娘一副好身材,所以,我想她應該生得十分美貌才對。」
  俞秀凡道:「你想從我這邊證實一下,是麼?」
  桃花童子道:「是的,小的心裡明白,這件事只有在公子這裡證實了。」
  俞秀凡道:「小桃童,只怕這件事,你會十分失望了。」
  桃花童子一怔,道:「公子,難道她和你敘談之時,也帶著面紗。」
  俞秀凡道:「小桃童,我不能告訴你,也無法給你說的太多,這一點你要失望了。」
  桃花童子流露山一片失望之色,歎了口氣,道:「只怕我這一生中,很難得證實我心中這份懷疑了。」
  俞秀凡道:「燕姑娘的丑美,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桃花童子道:「我不信這些傳言,我一直覺著,她應該生的很美。」
  俞秀凡道:「很奇怪,你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呢?」
  桃花童子道:「我看她的身材。」
  俞秀凡道:「小桃童,也許你猜對了。」
  桃花童子奇道:「公子,你見過她了。」
  俞秀凡笑一笑,道:「因為我和你一樣的看法。」
  桃花童子低聲道:「公子,在我們那個組合之中,我是專門學習認識女人的人,如若我看錯了,那真是一大遺憾。」
  俞秀凡道:「原來你只是想證實你的看法。」
  桃花童子笑一笑,道:「是的,如以那燕姑娘的身體而論,她是屬於最美的女人之一,相她之背,應該是一個深具媚骨的女人。」
  俞秀凡笑道:「小桃童,我不懂女人,但我和你的看法一樣。」
  桃花童子道:「可惜的是,咱們沒有法子加以證實。」
  俞秀凡道:「慢慢來吧,也許咱們有辦法證實你的想法,」只聽一個清冷甜美的聲音,道:「桃花童子,你想證實什麼?」
  轉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紫衣,臉罩面紗的女子,當門而立,正、是水燕兒。
  桃花童子臉色大變,身軀顫動了一下,但立刻又平靜下來,欠欠身,道:「燕姑娘。」
  水燕兒冷冷說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桃花童子道:「我沒有說什麼,我只是想求證一件事。」
  水燕兒道:「關於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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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童子道:「是的,屬下一直覺著你姑娘應該生的很美。」
  水燕兒道:「為什麼?」
  桃花童子道:「因為姑娘之背,應是一位人間絕色,但咱們組合中卻流行一句話。」
  水燕兒冷冷接道:「一個人的身材和面容,常有著極大的不同,你在胡說什麼?」
  桃花童子道:「屬下斗膽請問燕姑娘一句話!」
  水燕兒道:「什麼話?」
  桃花童子道:「姑娘是不是長的很醜?」
  水燕兒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隨便你怎麼想吧!」
  桃花童子道:「咱們組合之中,都傳說姑娘很醜。」
  水燕兒聽他如此說,知道俞秀凡並沒有告訴他什麼;放下心中一塊石頭,道:「見過我面目的人不多,他們怎會知道我醜。」
  桃花童子道:「有一個看到就夠了,他們會很快的把消息傳播出來,很多人都會知道這件事。」
  水燕兒道:「你既然聽到了這個傳說,還來問我作什麼?下艙去吧!」
  桃花童子道:「燕姑娘,傳說歸傳說,但我不相信這是真的。」
  水燕兒道:「你不相信?」
  桃花童子道:「過去我雖見過燕姑娘,但只是匆匆一瞥,所以,對燕姑娘的丑和美,在下並無意見,但這次得見姑娘,在下對那些傳言,又有了不同的看法。」
  水燕兒道:「什麼看法?」
  桃花童子道:「姑娘的舉止、身材,和那說話的聲音,無一不美。」
  水燕兒接道:「偏偏一張臉兒,長的太難看了。」
  桃花童子道:「不可能,燕姑娘的王指、膚色,無一不具有美人的特色。」
  水燕兒笑一笑,道:「桃花童子,聽你的口氣好像很有把握?」
  桃花童子道:「是的!持此看法的也不只在下一個人。」
  水燕兒道:「你還有一位同道了,不知是何許人物?」
  桃花童子道:「這位俞公子,他和姑娘幾番敘談之後,也黨著姑娘應該是一個很美、很美的人。」
  水燕兒冷笑一聲,道:「夠了,桃花童子,你下艙去吧!」
  桃花童子一欠身,退入艙中。
  水燕兒緩移蓮步,行到了俞秀凡的身側,道:「你告訴他什麼沒有?」
  俞秀凡道:「我說過的話,桃花童子都已轉過了出來。貴組合中人才濟濟,桃花童子對女人瞭解的深刻,當今之世,只怕很少有人強得過他。」
  水燕兒道:「他小小的年紀,怎會有這多的經驗?」
  俞秀凡道:「這得讚賞貴組合中的教導之功了。其實,他名號桃花童子,已經隱隱的道出了他的才智。」
  水燕兒歎口氣,道:「這該是樁很奇怪的事;身材、膚色,又怎能和面容的丑美,扯上關係呢?」
  俞秀凡道:「在下本來也覺著很奇怪,世上盡多容貌不秀,但身材、氣質很高貴的女子,但也只能把她忖托的大方、高雅一些,卻無法把她變成一位絕世美女,但桃花童子的一句話,啟發了我。」
  水燕兒道:「那一句話?」
  俞秀凡道:「行動舉止,一個美女最大的缺點,就是有些自負形貌,她的一舉一動,都帶著一分孤芳自賞的高做,你雖然戴著一張很醜的人皮面具,但你的心卻感覺著是一位具有絕色的美女,所以,你的一舉一動,沒有醜人的自慚形穢,卻有著美女的高、傲自負。」
  水燕兒道:「原來,這中間還有這麼大的學問,校好領教了。」
  俞秀凡道:「所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桃花童子年紀雖然不大,但他胸羅之博,只怕你燕姑娘也無法和他比擬。」
  水燕兒輕移蓮步,走到了俞秀凡的身邊,低聲說道:「俞兄,我想過了你說的話。」
  俞秀凡微微一笑,道:「想到了什麼事?」
  不知是有意呢,還是無心,水燕兒故意把身子靠近了俞秀凡,一陣幽談的香氣,直衝入俞秀凡的鼻子中。輕輕歎息了一聲,水燕兒綏緩說道:「俞兄,你願不願見我的義父。」
  俞秀凡點點頭,道:「如是有很好的機會,我倒願意見見他。」
  水燕兒喜道:「是真的?」
  俞秀凡道:「是的,聽說你那位義父,功參造化,在下也很希望見他一面。不過……」
  水燕兒道:「不過什麼?」
  俞秀凡接道:「我們見到了你那位義父之後,咱們要和他談些什麼?」
  水燕兒道:「你覺著呢?」
  俞秀凡道:「我就是想不出要和他說些什麼的主題?」
  水燕兒道:「談談我們的事。」
  俞秀凡苦笑一下,道:「談我們的事?」
  水燕兒道:「不錯,我要他答應我,你退出江湖之後,不准日後他們侵犯我們。」
  俞秀凡道:「哦!」
  水燕兒道:「你退出江湖之後,我自然不能在江湖上闖蕩,所以那一片地方,也是我們養老之地。」
  俞秀凡話題一轉,道:「燕姑娘,聽說你義父是位很仁慈的人。」
  水燕兒道:「是的,所以我覺著他縱然有很大的雄心,但決不會作出危害江湖之事。」
  俞秀凡道:「也許你那位義父,真是一個可欽可敬的長者,但他如若有吞併江湖的雄心,咱們就很可能是他的眼中之釘,因為,一個人,不可能在他吞併了江湖之後,留下一片另外天地,讓咱們獨樹一幟。」
  水燕兒道:「我要義父給我們一個保證。」
  俞秀凡道:「什麼樣的保證。」
  水燕兒道:「我義父向不輕諾,他答應咱們一句活,就是保證。」
  俞秀凡笑一笑,道:「燕姑娘,他一定會答應嗎,如果答應了,那只是為了我。」
  水燕兒道:「為什麼?」
  俞秀凡道:「他很憐惜你,是麼?」
  水燕兒道:「不錯。」
  俞秀凡道:「但他為了對付我,不惜要他最憐惜的義女出動。」
  水燕兒接道:「我是巡閱特使的身份,自然應該為組合效力。」
  俞秀凡道:「燕姑娘,其實,你心目中也很明白,所以,你怕失敗。你從小在那個環境中長大,覺著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沒有仔細深入去想罷了。」
  水燕兒嗯了一聲,道:「說下去。」
  俞秀凡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一個人不許屬下有失敗的事,這人心胸的偏狹,可想而知了。」
  水燕兒道:「唉!俞兄說的很有道理,不過我過去好像從未想過這件事。」
  俞秀凡道:「你畏懼失敗,不惜付出你所能付出的代價,一定要得到勝利,縱然是得不償失的慘勝也行,」水燕兒道:「你是指我答應你所有的條件這件事。」
  俞秀凡道:「我相信我提的條件很苛刻,正常的情形下,你決然不會答允。是麼?」
  水燕兒道:「這不能作為例子,這一生中,我第一次遷就別人。」
  俞秀凡道:「那是因為貴組合在過去一直沒有遇到像我這樣的頑強之敵。」
  水燕兒道:「你可是真的感覺到.以你這點力量,真能和我們這個組合作對?」
  俞秀凡道:「也許我不能,但至少貴組合把我估計得有這樣一份能力。」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以方塹為例吧!在貴組合中,他也具有伎仗不凡的身份,他立過無數的功勞,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
  死傷於他的劍下,但他不能有一次失敗。」
  水燕兒接道:「他受到懲罰,那是因為殺了本組合中的特使。」
  俞秀凡道:「我見過那位特使,在下如是貴組合中人,也不會饒他。那狠瑣卑下的神情,實在為貴組合丟臉。」
  水燕兒道:「就算如此,也不用著方塹殺他。」
  俞秀凡道:「如是方塹勝過了我呢,那又如何?」
  水燕兒沉吟了一陣,道:「不瞞俞兄說,他如勝過你,校好也不敢關他了。因為,我們這個組合中,最敬重得到勝利的人。」
  俞秀凡道:「所以,方塹數度求死於我的劍下,在他的潛在意識中,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那就是不能失敗,縱然是勝過一千次的人,也不能有一次失敗。對麼?」目光盯注在水燕兒的臉上,接道:「拿你來說,你對失敗的畏懼,似乎是尤過方塹。因為,你也有和方塹同樣的感受,一旦失敗了,也失去了一切權勢、職位,和受盡敬重的身份。」
  水燕兒沉吟不語,良久之後,才輕輕歎息一聲,道:「你能打敗方塹,足見高明。但我覺著,你那說服人的力量,比你的武功,更為可怕。」
  俞秀凡微微一笑,道:「燕姑娘,我倒不作此想。」
  水燕兒接道:「你不覺得自己太謙虛了麼?」
  俞秀凡道:「我沒有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很會說話的人,我所以能夠具有說服的力量,是因為我說的話,都是發自肺腑的真理,你燕姑娘又具有了分辨是非的能力,所以,我的話,才對你有所影響。」
  水燕兒道:「俞兄,你實在是一位很會說話的人。」
  俞秀凡道:「燕姑娘,咱們雖然是談得很輕鬆,不過,咱們談的問題,卻是嚴肅無比。希望燕姑娘不要以等閒視之。」
  水燕兒道:「我知道,我會很用心地想想這些事。」緩緩轉過身子,步入艙中。
  俞秀凡凝目望著水燕兒的背影,突然發覺有很大的不同。她的步履,仍然是那樣的細碎,嬌軀擺動仍是那樣的動人,但她步履間卻給人一種很沉重的感覺。那是一股無形的力量,不用心的人,是無法看得出來的。
  水燕兒未再回轉頭望俞秀凡一眼,顯然,她的心中正有著無比的沉重。俞秀凡暗暗歎息一聲,突然有著一種抱咎的感覺。
  水燕兒本是無憂無慮的人,但卻給了她無限的憂苦。俞秀凡心中感慨萬千,不停的在甲板上走動。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突然一聲輕輕的呼喚打破了沉寂傳了過來,道:「公子!」
  俞秀凡停下腳步,轉頭望去,只見王翔、王尚並肩而立。
  王尚快步行了過去,低聲說道:「公子在想什麼?」
  俞秀凡道:「我想的事很多,不過還未想出結果。」
  王尚道:「公子,咱們是否應該想法子逃離此地。」
  俞秀凡四顧了一眼,但見江流滔滔,不見一點帆影,微微一笑,道:「怎麼一個走法?」
  王尚低聲道:「我在後艙處見到了兩艘小艇,咱們只要想法子搶到兩艘小艇,咱們就可以離開此舟了。」
  俞秀凡道:「咱們三人,都不會水中工夫,如是在水中攻擊咱們,那要如何對應?」
  王尚道:「咱們自然是很可能遇上很大的凶險,不過,總比在這艘大船上好一些。」
  俞秀凡笑道:「這裡有什麼不好,巨舟龐大,有如陸上一般。一旦動上手,咱們不受覆舟的威脅。」
  王尚有些困惑他說道:「難道咱們不準備離開了麼?」
  俞秀凡道:「不錯。如是咱們生命不受迫害,我倒想任他帶咱們到他們的老巢去瞧瞧。」
  王尚道:「咱們三個人去麼?」
  俞秀凡道:「我想一個人去。」
  王尚道:「什麼,公子,我並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俞秀凡道:「王尚,聽我說,我不是這個意思。」緩步行到了甲板邊緣。
  王翔、王尚都明白俞秀凡的用心,離開船艙遠一些,必有重要的話說。
  兩人追了過去,俞秀凡低聲說道:「登上陸地之後,他們決不會讓咱們三人守在一起,把咱們分開了彼此都無法照顧,你們跟我同入賊巢,豈不是全無作用。」
  王翔道:「公子深入賊穴,我等不能隨行,但不知應在何處等候公子。」
  俞秀凡道:「我己安排好你們的去處,不過,現在不能告訴你們,以免洩露了隱密。」
  王尚道:「公子,可是已有了通盤詳密計算。」
  俞秀凡點點頭道:「談不上全盤詳密,不過,我三思之後,覺著我一人跟他們走,是一個較好的辦法。」
  王尚道:「我們幫不上公子的忙,但讓你一人涉險…」俞秀凡笑一笑,接道:「我一個人去,不但行動自由迅速,而且咱們也不能全部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如是我一旦被他們殺死或生擒囚禁起來,你也可以把消息傳出去。」
  王尚歎口氣,默然不語。
  俞秀凡道:「就這樣決定,咱們每天至少要想法子見上兩次面,如是一旦有了什麼特殊情況,你們不要顧慮什麼,立刻找我。」
  王翔點點頭,道:「我們會小心。」
  俞秀凡歎道:「他們這個組合裡似乎十分復余什麼手段都可能用的出來,而且,他們的手段千奇百怪,叫人防不勝防,飲食方面,要特別小心,他們很可能在食物中下毒,你們要特別的小心,每次食用之前,要查查看食物中是否有毒,早晚也要運氣試試是否有中毒之征。
  王翔點點頭,道:「多謝公子指點。」
  俞秀凡道:「如若對方沒有招惹咱們,兩位不可惹事生非.如受到攻擊,也不用太顧慮,儘管全力反擊。」
  王尚道:「我們記下了,多謝公子指點。」
  俞秀凡道:「好!你們回去吧。」
  兩人一欠身,退回艙中。
  俞秀凡又在甲板上走了一陣,回到艙中。進入艙門.一個女婢己早在門內恭候。
  俞秀凡還未來及開口,那女婢已欠身說道:「咱們已替公子備好了宿住的小艙,燕姑娘吩咐婢子,先帶公子進去瞧瞧,如是公子不滿意,咱們再替公子換一間。」也不待俞秀凡口答,轉身而去。
  俞秀凡在那女婢身後,行人一座艙門口處,推開艙門,迎面撲過一陣清香的花氣。木案花瓶中,正放著一束盛開的黃菊。
  俞秀凡道:「這船上還種的有花麼?」
  青衣女婢一欠身,笑道:「燕姑娘很愛花,所以,在這艘巨舟頂層之處,燕姑娘養了十幾盆花,這是剛從花盆中剪下來的菊花。」
  俞秀凡道:「代我謝謝燕姑娘為我準備了這樣舒適的住處。」
  青衣女婢一欠身,道:「小婢名叫秋蘭,奉燕姑娘之命,侍侯公子,有什麼事,但請吩咐一聲。」
  俞秀凡揮手一笑,道:「有事情在下自會勞請姑娘幫忙。」
  青衣女婢一欠身,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艙門。小艙中佈置得很雅致,鮮花、絞被,色彩都很調和,顯見那佈置人十分用心。俞秀凡和衣仰臥榻上,立刻聞到枕頭上散出的陣陣幽香,香氣不濃,但卻清幽醉人。忽然間,俞秀凡感覺到這股香氣,似乎在那裡聞過,但卻一時間想不起來,一陣波波的敲門聲,傳了過來。俞秀凡挺身而起,打開艙門,當門而立的正是水燕兒。
  水燕兒輕輕吁一口氣,道:「俞兄,打擾你了。」
  一陣清幽的香氣,撲了過來。俞秀凡立刻辨出那股清幽的香氣,和枕上散發出來的一模一樣包原來,那木榻上的枕頭,竟然是水燕兒所用之物,才沾染了水燕兒那一股特有的香氣。
  俞秀凡微一欠身,道:「姑娘請進來坐坐吧!」
  水燕兒緩步行了進來,順手俺上了艙門。
  俞秀幾微微一笑,道:「姑娘請坐!」
  水燕兒道:「謝謝你了。」在緊靠木案旁側的一張木椅上坐了下來。
  俞秀凡道:「姑娘,有什麼見教?」
  水燕兒道:「如果我沒有事,難道就不能來瞧瞧麼?」
  俞秀凡道:「在下艙中沒有好酒佳餚。」
  水燕兒道:「你還想喝點酒麼?」
  俞秀凡搖搖頭道:「在下酒量不好。」
  水燕兒歎道:「我來此的用心,也只是想請教你一件事。」
  俞秀凡道:「姑娘請說。」
  水燕兒道:「我想過了你說的話,但不知我想的是不是對。」
  俞秀凡道:「說說看。」
  水燕兒道:「你說的話,最終的目的,好像要我背叛我們的這個組合,離開我的義父。」
  俞秀凡笑一笑,道:「燕姑娘,那不是這麼說,我無意讓你背叛你義父,也無意讓你背叛你的組合,我只是希望姑娘能服從真理,維護武林正義。」
  水燕兒道:「俞兄,我好生為難啊!」伸手取下了臉上的面紗。
  她沒有再戴那醜陋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張美麗絕倫的面孔。
  緊緊的鎖著眉頭,帶著滿臉憂苦,美麗中有著一股淒迷。
  俞秀凡歎口氣,道:「燕姑娘,你不用太為難,我講的話,只是供你參考你是個很聰明的人,應該如何自處,你總會想出一個結果。」
  水燕兒道:「俞兄,告訴我,我應該怎麼作?」
  俞秀凡笑道:「燕姑娘、我應該怎麼說呢?」
  水燕兒道:「不要笑,我說的是這些事很嚴肅。」
  俞秀凡容色一整,道:「燕姑娘,要我告訴你些什麼?」
  水燕兒道:「肯定的告訴我應該怎麼辦?」
  俞秀凡道:「你真的聽我的麼?」
  水燕兒道:「我不知道,那要看你的說眼力了,你已經使我動搖,現在,要看你能不能使我完全相信你的話了。」
  俞秀凡歎口氣,道:「燕姑娘,我不希望你現在決定什麼,但我希望你對貴組合能再深入的觀察,瞭解一下,再作決定如何?」
  水燕兒點點頭,道:「這很公平,唉!我困擾很久的事,你這一句話,解去了我心中的困惑。」
  俞秀凡道:「姑娘具大智慧,在下十分敬佩。」
  水燕兒道:「別給我戴高帽子。我是很認真的向你領教。」
  俞秀凡道:「姑娘,我也說的很認真。」
  水燕兒點點頭,道:「我會再認真的去想想。」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俞兄,你是否真的要和我一起去見我那義父。」
  俞秀凡道:「自然是真的了。」
  水燕兒道:「你是否想過,去了之後,如何能再回來?」
  俞秀凡道:「這要看你燕姑娘了。」
  水燕兒嬌軀震動了一下,道:「看我!我……我!」
  俞秀凡笑道:「你不是告訴我,你那位義父很仁慈麼?」
  水燕兒道:「我義父對我們組合中的人,十分仁慈,對敵人是否也十分仁慈,那就不知道了。」
  俞秀凡道:「燕姑娘,這麼說來,你對你義父並不十分瞭解了。」
  水燕兒道:「我從沒有見到義父對付敵人,他要如何對付敵人,我實在無法想像。」
  俞秀凡道:「如若一個人天性仁慈,不論對敵人或對自己人,都不會太過分。」
  水燕兒道:「一日之前,你問我這件事,我連想也不用想,立刻就可以答應你了。但現在,我已經不大相信自己的判斷了。」
  俞秀凡笑一笑,道:「燕兒,不要為這件事難過,你無法判斷義父意願一事,早已在我的意料之中。」
  一聲燕兒,只叫得水姑娘嬌軀微微顫動一下,緩緩說道:「俞兄,你怎麼這樣肯定?」
  俞秀凡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一直是旁觀者。」
  水燕兒淒涼一笑,道:「俞兄,我的確亂極了。」緩緩站起身子,接道:「相信我,好好的在舟上休息一天,你必須要保持著最佳的體能。」
  俞秀凡道:「燕兒,謝謝你的關心。」
  水燕兒突然流下淚來,道:「俞兄,我真不知如何自處?」緩緩把嬌軀偎人了俞秀凡的懷中。
  俞秀凡輕拂著燕姑娘頭上秀髮,低聲說道:「燕兒,別難過,以你的才慧,你會選出你自己該走的路。」
  水燕兒舉起衣袖拭去臉上的淚痕,道:「我要走了,你好好的休息一下。」戴好面紗,緩步而去。
  俞秀凡關上艙門,盤坐調息。
  一日夜在船上過去,俞秀凡和王翔、王尚,碰過了幾次面,也見過桃花童子,但一直未見水燕兒。在那青衣女婢的照顧下,俞秀凡生活的很好,但一日夜未見過水燕兒,他有著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第二天黃昏時,帆舟進入一座水灣之中,俞秀幾快步行出艙門,希望能看到港灣形勢。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安徘,船轉入水灣之後,太陽剛好下沉。一層迷濛的白霧,迎面撲來,片刻間,整個水灣,完全為濃霧迷漫。夜色加上濃霧,就算是最好的目力,也無法看到一丈外的景物。
  俞秀凡長長吁吐一口氣,道:「好大的霧。」
  只聽一聲輕輕的歎息,道:「俞兄,別認為這是偶然發生的事。
  事實上這是很精密的算計,每一艘船在進入這個港灣中時,都遇上這樣的大霧。」
  俞秀凡道:「燕兒,不會一年四季都有這樣的大霧吧?」
  水燕兒道:「你聽到過一句話麼——人定可以勝天?」
  俞秀凡道:「難道這大霧也是人為的麼?」
  水燕兒道:「山川水域,聚集成這片多霧的水港,這地方本就多霧,十天中有八天起霧,至於另外的兩天,可以用人工補助,這就是每一條船進入這水港後,必遇大霧的原因。」
  俞秀凡道:「看來,貴組合,果然是人才濟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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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回 地獄之門 全人大宴

  水燕兒低聲說道:「俞兄,船很快就可以靠岸了,你打算怎麼辦?」
  俞秀凡答非所問地道:「燕兒,我如是走了,你一定會受到很嚴重的懲罰,是麼?」
  水燕兒道:「很可能。不過,我不會阻止你離開的。」
  俞秀凡道:「唉!燕兒,我答應你去見你的義父,所以,我不離開。不過,我那兩個隨來僕人,希望他們能夠離去,只不知會不會影響到你?」
  水燕兒道:「我們的用心,只是對你,其他的人,無關重要。」
  俞秀凡道:「好!咱們這就樣一言為定,什麼時候能讓他們走?」
  水燕兒道:「他們應該早一點換舟離開,登上了陸地之後再走,只怕會有些麻煩。不過,不要緊,我會想辦法讓他們平安離去。」
  俞秀凡道:「燕兒,我該謝謝你!」
  水燕兒道:「你知道麼,咱們這一次晤面帆舟之後,使我有了很多的改變。」
  俞秀凡道:「能不能告訴我,你改變了些什麼?」
  水燕兒道:「變的很脆弱,變得更像女人,我變的怕事,變的為你擔心。過去,我不是這個樣子。」
  俞秀凡笑一笑,道:「燕兒,堅強些,別害怕,也別替我擔心,我相信能夠照顧自己。事實上,要來的總歸要來,躲過今天,也無法逃過明日。」
  水燕兒黔然接道:「俞兄,為我保重,別人不會像我。」
  俞秀凡道:「我明白。」
  水燕兒道:「俞兄,我想請你答應我一件事。」
  俞秀凡道:「什麼事,只管請說。」
  水燕兒道:「答應我,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能死。」
  俞秀凡沉吟了一陣,點點頭道:「好!燕兒,我答應你。不過,我只能盡量求生,好好的活出來。」
  水燕兒道:「我還想告訴你一件事。」
  俞秀凡道:「你說吧!」
  水燕兒道:「你如若死了,有一個人也活不下去。」霍然轉過身子,行入艙中。
  她沒有說出什麼人,會陪他而死,事實上,也用不著說出來。
  情意是那麼真實,語氣是那麼含蓄,但決心卻又那麼堅定。
  俞秀凡呆了一呆,望著水燕兒離去的背影,暗自出神。其實,夜色、濃霧,目力難及數尺,水燕兒早已經走人了艙中。但俞秀凡仍然望著那艙門處呆呆出神,似於是那水燕兒一直停在眼前不遠的地方,忽然間,火光一閃,船艙中亮起了盞明燈。燈光有些金黃,在濃霧中,光亮十分清明。
  俞秀凡緩緩吁一口氣,緩步行人艙中。只見水燕兒端坐在虎皮金文椅上,兩個女婢各抱長劍,站在身後,兩旁十二個穿金黃色衣服的大漢,每人子中抱著一把鬼頭刀。
  水燕兒臉上仍然戴著面紗,在燈光下微微顫動。她好像心中有著無比的忿怒,俞秀凡心中一動,暗暗提高了警覺。
  突然,一聲悠長的鐘聲,傳了過來,行走本已很慢的巨舟,突然間停了下來,但聞水燕兒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俞秀凡,你準備和我們一起下船麼?」
  俞秀凡笑一笑,道:「是的。」
  水燕兒道:「我們很歡迎你,不過,我們希望你能遵守三件約定。」
  俞秀凡道:「說說看吧!如是在下能答應,那就答應了;如是不能答應,在下也直言奉告。」
  水燕兒雖然盡量把聲音放得很平靜,但俞秀凡聽得出來,她聲音中帶著輕微的回動。長長吁一口氣,水燕兒緩緩說道:「下船後,就進入了我們的禁區,那地方充滿凶險的埋伏,所以你必須聽從我們的吩咐,不可擅自行動。」
  俞秀凡道:「入境隨俗,這約定合理,在下可以答應。」
  水燕兒道:「第二件事,登岸後,你無論遇見了什麼樣奇怪的事情,都不要生出好奇之心,要視若無睹,不可隨便多問。」
  俞秀凡沉吟了一陣,道:「如是在下不遵守這個規定,那將如何呢?」
  水燕兒道:「為了兔去咱們之間可能發生的不幸,奉勸俞少俠。
  最好能留在這艘帆船上。」
  俞秀凡道:「第三個約定呢?」
  水燕兒道:「在離開這艘大船時,你要留下你的長劍。」
  俞秀凡雙目盯在水燕兒臉上,但他見到的只是那一張蒙面的白紗,無法從那裡得到任何暗示,也無法瞧到水燕兒任何神情。
  揚了揚劍眉,俞秀凡綴緩說道:「在下好像已經失去了貴賓的身份。」
  水燕兒道:「現在,你已面臨著選擇,願為階下之囚,或是願作我們座上貴賓。」
  俞秀凡嗯了一聲,道:「作貴賓必須遵守那三個約定了!」
  水燕兒道:「不錯,那是必須遵守的約定。」
  俞秀凡道:「加是在下選擇了階下囚呢?」
  水燕兒道:「那是一種很悲慘的際遇。」
  俞秀凡道:「至少,用不著遵守那三件約定了,是嗎?」
  水燕兒道:「這地方,水中有著重重的機關佈置,刀輪,鐵網,就算是那第一流水中工夫的人,也無法在水中行動,何況你根奪不懂水中工夫?」
  俞秀凡道:「姑娘的意思,是要在下答應了?」
  水燕兒道:「你無法生離此地,就算你能全部把我們殺死,也無法離開此地;至多,我們鑿沉這條船,你和你的兩位從人,都將葬身江中。」
  俞秀凡歎口氣道:「貴組合的手段,不但惡毒,而且卑下!」他無法瞭解水燕兒的用心,也無法知道水燕兒的話是真是假,這幾句話倒是罵的十分尖刻。
  水燕兒冷冷一笑,道:「兵不厭詐,就算我們用了些手段,那也不算什麼卑下。」
  俞秀凡陡覺一股怒火,直衝上來,右手握住了劍柄。耳際間,突然響起了水燕兒的傳音之聲,道:「俞兄,為我珍重!」
  俞秀凡無法分辨真假,心中暗自盤算道:「就算我傷了他們所有的人,王翔、王尚勢必要陪我葬身子此了。」心中念轉,放棄了拔劍反抗的念頭,道:「要在下答應三個約定可以;不過,在下也有一個條件!」
  水燕兒道:「你說吧!」
  俞秀凡道:「在下願意答允三個約定;不過,我那兩個從人,要安全離此。」
  水燕兒道:「可以,夠格作本組織貴賓的,只要你俞秀凡一個人。」
  俞秀凡神情肅穆的說道:「在下要確知他們安全離此,才能交出兵刃。」
  水燕兒道:「我答應你了,自然要為你辦到。」
  俞秀凡道:「好,讓我看到他們離開。」
  水燕兒道:「帶王翔、王尚進來!」
  片刻後,王翔、王尚並肩而入。兩人手中提著長刀,隨時準備出手。
  水燕兒高聲說道:「俞公子已志願留此作客,兩位作何打算?」
  王尚道:「咱們公子一言。」
  俞秀凡道:「你們去吧!我承燕姑娘看得起,留此作客數日。」
  王尚道:「我們在何處等候公子?」
  俞秀凡道:「回家去吧!」
  王尚怔一怔,道:「回家?」
  俞秀凡道:「不錯。我離此地後,自然會找你們。」緩步向王尚行去,一面施展傳音之術道:「離開了十里之後,就想法子易容,潛跡遁形,到璇璣宮去。」說完話,人也行到王尚身前,提高了聲音道:
  「你們回家等我,如是我半年之後,還不回去,你們就不用等了。」
  王尚一欠身道:「公子保重。」
  水燕兒沉吟了一陣,道:「好吧!咱們一起下船。」轉身向外行去。
  俞秀凡緊隨在水燕兒的身後,兩個女婢緊追在俞秀凡的身後。
  船身不知停在了什麼地方,眼前是一片黑暗,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俞秀凡運聚了口力,向前望去,也不過能看出兩三尺的距離。
  突然間,冷風拂面,星光閃爍,景物隱隱可見。俞秀凡回頭看去,只見王翔、王尚魚貫行出了一個黝黑的侗口。水燕兒停下了腳步,道:「送客馬。」
  俞秀凡暗暗一皺眉頭,忖道:「送客馬,不知是怎麼回事。」
  一個青衣女婢,轉身而去。片刻之後,帶著一個半百老者,牽著老馬,行了過來。雖然是夜色幽暗,但幾人剛從更暗的地方,行了出來,只見那兩匹馬,瘦骨鱗峋,但卻鞍鐐俱全。
  水燕兒道:「老馬識途,這兩匹馬都已有近二十年的歲數,它們很老,但它們近十年來,一直出入這一片險惡之區,除了這兩匹馬之外,沒有人能逃過這一片險惡之區。」目光轉到俞秀凡的肚上,接道:「要他們馬上走吧!」
  俞秀凡道:「這是什麼地方?」
  水燕兒道:「這地方叫作死亡帶,有一個相當大的區域,裡面有很多種的致命佈置,任何一種佈置,都可以取人性命,這地方共有一百七十四種佈置。」
  俞秀凡道:「我如何能知道,他們安全離開此地。」
  水燕兒道:「這兩匹馬回來時,可以帶回他們安全離此的信號。」
  俞秀凡道:「好!王尚,你們安全離去之後,留一個記號回來。」
  王尚點點頭,道:「我們會在馬鞍上自下安全與否的記號。」翻身躍上馬背。
  水燕兒冷冷說道:「馬出險區後,會自動停了下來,仰天長嘶,你們就可以下馬離去了。」
  王尚道:「多謝指點。」
  水燕兒道:「還有一件事,你們應該知道。」
  王尚道:「什麼事?」
  水燕兒道:「馬鞍前面,掛著一副黑色的眼罩,兩位應該把眼睛蒙起來。」
  王尚怔了一怔,道:「為什麼?」
  水燕兒道:「因為你們要經過幾處很險的地方,如若一個人不把眼睛蒙起來,見到的恐怖,必將會影響到胯下坐馬,如是老馬受了影響,行錯一步,可能會要了兩位的命。」
  王尚道:「不知道有些什麼恐怖的事?」
  水燕兒道,「我只能告訴你,你見到的恐怖,足以恆任何人心生驚悸。」
  王尚道:「在下倒希望能見識一下。」
  水燕兒冷笑二聲,道:「不要太逞強了,那恐怖不是任何一個人所能承受。」
  王尚道:「難道世上真有嚇死人的事麼?」
  水燕兒道:「希望你能相信,這是賭命的事。」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兩位生死和我無關,但如是兩位死了,這位俞少俠,很可能改變他自己的決定。」
  王尚緩緩取下馬鞍前掛的眼罩,戴在頭上。
  俞秀凡冷冷說道:「你們記著燕姑娘的話,戴好罩布,我在此地,等候你們平安的消息。」
  王翔、王尚一點頭,提經縱馬而去。俞秀凡右手握住劍柄,肅然而立。
  足足等候了一頓飯工夫之久,兩匹瘦馬去而復返。俞秀凡疾上兩步,雙目在兩匹馬鞍上瞧了一陣,突然舉手,在第二匹馬鞍上,拍了一掌。
  水燕兒冷笑一聲,道:「用不著毀去他們留下的暗記,我答應放他們,就不會派人追蹤。」
  俞秀凡回顧了水燕兒一眼,道:「在下是不是應該交出兵刃了。」
  水燕兒道:「不錯。你交出兵刃之後,我才帶你入城。」
  俞秀凡道:「什麼城?」
  水燕兒道:「造化城。」
  俞秀凡沒有再問,卻緩緩把長劍遞向水燕兒。水燕兒接過長劍,順手交給了女婢。
  俞秀凡道:「燕姑娘,告訴他們,好好守護著我的那把劍,在下能夠生高此地時,我還要帶走。」
  水燕兒道:「一把平常的寶劍,也值得如此重視麼?本組雖非富有,但還賠得起一柄寶劍。」
  俞秀凡冷笑一聲,道:「姑娘錯了。一把劍的名貴,並非在它的本身,而在它能否受武林同道的尊重,武林人身上的佩劍大部沾染過血腥,那血腥有罪惡,也有正義。」
  水燕兒接道:「血腥就是血腥,還有什麼罪惡正義之分?」
  俞秀凡沉吟了一陣,道:「殺的是萬惡不赦之人,那就是正義劍;殺的是無辜善良,那就是罪惡劍,這一點姑娘大概是不會否認了。」
  水燕兒道:「咱們不用辯論這些了,我們會好好的保管你這把劍。」
  俞秀凡一揮手,道:「那就勞請姑娘帶路了。」
  水燕兒道:「俞少俠已交出兵刃,顯然對咱們這個組合有著相當的尊重,諸位可以夫了。」
  追隨水燕兒的人,大都散去,只有兩個女婢,還守候在兩惻。
  舉起素手,輕輕一揮,水燕兒緩緩說道:「俞少俠,記著我們的約定麼?」
  俞秀凡道:「記得。」
  水燕兒道:「能不能說一遍給我聽聽?」
  俞秀凡一皺眉,道:「可是聽從姑娘之命行動,不要多管那些無謂的閒事。」
  水燕兒道:「就是這樣了,咱們走吧!」
  這一番,俞秀凡倒是很仔細的追隨在水燕兒的身後。
  明明一條平坦的路,但行約數十丈之後,突然向地下斜夫。迎面似是一座山壁,兩旁也都是連綿的峰崖。那條路,雖然是向下斜去,但斜度不大,走起來感覺不到。
  幽暗的夜色,使人無法看到一丈外的景物,水燕兒停了下來,俞秀凡幾乎收不住腳步,撞在了水燕兒的身上。
  俞秀凡凝日望去,只見一道黑色的牆壁,攔住了去路。只見水燕兒舉起了右手,突然在黑色的牆壁上,擊了三掌,那黑色的牆壁,突然間裂開了一座門戶。
  水燕兒回顧了兩個女婢一眼,道:「你們留在這裡。」舉步行了進去,一面接道:「俞兄,請進來吧!」
  俞秀凡緊隨在水燕兒的身後,進入了門戶。
  突然間石門合起,一道強烈的燈光,直射過來,照的兩個人的雙目難睜。片刻之後,那燈光突然消失,只見石道兩側;點起了很多燈人之照的整個石道一片明亮。
  水燕兒冷冷說道:「俞少俠,現在開始,你要小心了,咱們已進入了危險之區。」
  俞秀凡道:「多承照應。」
  水燕兒道:「過了這一段明燈區,就轉入了另一個區域之中。
  那地方,可能有很多使人看了難過的事,但希望你不要多管。」
  俞秀凡道:「看一看行不行呢?」
  水燕兒道:「不要停下來看,更不要多問一句話。」
  俞秀凡道:「燕姑娘,可否告訴在下那一處是什麼樣的地方?」
  水燕兒道:「你的眼睛,到時間就可以看到,既未看到,現在用不著告訴你。」
  俞秀凡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低聲道:「燕姑娘,這地方是不是有人在監視咱們?」
  水燕兒道:「你的活大多了。」
  俞秀凡只覺一股怒火,直衝上來,冷笑一聲,道:「燕姑娘,在下有一種受騙的感覺。」
  水燕兒道:「人總要經歷過很多痛苦,所以,一個江湖人成名之前,必須要有著很多痛苦的經驗。」
  俞秀凡道:「燕姑娘,在下一向自認為是一個很小心的人,但我想不到,竟然被你燕姑娘輕易的騙了。」
  水燕兒道:「俞少俠,眼前你只有面對現實。回顧過去的人,永遠會在痛苦中折磨自己。」
  一種被輕仍羞辱的怒火,在俞秀凡的胸峰中熊熊燃燒著。胸藏萬卷書,使著俞秀凡有著不同於一般江湖人的莽撞,在極度的忿怒中,他仍然能控制著自己,默誦著大學之道,逐漸平消去胸中燃燒的怒火。
  不知走了多少時間,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眼前又恢復了黑暗已然是燈火盡處。
  水燕兒未回顧,口中卻冷冷說道:「俞秀凡,你可在跟著我麼?」
  俞秀凡長吁二口氣,道:「不錯,在下一直走在姑們的身後,舉手之間,就可以夠到姑娘的要害。」
  水燕兒道:「那你為什麼還不出手暗算我?」
  俞秀凡道:「俞某人沒有你燕姑娘那份卑劣的手段。」
  水燕兒一直未回過頭,舉步直向黑暗中行去,口中卻冷冷說道:「俞秀凡,你口舌中羞辱我一番,是不是覺著很快樂?」
  俞秀凡道:「談不上什麼快樂。不過,在下覺得既是事實,說說有何不可。」
  這時,兩人已然完全行在黑暗之中,俞秀凡地形不熟,更不知走在何處。抬頭看去,不見星月,似是又走在一條地道之中。他很想問問水燕兒,這是什麼地方,但話到口邊,又強自嚥了下去,轉過一道灣,景物突然一變,磷磷綠火映照著三個大字,寫的是「地獄門」。
  俞秀凡冷哼一聲,道:「這就是造化城麼?」
  水燕兒道:「上面寫的明明白白,難道你連『地獄門』也不認識?」
  俞秀凡冷冷道:「難道你要帶我進地獄去?裡面有什麼值得看的?」
  水燕兒道:「咱們三條約定,你大概還記得,其中有一條,就是要別管閒事。你可以看,但不能停下來看,你能夠記得好多,看得好多,那要靠你的才慧了。」
  俞秀凡有些茫然的說道:「幽磷藍焰,佈置如鬼域一般,這又代表些什麼?」
  水燕兒道:「我已經說的太多了,進入了地獄,我就不再答覆你任何問題,記著我的話,別多管閉事,別胡說八道。」話落口,人已踏入了地獄門中。
  俞秀凡心中暗道:「就算這裡是真的人間鬼域,你水燕兒既然敢去,我俞秀凡難道還怕了不成,」大邁一步,跟進了地獄門。
  一陣冷風迎面吹來,抬頭看,仍然不見墾光。風從那裡來,想一想頓覺背脊上升起了一股涼意。流目四顧,只見四周閃動著綠色的磷火,除了一陣陣吹上身來的寒風之外,靜的聽不到一點聲息。
  水燕兒一直保持著適當的速度,走的是不快不但。俞秀凡這一陣思索張望,不覺問慢下來,落後了七八尺遠。但仍可隱約的看到水燕兒的背影。
  突然間,一聲尖厲的怪叫聲,一下子劃破了荒淒的寂靜。俞秀凡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
  就是這一陣工夫,身後兩丈外,已燃起了七八盞藍色的燈光。
  雖然有六人盞燈,但並不明亮,對俞秀凡這樣的人物,已經很夠了。
  藍焰的照射下,只見兩個分穿著黑,白衣服的人,各執一柄長劍,相對兩立。忽然間,兩人同時舉起了長劍,刺向對方的前胸。
  那是很俠的劍招,其攻勢的凌厲,直可穿心致命。兩個人以同樣的快速的劍招,把長劍刺人了對方的胸中。鮮血隨著激射而出。兩個人同時倒了下去。像一道流光,突然出現,又那樣快速的消失。
  人倒了下去,八盞藍色的燈火,也突然飄風而起,四下流散。
  突然間,俞秀凡想起了那水燕兒的約定,不能管閒事,不能停下來看。但像這等突然發生的事情,怎能會一下子按耐住好奇之心呢?
  抬頭看去,哪裡還有水燕兒的影子。忽的腦際間靈光一閃,俞秀凡想到了這是一個圈套,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了。
  他滿腹詩書,才慧過人,非一般的江湖人士可比,想透了這是故意安排下的陷階,心中反而平靜下來,也激起了豪壯奮發之心,暗自運氣,調息了一下,舉步向前行去。
  緩步行約五、六丈遠,眼前忽然亮起了一盞紅燈。那紅燈亮的很突然,似乎是忽然由地下長出來一樣。任何人都要為這突然出現的紅燈,大力震駭一下,但俞秀凡卻十分鎮靜,緩緩轉眼望去。
  那是由地下堅起來的一根木竿,紅燈就挑在木竿之上。
  「俞秀凡緩步行了過去,仔細看了一陣,發覺那木竿早已埋在了地上,而且十分堅牢,那說明了這根木竿早已在此處,自然不可能突然由地下冒了出來。毛病出在那盞紅燈上。但俞秀凡相信不論何等快速身法的人,決無法在點燃起紅燈之後,能輕易逃過自己的目光。
  他文才過人,才慧之高,決非一般的江湖人物能夠比擬。略一思忖,已想出那毛病全在燈上的設計了,如若用一種易燃之物,用一節燒香,在接那易燃物上,燒香的火勢燃到,自然起火,很輕易燒起了那挑起的紅燈,隱起一根香頭的火光,該不是一件太難的事。
  想通了箇中的道理,俞秀凡忍不住微微一笑轉身向前行去。
  了然了這地方都是人化費心思設計的機關埋伏,就算是滿眼恐怖的鬼火形像,俞秀凡也不放在心上了。
  行約數十步,突然聽到一聲冷冰的聲音,由身後傳了過來,道:
  「站住。」
  俞秀凡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只見那紅燈之下,站著一個長髮披垂,面色雪白的怪人。
  這等形情之下,任何一個人,見到這樣一副形貌,都不會認為他是個人。這等形式如鬼域的地方,驟然間出現這麼一個人樣,任是他俞秀凡心中膽大,但也不覺由背脊上升起一股寒意。鎮靜了一下心神,俞秀凡緩緩說道:「閣下是人還是鬼?」
  那白面人冷笑一聲,道:「你認為我是人是鬼?」
  俞秀凡心神已完全鎮靜下來,淡淡一笑,道:「閣下是人、但扮成了鬼樣子。」
  白面人道:「不用研究我是人是鬼,你這膽氣,很叫在下佩服。」
  俞秀凡道:「誇獎,誇獎。」
  白面人道:「閣下既有這份膽氣,但不知敢不敢入屋坐坐?」忽然移開了身子。
  俞秀凡凝目望去,只見那白面人的身後,果然有一個黑色的房子。這一下倒使俞秀凡大吃了一驚,暗忖道:「一個人突然出現在身後,那也罷了。但這一幢房子,突然出現在紅燈之下,那決非一般的障眼小術所能辦到,難道這就是造化城。」
  但聞白面人道:「你不敢進去,是麼?」
  俞秀凡手中沒有寶劍,人也變的持重了很多,略一沉吟,道:
  「那座房子中,都有些什麼人?」
  白面人道:「閣下怕不怕我?」
  俞秀凡笑一笑,道:「在下的感覺中,人比鬼更為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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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面人道:「閣下既有著不怕鬼的豪氣,何不進來坐坐?」
  俞秀凡道:「好!你是否要陪我進去?」
  白面人道:「自然要陪你進去。」
  俞秀凡道:「那就有勞了。」緩步行了過去。
  白面人一轉身,行入室中。俞秀凡行至屋前,仔細打量了那黑色房屋一眼,只見那黑色房屋,上下不見一點雜色,不知是何物作成。
  只聽那白面人,冷漠的聲音傳了過來,道:「閣下請進!」
  黑色的屋子,室內又未點燈火,看上去更為黑暗。剛剛跨入室中,那黑屋的兩扇門,突然關起來了。
  室外透入的一點燈火,也因室門的突然關閉,完全隔絕。
  夜暗、黑屋,密不透光,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俞秀凡凝目力望去,只見一片黑暗,哪裡還能瞧到那白面人?
  忽然間,感覺停身的黑屋,開始旋動,向下沉落,但卻聽不到一點聲息。
  俞秀凡暗暗咬一口氣,忖道:果然製作的十分靈巧,屋舍移動,竟然不聞聲息。暗暗吸一口氣,內人丹田,全神戒備。
  只聽那冷冷的聲音道:「閣下感覺到怎樣?」聽聲音,就在身前不遠的數尺之處。
  俞秀凡暗暗吁了一口氣,道:「這座黑屋,帶區區到什麼地方?」
  那冷冷的聲音應道:「不論到什麼地方,你已經沒有選擇的機會了。」
  過約一刻工夫,黑屋突然停了下來。黑屋兩扇門突然大開,一陣白色的燈光透了進來。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停了一陣,驟然間看到了燈人,有著一種特別明亮的感覺。
  只見人影一閃,那白面人,快步向黑屋外面行去。俞秀凡右手一伸,一把扣住了白面人的右腕脈門。
  他的擒拿手法,乃金筆大俠艾九靈綜合天下擒拿手法的精瘁,向無虛發。
  白面人怔一怔,道:「你幹什麼?」
  俞秀凡一步跨出黑屋,淡然說道:「你知道我是誰麼?」
  白面人道:「不管你是誰,到這裡都是一樣。」
  俞秀凡道:「不一樣。在下是貴組合的貴賓,你竟敢對我如此無禮。」
  白面人哈哈一笑,道:「貴賓!貴賓怎會到這地方來?」
  俞秀凡劍眉聳動,冷冷說道:「你穿著一身鬼衣服,大約不會是想真的作個鬼吧?」
  白面人道:「你想殺我?」
  俞秀凡道:「你可是認為我不敢殺你?」
  只聽一個嬌甜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放開他,他只是一個傳話的鬼卒。」
  俞秀凡目光轉動,才發覺自己正停在一座小廳之中,敢情那舉步一跨,人已進入了此廳。廳中的布設,簡單的很,一張木桌,兩張木椅,木桌上放了一枝熊熊燃燒的白色蠟燭,和一個白色的茶壺,一個瓷碗。
  俞秀凡點點頭,道:「果然是構造的十分精妙,不過,這房中的佈置太差了。」
  那女子也穿了一身白衣,一張臉也白的像雪一般,白的恐怖,白的不見一點血色。但他兩條眉毛,卻是又黑又濃,一對眼睛,生的十分靈活,總之這女人除了膚色的可怖之外.每一處都生的十分秀美。
  只聽那白衣女人冷冷說道:「這地方哪裡不好?」
  俞秀凡道:「佈置的太簡單,而且色彩也不調和。」
  白衣女人道:「這地方根本就沒有第二種顏色。」
  俞秀凡笑一笑,道:「不錯,所以看起來有些淒涼。」
  白衣女道:「這倒不要閣下費心,咱們住在此地,時日也久,覺著並無不便。」
  俞秀凡內力湧出,一下子把那白面人震退了五六步遠,緩緩說道:「姑娘,你是不是此地的首腦人物?」
  白衣女道:「那要看你問的範圍了,如是單指那小小的房舍而言,我就是這裡的主人。」
  那白面人被俞秀凡內力震退之後,突然轉身而去。
  俞秀凡隨著那白面人的背影向外望去,只見門外一片黑暗,瞧不出一點景物。暗自提聚了一口真氣,目光轉注到白衣女子的身上,道:「你們準備如何應付在下,現在是否已經決定了。」
  白衣女冷然一笑,道:「別把我身份看的太高,我比那傳話的鬼卒的身份,高不了很多,我能夠管轄的,只是這一間小屋。」
  俞秀凡道:「姑娘既然連一點力量也沒有,想必是完全無法作主了。」
  白衣女子道:「我只是不能答覆你的問題,我奉到的令諭是留你在此。」
  俞秀凡哦了一聲,道:「姑娘是否自覺有這份能力麼?」
  白衣女子道:「我沒有。但這房子中的機關佈置,卻有把你困於此地的功能。」
  俞秀凡心頭大大的震動了一下,道:「困住以後呢?」
  白衣女子道:「以後,等待第二道令諭傳來再說。」
  俞秀凡鎮靜了一下心神,道:「只怕姑娘對在下還不太瞭解。」
  白衣女子道:「我不要瞭解你什麼,我只是奉命行事。」
  俞秀凡道:「我是造化城主和燕姑娘的貴賓。」
  白衣女接道:「你如不是貴賓,怎能到此,早把你打入血池、刀山中了。」
  俞秀凡哦了一聲,道:「這地獄門還有刀山、血池?」
  白衣女子道:「十八層地汰中,該有些什麼,這地方應有盡有。」
  俞秀凡淡笑道:「想不到,世間真的會有人間地獄。」
  俞秀凡已經完全鎮靜下來,索性坐了下去,笑一笑道:「這是一座人造地獄,自然所有的鬼卒都是活人改扮的了。」
  白衣女子道:「我們是人,但也不過是比死人多一口氣,沒有太多的分別。」
  俞秀凡道:「姑娘何以這樣的自暴自棄,在下的看法,你們躲在築造精妙的地獄中,雖然像鬼,但如一旦離開此地,和常人有何不同?」
  白衣女子格格一笑,道:「你看我和常人有些什麼不同?」
  俞秀凡道:「你臉上塗的白粉太厚了,厚的不見血色,不像一個普通人。」
  白衣女子道:「你看我臉上是塗的粉麼?」
  俞秀凡道:「不是粉,是什麼?」
  白衣女子臉上的肌肉僵硬,看不出什麼變化,但雙目中,卻現出淚光。歎口氣,道:「地獄門中人,沒有什麼偽裝,你看到的我的臉,是我真正的面目。」
  俞秀凡呆了一呆,道:「一個人怎麼是這樣一張臉?」
  白衣女子道:「活人的臉,有肉有血,鬼的臉,沒有血肉,我們是介於人和鬼之間。像我這樣的一個人能夠跑到人間去麼?不論我們如何委屈求全,別人也不會把我當人看待了。」
  俞秀凡道:「你的臉是……」
  白衣女子道:「我的臉是經過了特殊的改造,成了現在這副模樣,它不太像一個人的臉,是麼?」
  俞秀凡點點頭,道:「好殘酷的手段!」
  白衣女子道:「因此,就算有一天大開地獄門,放我們出去,我們也不能離開這地方。」
  俞秀凡道:「地獄中人都是但你這個樣子麼?」
  白衣女子道:「不都是如此,但是大部分都是如此。」
  俞秀凡道:「那是說,地獄之中,也不是很公平的地方了?」
  白衣女子道:「到處都是一樣,人間,鬼域,都有不平。」
  俞秀凡沉吟了一陣,道:「人間的不平和罪惡已然夠多,想不到鬼域中竟也有這樣多不平的事。」
  白衣女子沒有立刻回答,沉吟了一陣,道:「這些話可能太深奧了,我不太憧,自然也無法答覆。」
  俞秀凡淡淡一笑,道:「他們把我誘入此地,不知用心何在?」
  白衣女子道:「要你留在此地。」
  俞秀凡道:「就在這樣一座小室中麼?」
  白衣女子道:「這地方是賤妾宿住的地方,自然不是招待貴賓的地方。」
  俞秀凡道:「這座白色的小屋,門裡是和平,門外是搏殺。」
  白衣女子道:「不錯,一個是鬥智,一個是鬥力,貴賓可以選擇其一。」
  俞秀凡雙目凝注在那白衣女子的身上,仔細打量了一陣,發覺這白衣女子,除了臉色白得特別可怕之外,身材十分嬌小玲玫,五官也很端正,膚色也很細膩,但那一張白的像銀板一樣的臉,怎麼看,也不像一張活人的臉。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準備如何招待在下?」
  白衣女子道:「貴賓已決定留在此地了?」
  俞秀凡實未想到會遇上了這樣一個環境,敵人的意向,是那麼妙不可測,看來,想見到那造化城主,似乎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了。
  俞秀凡第一次感覺到困惑,也失去主動的能力,一切都要看敵人的來勢,才能隨機應變。
  但聞白衣女子道:「貴賓有絕對的選擇自由。留在這裡,還是行出去,不過,只有一個選擇,一旦決定了,就無法再行更改。」
  俞秀凡道:「在下決定了,姑娘有些什麼手段,可以施展出來了。」
  白衣女子突然轉過身,推並了一扇門,道:「貴賓走前面呢,還是由賤妾帶路?」
  俞秀凡道:「有勞帶路。」
  白衣女子一側身行了進去。俞秀凡大跨一步,緊追在那白衣女子的身後。有了水燕兒的一次經驗,俞秀凡不得不更加小心一些。
  白衣女子帶著俞秀凡行過了一條南道,景物突然一變,只見一座空空蕩蕩的大廳,燃著八盞藍色的燈火。雖然有八盞燈火,但都是藍色光焰,看上去並無明亮之感。這座廳不很小,也下太大,中間放著一張木桌。
  白衣女子把俞秀凡迎在客位上,緩緩說道:「貴賓可要吃點什麼?」
  俞秀凡四顧了一眼,道:「這就是你接待我的地方?」
  白衣女子道:「這是進食的餐廳。」
  俞秀凡道:「只有咱們兩個人麼?」
  白衣女子道:「賤妾如非佔了貴賓之光,只怕永無機會在這座大廳中吃一餐了。」
  俞秀凡道:「在下倒有些餓了,但不知這地方和人間的食物,有什麼不同之處。」
  白衣女子道:「此間的佳餚美味,別處很難及得,賤妾招呼他們送上來,請貴賓品嚐一下。」
  俞秀凡突然微微一笑,道:「姑娘,可是不用再等第二道令諭傳下來麼?」
  白衣女子道:「不敢欺瞞你貴賓,賤妾已得到了令諭,負責招待貴賓。」
  俞秀凡道:「看來,地獄門內這傳諭之法,也非常人能夠看到了。」
  白衣女子道:「我們有二種很特殊的傳訊之法,不知內情的人,無法看到。」
  俞秀凡道:「所以,你可以自作主意了。」
  白衣女子道:「這全是貴賓所賜,賤妾作夢也沒想到這一天。」
  俞秀凡道:「既是如此,希望姑娘別在食物之中下毒。」
  白衣女子道:「你不妨小心一些,我吃過的食物,你再食用。」突然提高了聲音,道:「奏迎賓樂。」
  但聞一種難聽刺耳的怪聲突然間響了起來。
  俞秀凡本精音律之學,但卻從未聽到過這難聽的聲音,那是天下最不調和的樂聲了。該是鼓聲的時候,卻突然響起了兩聲尖厲的飼板,該是弦聲配合的時候,卻突然冒出來凡聲大鼓和金錢之聲。該是鐘鼓交作的時刻,聲音卻一下子低了下去,輕管但弦,完全變成一種上氣不接下氣的怪聲音。
  這是一種完全叛經離道的樂聲,但又並非是全無章法,只是它的高低、快饅,急鼓多弦,完全出人想像之外。世上若有難聽的音、樂,這一陣樂聲實是當之無愧了。
  樂聲足足響了一刻工夫,才停奏了下來。大廳中又恢復了原來的鎮靜。
  俞秀凡長長吁了口氣,道:「地獄和人間,果然有著很大的不同,在下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音樂。」
  白衣女子笑一笑,露出了一口整齊雪白的牙齒,道:「你現在聽到的樂聲如何?」
  俞秀凡道:「極端不調和,刺耳錐趴要有一點修養的人,才能聽得下去。」
  白衣女子「你是自覺很有修養了。」
  俞秀凡道:「在下聽過了,仍然好好的坐在這裡。」
  白衣女子點點頭,道:「不錯。很少有人能夠聽完這一段樂聲而能端坐不動。」
  俞秀凡道:「他們的樂聲,也不是隨隨便便敲打出來的,最好最壞的聲樂,最感人最難聽的配合,都是一樣的耗費了無比的心血和才慧譜出的。」
  白衣女子點點頭,道:「閣下這點年紀,知道的可真不少啊!」
  俞秀凡道:「姑娘誇獎了。」目光盯注住白衣女子身上,緩緩說道:「姑娘這一張臉,是怎麼造成的?」
  白衣女子道:「一種藥物。唉!不談也罷!」
  俞秀凡道:「只是藥物傷害的,也許能夠醫好。」
  白衣女子道:「只有連皮帶肉的挖下這張臉。」
  俞秀凡道:「這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
  白衣女子道:「所以,還是不談的好。」
  俞秀凡神色肅然的說道:「可惜,他老人家一直不願出世,以他的醫術之精,醫學之博,我相信只要他肯出於醫治,一定可以解除這等痛苦。」
  白衣女子道:「你是說世間真有這樣的人,這樣的醫術?」
  俞秀凡道:「有人能把一張有血有肉的臉,變成僵硬雪白,不像一張人臉,而你們又能活下去,保持血液流暢,不會潰爛,就應該有人能夠醫好它。」
  白衣女子道:「你說什麼人?」
  俞秀凡道:「花無果。」
  白衣女子道:「花無果……」沉吟了良久,長長吁一口氣,接道:
  「我好像聽人說過這個名字。」
  俞秀凡道:「他號天下第一神醫,當今之世,以醫道而言,只怕再無人高過了他。」
  白衣女子忽然一變話題,道:「貴賓,咱們吃飯了。」
  俞秀凡道:「不錯,姑娘要他們上菜吧。」
  白衣女子舉手互擊三掌,道:「上萊!」
  大廳一角處,突然開啟了一座門戶,一個面色血紅的黑衣大漢,手中托著一個大瓷盤,快步行了過來。瓷盤中放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俞秀凡呆了一呆,道:「這是什麼菜?」
  白衣女子道:「全人宴,先從人頭上起。」
  那人頭太像了」俞秀凡雙目盯在那人頭上良久,竟然瞧不出一點破綻。俞秀凡暗自忖道:「難道那是一顆真的人頭不成?」
  只見那白衣女子伸手把一雙筷子遞了過去,道:「貴客請啊!
  你如是想保持著體能活下去,總不能不吃飯啊!」
  俞秀凡實在舉不起手中的筷子,搖搖頭,道:「算了,這頓飯不吃也罷。」
  白衣女子道:「為什麼?你害怕,不敢吃,是麼?」
  俞秀凡道:「你敢?」
  白衣女子道:「為什麼不敢?」
  伸出筷子,挾住那人頭上的鼻子,微微一擰,鼻子應手而下,放人了小口之中,吃的津津有味。
  俞秀凡只覺腹中一股酸氣上升,張口欲嘔,咬咬牙強自忍下去,算還未嘔吐出來。輕輕歎息一聲,道:「姑娘,味道如何?」
  白衣女子放下手中的筷子,緩緩說道:「味道不錯。貴賓既然腹中飢餓,為何不進些食用之物?」
  俞秀凡道:「這麼看來,在下確有很多不及姑娘之處了。」
  白衣女子道:「貴賓好生客氣。」
  俞秀凡道:「生食人肉這份本領,不但在下不能下嚥,天下敢吃的人,只怕也沒有幾個。」
  白衣女子笑一笑,道:「貴賓連這一點膽氣也沒有,如何能夠在江湖上闖蕩。」
  俞秀凡道:「姑娘進入這地獄門後就敢吃人肉麼?」
  白衣女子道:「如是你餓的太厲害了,大概什麼都可以吃了。」
  俞秀凡道:「就算在下生生餓死,也無法食進一口。」
  白衣女子道:「何不吃一口試試?」伸出筷子,又在那人頭上挾了一隻耳朵下來,放入口中吃了起來。
  俞秀凡搖搖頭,轉過臉去。
  白衣女子笑一笑,道:「貴賓,人頭過後,就開始了五腑六髒,然後四肢,你要一口不吃,就要撤下去了。」
  俞秀凡道:「謝啦!姑娘,這全人宴,你一個人吃下去吧!」
  白衣女子突然伸手抓起了俞秀凡面前的筷子,挾下來一片耳朵道:「貴賓請吃一口嘗嘗吧!」
  俞秀凡冷笑一聲,道:「生吃人肉,除非有一天二地的大仇大恨,你們為我生生殺了一個活人,這手段的殘忍。當真是聞所未聞了。」
  白衣女子突然把挾在筷子上一片耳朵,放人俞秀凡的口中。
  俞凡秀驟不及防,一片耳朵已被放人口中,正待吐出來,突然覺著有一種甜香之味,流入咽喉。不禁心中一動,嚼了兩口,品嚐一下,頓覺一片香脆美味。輕輕吁一口氣,道:「這不是人肉?」
  白衣女子笑一笑道:「很多事,不能他太早的下結論,需知一個人的見識終是有限的很,跑上一輩子江湖,也無法識得萬事萬物。」
  俞秀凡頓覺著臉上一熱,說不出一句話來。
  白衣女子道:「吃一隻眼睛吧!這顆人頭,每一處的地方,都有不相同的味道。」
  俞秀凡道:「姑娘來這裡有多少時間了?」
  白衣女子道:「記不得了,這裡面不見太陽,十個時辰,一般模樣,很難叫人記得時光。」
  俞秀凡道:「姑娘就沒有一個大約的數什麼?」
  白衣女子道「真的是記不得了。一定要說一個時間,總該有四五年了吧!」
  俞秀凡道:「四五年了,那該是一段不短的日子!」
  白衣女子道:「在這裡,時間對我們並不重要,甚至連生命都很淡漠。」
  俞秀凡道:「但你卻沒有面對真理的勇氣。」
  白衣女子搖搖頭,道:「不談這個,我的職司就是要善盡招待之誼,貴賓希望什麼,只管吩咐。」
  俞秀凡笑一笑,突然舉起筷子,夾起另一隻眼睛,大吃起來。
  那白衣女子說的不錯,眼睛有眼睛的味道,吃起來有一種蜜桃、脆梨的感覺。除了難看之外,這實在是一種極為可口的美味。
  一閉雙目,俞秀凡又在那人頭上挖下來一塊,放入口中這一次是頰上之肉,人口又是一種味道,鬆軟、清香,似是吃了一口最好的千層糕。
  白衣女子招呼川流不息的送上佳餚,果然是一個人全身所有的吱體,腑臟形狀。雖然是每一道佳餚都有獨特的口味,但它的形狀,卻給人一種無法入口的威脅。
  上完了最後一道手足羹湯,白衣女子才起身說道:「貴賓想看些什麼?」
  俞秀凡道:「有些什麼可看呢?」
  白衣女子道:「聲色之娛,應有盡有,你有什麼吩咐,只管請說。」
  俞秀凡道:「客隨主便,姑娘覺得能給在下看些什麼,在下就看些什麼。」
  白衣女子道:「要不要看看地獄中的歌舞?」
  俞秀凡道:「那些歌男舞女,是人是鬼呢?」
  白衣女子道:「像我一樣的人,不過,他們有一張鬼臉。」
  俞秀凡道:「也像你一樣白。」
  白衣女子道:「那就難說了。他們有紅臉,也有白臉,也有全黑的臉,鬼域中形形色色,此地無不具備。」
  俞秀凡道:「如是這樣,不看也罷!」
  白衣女子道:「好吧!貴賓既無欣賞歌舞的雅興,咱們就隨便走走吧!」站起身子,向前行去。
  白衣女子帶著俞秀凡,芽過了幾處殿院,突然聞到一股濃重奇異香氣。行過不少地方,但在俞秀凡的感覺中,並無不同。因為到處是一片黑暗,就算是有幾盞燈光,也是幽幽磷火,照不過三尺方圓。但那濃重的異香,卻給人一種刺激、誘惑的感受。
  俞秀凡吸了兩口氣,道:「姑娘,這是什麼味道?」
  白衣女子道:「福壽膏的煙氣,不知公子是否聽人說過?」
  俞秀凡怔了一怔,道:「福壽膏?」
  白衣女子道:「是的。一種清心提神的藥物,可以使一個人忽然間精神大振。」
  俞秀凡沉吟了一陣,道:「鴉片產自苗疆邊區,花魚艷麗,本名罌栗,結果取液,熬製成膏,氣味芬芳,有提神之效。但其質絕毒。」
  常嗜常瘤,一旦成痛,戒絕不易,終身受其毒害。」
  白衣女子呆了一呆,歎道:「貴賓淵博的很,此物初入中原,知曉的人不多。」
  俞秀凡道:「這也算不了什麼,書上早有記述。」
  白衣女子道:「前面就是福壽院,貴賓是否願意去見識一下呢?」
  俞秀凡道:「看看吧!在下雖知其名,但卻沒有見過。」
  白衣女子很溫婉,笑一笑,道:「賤妾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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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7 20:57:54 |只看該作者
第19回 黑籍幽魂 萬家院主

  俞秀凡緊隨白衣女子身後,行入了一座大院中。
  這地方本己不見日光,所有的房舍、牆壁又全都是黑的。所以,非到近前,簡直無法辨認。
  白衣女子行在一座黑色大門前面,輕輕的敲了三響,木門呀然大開。
  在這裡,俞秀凡見到了一個全身黑衣的大漢,在一盞藍色光焰的燈光下,面目清晰可見。有些意外的感覺,俞秀凡緩緩說道:「姑娘,地獄門內,竟然也有不是鬼臉的人。」
  白衣女子道:「他們也是鬼,只不過名稱不同罷了。」
  俞秀凡道:「他們是什麼鬼?」
  白衣女子道:「煙鬼!在福壽膏的誘惑下,他們雖然沒有鬼臉,但卻有了一個鬼心。什麼事,他們都作得出來,我們只是地獄門的鬼卒,他們才是真正地獄門中辦事的人。」
  俞秀凡道:「他們都辦些什麼事?」
  白衣女子道:「什麼事都可以辦,能進入福壽院中的人,也不是平常的人物。」
  俞秀凡道:「他們也是貴組合中花費心血訓練出來的人了。」
  臼衣女子道:「不是。他們都是武林中一方的豪雄人物,有德高望重的大英雄,有縱橫江湖的劍手名家,也有心狠手辣的大盜,一時間,賤妾也說它不完。閣下,何不進去自己瞧瞧?」
  俞秀凡點點頭,舉步向前行去。
  這是一座高大圍牆環繞的院落,十分遼闊,黑暗中,分別挑起了十盞昏黃的燈火。燈光雖然昏黃,但比起那藍色光焰的鬼火,多少帶一點人的氣息。
  十盞燈,分距的很遙遠,俞秀凡凝聚目力望去,只見那每一盞高挑的昏黃燈光下,都有著一片房屋。那十盞昏黃的燈光,代表著十個不同的院落。
  行到了第一盞昏黃的燈光下,白衣女停下了腳步。俞秀凡抬頭看去,只見燈光下寫的是」少林別院」四個大字。這少林天下聞名,怎會在這地獄門中,冒出了一個少林別院來。
  怔怔神,俞秀凡緩緩說道:「姑娘,這少林別院,是什麼意思?」
  白衣女子道:「這一座院落中,以少林寺的僧人為主,有很多不是少林寺出身的人,但他們也都是和尚。」
  俞秀凡啊了一聲,道:「少林寺乃武林中人人敬慕的大門派,怎會到了此地來?」
  白衣女於道:「自然是有原因。你何不進去瞧瞧?」
  俞秀凡道:「應該進去見識一下!」
  白衣女子低聲說道:「貴賓,他們的脾氣都不大好,你最好不要招惹他們。」
  俞秀凡道:「多謝姑娘指點。」
  白衣女了推開木門,立時有一個身著深灰憎袍、頭有戒疤的和尚,攔住了去路。他千中執著一把戒刀,臉色卻是一片青灰,但雙目中神光炯炯,單看眼神,一望即知是一位內外兼修的高手。
  白衣女子伸手從懷中摸出一方金牌,在手中揚了一揚,道:「我奉諭帶貴賓觀光十方別院,不得無禮冒犯。」
  那灰衣老僧望了那金牌一眼,一語未發,退到一側。
  白衣女子輕輕咳了一聲,道:「燃起火炬。」
  灰衣老僧轉身行去,幌燃手上火招子,點起了一支巨大的火炬,火光熊熊,照亮了整個的院落。
  俞秀凡道:「院子倒是很大,只是太空曠了。」
  白衣女子道:「這是他們練武的地方。」
  俞秀凡道:「這裡有很多人?」
  白衣女子道:「一直保持著五六十人左右。」
  俞秀凡未再多問,心中已然明白,這裡的人有出有進,進的自然是新來的,出的應該是死去的別稱了。
  只覺一陣陣濃重的煙香氣,由大廳中傳了出來。望望大廳,俞秀凡緩綴說道:「姑娘,可不可以到那大廳中瞧瞧?」
  白衣女子道:「既然帶貴賓來了,我們就不會再保留什麼,貴賓請吧!」
  進得廳堂門,迎面撲過來一片如霧的煙氣,這座大廳,簡直是一座煙館。十張木榻,十盞煙燈,倘著十個和尚,十個秀麗的女子,在燃著煙泡,十個側臥在木榻上的和尚,都在吞雲吐霧。衝入鼻中的煙氣,香味濃烈,充滿著一股誘惑。廳中的燈火,十分明亮,俞秀凡暗暗吁一口氣、仔細看去,只見那十個燃煙的女子,個個身材窈窕,姿容秀麗,臉上是一片艷紅。但那抽煙的和尚,卻是一個個面色青灰,不過每一個人的精神都很好,他們躺在床上,對一個進來的陌生人,竟然視若無睹。
  俞秀凡笑一笑,道:「在下不會替姑娘找麻煩。」
  白衣女子舉步而行,到了大廳右側第五間門前,伸手一推,道:
  「瞧瞧這一間,你想知道些什麼,也許可以在這一間中找到答案。」
  俞秀凡凝目望去,只見房中一片黑暗,隱隱間似是有個人盤膝而坐。突然間,火光一閃,亮起一個火招子,點起木櫥頭上的燈火。
  只見一個白冉垂胸的灰衣老憎,盤膝坐在木楊上,神情一片肅然。
  自衣女子揚了揚子中的金牌,緩級說道:「我奉命帶貴賓觀光十方別院,希望老禪師善於接待。」
  俞秀凡抱拳一札,道:「晚進未學俞秀凡見過老前輩。」
  灰衣老僧緩緩把手中的火招子熄去,雙目轉注在俞秀凡臉上。
  道:「你找老衲,有何見教?」
  俞秀凡道:「不敢,晚輩想請老前輩幾件事情?」
  灰衣老憎道:「好!你請說吧!」
  俞秀凡回顧了白衣女子一眼,道:「姑娘,可不可以給我們一個單獨談話的機會?」
  白衣女於道:「怕我聽到麼?」
  俞秀凡道:「有很多事,有姑娘在場,談起來有些不便。」
  白衣女子道:「好吧!但時間不能太久。」
  俞秀凡道:「不會太久,咱們談好了,就招呼姑娘一聲。」
  白衣女子未再多言,悄然退了出去。
  俞秀凡掩了木門,回頭又對灰衣老僧欠身一禮,道:「老禪師,可否見示法號?」
  灰衣老憎苦笑一下,道:「小施主,老袖居此甚久,法號早已忘記,不說也罷!」
  俞秀凡肅然說道:「老禪師既然活在世上,就可能有一天重見天日,法號又為何不能告人?」
  灰衣老僧苦笑一下,道:「小施主,你這一點年紀,能被視為貴賓,想來必然是江湖上很有身份的人了。」
  俞秀凡心中暗道:我如不自吹自擂一番,這老和尚不把我看在眼中,自然不會說實話了。心念一轉,口中說道:「區區能被他們視為貴賓,自然是有著原因,在這段時日之中,區區和這一組合中的高手,有過不少次的接觸,但晚輩卻僥倖一直未落下風。」
  灰衣老僧雙目中神光一閃,盯注在俞秀凡臉上瞧了一陣,道:
  「閣下這名字老袖從未聽過,但不知可否把令師的姓名見告。」
  俞秀凡沉吟了一陣,道:「可是可以,不過,茲事體大,晚輩不能輕易說出。不過老禪師的處境,似是無對晚輩保密的必要了。」
  灰衣老僧道:「老衲不是保密,而是覺著慚愧。」
  俞秀凡道:「慚愧於事何補?」
  灰衣老僧震動了一下,道:「小施主的意思是……」
  俞秀凡接道:「老禪師也染上那福壽煙癮了麼?」
  灰衣老僧道:「老鈉十分慚愧,不過,三年靜坐,老衲也把它戒除了。」
  俞秀凡道:「老禪師能在煙霧燎繞中戒絕此痛,足見高明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那些人都無法戒除麼?」
  灰衣老僧搖搖頭,道:「沒有辦法,以老衲這份定力,戒除此痛,還自斷了三個指頭。」伸出左手,接道:「小施主請看過。」
  俞秀凡道:「可怕呀!可怕。」長長吁一口氣,把自己進入地獄門中的經過,簡略他說了一遍。自然中間刪除了很多不便出口的地方。
  灰衣老僧長長歎一口氣,道:「小施主還能記得來路麼?」
  俞秀凡道:「在下乘船而來,已記不得如何離去了。」
  灰衣老僧搖搖頭,道:「這就為難了!」
  俞秀凡微微一笑,道:「在下既然來了,希望能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灰衣老僧歎口氣,道:「小施主,別太自信了,他們這組合中有多少高手,老柏不太明白;單是這十方別院中的人,就足可和當今任何一個大門派抵抗。小施主不論有多強的武功,你一人就無法走出這十方別院。」
  俞秀凡道:「老禪師,如若天下高手都被這個組合控制,咱們又有什麼辦法找到一批人和他對抗?」
  灰衣老僧歎口氣,沉吟不語。
  俞秀凡微微一笑,道:「老禪師,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老禪師雖被囚於此,那只囚住老禪師的人,並沒有征服老前輩的心,是麼?」
  灰衣老僧苦笑一下,道:「小施主,老袖能擺脫了煙毒的控制,才敢有此想法;但身受煙毒控制的人,他們根本不敢心生叛離,每日所求的,只是有一日福壽膏來熏熏。」…」俞秀凡歎息一聲,道:「這些人,久受佛門寞陶,難道就沒有救世之心麼?」
  灰衣老僧歎口氣道:「小施主,不能太責怪他們,小施主沒有受過這福壽膏的毒害,不知這福壽膏的厲害;老衲是過來人,深知這中間的痛苦。唉!那造化城主的利害,就是用時間來磨去這些人的仁俠之心,所以,我們初到此地之時,那造化城主並沒有對我們有任何的要求,也沒有告訴我們什麼,只是供應福壽膏給我們吸食,但等我們一個個上了癮之後,他們就露出了猙獰的面目.性情特別剛烈的人,自己已然無法反抗,自絕而死;這些未死的人,經過了一段很長久的時間折磨,已然完全改變了性情。小施主,一個未中毒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想到一個身中劇毒之人的痛苦,那是一種無法忍受的痛苦。」
  俞秀凡歎口氣,道:「古往今來,只怕從沒有一個組合,能夠有如此精密的安排。他們不但神秘莫測,而且使用著很新奇的藥物,把武林中很多精英人物,收為己用。」
  灰衣老憎歎口氣道:「他們的手段很陰險,方法很新奇,又不怕這些人心生背叛。」
  俞秀凡道:「老前輩,晚輩想到一件事,請教老前輩。」
  灰衣老憎道:「什麼事?」
  俞秀凡道:「那些吸食福壽膏的人,一個個面色青灰,是不是仍能保住原有的武功?」
  灰衣老槽道:「武功上自然會打些折扣,不過,那並不十分明顯,每天他們都還保有著一定的習武時間,沒有荒廢,只是在體能上有些消退,但就老袖觀察,他們有一些地方,卻彌補了他們逐漸消退的體能。」
  俞秀凡哦了一聲,道:「哪些地方?」
  灰衣老憎道:「和人動手搏殺的手段。似是那福壽膏,能夠逐漸的改變一個人的性情,原本是心地很慈和的人,忽然間變得毒辣起來!」
  俞秀凡道:「老前輩可曾想過這中間的原因麼?」
  灰衣老僧道:「老衲曾經苦苦思索此事,花了甚久時間,才想出兩個原因,但老袖對福壽膏瞭解的太少,不敢說一定正確。」
  俞秀凡道:「請老前輩見教!」
  灰衣老僧道:「他們吸食福壽膏,已上了癮,每日一定的時間發作,一旦發作,那就無能力再和人動手。所以,一和人動手,即求速戰速決,拼出個生死存亡;第二個原因,那是福壽膏的毒性,可能侵害到他的本性,使和善的人變得惡毒,陰險的人更為陰險。
  俞秀凡沉吟了一陣,道:「晚輩想帶些福壽膏,若能把此物交給一個醫學精博的人,也許能夠找出配製解藥的辦法。」
  灰衣老僧想了一陣,道:「這倒有可能。老鈉知曉一人,其醫術的精搏,前不見古人,就算華陀、扁鵲重生,也未必高明過他,只是不知他是否還活在世上。」
  俞秀凡道:「老前輩說的什麼人?」
  灰衣老僧:「花無果。」
  俞秀凡道,「可以奉告老前輩,那花無果還活在世上。」
  灰衣老僧道:「你認識他?」
  俞秀凡道:「晚輩見過。」
  灰衣老僧道:「那真是武林之福。」突然臉色一變,歎道:「小施主,你能夠活著出去麼?」
  俞秀凡道:「晚輩此番受騙,被送入地獄門,能否生離此地,不敢妄言。不過,這總是個機會。」
  灰衣老僧沉吟了一陣,道:「找一點福壽膏,交你帶走,並非難事,老衲去想想辦法。」
  起身離去,片刻後,重回室中,把幾片福壽膏交給了俞凡秀,道:「我佛慈悲,保佑小施主平安離去。」
  俞秀凡一抱拳,道:「老禪師多多珍重,晚輩就此別過。」轉身向外行去。
  灰衣老憎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小施主!」
  俞秀凡人行到了門口,聞聲停下腳步,道:「老前輩還有什麼吩咐?」
  灰衣老僧道:「老衲法號閒雲,出身少林寺,但望小施主能代老衲守密。」
  俞秀凡點點頭,道:「老禪師但請放心,如非必要,晚輩不會輕易告人。
  閒雲大師道:「老袖並非怕聲譽受損,方外人早已勘破了名關,老袖只是覺著慚愧,有負先師之恩。」
  俞秀凡道:「我明白大師的心情。」
  閒雲大師道:「你如有暇,老衲希望能多走幾處別院看看,就老衲所知,每一座別院,都有幾個人,憑仗本身的決心、毅力,擺脫了福壽膏的控制,只是這些人太少了。」
  俞秀凡道:「這裡有十方別院,晚輩希望能都走一遍,也希望能見那些擺脫毒癮,身具大智慧的高人。」
  閒雲大師道:「自老衲被困於此,你是唯一到此的外人,雖然匆匆的一晤,但卻給老衲不少的希望,你去之後,老衲也要振作起來,有些作為才是。」
  俞秀凡道:「但願老禪師佛光普照,使他們能及時醒悟,擺脫毒蚓。」
  閒雲大師道:「小施主雄才大略,文武兼資,老衲又見到一代武林奇才。」
  俞秀凡一欠身,道:「老禪師過獎了。」轉身行出室外。
  那白衣女子早已在門外等候,淡談一笑,道:「你們談完了。」
  俞秀凡道:「多謝姑娘通融。」
  白衣女子道:「你已見識過了福壽膏,咱們到別的地方去瞧瞧吧!」
  俞秀凡道:「不!在下希望能走完十方別院。」
  白衣女子沉吟了一陣,道:「貴賓既有此雅興,賤妾只好帶路了。」
  俞秀凡喜道:「多謝姑娘!」
  白衣女子搖搖頭,歎口氣,道:「貴賓被想的太過如意,你離開此地機會不大。」
  俞秀凡道:「哦!」
  白衣女子道:「我雖然被改造成一張鬼臉,但我的神智還很清明,本組合肯這麼優容你貴賓,自然是極受重視的人了,不過,愈受重視的人,離開此地機會的也就愈少。」
  俞秀凡道:「若是在下不能生離此地,死去之前,多些見識也好。」
  談話之間,又到了一盞黃色的燈光下面。轉臉望去,只見大門橫匾寫著「武當別院」。
  俞秀凡道:「這地方的人,是以武當為主了。」
  白衣女子道:「不錯,這裡的十方別院,是以江湖上九大門派命名,整個的福壽院,也就是整個武林的縮影。」
  俞秀凡道:「第十個別院呢?」
  白衣女子道:「那叫萬家別院,那是十方別院中堂皇的一座院落,但人等也最複雜,貴賓看到武當別院之後,再看看萬家別院也就夠了。」
  俞秀凡道:「在下為人很好奇,地獄中不見明輪轉,反正也沒有什麼事情好做,咱們就看個仔細。」
  白衣女子笑道:「能不能看完十方別院,賤妾實在也作不得主。」
  俞秀凡道:「姑娘不是奉命侍候在下麼?」
  白衣女子道:「不錯。但賤妾隨時可能接到令諭,改變計劃。」
  俞秀凡略一沉吟,笑道:「姑娘在未接到新的令諭之前,還是招待在下的人,請叫門戶吧!」
  白衣女子說的不錯,這座院落,和少林別院完全一樣,一樣的房舍院落,一樣的房間佈置,唯一不同的是人,這裡的人,每個人都穿著道裝。
  俞秀凡進入大廳中略一瞧看,道:「姑娘,這裡有沒有負責的人?」
  白衣女子道:「有,每一院中,都有一位院主。」
  俞凡道:「剛才在少林別院中,在下見到的那位老禪師,是不是少林別院的院主?」
  白衣女子道:「是的,不過,每一座別院中情況都不相同,你見過武當別院的院主時,也許會使你失望。」
  俞秀凡心中一動,道:「姑娘似乎知道的事情不少。」
  白衣女子道:「如是賤妾沒有一些見識,怎會被派擔任待候貴賓的職司。」
  俞秀凡道:「每一院的院主,不盡相同,那才能叫人增長見識,請姑娘帶在下一晤院主如何?」
  白衣女子點點頭,道:「賤妾遵命。」緩步行到一個佩劍道人的身側,低聲數語。那道人點點頭,指了指大廳。
  不用白衣女於開隊俞秀凡已然知道這武當別院的院主,正在吞雲吐霧,大過其疤。當下一揮手,道:「走!咱們到大廳中去見見他們。」
  白衣女子微徽一笑,道:「貴賓,不要想的太好,都能像少林別院院主一樣,戒絕那些毒箔。」
  俞秀凡道:「在下沒有這樣高的希望,姑娘請帶路吧!」
  白衣女子帶著俞秀凡行入大廳。大廳中的佈置,和少林別院一樣,十張木榻,每一張木榻上,都是有一個身著薄紗的美女,在一盞鑰燈下,燒著福壽膏。十個身著道裝的道人,分躺在十張木榻上,正在大過其瘤。廳中的煙氣很濃,一般濃重的香味,直透肺腑。
  俞秀凡皺皺眉頭,道:「那一位是院主,請姑娘替在下引見一下。白衣女子點點頭,直行到中間一座煙榻上,望著一個六旬左右的青袍老道人道:「這位就是武當被院的院主。」
  俞秀凡一抱拳,道:「在俞秀凡,見過院主。」
  那青袍人口中正含著一個玉嘴煙槍,雖然瞧到了俞秀凡,但卻無法開口說話,回顧了俞秀凡一眼,示意他等候一下。直等到他這口煙抽完,才長長吁一口氣,道:「什麼事?」
  白衣女子接道:「這一位俞少俠,是咱們的貴賓,希望院主能回答他的問話。」
  青袍道人微微一笑,道:「俞少俠對貧道有何見教?」
  俞秀凡看他臉色一片青灰,心中大為感慨,輕輕歎息一聲,道:
  「老前輩,這地方談起來只怕不大方便吧!」
  青衣袍人道:「俞少俠的意思是……」
  俞秀凡道:「如是院主有暇,在下希望咱們能夠找一個清靜的地方談談。」
  青袍道人回頭望望那白衣女子,欲言又止。
  白衣女子道:「不妨事。你院主如若願意和俞少俠談談,儘管請便無妨。」
  青袍道人點點頭,道:「既是如此,俞少俠請隨貧道來吧!」轉身直向外面行去。
  俞秀凡緊隨在那道人身後,行入了一間小屋之中。青袍道人隨手幌燃火招子,點起了一枝火燭,燈火耀照下,景物清明可見。
  俞秀凡隨手關起門戶,緩緩說道:「老前輩可是出身武當門下麼?」
  青袍道人沉吟了一陣道:「不錯,貧道出身武當。」
  俞秀凡道:「道長可否把仙號見告?」
  青袍道人道:「俞少俠是什麼身份」俞秀凡道:「那位姑娘已經告訴道長,在下只是這組合的貴賓。」
  青袍道人道:「如果俞少俠不是這組合中的人,恕在下無法奉告道號了。」
  俞秀凡道:「為什麼?」
  青袍道人道:「貧道很慚愧,我不願把名號張揚於江湖之上。」
  俞秀凡道:「但道長還活在世上,總有一天,你要和故舊、尊長見面。」
  青袍道人道:「貧道在此地已經有很多年了,他們不會想到我還活在世上。」
  俞秀凡道:「道長,這是俺耳盜鈴的事,因為,道長沒有死。」
  青袍道人雙目一瞪,神芒如電,盯在俞秀凡的臉上,凝注了良久,道:「小施主,對貧道如此蠻橫的人,江湖上並不多見。」他過足了大煙癮,精神飽滿,雙目中神光炯炯逼人。
  俞秀凡心中暗道:「這老道士與閒雲大師,完全是兩種大不相同的人,不但陷溺已深,而且還有些冥頑不靈,應該給他點教訓才是。」心中念轉,冷笑一聲,道:「道長,現在遇到了。如是道長真是一位風骨鱗峋的人,似乎也不會屈就武當別院的院主了。」
  青袍道人怒道:「你小小年紀,說話怎的如此無禮!」
  俞秀凡道:「物必自腐,而後生蟲;如是道長要人敬重,那就得做出一些使人敬重的事。」
  青袍道人臉色一變,道:「小施主太放肆了!」
  俞秀凡道:「道長既是心中不服在下,何妨劃個道子出來,」青袍道人道:「這話當真嗎?」
  俞秀凡道:「你不用顧慮什麼,在下只是一個賓客的身份,」青袍道人就在等這一句話,哈哈一笑,接道:「對!咱們是私人之間的比試,用不著讓別人知道,貧道手下,自有分寸,不會把你傷的很重就是。」
  俞秀凡道:「道長只管出手,傷了在下,只怪我學藝不精。」
  青袍道人道:「貧道是主人,小施主請先出手吧!」
  俞秀凡搖搖頭,道:「在下不能喧賓奪主,道長請先。」
  青袍道人道:「好!恭敬不如從命,閣下小心了。」右手一探,抓向俞秀凡的左肩。
  俞秀凡左手一抬,突然間,扣住了青袍道人的右腕。這一招快如電光石火,而且奇幻莫測,青袍道人竟然閃避不及。這一下,青袍道人整個的愣住了,呆呆的望著俞秀凡,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俞秀凡淡淡一笑,放開了右手,道:「老前輩,一個人若想受到別人的尊重,不能只憑武功高強。」
  青袍道人的蠻橫神情,一掃而空,神情慚愧,黯然說道:「貧道久年未在江湖上走動了,想不到後起之秀中竟有俞少俠這樣的人才。」
  俞秀凡只覺著青袍道人比起少林的閒雲大師,不可同日而語,心中對他有了幾分討厭,冷冷說道:「今日道長見識了?」
  青袍道人突然歎一口氣,垂下頭去,道:「地獄中不見天日,貧道也無法清楚的記得這裡有多少時間了。隱隱約約的計算了一下,貧道到此已經有十年左右了。十年時間,就算是一塊鋼也被溶化了,何況是人。」
  俞秀凡道:「蘇武牧羊北海,十九年志節不虧,文天祥在囚牢之中,手書正氣歌傳誦千古。閣下不過在此十年,已經是志窮節虧了!」
  青袍道人一抬頭,雙目暴射出兩道神光,直逼在俞秀凡的臉上,道:「那不同,他們沒有受福壽膏的折磨,如著他們受了福壽膏的折磨,只怕還沒有貧道這一份生存的勇氣了。」
  俞秀凡道:「如是一個人活在世界上有害元益,那樣活著倒不如死了的好。」
  青袍道人臉上泛出怒客,但卻忍下未言。
  俞秀凡冷笑一聲,道:「在下想告辭了。」
  青袍道人道:「恕貧道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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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秀凡道:「不過,還要道長告訴在下一件事。」
  青袍道人道:「請說!」
  俞秀凡道:「我要知道你的名號,不過我可以替你保守秘密。」
  青袍道人略一沉吟,道:「貧道武當松花子。」
  俞秀凡一抱拳,道:「多有打攏了。」拉開木門,轉身而去。
  青袍道人望著俞秀凡遠去的背影,輕輕歎息一聲,欲言又止。
  俞秀凡行出數步,那白衣女子快步迎了上來,道:「貴賓談的不太愉快,是麼?」
  俞秀凡談淡一笑,道:「姑娘怎生知曉?」
  白衣女子道:「你離開的太快了,如是你們談的投機,只怕賤妾也得好等一陣。」
  俞秀凡道:「姑娘,你對這十方別院,是不是都很清楚呢?」
  白衣女子道:「不敢說都很清楚,但大部分都知道一點。」
  俞秀凡道:「那很好,在下想請教一事。」
  白衣女子道:「什麼事?」
  俞秀凡道:「這十方別院的院主,有幾人斷了福壽膏的毒癮?」
  白衣女子沉吟了一陣,道:「就賤妾所知,少林別院、崑崙別院和萬家別院,三處院主,都已斷去了毒癮。」
  俞秀凡道:「那就有勞姑娘,帶在下先到崑崙別院去看看如何?」
  白衣女子道:「當然可以。」
  第五座別院是崑崙別院,佈置與前面相同。俞秀凡暗中數計,每一座別院,均相距約兩里左右,中間是空曠之地。
  白衣女子停下腳步,道:「一定要進去瞧瞧麼?」
  俞秀凡道:「不錯,請姑娘叫門吧!」
  白衣女子叩開院門,說明來意。這一次,兩人未再進入大廳,直行到院主的宿室之中。室中,早已燃起燈火,一個身著淡藍道袍的長髯中年,早已在室中恭候。
  俞秀凡目光一掠藍袍道人,立刻生出一種敬重之意,只見他方面大耳長眉入鬢,盤膝坐在木榻之上,陋室昏燈,掩不住他的神武氣勢。
  俞秀凡回顧了白衣女子一眠道:「咱們還是仍如舊規,請姑娘迴避一下。」
  白衣女子點點頭,道:「可以。不過,賤妾建議貴賓最好別耽誤時間太久。」
  俞秀凡道:「這個不勞吩咐。」
  白衣女子道:「你如是要再看看萬家別院,別把時間拖的太久。」言罷,欠身退到門外,隨手帶上了木門。
  俞秀凡加上木栓,抱拳一禮,道:「後進未學俞秀幾,見過道長。」
  藍袍道人長眉微一聳動,道:「不敢當。小施主有何見教」俞秀凡道:「道長可是出身崑崙門下麼?」
  藍袍道人道:「除了貧道之外,這院中弟子,半數都是崑崙門下,所以這座別院叫作崑崙別院。」
  俞秀凡道:「道長可否見告法號?」
  藍袍道人沉吟了一陣,道:「小施主,你的身份是………」
  俞秀凡接道:「造化城主的貴賓。」
  藍袍道人道:「貧道天星。」
  俞秀凡道:「領教了。」語聲一頓,接道:「道長到此有多少時間,是否染上了毒癮。」
  天星道人沉吟了一陣,笑道:「閣下詢問的這樣清楚,不知用心何在?」
  俞秀凡道:「如是道長沒有見不得人的事情,為什麼不肯回答在下的問話呢?」
  天星道人皺皺眉頭,道:「小施主這般氣勢凌人,似乎是貧道非要回答你的問話不可了?」
  俞秀凡突然一抱拳,道:「在下言語間多有得罪,道長不要見怪才好!」
  天星道人神情嚴肅,冷冷望了俞秀凡一眼,道:「閣下內蘊神華,外罩靈秀,應該是一位很受敬重的人,貧道身陷地獄,慚愧萬分;不過,貧道自信還沒有什麼不能告人的事……」語聲頓了一頓,接道:「貧道到此,已有七年八個月了,如非染上毒癮,自然不會到此;但我到此後,就發覺了那煙毒之害,所以很快戒絕,幸好我中毒不深,戒絕並非很難。」
  俞秀凡道:「此後數年,道長處在這些煙香誘惑之下,一直未重新開戒過麼?」
  天星道人道:「這實在是一件很難忍耐的事,貧道有幾次痛苦掙扎,托天之助,貧道總算熬下來。」
  俞秀凡道:「佩服,佩服!」
  大星道人合掌當胸道:「客氣,客氣!」
  俞秀凡道:「晚輩不宜多留,就此別過。」
  天星道人道:「恕我不送了。」俞秀凡啟門而出,大步向外行去。白衣女不知隱在何處,快步追了上來,道:「這一次很快啊!」
  俞秀凡淡淡一笑,道:「怕姑娘等的不耐煩啊!」
  白衣女歎口氣,道:「貴賓,事實上,我無法控制自己。同時,我覺著貴賓要看,也應該多看看萬家別院。萬一你在未看到萬家別院之前,賤妾奉到令諭,那豈不使貴賓大失所望了。」
  俞秀凡心中一動,暗道:「她再三強調那萬家別院,倒應該仔細看看了。」當下說道:「現在,咱們就到萬家別院去。」白衣女子放快了腳步,道:「賤妾帶路。」
  俞秀凡緊追身後,道:「姑娘!受人點滴之恩,應該湧泉以報,姑娘請隨便說一句暗語,記在心中,日後,也許有用得著的地方。」
  白衣女子極是聰慧,思索了片刻,道:「地獄門戶為君開。」
  俞秀凡道:「『引動一片佛光來』,姑娘,牢牢記著這兩句話。」
  白衣女子歎息一聲,道:「但願賤妾得有再聞此句之日。」
  俞秀凡道:「你已經度過了無限的艱苦歲月,為什麼不再忍耐一些時間?」
  白衣女子道:「賤妾如大江中一滴秋雨,活著不多,死去不少,我擔心的是你。」
  俞秀凡道:「我?」
  白衣女子道:「是的,少俠是位有心人,也是地獄門內唯一受此厚禮的貴賓,你雖是有為而來,但別忘了這也是城主有意的安排。」
  談話之間,已到了萬家別院之前。萬家別院的勢氣,果然是與其他有些不同,燈光也似是更明亮一點。
  白衣女子擊動門環,木門呀然大開。四個勁裝大漢,各抱鬼頭刀、一排橫裡攔住了去路。
  白衣女子冷冷說道:「我奉命帶貴賓觀游各方別院,請四位上告院主,善為接待。」
  左首一人,大量了俞秀凡一陣,道:「朋友,報個姓名上來!」
  俞秀凡道:「區區俞秀凡。」
  左首大漢道:「先請入院,容在下稟過院主。」當先帶路而入。
  俞秀凡緩步行入院中,藉機打量一陣,只覺這地方的院落房舍,比起別處大了一倍還多,想來這別院中的人數,定比別處多上許多了。行到一座房舍前面,帶路人停下腳步,道:「貴賓請稍侯片刻,容我通報一聲。」
  室門大開,兩個人相隨行了出來,當先一人,正是那手執鬼頭刀的大漢,一指俞秀凡道:「就是這一位了。」快步奔返原位。
  緊隨那鬼頭刀大漢的身後,是一位年紀很輕的人,不過二十左右,穿著一件海青長衫,面目很英伎,只是面色上有些蒼白。
  年輕人一抱拳,道:「俞少俠,家父在廳中恭候大駕。」
  俞秀凡一拱子,道:「請教兄台高性大名。」
  年輕人笑一笑,道:「不敢當,兄弟海蛟。」
  俞秀凡道:「領教了。」舉步行入了室中。
  這雖然只是一座廂房,但比起那少林、武當掌門人住的地方,卻是大的很多了。一座下大不小的客廳,高燃著四支火燭,照的大廳中一片明亮如同白晝。正中間並排放著兩張太師椅,一個白髯垂胸身著青袍的老者,端坐在左面木椅上,一個白髮老摳,端坐在右面木椅之上。
  俞秀凡一抱拳,道:「晚輩俞秀凡,見過兩位老前輩。」
  青袍老者道:「俞少俠不用多禮.請坐!」
  俞秀凡道:「晚輩謝坐,」退一步,在旁側木椅坐下。
  青袍老者拂髯一笑,道:「老朽海長城,一側老伴唐梅。」
  俞秀凡陡然間腦際中靈光一閃,想起了大哥艾九靈縱論江湖時,提過了海長城夫婦兩人。當下一欠身,道:「久仰兩位老前輩的大名,今日有緣拜識。」
  海長城道:「不敢,不敢!俞少俠是……」
  那跟進來的白衣女子,接道:「俞少俠是我們城主的貴賓。」
  海長城道:「原來如此,老朽失敬了。」
  俞秀凡道:「晚輩初出茅廬,識見不多,對地獄門中事務,更是感到新奇的很。」
  海長城哈哈一笑,道:「難免,難免。就是老朽進入地獄門之前,也不知武林中有這麼一個地方。」
  俞秀凡道:「老前輩到此很久了麼?」
  海長城道:「時間不短了,八年多了。」
  俞秀凡道:「老前輩是這萬家別院的院主?」
  海長城道:「不錯。他們推舉老朽出來,此時此情之下,老朽也是義不容辭。」
  俞秀凡道:「老前輩是否也曾染上過毒痛。」
  海長城道:「是的。那是很難忍的一種痛苦,但也井非絕無克服的辦法,我們夫婦同時戒去了毒癮。」
  俞秀凡一抱拳,道:「佩服,佩服!」
  海長城微微一笑道:「好說,好說!貴賓還想知道些什麼?」聽口氣,顯然是海長城已把俞秀凡當作了造化城主派來的人。
  長長吁一口氣,俞秀凡回顧了白衣女子一眼,道:「姑娘,可否請暫時迴避一下?」
  白衣女子望了海城長和俞秀凡一眼,回身舉步而去。
  俞秀凡回頭見白衣女子已走出大廳,乃正容道:「老前輩願否和在下深入些談談?」
  海長城道:「在這幢房裡的人,都是老朽的心腹,你有什麼話,儘管請說。」
  俞秀凡道:「晚輩想說明一件事,我不是造化城主派來的人。」
  海長城笑一笑,道:「閣下是……」
  俞秀凡接道:「我也應該是被害人之一。」
  海長城呆了一呆,道:「你不是造化城主的貴賓麼?」
  俞秀凡道:「我是被他們誘騙至此的貴賓。」
  海長城道:「既是被誘騙到此,怎又能被抬舉為貴賓身份?」
  俞秀凡點點頭,道:「問的好!」於是簡明的把經過說了一遍。
  海長城似是聽得很用心,聽完話點點頭,卻不發一言。
  俞秀凡等了良久,不見對方說話,忍不住說道:「老前輩,可是不相信晚輩的話?」
  海長城道:「相信。俞少俠說的很仔細,老朽豈有不信之理。」
  俞秀凡心中暗道:「此老城府很深,只怕是很難在他口中套出什麼內情來。心中念轉,口中說道:「在下想聽聽老前輩的指示。」
  海長城哈哈一笑,輕拂長髯道:「老朽在此,一住數年之久,如是有什麼好辦法,老朽豈不早用過了。」
  俞秀凡道:「這麼說來,前輩對在下的話,是絕難相信了。」
  海長城道:「俞少俠,你可能說的字字真實,但老朽無法相信。
  就算是相信了,老朽也想不出對你有什麼幫助。」
  俞秀凡淡淡一笑,道:「在下並非求助而來,但老前輩是否願常駐於此呢?」
  海長城道:「咱們夫婦加是真的放手向外衝出,能夠攔阻老朽的,只怕也沒有幾人。」
  俞秀幾道:「那老前輩何以不走呢?」
  海長城歎息一聲道:「老朽兩子兩媳,和一位愛女,被他們留作人質。」語氣一變,道:「俞少俠,老朽奉告的已經很多了,咱們從此刻起別再談論老朽的事,」俞秀凡道:「可惜的是在下除此之外,又想不出有什麼好談的了。」
  海長城道:「天下萬物,無不可談,為什麼一定要談老朽一家人呢?」
  俞秀凡心中暗忖道:這老兒夫婦毒痛,都已戒除,卻又甘願留此,如若只為他媳、女和兩子彼扣作人質,那也該想法子解救才是。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但不知令郎,令嬡和兩位媳婦何在?」
  海長城怒道:「老夫說過了,不再談這件事,」俞秀凡道:「在下覺著,老前輩留此的原因,非得弄個明白不可。」
  海長城咬牙說道:「閣下雖是貴賓身份,但也不能在萬家別院中太過放肆。」
  俞秀凡微微一笑道:「如若你海老前輩很滿意目下這份院主之位,對在下這個貴賓,就該小心侍候才對。」
  海長城霍然起身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太狂了!」右手緩緩揚起,準備拍下。
  那白髮老嶇突出掌封住了海長城的攻勢,道:「老頭兒,暫請忍耐一下,老身還要問他幾句。」
  海長城冷哼一聲,坐了下去。
  白髮老嶇目光轉注到俞秀凡身上,道:「到萬家別院之前,閣下已到過什麼別院?」
  俞秀凡道:「不多,少林、武當、崑崙之外,就到了貴院。」
  白髮老嶇道:「你都平安無事的走了出來?」
  俞秀凡道:「談不上平安,但在下好好的到了萬家別院,總是不錯。」
  海夫人頭上的自發,突然無風自動,片刻之後,一頭白髮忽然開始自行捲起。似乎是每一根頭髮,都像活的一樣。
  俞秀凡心中暗暗震動,忖道:「力貫髮梢,可以傷人,已非容易,像這樣的舒捲自如,實是從未聽聞過的事情。」
  海夫人道:「希望你能露一手,讓我們夫婦見識一下。」
  俞秀凡目睹那海夫人白髮自行舒捲時,已心知難善了,但自己知道的太少了,艾九靈傳給他的武功,雖然是天下武術的精華,但那都是實用的武功,無法在不動手的情形下表露出來。但他很快地想到了」驚天三劍」,當下談淡一笑,道:「海夫人好高明的內功!未學後進,既承推愛,也只好從命了。」
  海長城冷笑一聲,道:「夫人,瞧到沒有,這小子狂到什麼程度,真要和你比比苗頭了。」
  海夫人淡淡一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也許這年輕人確有過人的能耐。」
  俞秀凡道:「區區自然難和海夫人的深厚內功相比。」
  海長城接道:「那你要表露什麼?」
  俞秀凡道:「在下擺出一劍式,請兩位指點指點!」
  海長城冷冷一笑,道:「擺一個劍式出來,那必然是天下足深奧的劍式了。」
  俞秀凡笑一笑,道:「也許兩位的眼中,只是一種很普通的劍式。」
  海長城道:「像閣下這樣擺個劍式……」話說了一半,突然住口不言。
  原來,俞秀凡已然擺出了劍式。海夫人的臉色,突然間變的十分凝重,雙目盯住在俞秀凡樓出的劍式之上。
  俞秀凡手中並沒有劍,只是用手擺出一個拿劍的姿式,左腿微屈,左手五指半握,手心上,有一種躍躍欲飛的氣勢。
  海長城兩道銳利目光,也立刻彼那擺出的劍式所吸引。但見他口中唸唸有詞,右手不停的搖動,左擺右揮。俞秀凡一直是擺著那一個劍式,沒有改變,但那海長城卻連連改變手勢。片刻工夫,累得一頭大汗。
  忽然間海長城兩隻手一齊動作,忽前忽後,推拒迎送,似是在和人搏殺一伍。海夫人雖然沒有舉動,但臉色卻十分難看。
  過了約半盞茶的工夫,海夫人突然吼叫一聲!「住手!」
  俞秀凡收起手勢,緩緩說道:「獻醜!獻醜!」
  海長城驟然失去了目標,不停地揮舞著雙手,吃力地停了下來。舉手拭去臉上的汗水,綴緩說道:「這是什麼劍式?」
  俞秀凡不理海長城,目光轉注到海夫人的臉上,道:「夫人,在下這劍式,還過得去吧?」
  海夫人道:「貴賓很高明,咱們夫婦失敬了。」
  俞秀凡一拱手,道:「海老前輩,在下想再談談老前輩和萬家別院的事,不知老前輩願否回答?」
  海長城歎口氣,道:「海蛟,看守在門外,任何人不許接近一丈之內。」
  海蛟一欠身,退出室外。
  海長城道:「少俠,萬家別院中情形不像其他別院那麼單純,老朽不得不小心一些。」
  俞秀凡道:「現在,晚輩是否可以隨便問了?」
  海長城道:「就憑少俠一身能耐,自然可以問了。」
  俞秀凡道:「那位海絞兄弟,是老前輩的什麼人?」
  海長城道:「是大子。也是一直追隨老朽身側的人。」
  俞秀凡道:「老前輩是否試過救助子媳和千金?」
  海長城搖搖頭,道:「沒有。因為我們根本沒有試救他們的機會。」
  俞秀凡道:「他們不在這人間地獄中麼?」
  海長城道:「至少不在這座『福壽大院』之內。」
  俞秀凡道:「他們是否也染上了吸福壽膏的毒癮?」
  海長城沉吟了一陣,道:「他們離此之時,毒癮還未完全戒除。
  此刻,他們是否還在吸食,老朽不敢妄言。」
  俞秀凡道:「幾時你才能和他見面?」
  海長城道:「每年兩次。」
  俞秀凡道:「沒有一定的時間麼?」
  海長城道:「沒有。他們突然把老朽的子媳、小女,送回到萬家別院來,父子母女們會面不久,就匆匆分離。」
  俞秀凡道:「老前輩沒有試過留下他們麼」海長城道:「自然是有,但他們告訴老朽,無法留下。」
  俞秀凡歎口氣,道:「老前輩,像令郎、令嬡這樣遭遇的人,當今天下,不知有多少個。」
  海長城道:「少俠的意思是……」
  俞秀凡道,「在下想勸說兩位背離你們的組合,兩位願否答應?」
  海長城道:「這題目太大了,老朽實有無法回答之感。」
  俞秀凡道:「兩位在武林中時,必然是盛名顯赫的人物,如是兩位甘心留此,為人所用,江湖上,還有些什麼人敢挺身而出呢?」
  海夫人搖搖手,阻止了海長城答話,道:「少俠,你究意是什麼身份,怎會勸我們背離城主?」
  俞秀凡道:「在下名不見經傳,說出來,兩位也不認識。但兩位如不願長年作階下之囚,在下願試助兩位一臂之力。」
  海夫人道:「你怎麼幫助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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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回 無名啞巴 白衣羅剎  

  俞秀凡道:「兩位所以甘願留此,無非是為了子媳、愛女被留作人質,如若他們獲得解救,兩位心中就沒有顧慮了。」
  海夫人回顧了海長城一眼,道:「老頭子,我瞧咱們用不著對人家裝作什麼了。」
  海長城一揮手,道:「俞少俠,茲事體大,也不完全為了老朽等與子媳愛女。」
  俞秀凡一皺眉頭,道:「這中間還有別的原因?」
  海長城道:「不錯,俞老弟,別說的這樣輕鬆。如若事情真如你俞少俠說的這麼簡單,別說這座福壽院中,一共有十方別院,單是這座萬家別院,就具有了莫可輕侮的力量,能控制這一股力量的人,又豈是等閒之輩。」
  俞秀凡道:「老前輩乃是這萬家別院的院主身份,難道也不能控制這萬家別院麼?」
  海長城苦笑一下,道:「俞少俠認為怎樣?」
  俞秀凡道:「在下覺著,老前輩既是一家之主,自然是能夠作得主了。」
  海長城整容道:「單是萬家別院,就夠複雜了。至少有三個人,不會聽老夫的話。」
  俞秀凡道:「什麼人?可是造化城主派來的麼?」
  海長城誼:「不是。只是幾個桀騖不群的江湖人物。」
  海夫人接道:「其中白衣羅剎最為狂傲。」
  俞秀凡道:「白衣羅剎,那是個女的了?」
  海夫人道:「是的。一個修為極深的女人,她不但武功精深,且通達媚術,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女魔頭。」
  俞秀凡道:「可是這些人不聽兩位的指揮麼?」
  海長城道:「他們我行我素,全然不把我們放在眼中;就是造化城主派出的巡使,他們也一樣不放眼中?」
  俞秀凡道:「看在武林同道的份上,老前輩夫婦可以忍受,但造化城主怎會忍受這些狂傲行為?」
  海長城道:「造化城主如不願忍受他們的狂傲,勢必要大費一番手腳,那可能造成重大的衝突。」
  俞秀凡道:「老前輩是否可以說的詳盡一些?」
  海長城道:「萬家別院中,是福壽院中最大、也最複雜的一個別院,這裡有一百數十位武林高手,大都是江湖上一方的豪雄人物;當得武林中第一流高手之稱的,至少有十個以上,或者更多一些。
  因為這裡面大龐雜了,其中有很多人,我不但沒有見過,而且根本就沒有聽說過!」
  俞秀凡道:「除了你們才說的白衣羅剎等人之外,還有些什麼特殊的人物。」
  海長城沉吟了一陣,道:「有兩個表面上看去,全不引人注目的人,但如經過長期的觀察後,就發覺了他的特異,與眾不同;到目前為止,對這兩個人,我仍是有些莫測高深。」
  俞秀凡道:「老前輩可否告訴在下,那是兩個怎樣的人?」
  海長城道:「其中一人,自進入萬家別院,五年來從沒有說過一句話!」
  俞秀凡嗅了一聲,道:「他會不會是個啞巴?」
  海長城道:「老夫相信,他絕不會是啞巴。」
  俞秀凡道:「會不會是被人點了啞穴呢?」
  海長城道:「不會!他舉動靈活,一點不像被人點了穴道的樣子。」
  俞秀凡皺了皺眉頭,道:「還有一位呢?」
  海長城道:「那個人更奇怪了,就一般來說,十二個時辰之內,毒癮發作一次,吸食後精神飽滿,但到毒癮發作的時候,那萎靡失神的樣子,完全不像一個人,但那個人很奇怪…」俞秀凡接道:「他可以不按時間吸食?」
  海長城笑一笑,道:「他可以連續的吸毒兩個時辰,但也可以連續兩三天一口不吸。」
  俞秀凡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異於常人之處?」
  海長城道:「他常常打坐,有時能把自己關入房中,一連數日不吃不喝,而且還能睡覺,睡它個三日三夜不起來,更是平常事。」
  俞秀凡道:「他的武功呢?」
  海長城道:「從未見露過武功,他也從不和人衝突;有時碰到別人的情緒不好,給予他很大的羞辱,他也能視若無事,忍了下去。」
  突然間,俞秀凡對這麼一位怪人,發生極大的興趣,急急說道:
  「他有多大年紀?」
  海長城道:「很難說,三十左右,四十上下,都說得過去。」
  俞秀凡道:「海前輩沒有找他談過麼?」
  海長城道:「談過!他為人和藹,十分健談,但卻從來不談正經事,問起他的來歷,更是顧左右而言他,叫人難測高深。」
  俞秀凡道:「他的姓名呢?」
  海長城道:「他自稱無名氏,不肯見告。」
  俞秀凡道:「天下有這等人,在下應該去見識一下。」
  海長城道:「俞少俠,是要他來此會面呢?還是咱們去找他?」
  俞秀凡略一沉吟,道:「咱們應去拜訪他。」
  海長城點點頭,道:「俞少俠這點年紀,身懷絕技,又全無狂傲之性,確是難得的很。」
  俞秀凡道:「老前輩誇獎了。」一抱拳,道:「那就煩請老前輩帶我一行了。」
  海夫人突然開口說道:「慢著,俞少俠,老身有一事請教,不知當是不當?」
  俞秀凡道:「什麼事?」
  海夫人道:「俞少俠,你剛才擺出的劍式,是什麼劍法?」
  俞秀凡道:「驚天三劍。」
  海長城、海夫人同時臉色一變,道:「那就難怪了。」長長吁一口氣,海長城道:「驚天三劍,已經失傳於江湖,老弟在那裡學得此技。」
  俞秀凡道:「晚輩是無意得到了一本劍譜,上面記述的驚天三劍。」
  海夫人道:「看情形,俞少俠己把這驚天三劍參悟透澈了。」
  俞秀凡道:「晚輩照著劍譜練習,但己參悟了多少,晚輩也不大清楚。」
  海夫人道:「俞少俠,那劍譜還在你老弟身上麼?」
  俞秀凡沉吟了一陣,道:「老前輩的意思……」
  海夫人道:「俞少俠不要誤會那驚天三劍的劍譜,如若還在你的身上,那就設法把它毀去。此一劍譜,一旦落在別人的手中,那就大大的麻煩了。」
  俞秀凡道:「老前輩不用擔心,在下身陷危境前,已把驚天劍譜毀去。」
  海長城道:「那就是說今日天下唯一會驚天三劍的人,就是你老弟一人了!」俞秀凡道:「老前輩,那驚天三劍,在武林中,可是很有名麼?」
  海長城道:「那是震動江湖的一套劍法,江湖上只傳出驚天三劍,也有很多武林高手,死於驚天三劍之下,但卻沒有人見到過驚天三劍。」
  俞秀凡道:「為什麼?」
  海長城道:「因為,見過驚天三劍的人,沒有一個話的。所以,江湖上只是盛傳,但卻沒有人見過。」
  俞秀凡道:「原來如此。」語聲一頓,接道:「老前輩,咱們去見見那位無名氏吧!」
  海長城目注夫人道:「此間事請夫人照顧一下。」
  海夫人道:「你請去吧!家中事,有我負責。」
  海長城帶著俞秀凡出室而去。白衣女子當門而立,攔住了去路;道:「貴賓還要停留很久麼?」
  俞秀凡道:「是的,在下還要見幾個人。」
  白衣女子道:「還要多少時間?」
  俞秀凡道:「這就很難說,反正姑娘正在奉命陪我,你留這裡等候就是。」
  海夫人微微一笑,道:「姑娘,請進來,咱們談談。」伸手一把抓住了白衣女子,拖入室中。
  緊隨在海長城的身後,俞秀凡行人了一座小室之中。不知道是為了省油,或是地獄中人適應了黑暗,每一座小室中,都沒有點燈。兩人行人了室門,室中才亮起了一盞燈火。一個面日清瘦的人,臥在一張木榻之上,手中還拿著一把火招子,點燃案頭燈火。
  海長城一拱手,道:「無名氏,在下帶一位朋友來看你了。」
  無名氏一躍下榻,肅容一抱拳,道:「原來是院主大駕,在下怎麼敢當。」
  海長城微微一笑,道:「無名氏,這一位是俞秀凡俞少俠,城主的貴賓。」
  無名氏回頭望了俞秀凡一眼,微微一笑,道:「失敬!失敬!」
  俞秀凡道:「不敢!不敢。無名氏今天還未過毒癮吧?」
  無名氏笑道:「今日不用了。兄弟昨天一連吸食十餘筒,連今天一起食用過了。」
  俞秀凡道:「無名兄,台端是如何被請入這地獄門中的?」
  無名氏道:「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和他們差不多,造化城主看著在下順眼,就把我給請進來了。」
  俞秀凡道:「真的是要言不多,簡明的很啊!」
  無名氏道:「事實上確也如此。」語聲一頓,道:「一般被造化城主看上的人都校送入地獄,閣下怎會作了造化城的貴賓?」
  俞秀凡心中一動,暗道:此人臉上不見灰氣,分明未受煙毒侵害,但他大智若局,不說正事,我何不用話點他一點。心中念轉,冷冷說道:「無名兄,有一句俗話說,虎行千里吃肉。」
  無名氏笑一笑,道:「狗走千里吃屎。」
  俞秀凡道:「這就是在下被造化城主視為貴賓的原因。」
  無名氏道:「對!所以,閣下是貴賓,咱們入地獄門了。」
  他的修養好極,俞秀凡雖然出語尖銳,辱及到他,這無名氏竟也能輕描淡寫的應付過去,全然不見一點火氣。
  俞秀凡微微一笑,道:「閣下好耐心。」
  無名氏道:「誇獎,誇獎。」
  俞秀凡道:「無名兄,在下想帶閣下同入造化城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無名氏微微一笑,道:「我這樣一個人,也能進入造化城麼?」
  俞秀凡道:「為什麼不能呢?閣下深藏不露,留在地獄中豈不可惜的很。」
  無名氏笑一笑,道:「在下已經習慣了地獄的生活,驟然被帶往造化城去,在下只怕不能適應。」
  俞秀凡淡淡一笑,道:「閣下似乎是對這份生活十分留戀。」
  無名氏道:「談不上什麼留戀。不過,這裡臥龍藏虎,而且管吃管住,又沒有什麼工作,很對在下這份好吃懶做的性格。」
  俞秀凡回顧了海長城一民,道:「海院主,這位仁兄深藏不露,留在貴院中,有害無益。」
  海長城一時間也未想通俞秀凡的用心何在,呆了一呆,道:「俞老弟的意思是……」
  俞秀凡道:「在下之意,希望帶這位無名兄同往造化城一行,不知院主的意下如何?」
  海長城道:「這個,老朽倒沒有什麼意見,要看這位無名兄的意思了。」
  無名氏長長歎息一聲,道:「兄弟走過很多的地方,但卻一直沒有地方像這裡舒服。」
  海長城道:「在此終年不見天日,有什麼地方舒服呢?」
  無名氏道:「這是見仁見智的看法了。像你海城主,在江湖上地位顯赫,手下的僕從如雲,過的是豪富生活。至於區區在下,只是一個流浪江湖的人,從來沒有過像這麼不愁吃,不愁穿的舒服日子。」
  俞秀凡心中暗道:不論你裝的如何像,我也要揭穿你的偽裝。
  心中念轉,口中冷冷說道:「無名兄,造化城中的生活,大概要比這地方舒適一些。」
  無名氏道:「工作是不是很忙呢?」
  俞秀凡道:「閣下如是不喜歡做事,咱們可以替閣下找一個只吃飯不做事的工作。」
  無名氏笑一笑,道:「院主,在下這些時日中,無功可也無過,在下不願離去,還望院主作主了。」
  海長城道:「這個,這個……」
  俞秀凡冷笑一聲,接道:「無名兄,你知道,海院主也聽命於造化城。」
  無名氏突然哈哈一笑,道:「如是海院主答應了,在下也只好跟閣下同往造化城中一行了。」
  俞秀凡淡淡一笑,道:「好,識時務者為俊傑,由現在起,你就跟著在下。」
  無名氏回目望著海長城道:「海院主的意思呢?」
  海長城道:「無名兄如是聽老朽的意思,那就最好聽從貴賓的吩咐。」
  無名氏道:「院主如此吩咐,在下也只好從命了。」
  俞秀凡一揮手,道:「有勞海院主,咱們去見見那位三年不講話的人。」
  海長城應了一聲,轉身向前行去。俞秀凡、無名氏魚貫相隨。
  這是一座邊問房舍,雙門緊閉。
  海長城輕輕叩動門環道:「老朽海長城,有人在麼?」
  未聞回答聲,木門卻呀然而開。無名氏晃燃手中的火招子,點起了案頭火燭。明亮的燈光下,只見一個黑袍人冷冷地站在門後。
  無名氏一揮手,道:「得罪,得罪!」
  黑衣人冷冷的站著,似乎是根本未聽到無名氏說的話,連頭也未轉一下。
  海長城一指俞秀凡,道:「這位是造化城主的貴賓,特來探望。」
  黑衣人目光轉到俞秀凡的臉上,瞧了一陣,搖搖頭,擺出一個送客的手勢。
  海長城低聲道:「貴賓來自造比城,不可輕易得罪。」
  黑衣人一皺眉頭,突然轉身行回木榻,盤膝而坐,閉上雙目。
  俞秀凡心中一動,回顧了無名氏一眼,道:「勞請無名兄,把這位不說話的朋友給拖出去。」
  無名氏搖搖頭,笑道:「這個恕難從命。」
  俞秀凡道:「無名兄不肯出手,俞某人只好自己來了。」大步行進木榻,突然一伸右手,抓向黑袍人的肩頭。
  黑袍人雙目未睜,身軀未動,被俞秀凡一把抓住。
  俞秀凡只覺五指如同抓在一塊堅硬的石頭上一般,心中暗暗一震,暗忖道:「這是什麼武功?心中念轉,右手向上一提,竟把那黑袍人給生生提了起來。但那黑袍人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雙腿盤收,雙手合什,有如一座鐵鑄木雕的神像一般。
  俞秀凡心中暗作盤算忖道:這人一語不發,看來只有逼他出手一途了。內勁暗發,右手一揮,硬把那黑袍人拋向院外。但聞蓬然一聲,摔落在實地上。無名氏手執火燭,當先奔出室外。只見那黑袍人仍是雙掌合什,盤膝坐在實地上。他臉色平靜,盤坐的姿勢,也和室中木榻上一洋。這一摔不但不見他有什麼痛苦,而且,連他的姿勢也保持原來的樣子,沒有改變。
  無名氏輕輕咳了一聲,笑道:「好定力!」
  俞秀凡快步行了過來,看那黑袍人仍然閉著眼,心中暗暗敬佩,忖道:「這人的定力,果然叫人敬佩。心中念轉,口中卻冷笑道:
  「閣下有這樣一份好定力,才能一直閉口數年,不說一句活了。」
  無名氏微微一笑,道:「一個人,到了這等境界,不論他說不說話,實也無關緊要了。」
  俞秀凡冷冷說道:「我不信,他真的能忍下去。」右手緩緩伸出,扣向那黑袍人的脈穴。
  黑袍人靜坐下動,竟讓俞秀凡抓住了右腕脈穴。手指觸及那黑袍人的右腕,俞秀凡立刻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向外面膨脹,而且手指握住的右腕,突然開始發熱,俞秀凡一皺眉頭,提聚真氣,五指緊收。黑袍人臉上突然變了顏色,雙目也緩緩睜開。俞秀凡承受少林群僧合力打通奇經八脈,又得花無果用藥物和本身絕世功力,助他突破了十二重樓。他己具備了當世第一流高手的功力,只是他自己還不知道而已。這一運功抗拒,那黑袍人手腕上的熱力,頓然開始減低,逐漸消失。黑袍人臉上,開始滾落下汗水,片刻工夫之後,汗水濕透了黑袍。但是,黑袍人確有一股狠勁,雖然人已大感不支,但仍然咬著牙,一語不發。冷眼旁觀的海長城和無名氏,卻看的,心中震駭不已。海長城心中有些底子,還可以保持著鎮靜之色,但無名氏卻看的臉色大變。
  俞秀凡心中大感不忍,但形諸於外的神色,仍然十分凌厲。
  無名氏冷然一笑,道:「一個人如是死了,那就永遠不能說話了。」
  黑袍人望著無名氏一眼,仍然未發一言。
  俞秀凡不停的增加內力,那黑衣人的臉上己然開始扭曲、變形。那是因為全力抗拒自秀凡內力壓迫的原故。
  海長城輕輕咳了一聲,道:「貴賓,請手下留情。」
  俞秀凡已看出對方無能支持下去,借階下台,立刻鬆了五指。
  無名氏笑一笑,道:「他已許是被人下了毒手,變成了啞子,一個人不論如何裝作,也不會連命也不要。」
  這時,俞秀凡也無法確定這人是不是啞子了。他已存心征服此人,心中雖然有些抱疚,神情卻仍然十分冷漠,緩緩說道:「閣下口不能言,想來定然是可以寫字?」
  黑衣人吃足了苦頭,銳氣盡失,已不敢再和俞秀凡抗拒了。點點頭,表示可以寫字。
  俞秀凡道:「請閣下跟區區離開萬家別院,不知你意下如何?」
  黑袍人又點點頭。
  俞秀凡目光一掠梅長城,道:「請海院主替在下作個見證。」
  海長城做微一怔,道:「什麼見證?」
  俞秀凡道:「在下看上了無名兄和這位啞兄,請他們作兄弟的隨從侍衛士。」
  海長城道:「就算是你俞少俠帶他們兩位離開,也用不著老朽作見證。」
  俞秀凡道:「他們心中定然有些不服,所以,兄弟想叫他們心服日服,日後也好不生背叛之心。」
  海長城道:「俞少俠的意思……」
  俞秀凡接道:「請他們兩位聯手而出,和兄弟動手一博,如是他們兩位勝了,在下願聽他們兩位的發落。」
  海長城接道:「你是城主貴賓。」
  俞秀凡道:「這就是在下要請你海院主作證了,在下自願和他們兩位比武,就是死於他們兩位手中,由你海院主作證,造化城主也不會追究他們了。」
  海長城道:「這個,這個,老朽只怕擔當不起。」
  俞秀凡道:「海院主不用擔心,我相信他們,決不會傷害到在下。」
  海長城目光一掠無名氏和黑袍人,道:「兩位意下如何?」
  無名氏沉吟了一陣,道:「這個,要看看那位啞兄的意思了。」
  黑袍啞子忽然站了起來,點點頭。顯然,他已同意了比武的事。無名氏哈哈一笑,道:「好!那就請海院主替咱們作個見證了。」
  俞秀凡道:「兩位同意了比武,但不知是否同意在下的條件?」
  無名氏道:「什麼條件?」
  俞秀凡道:「兩位如是敗在區區手中,願否作在下的從衛?」
  無名氏道:「有沒有一個時限?」
  俞秀凡道:「有!至少三月,至多半年,由在下決定。半年之後,悉憑兩位決定。」
  無名氏笑一笑,道:「值得一賭,啞巴兄,高見如何?」
  黑袍人點點頭,表示贊同;俞秀幾將身形移開了三步,道:「兩位請出手吧!」
  海長城似乎是有意的把這件事烘托的熱鬧一些,吩咐點燃了兩支高大的火炬。高達兩尺的火苗,照亮了方圓七八丈的地方。
  黑袍大漢恢復的很快,就是這一陣工夫,人已經完全恢復了常態。
  無名氏笑一笑,道:「咱們二打一,那就請俞少俠先出手了。」
  俞秀凡道:「還是兩位先請。」
  無名氏一抱拳,笑道:「恭敬不如從命,多有得罪了。」突然欺身而上,左拳擊向胸前,右手卻五指半屈,橫胸而立。他口中雖是說的客氣,但卻掌出如風,直擊要害。
  俞秀凡道:「好拳法!」倏然之間,挪開半步。一股拳風,掠著俞秀凡的前胸險過。
  無名氏左拳落空,身子衝過俞秀凡身側時,那平胸的右掌,卻呼的一聲,推了出去,五指分取俞秀凡五處大穴。俞秀凡微微一凜,吸了一口氣,又向後退開了兩步。
  只見拳風破空,那黑袍人卻在俞秀凡腳步停下時,急襲而至。
  雙方立刻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惡鬥。
  無名氏和黑衣人聯手施力,攻勢凌厲的很,一招一拳,無不恰到好處。俞秀凡憑仗一套閃轉的身法,躲避了兩人攻擊,但卻一直沒有還手。
  黑衣啞子雙拳同施,一招連環撞掌,拍了過來。無名氏卻一掌掃過俞秀凡的背後,嗤的一聲,衣衫破裂。
  俞秀凡冷哼一聲,雙手突然一齊拍出。右手掌力,排山倒海般拍向黑衣人,左手卻施展擒拿手法,抓住無名氏的右腕穴道。急漩湧浪的惡鬥,忽然間靜止下來。
  無名氏臉色微微一變,道:「俞兄,高明啊!咱們不用再打了。」
  黑衣人被俞秀凡一記強猛絕倫的掌勢,給迫退五六步遠。
  俞秀凡望望黑衣啞子,道:「閣下怎麼樣,還要打下去麼?」
  黑衣人搖搖頭,垂下了雙手。顯然,兩人都己被俞秀凡所折服。
  輕輕歎息一聲,無名氏緩綴說道:「俞兄,咱們認輸了。不過,在下覺著應該先把事情談清楚。」
  俞秀凡道:「什麼事?」
  無名氏道:「閣下不會留在這萬家大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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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秀凡道:「不會。我要帶兩位進入造化城去。」
  無名氏道:「造化城,是不是有福壽膏食用呢「俞秀凡沉吟了一陣,搖搖頭,道:「造化城中沒有福壽膏。」
  無名氏道:「因為,兄弟的毒癮很大,如若沒有福壽膏,就不能隨你俞兄進造化城。」
  俞秀凡道:「閣下的毒癮,真的很深麼?」
  無名氏道:「不錯。兄弟的癮很大,如是沒有福壽膏,那就完全斷去了生機,」俞秀凡皺皺眉頭,道:「海院主,這是否能夠想辦法呢?」
  海長城道:「這個麼,在下倒可以想辦法。」
  無名氏道:「什麼辦法?」
  海長城道:「老朽可以想法子取一些福壽膏,給你帶去。」
  無名氏道:「帶多少?」
  海長城沉吟了一陣,道:「你想要多少?」
  無名氏道:「這位兄弟限我們三月到半年時間,在下希望能帶三月至半年的用量。」
  海長城道:「看在俞少俠的份上,老朽給兩位湊合三個月的用量如何?」
  無名氏道:「三個月?」
  海長城道:「你們知道,萬家大院中,只有三天的存量。你們兩個人,每人九十天,帶走了二九一百八十天的存且,萬家大院中,被你們帶走了四分之一的存量,這方面如何安排,在下還要大費周折!」
  無名氏淡淡一笑,道:「好吧!既是如此,咱們帶三個月存量就是。」目光一掠黑袍人,道:「啞巴兄,你的意思如何?」
  黑袍人點點頭。
  俞秀凡目光一掠無名氏和黑袍人,道:「兩位的事情已都辦完了,現在,該聽聽兄弟的意見了。」
  無名氏道:「好!你說吧!」
  俞秀凡道:「兩位可知道作一個從衛的責任麼?」
  無名氏道:「兄弟什麼事情都幹過,就是沒有幹過從衛這一行,你說說看吧!」
  俞秀凡道:「一個從衛的責任是:第一、要保護主人的安全;第二、要有為主人生;為主人死的決心。」
  無名氏道:「一副活奴隸的嘴臉!」
  俞秀凡道:「人生如做戲,咱們要唱這齣戲時,大家只好湊合湊合了。」
  無名氏道:「好!在下同意,但要問問啞兄的意見。」
  黑衣人點點頭,表示同意。
  俞秀凡道:「兩位應該記著一句話:主人的話,作從衛的只有一個決定。」
  無名氏道:「怎麼一個決定法?」
  俞秀凡道:「聽命行事。閣下如是有什麼意見,可以先說明白。」
  無名氏道:「在下沒有什麼意見。」
  俞秀凡道:「那就勞請海院主替我準備一下。」
  海長城一欠身,道:「老朽這就去叫他們準備一下。」舉步而去。
  俞秀凡神情冷肅,緩緩說道:「兩位聽著,由現在開始,兩位就算是在下的從衛了。」
  無名氏道:「不錯,這個咱們早就答應了。」
  俞秀凡道:「既然答應了,兩位就要合乎從衛的身份。」
  無名氏道:「如是咱們不記得,而有所違犯之處呢?」俞秀凡道:「那就別怪在下施下毒手了。」
  無名氏微微一怔,道:「俞兄的意思是說咱們如有疏忽之處,那就要受懲罰了。」
  俞秀凡道:「不錯!追魂齲狐,決不寬容。」
  無名氏臉色一變,未再多言。這時,海長城已然手提著一個大包行了過來。無名氏伸手接過,道:「海院主,詛是三個月份的福壽膏?」
  海長城道:「不錯,兩位一旦離開了俞少俠,希望兩位還能回到萬家大院來。」
  無名氏道:「海院主但請放心。除了萬家別院之外,天下還有什麼地方能供應福壽膏呢?」
  海長城道:「這包袱之內,分為兩個包袱,每人三個月份,最好兩位請分別帶上。」
  無名氏打開包裹,分了一個給黑衣人,兩人分別背好。
  俞秀凡冷眼旁觀,看兩人分好之後,才緩緩說道:「現在,咱們再去看幾個人。」
  海長城道:「看什麼人?」
  俞秀凡道:「去看看那位白衣羅剎。」
  海長城一皺眉頭,道:「俞兄,那位白衣羅剎正在戒除毒癮期間,只怕是不大方便吧!」
  俞秀凡道:「我知道,只要她肯合作,咱們不會耽誤她太多時間。」
  海長城道:「這個,這個……」
  俞秀凡笑一笑,接道:「海院主,不論發生了什麼事,都由在下承擔,不讓你擔當一點風險。」
  海長城道:「好吧!既然是貴賓堅持要去,老朽只好帶路了。
  不過,老朽希望能先去通知一聲。」
  俞秀凡道:「老前輩只管請便,」海長城道:「老朽先走一步。」舉步向東北方位上行去。
  這時,大院中高燃著數支火炬,照的一片通明,俞秀凡目睹那海長城行人了一座跨院中去,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這座別院之中,怎的會有一座跨院。」
  但聞無名氏低聲說道:「俞兄,咱們此後應該如何稱呼你?」
  前秀凡沉吟了一陣,道:「這個,在下倒不在乎,兩位看著辦吧!」
  無名氏道:「咱們可以去了。」
  俞秀凡擺出了主人的架子,大步向前行去。黑袍啞子、無名氏魚貫隨在俞秀凡身後,向前行去。
  俞秀凡沒有看錯,那確是一座跨院,木門俺虛。無名氏似是對作為從衛一事,極為內行,俞秀凡一步踏入門內,無名氏已快步越過了俞秀凡,搶在前面。但無名氏立刻停了下來。他走在最前面,他一停下,俞秀凡和黑袍人全都停了下來。
  俞秀凡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全身雪白的白衣女子,站在院中。
  這是一座不大不小的跨院,院中也燃起了一支火炬,照的一片明亮。火炬映照下,清晰的看到那白衣女的每一部分。
  只見她啟唇一笑,露出來一口細小如玉的白牙,緩緩說道:「無名氏,你來此作甚?」
  無名氏笑一笑道:「找人。」
  白衣女子道:「什麼人?」
  無名氏道:「海院主。」
  白衣女子道:「他來過,現在廳中,不過,海院主沒有交代過,說你要來。」
  無名氏道:「姑娘的意思是?」
  白衣女子道:「一個字,滾!」
  無名氏哈哈一笑,道:「羅剎姑娘,如是咱們這樣快的滾出去。
  那就不如不來了,」白衣女子道:「你自己不願走,我只好動手攆你了。」
  俞秀凡冷冷說道:「你就是白衣羅剎?」
  白衣羅剎道:「不錯,我就是。你大概是造化城中的貴賓了。」
  俞秀凡道:「在下俞秀凡。這位無名兄是受區區之請而來。」
  白衣羅剎道:「聽說無名氏和那位不說一句活的啞巴,都已經被你收在身側了。」
  俞秀凡道:「承他們兩位幫忙,願意跟著區區在下去那造化城中走走。」
  白衣羅剎道:「造化城的名字,在這裡確有點震駭人心,不過,小女子沒有把造化城三個字放在心上。」
  俞秀凡嗯了一聲,道:「果然是很狂妄。」
  白衣羅剎冷笑一聲道:「年輕人,你今年幾歲了。」
  俞秀凡道:「在下覺得年齡的大小,和咱們之間的事,似乎是沒有多大關係。」
  白衣羅剎道:「我是說,你少不更事,說話太狂妄。」
  俞秀凡冷笑一聲,道:「不是猛龍不過江,如是在下真如你羅剎女說的那樣脆弱,在下也不會來了。」
  白衣羅剎道:「自從進入這鬼地方之後,我已經很多年沒有殺過人了。」
  忽然一長柳腰,白衣飄動,人已到了俞秀凡的身前。衣袖飛揚,纖纖玉指,已經指向了俞秀凡的前胸大穴。
  俞秀凡一吸氣,倏忽間飄退五尺,閃到了無名氏的身後。
  無名氏心中已明白,這是要他出手,當下右手一抬,拍出一掌。
  白衣羅剎一揚柳眉兒,右手突然劃出,尖厲的指甲,劃向了無名氏的右腕脈穴。
  無名氏一吸氣,疾退三尺,左手又疾快拍出。
  兩個人展開了一場凌厲搏殺。俞秀凡凝目望去,只見兩人拳來、腳去,指點、掌劈,見招破招,極盡變化能事。轉眼之間,兩人已拚鬥了四五十招。
  俞秀凡暗暗忖道:「這無名氏的武功,如此高明,怎的剛才和我動手時,不過數招,即已落敗。」
  這無名氏的武功高強,不但俞秀凡大感意外,就是白衣羅剎也有著意外的感覺。不禁激起殺機,柳眉聳動,掌法一變。但見掌影幻起,立時把無名氏迫的向後退去。
  俞秀凡回顧了黑袍啞子一眼,道:「閣下可以出手了!」
  黑袍人一點頭,側身而上,人來到,掌勢已到,呼的一聲,劈向了白衣羅剎的後背。
  白衣羅剎反身一指,點向啞子的穴脈,迫啞子急的向後退,避開了指風。但這一來,無名氏承受的壓力大減,立時放手反擊。
  三人這一番惡鬥,只打的奇招百出,極其凌厲。白衣羅剎力敵兩人,雖無敗象,但卻也無法取勝。
  俞秀凡看別人搏殺,只覺拳風呼嘯,指點影影,激烈絕倫,但自己和人動手時,卻從未有過如此情勢;最多兩三招,就分出勝負了。
  所以,他看的十分用心。這一來,立刻從三人的搏鬥中,看出了很多的破綻。
  原來,金筆大俠艾九靈傳給他的武功,都是化繁為簡的招數,一招擒拿,一指變化,無不花費了艾九靈極大的心血。所以常能在三二招之內,克敵制勝。
  雙方鬥了百招左右,仍然是一個不勝不敗之局。白衣羅剎的攻勢,也愈來愈見奇幻,但黑衣啞子和無名氏也漸斗漸見功夫。
  俞秀凡突然大聲喝道:「住手!」
  黑衣啞巴和無名氏,應聲向後退開。
  白衣羅剎目光轉注俞秀凡的臉上,道:「怎麼不打了?」
  俞秀凡道:「像你們這樣打下去,幾時才能分出勝負?」
  白衣羅剎道:「你的意思呢?」
  俞秀凡道:「你應該明白了,你連我兩個從人,都打不勝,還有什麼法子能夠勝我,你已無能阻止我們了。」
  白衣羅剎道:「我這個人,很奇怪,一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就算我勝不了你,也得試試才行。」
  俞秀凡大行兩步,冷冷說道:「你既然不服氣,那就請出手吧!」
  白衣羅剎格格一笑,緩步向前行去,距離俞秀凡兩尺左右時,才停了下來。
  俞秀凡肅然而立,雙目凝注在白衣羅剎的臉上。
  白衣羅剎格格一笑,道:「你怎麼不出手啊?」
  俞秀凡道:「在下例不先行出手。」
  白衣羅剎道:「這麼說來,你很謙虛了。」突然右手一招,五指尖尖,逼向了俞秀凡的前胸。這一招蠻化萬端。五道指尖,內勁外透,手指未到,暗勁已然逼上前胸。俞秀凡斜斜側身,右手一揚,五指反向白衣羅剎的手腕搭去。
  白衣羅剎右腕一沉,向後縮去。那知俞秀凡右腕忽長,斜裡一抄,竟然抓住子白衣羅剎的右腕。他指上早已滿蓄真力,五指一收,內勁驟發,白衣羅剎立刻感覺到半身麻木。
  俞秀凡右手一抬,掌勢己然逼在了白衣羅剎的頂門上,緩緩說道:「姑娘認輸麼?」
  白衣羅剎道:「看來,我不認輸也不行了。」
  俞秀凡放開了白衣羅剎,緩緩說道:「姑娘可以閃開了。」
  白衣羅剎歎一口氣道:「自我出道以來,還沒有遇到一招就拿住腕脈的人。」
  無名氏微微一笑,道:「你今天遇上了。」
  白衣羅剎不但全無怒意,反而望著無名氏一笑,道:「你也高明得很。」
  無名氏道:「誇獎!誇獎!」
  白衣羅剎道:「閣下想是太有名了,說出來,恐怕驚世駭俗,自號無名氏。」
  無名氏道:「姑娘把在下估計的太高了。」
  白衣羅剎目光又轉到那黑袍啞子身上,道:「你朋友這身成就,也算得是武林中一流高人了。不過,你能忍住數年不發一語,也實在叫人佩服。」
  黑袍人神情冷漠,恍如未聞,望也未望。
  白衣羅剎看那黑衣人的神情,心中大感惱火,一揚柳眉兒,似要發作,但卻又強自忍了下去。
  無名氏道:「越是微小的毛病,越是易犯,如若這個啞巴兄是存心裝作而來,必然也有了很完全的準備。」
  俞秀凡道:「怎麼一個準備法呢?」
  無名氏道:「方法很多,譬如他自行閉了啞穴,或是破壞了聲帶。」
  俞秀凡道:「閉了啞穴,還可以活開穴道;如是破壞了聲帶,那豈不是永遠就不能恢復了。」
  白衣羅剎淡淡一笑,道:「還有很多別的方法,有一種藥物,吃下去,可以使一個人暫時失去聲音。」
  前秀凡道:「世界之大,當真是無奇不有了。」
  白衣羅剎奇道:「聽閣下的口氣,你似是在江湖上走動不久。」
  俞秀凡冷笑一聲,道:「在下是初出茅廬,姑娘有什麼指教?」
  江湖上事,就是這樣,強強為尊,白衣羅剎領教了俞秀凡的武功,心中已有些畏懼,也很佩服。他雖然語中帶刺,聽了也若無其事。當下賠笑說道:「不敢。校好只是覺著俞兄的江湖閱歷差些。」
  俞秀凡話題一轉,道:「在下聽海院主說,姑娘是這萬家別院中最傑出的幾位高人之一,否則,他不會離群獨居,住在這樣一處幽靜的褲院中了。」
  白衣羅剎道:「那是海院主抬愛校好。其實,這座跨院中,住的也不是我一個。」
  俞秀凡道:「除了姑娘之外.不知還有些什麼人?」
  白衣羅剎道:「除了校好之外.還有五台天雷老人,嶺南千臂魔兩位。」
  俞秀凡道:「天雷老人在江湖上的聲譽如何,啊,在下問他的是正是邪。」
  白衣羅剎道:「如若一定要分個正邪出來,天雷老人該是白道上聲譽卓著的人。嶺南千魔和校好這個白衣羅剎的名號,一聽就是綠林道上的匪號了。」
  俞秀凡道:「這麼說來,那天雷老人,是一位正正當當的人了。」
  臼衣羅剎笑一笑,道:「江湖上正邪之分,嚴格說起來,那是見仁見智的看法。所謂正大門戶中人也有很多作了不少見不得天日的事;綠林道上,也有很多講義氣、明是非的人,他們在武林中的名聲雖然不好,但卻受著很多百姓的敬愛,他們在默默積修善功,而又不願為人知道,所以,只以在江湖的聲譽量人,那就有遺珠之憾。」
  俞秀凡聽得一怔,雙目凝注在白衣羅剎臉上,瞧了良久,突然歎一口氣道:「姑娘說的有理。這世間有很多欺世盜名的人,他們被人尊為君子、大俠,但暗中的作為,卻都是些見不得人的事。」
  白衣羅剎格格一笑,道:「這座福壽院中;雖然是深處在密谷山腹之內,終年不見天日,但十方別院,卻無疑是整個江湖的縮影。
  在福壽膏毒癮的熬煎之下,九大門派中人,表現出的剛毅不屈之氣,也未必強過我們這些江湖草莽。」
  俞秀凡點點頭,道:「多謝姑娘的指教。」
  俞秀凡心中,原對白衣羅剎有著根深的厭惡,一個人取了個羅剎的名號,其惡毒可想而知。坦白衣羅剎一番話,使得俞秀凡的印象大變。
  只聽白衣羅剎輕輕吁一口氣,道:「很難得啊!你這點年紀,又有著那樣一身驚人的成就,卻沒有年輕人那股自負不凡的傲氣。」
  俞秀凡道:「在下行走江湖,只服義、理兩字,義理所在,雖死不屈。姑娘言之有物,句句合理,在下自是佩服。」
  白衣羅剎雙目中閃動著明亮的光輝,道:「你讀過不少的書吧?」
  俞秀凡道:「學無止境,在下讀書實也有限的很。」
  白衣羅剎道:「咱們到廳中談吧!」轉身向前行去。
  無名氏、黑衣啞巴對望了一眼,緊隨在俞秀凡的身後,行入廳中。
  也許是限於形勢,這裡所有的房屋,都很小巧,所謂廳,也不過比一間房子稍為大些。廳中早已坐著三個人,海長城和兩個長髯青袍的老者。加上了白衣羅剎和俞秀凡等三人,立刻擠滿了整個廳房。
  白衣羅剎苦笑一下,道:「當年我所住房子的浴室,也比這座客廳大上三倍,俞少俠只好委屈一下了,請坐吧!」
  俞秀凡緩緩坐了下去,道:「在這樣的環境,有這樣一幢獨立的跨院,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白衣羅剎親手倒了一杯茶,送了過來,道:「俞少俠,請喝杯茶!」
  俞秀凡接過茶杯,但卻茶未沾唇,就放在了木案上。白衣羅剎目光一掠兩個比青袍老者,道:「你們兩個老怪物,過來見見這位俞少俠。」
  兩個青袍老人一皺眉,目光一掠俞秀凡,冷哼一聲,誰也沒有說話。
  白衣羅剎淡淡一笑,道:「看你們的神態,似是心中有些不服。」
  左首白髯老者冷笑一聲,道:「老夫在江湖上行走,很少稱人一個俠字。」
  俞秀凡徽微一笑,道:「這位老前輩怎麼稱呼?」
  左首白髯老者道:「老夫嶺南千臂魔項侗。」
  俞秀凡道:「原來是項老前輩,久仰!久仰!」
  千臂魔冷冷說道:「不用客氣。」
  白衣羅剎微微一笑,道:「項老魔,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活百歲,能讓我白衣羅剎尊他一聲少俠的,江湖上為數不多。」
  千臂魔項侗冷笑一聲,道:「這麼說來,老夫倒要試試他了。」
  白衣羅剎道:「你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不死心了。」
  項侗道:「老夫一向不太相信傳說。」
  白衣羅剎道:「你最好自己試試了,不過,校好希望你小心一些。」
  項侗道:「小心什麼?」
  白衣羅剎淺笑道:「校好之意是,你選一個適可而止,可以下台的試法。」
  項侗哦了一聲,突然回手一指,點向了俞秀凡的前胸。俞秀凡一抬手,扣住了項侗的腕脈。
  項侗微微一怔,道:「這是什麼手法?」
  俞秀凡鬆開了五指,道:「晚輩僥倖,老前輩承讓了。」
  項侗道:「閣下很謙虛啊!」
  俞秀凡道:「晚輩只是取巧罷了,如若是真正相博,晚輩只怕不是敵手。」
  項侗長長吁一口氣,道:「俞少俠,你有什麼話,可以說了,萬家別院,在十方別院是較受優待的一座別院,這地方更是很隱密,俞少俠有什麼心腹之言,可以說給咱們聽聽了。」
  俞秀凡目光一掠右首青袍老人,道:「這一位想是五台山的天雷手老前輩了?」
  白髯老人道:「老朽正是天雷手紀飛,俞少俠身手絕倫,使老朽又目睹一代武林奇才。」
  俞秀凡道:「老前輩誇獎了。」
  紀飛道:「萬家別院,能在十方別院中較受優待,並非是造化城主對咱們有所偏愛,而是經過幾番搏殺之後,爭來這一點點放寬的尺度。」
  俞秀凡點點頭,沒有說話。
  項侗輕咳一聲,道:「俞少俠,可知道咱們為什麼要同住這一座跨院中麼?」
  俞秀凡道:「晚輩不知。」
  項侗道:「造化城中的殺手,一個個武功高強,我們三人同住於一處,就是防備他們暗中下手算計我們。」
  俞秀凡沉吟了一陣,道:「這萬家別院中有這麼多人手,難道還有別的人會來行刺麼?」
  項侗道:「是的。福壽膏並非是不可戒絕之物,只要一個人能下定決心,忍受一些痛苦,就可以擺脫福壽膏的控制。」
  俞秀凡道:「這樣說來,造化城對十方別院的控制,並沒有絕對的把握了。」
  項侗道:「那要看能不能擺脫福壽膏的控制,擺脫不了的人,只有聽命行事了。」
  俞秀凡道:「萬家別院中,有多少人可以擺脫福壽膏的控制呢?」
  項侗道:「海院主一家人和我們三個,另外,還有兩位可能也擺脫了毒癮的控制,但他們一直不表明出來,叫人心中存疑。」
  俞秀凡道:「那兩位是什麼人?」
  項侗道:「那是這位啞巴兄弟和這位無名兄了。」
  俞秀凡回顧廠兩人一眼,道:「兩位究竟是有沒有毒癮?」
  無名氏逍:「有!而且毒癮還不小。」
  俞秀凡聳聳肩,未再多言。
  白衣羅剎道:「俞少俠,走過了另外九處別院,他們有好多人擺脫了福壽膏的控制。」
  俞秀凡搖搖頭,道:「在下只走了另外三處別院就在下觀察所得,每一座別院中,可能只有一二人擺脫了毒癮的控制。」
  白衣羅剎道:「俞少俠,我們很希望你能說出來此的真正用心。」
  俞秀凡道:「在下奉告諸位來此的經過,至於我有什麼用心,現在還無法深談。」述說了被誘騙來此的經過後,歎口氣道:「未進入這人間地獄之前,在下實未想到造化城中,竟有如此強大的實力。」
  天雷手紀飛道:「恕老朽托大,叫你一聲老弟,這也為了表示親切一些。」接著又道:「老弟,你準備怎麼進入造化城去?」
  俞秀凡道:「是的。晚輩既然來了,希望進入造化城中看看。」
  紀飛道:「老弟,你必有著曠世奇遇,才能突破常規,有此超越年齡的成就。」
  俞秀凡點點頭,說道:「晚輩確有一點不尋常的奇遇,也在江湖上走動了一段時間,使晚輩奇怪的是,江湖上似乎是十分平靜,對這麼多武林高手,被誘入地獄一事,似乎是全無所覺。」
  紀飛道:「可怕的也就在此了。所以,老朽覺著,老弟應該先把這消息傳入武林,最好能找到金筆大俠艾九靈,以他的聲望,登高一呼,才能使整個江湖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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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4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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