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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石章魚〕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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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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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0:03: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五章 陰雲

  田玉麟看著我們談笑風生,卻插不進半句話去,可是酒宴剛剛開始,他又不好告辭,當真是如坐針毯,局促異常。
  錢四海善於察言觀色,微笑道:“田公子,我今日找你來一是為了和大家親近親近,二是為了商談鹽場的事情。”
  田玉麟大概是經過這些年的磨礪,性情已經轉變了許多,語氣平緩道:“鹽場的事情都是太后的安排,還望錢老闆不要介杯。
  我心中暗笑,這鹽場乃是錢四海挖掘不盡的金礦,得來不易,現在又雙手奉還了回去,他不介意才怪!
  錢四海卻表現的十分豁達,笑道:“這鹽場原本就是你們田家的東西,錢某只不過是按照太后的吩咐代為經營了幾年,現在主人來了我自然要還給你們。不過我有一個不情之情,希望田公子能夠多給我幾天的時間,讓我將鹽場的事務交代清楚。”
  田玉麟點了點頭道:“我這邊沒有什麼問題,不過太后方面恐怕要去說一聲。”他居然搬出晶後來搪塞。
  我笑道:“田公子不必擔心,這件事我會負責轉達。
  田玉麟見到我已經發話,自然不便說什麼,默默端起酒杯飲盡酒水,想來心中並不情願。
  沒多久他便尋了個藉口向我們告辭離去。
  我起身道:“田公子既然要走,我也不好強留,不過走以前,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對你說。
  田玉麟點了點頭,跟著我來到一旁私密的房間內。
  掩上房門,我直截了當的對他說道:“田公子,我想社你幫我做一件事情。
  田玉麟淡然道:“太子殿下位高權重,恐怕田某幫不上你。
  我冷笑道:“若是你根本做不到。我又何必費這番口舌?”
  田玉麟皺了皺眉頭道:“太子殿下請吩咐。”
  “我要你告發西門伯言向燕興啟行賄之事!”
  田玉麟微微一怔,他苦笑道:“看來太子殿下果真誤會了。田氏賬簿之中記錄地多數是我們田家跟燕興啟之間的事情,和其他人並沒有太多的關係。我便是想幫你,也沒有確實的證據。”
  我盯住他的雙目道:“證據我可以給你。”
  田玉麟滿面迷惑道:“恕我直言,太子殿下此舉想要扳倒地並非燕興啟,而是西門氏。”
  “這件事你不必過問!”
  田玉麟道:“我和西門一族向來毫無瓜葛,何必去害他們,請恕玉麟愛莫能助。”他的身上果然有其父田循地血統,狡詐而不失冷靜。即便是面對我也能夠從容對答,不輕易為我所動。
  我抓住他內心最薄弱的環節,低聲道:“你和西門一族雖然沒有瓜葛。可是和燕興啟卻有深仇大恨。”
  田玉麟設有說話,他肯定不會想到我這句話的真正所指。
  “當初和你父親的事情,或許你並不清楚,你父親手中的藏寶圖一直都是假的,燕興啟用李代桃僵之計,早已將藏寶圖換走。你父親辛苦維護的那張地圖根本就是他精心繪製的贗品!”
  我地話宛如睛空霹靂,頓時將田玉麟擊打的目瞪口呆,他呆立半晌,方才用力搖了搖頭道:“不可能!”
  我冷笑道:“我有何必要要騙你?如果不是為了那張假的藏寶圖,你田氏一門也不會落到如此地地步!”
  田玉麟的呼吸聲變得粗重。他緊緊擔住雙拳,額頭處的青筋暴出,顯然憤怒到了極點。
  我轉身向門外走去,拉開房門,田玉麟在我身後喊道:“太子殿下放心,我會出面揭穿此事!”
  我的唇角浮現出一絲笑意,這件事由田玉麟出面最好不過。
  不想田玉麟又追問道:“太子殿下,瑤如現在……怎樣了?”
  我霍然轉過身去,雙目之中迸射出無可抑制的殺機。
  田玉麟嚇得情不自禁的顫抖了一下,右足向後撤了一步,方才道:“怎鄉……她……”他定然是以為瑤如已經死了。
  我冷冷道:“我不希望以後你再提起她地名字……”我頓了頓方道:“你不配!”
  客人大都已經離去,我和赫連戰來到萬花樓的後院飲茶,對我來說,這座花園十分的熟悉,當初曾經和慕容嫣嫣多次在這裏促膝長談,眼前景物依舊,可是慕容嫣嫣卻遠在漢國,已經許久沒有聯絡。
  赫連戰長歎了一口氣,放下茶盞道:“倘若東胡和秦國之間的戰事爆發,太子打算怎麼做?”
  我雖然和他的交情很深,可是這種問題實在有些難於回答,沉吟了一下方才道:“大康專秦國之間有聯盟。”
  赫連戰道:“晶後若是真地如外界所傳的那樣病重,秦國的未來局勢還很難說。”他的意思分明是說,如果晶後死了,兩國之間的關係必然會發生改變。我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可是介於赫連戰乃是東胡人,我無法在他的面前吐露內心的真正想法。
  我微笑道:“無論未來秦國的政權掌握在誰的手中,他首先考慮到的都會是和大康共同的利益。”
  赫連戰卻搖了搖頭道:“秦國的利益代表不了大康,如果我是你,我就會把握住這個千載難逢的良機,秦國和東胡開戰,後方必然空虛,太子趁機對秦國用兵,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我哈哈大笑了起來:“赫連兄的建議雖然不錯,可是我卻無法接受,一來。我們兩國才同盟在先,二來,東胡南下侵略的目地並不僅僅是秦國,而是整個中原,如果我不幫秦國。反而落井下石,就算我得到了秦國的土他。所面臨的也將是東胡的直接威脅。”
  赫連戰道:“只可惜完顏烈太這個昏君,看不透眼前的形勢,他不會輕易放棄南下地念頭,殊不知這樣會帶給百姓怎樣的苦難!”
  我淡然笑道:“為君者,並非每個人都以蒼生為已任,當權力和大業蒙蔽住他雙目地時候,他會忘記周圍的其他事情。”
  赫連戰點了點頭,他不無憂慮道:“我擔心這場戰爭一旦打響。東胡所面臨的不僅僅是秦國和大康,還要面臨一個更大的威脅……”
  我內心猛然震動了一下,我怎麼會將這麼重要的事情忘記?這些天我一直在關注秦國宮廷和邊界地動向,卻忽略了東胡最強勁敵人的存在。
  拓跋醇照不會無視這個機會,東胡南下出擊秦國的時候,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拓展疆土地良機。我若是和他聯手,趁此良機,我得大秦,他占東胡。對我們來說是件兩全其美的事情,我怎會一直沒在想到呢?
  赫連戰當然不會知道我在這瞬息之間,腦海中想到了什麼,他黯然道:“耶律赤眉這個奸佞小人,不奉勸國君首先將高麗人趕出國境。卻出了一個侵略他國的餿主意,豈不是讓東胡地境遇雪上加霜,若是東胡大軍南下作戰,高麗人趁機突入我方邊界,後果不堪設想。”
  我這才知道他所指的威脅卻是高麗,笑道:“高麗國小民弱,成不了太大的氣候。”
  赫連戰道:“話雖如此,腹背受敵的境況對東胡不妙啊。”
  我點了點頭道:“希望完顏烈太能夠懸崖勒馬,不要陷整個東胡的百姓于水火之中。”
  赫連戰跟著我一起點了點頭,又道:“完顏將軍還好嗎?”
  我笑了起享:“雲娜好得很,我們閒暇的時候經常提起你這個大恩人哩,赫連兄若是有空不妨到大康走一趟,我和雲娜一定好好地盡地主之誼,感謝你昔日相助的大恩。”
  赫連戰笑道:“你這麼說就是不把我當成朋友了,只要你們能夠過得幸福,我心中也就沒有任何遺憾了。”
  我知道他對雲娜曾經暗藏情愫,現在他得到了駱雲雁的感情,也算是上蒼對他的一個小小補償。
  身份和地位的變化,社我們之間發生了微妙地改變,當然更重要的是因為雙方現在所處的立場不同,很多事情我們都無法向對方剖白心跡,所以顯得生分了許多,又聊了幾句,我便起身向他告辭,臨走之前,赫連戰特地交待,他貨物被扣的事情,我幹萬不要過問,我愉快的答應了下來。
  田玉麟果然依照約定,向晶後舉報了西門伯言多次向燕興啟行賄的事實。
  我第二天去探視晶後的時候,晶後正在生氣,聽到我過來的消息,讓許公公將我引到她的面前,俏臉發白道:“胤空,我大秦對西門氏不薄,沒想到西門伯言竟然和燕興啟相互勾結,我豈能饒他!”
  她口中的這個他指得當然不是燕興啟。
  我微笑道:“母后息怒,西門伯言現在身在中山,你就算想治他恐怕也水必能夠。”
  晶後冷笑道:“未必能夠?他西門一簇雖然人在中山,可是大半產業都在我秦國的境內,我馬上就下今將他所有的產業都查封了!是凡和他西門家有關的人等,我將他們全部落獄問析!”
  我心中暗喜,表面上卻不露聲色道:“母后何須如此,西門一族,最全貴的財富並不是他們手中的金銀,而是手下的那批工匠,查封他們的產業當然可以,不過殺掉這些工匠好像不是什麼明智之舉。更何況,現在秦國和東胡的戰事一觸即發,若是沒有他們鑄造的精良武器,秦國的戰鬥力勢必會打上一個折扣。”
  晶後皺了皺秀眉道:“你說該怎鄉辦?”
  我趁機進言道:“向燕興啟行賄的只不過是西門伯言一個人,跟其他人未必有什麼關係,那幫工匠更是無辜,母后何不借此機會將西門氏收為已用。”
  晶後搖了搖頭道:“你說得容易,可是那幫工匠豈會輕易服我?”
  我笑道:“我們只需略施小計,這幫工匠定然會心甘精願的為我們所用。”
  晶後有些迷惑的抬起頭來。
  我低聲道:“我們可以歷數西門伯言的罪狀,查封西門氏的產業,讓這些工匠以為是西門伯言害了他們,然後扶植西門氏內部的人,讓西門氏的內部出現分裂。”
  晶後頻頻點頭,生動提出道:“西門伯棟好像是個不錯的人選。”
  我趁機順水推舟道:“此人和我也有些交情,據我所知他對大哥的做法早有微詞,況且他在西門氏的地位和影響僅次於西門伯言,的確很適合做這件事。”
  晶後才些疲憊的喘了一口氣道:“就這麼辦……”
  我慌忙為她倒了一杯水,歡手奉到她的面前:“母后這兩日感覺怎樣了?”
  晶後喘息了兩口,方才道:“我總是感覺說不出的疲憊,看來……我真的不行了……”
  我心中一酸險滲落下淚來,看了看身後,確信宮內已經沒有其他人在,方才握住晶後的柔荑,顫聲道:“母后,你不會有事的。
  晶後輕輕撫摸我的面龐,微笑道:“傻孩子……我有沒有事情,心中自然清楚的很……”她溫柔的偎入我的杯中,附在我的耳邊輕聲道:“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燕興啟,我若有什麼三長兩短,此人一定會鬧出一場驚天動地的風波。”
  次吻了吻她晶瑩的耳球道:“要不要趁著他今晚入官之時,將他除去?”
  晶後搖了搖頭道:“整個大秦皇族的眼睛都盯在他的身上,他如果出了什麼差錯,這幫皇親國戚和所謂的那些忠臣良將,定然會齊心謀反。”
  我歎了口氣道:“燕興啟就是看出母后不會輕易對他下手,才敢如此囂張。”
  晶後道:“三日之後,我準備去天壇求雨,你可願意陪我一同前去。”
  我點了點頭。
  此時許公公在門外通傳道:“啟稟太后娘娘,肅王燕興啟在宮外求見。”
  晶後冷笑道:“他來得倒是及時,你讓他在門外候著,半個時辰之後,方才許他進來。”晶後著實對他厭惡到了極點,不放過整治他的任何機會。
  我攙著晶後的柔荑來到帷幔之後,她在瑤床上坐下,低聲吩咐我將兩側的帷幔落下。
  燕興啟隨著許公公走入宮內,隔著帷幔,自然看不到晶後的樣貌。
  燕興啟恭敬道:“臣燕興啟叩見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晶後淡然道:“肅王千歲這麼急著見我,有什麼要緊事?”
  她沒有讓燕興啟起來,燕興啟只好跪在那裏,低聲道:“太后這段時間,都沒有前往朝中聽政,王公大臣紛紛猜測太后的鳳體是不是欠安,臣今日是特地前來問候。”
  晶後道:“肅王費心了,我之所以不去聽政,是因為皇上的年紀已經大了,很多事情也該讓他去獨自打理了,我的身體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你不要妄加猜測。”
  燕興啟嘿嘿笑了一聲道:“太后,並非是臣下妄自猜測,而是整個大秦到處都在傳播著太后病情的消息,臣開始也不相信,可是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臣可以向一人解釋,卻無法向大秦的所有百勝都說清楚。”
  晶後用力抓緊我的大手,顯然內心之中憤怒至極,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平靜下來。
  晶後道:“以你之見,我當如何做才能夠迅速的將謠言平息下去?”
  燕興啟道:“太后久居深宮,是不是該考慮適時的在公眾面前出現,讓大家看到太后鳳體無恙,想來那些謠言一定會不攻自破。”
  晶後冷笑道:“肅王考慮的果然周全。”
  燕興啟謙虛道:“為大秦殫精竭慮乃是臣地本分。”
  晶後的聲音陡然變得產厲起來:“好一句殫精竭慮。我且問你,有人向哀家舉報,當年西門伯言為了簽下秦國我器的和約,多次向你行賭?不知道可有此事?”
  燕興啟處變不驚,平靜道:“臣也聽說了這件事,西門伯言的確向我行過賄,臣也收過他的東西,不過那西門氏製作的我器本來就在天下最為精良。無論他行不行賄,秦國的我器合約一樣會與他們簽訂,當初我是經過皇兄的同意才簽下了西門家。收取賄賂只是我一時糊塗,至於那些賄賂我已經全部上繳國庫,臣並未有損害大秦利益她行為,太后如果不信,可以調出當年的記錄。”
  晶後不耐煩道:“算了。我懶得管你過去的那攤爛賬,你身為皇叔,理當懂得自律二字,不要盡被別人抓住把柄。我就算維護你,也不好向別人交持。”
  燕興啟連連稱是。
  晶後道:“你今日來恐怕不僅僅是為了探望我,還有什麼事情趕快說吧。”
  燕興啟道:“太后,我和諸位王公大臣們商童過,現在大秦正處於多事之秋。太后終日為國操勞,若是這樣下去,終有一日會被政務所累倒,我們決定……”
  晶後冷冷打斷他的話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就算你們不提出來,我也打算將秦國的政務放手交給皇上。以後便在這後官之中,安安心心的享我她清福。”
  燕興啟醞釀了半天的一番話,被晶後這麼一打斷,再也說不下去。他雖然不相信晶後會這麼容易便放棄手中的權力。可是一時間也說不出其他的理由。口中道:“太后明鑒!”
  晶後有些疲倦地歎了口氣道:“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就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持。”
  燕興啟只好告辭退下。
  晶後虛弱的靠在我的肩頭,喘息良久,方才說道:“無論怎樣,我都不可以放過這個逆賊,當初若不是他,元宗也不會死得那樣早。
  我心中暗自慚愧,說起來燕元宗的死跟我不無關係,這個私密我卻要永遠隱藏在心裏。
  我輕輕摟了摟晶後地香肩,她比前些日子又消減了許多,我低聲道:“母后打算對燕興啟下手了?”
  晶後點了點頭,聲音中流露出一絲無奈:“我真的很矛盾,殺掉他勢必會引起整個大秦皇族對我的敵對……”她用力握住我的大手道:“我害怕影響到你未來的大業啊!”
  我內心感動之極,緊緊擁住她的嬌軀,輕聲道:“母后放心,孩兒一定會完成你地這個心願。”
  我雖然許下承諾,可是對除掉燕興啟卻設有任何的頭緒。殺掉燕興啟,如何向那幫秦國的皇族交待,沒有充分的理由,勢必引起秦國貴族集團的分裂,晶後在世地時日已經不多,過早的出現內部分裂對我是沒有任何的好處的。
  馬車行至七孔橋,突然停了下來,唐昧和阿東問時道:“什麼人?”
  一個清越的聲音在前方響起:“曹睿!”
  我掀開車簾,卻見曹睿站在拱橋的最高處,雙手負在身後,靜靜凝望著空中的那朗明月,他仍然是那身看不出顏色的儒衫,夜風吹過,衣袂飄飄,確有幾分仙風道骨。
  來到秦都的短短幾日間,他竟然兩度主動前來見我,看來一定有事情找我,我對他也越來越好奇,他為何每次都能準確無誤的找到我?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我緩步來到曹睿的面前,微笑道:“曹先生是不是改變了初衷,打算告訴我輕顏和采雪的消息?”
  曹睿的雙目仍然凝視著空中的明月,也只有他對我表現出這樣的輕慢,勾不起我任何的憤怒。
  我也沈默了下去,順著他的目光望向明月,從明月中卻看不到任何的新奇之處。
  曹睿道:“你似乎已經陷入了困境。”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曹睿歎了口氣道:“或許當初我本不該送你那個字!”
  我低聲道:“曹先生既然能夠窺破天機,可否再為胤空指點迷津呢?”
  曹睿道:“我此次前來便是為了幫你一次。”
  我微笑道:“曹先生打算怎樣幫我?”
  曹睿道:“秦國的大街小巷都在傳言,說太后病重。不知是真是假?”
  在他她面首,我並不做任何的隱瞞,緩緩點了點頭道:“曹先生可有救人的良方?”
  曹睿低聲道:“如果讓你在大秦和太后之間選一個,你會選誰?”
  我微微一怔,萬萬沒有想到曹睿會問出這樣的話來。
  曹睿道:“你不必瞞我,心中想什麼便對我說什麼,否則休想我帶你做任何事。”
  我向曹睿深深一揖道:“求曹先生救太后一命!”大秦在我的心中雖然重要,可是晶後在我內心中的位置要比它重要千倍萬倍。更何況救活晶後,她就能繼續執掌大秦的政權,秦國的江山落在我地手中還不是早晚的事情。
  曹睿似乎窺破我的心機,意味深長道:“天下間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生死有命,太后的病情我愛莫能助!”
  聽到曹睿如此說話,我的內心中蒙上一層濃重的陰雲。徹底喪失了治癒晶後地希望。
  曹睿道:“不過,我卻可以幫助你解決目前的困境!”
  我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
  曹睿伸手指向空中道:“你看沒看到,月亮的周圍籠罩著一絲淡淡地陰雲。”
  我的目力高強,可是費了很大的努力。也沒能看到曹睿所指的什麼陰雲。
  曹睿道:“後日午後必有暴雨!”
  我心中半信半疑,要知道在此之前,秦國善觀天象的高手,早已斷言,近期仍然不會有任何地降雨。這曹睿就算是當初魔門的花逐月,他也沒有這樣呼風喚雨的本事。
  “你不相信?”曹睿看出我內心中的疑慮。
  我沒有說話。
  曹睿微笑道:“看在采雪的份上,我再送給你一個字!”他遞給我一個事先寫好的紙團,我展開那團紙,卻見上面清晰地寫著一個‘祭’字,我馬上聯想到晶後三日後祭天求雨的事情。這曹睿果然有未卜先知之能。晶後要祭天求雨之事,現在只有我和她兩人知道而已。曹睿又怎會想到?
  再看曹睿,他的臉上仍然掛著一絲莫測高深的微笑:“用情太深未嘗是一件好事!”
  我內心又是一震,難道他所指的是我和晶後之間她感情?不可能!他……怎會知道?我心中駭然。眼前的曹睿究竟是人是鬼?聯想起當初我在大漢之時,曹睿曾經送給我的那個‘情’宇,我越發認定,選曹睿一定知道了我和晶後之間的孽情,我越想越是害怕,這曹睿若是站在我的對立面,以他對我的瞭解,我豈不是處處受制?
  曹睿道:“這天下間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你稍稍注意一下周圍的流言,就會知道現在秦都之中濃流傳著什麼。”
  我冷笑道:“無非是燕興啟故意傳出晶後病重的消息。”
  曹睿搖了搖頭道:“不僅如此,你去街頭巷尾聽一聽便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低聲道:“曹先生今日送我的這個字究竟是什麼意思?”
  曹睿笑了起來,他甩手指了指霜華滿天的夜空:“秦國之所以多次求雨不得,乃是因為欠缺誠意,何以會感動上蒼?”
  他剛剛說後日午後必有暴雨,現在又說欠缺誠意,犯竟是什麼意思?我心中忽然一動,對上蒼誠意的最好表示便是祭品,難道他是說秦國的祭品不對?可他為何要點出這件事情呢?我忍然想到燕興啟,心中一件狂喜,如果一切果然如曹睿所說,暴雨如期而至,晶後便有了一個殺掉燕興啟的充分理由,以燕興啟為祭品祭天,解決秦國百勝的疾苦,這件事決沒有任何人能夠反對。
  曹睿低聲進:“曹某言盡於此,何去何從,你自行掂量。”他轉身便向遠方走去。
  我在他身後大聲喊道:“曹先生!有沒有方法救她!”
  曹睿的身形停頓了一下,緩緩搖了搖頭,長歎道:“自古多情空餘恨……何必……何必……”
  我帶著唐味阿東兩人並沒有直接返回楓林閣,而是來到城東三鳳橋的夜市內吃飯,一來為了填飽肚子,二來是聽從曹睿的奉勸,聽聽街頭巷尾的傳言。
  我們三人選了一個人聲鼎沸的夜市,點了幾味小菜,要了一壇美酒,走出宮牆外的生活方才顯得格外的真實。
  我喝了一碗酒故意歎道:“這鬼天氣,不知何時才能夠下雨!”
  我的話果然引起了鄰座一人的共鳴,那人一身書生打粉,看來也喝得有了三分醉意,嘴中嘀嘀咕咕道:“朝廷不幸,後宮穢亂,這是遭天譴啊…”他的同伴顯然比他要清醒的多,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劉兄,你喝多了……”
  那人笑道:“我哪里喝多了?這裏何人不知何人不曉,大秦之所以淪落到今日的境地是什麼緣故?”
  周圍人同聲歎了一口氣紛紛搖頭。
  他的同伴道:“劉無,我們只不過是一介書生,國家的政事還是少說為妙!”
  我故意道:“這位兄台此言差矣,我們雖然是一介書生,也是大秦的子民,有道是國家興亡匹夫布責,大秦的利益和我們休戚相關,我們自然要關心。
  那劉姓的書生顯然被我的話語打動,重重點了點頭道:“這位兄合說得極是,我們身為大秦子民自然要為國家的命運擔憂。”
  我故意道:“這位兄台所謂的天譴究竟指的是什麼?”
  劉姓書生哈哈笑道:“聽你的口音是秦都人,怎麼連這件事都不知道?”
  我歎了口氣道:“在下終日苦讀,雙耳不聞窗外事,所以才不知道。”
  他的那位同伴又拉了拉他的手臂道:“劉兄,你喝醉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劉姓書生大聲道:“怕什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她做得我便說不得嗚?”他目光轉向我道:“這位兄台有所不知,大秦之所以落到如此境地,皆是因為宮中的那個女人所害!”
  我內心巨震,他口中的女人自然指的是晶後無疑,我強行按捺住內心的怒氣,微笑道:“願聞其詳!”
  劉姓書生道:“這女人不但把持了大秦的朝政,面且和她的義子有亂倫之嫌,她的作為觸怒了上蒼,這才是大秦災害不斷的真正原因!”
  聽到這裏我再也無法按捺住內心的憤怒,大吼道:“匹夫敢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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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破釜

  話音未落,我一拳已經重重的擊落在那劉姓書生的胸口,劉姓書生被我打得狂噴鮮血,倒飛了出去,重重的摔落在三丈開外的木桌之上,將木桌壓得四分五裂,桌上杯碗盤碟的碎片散落了一地。
  打出這一拳的時候,我心中已經開始有些後悔,對方只不過是一個熱血書生,我豈可對他下如此重手,雖然竭力收回力量,可是仍有五分功力打擊在他的身體之上。饒是如此,那書生也已經承受不住,軟泥一樣躺在地上,四肢不斷抽搐,眼看就要送命了。
  眾人看到眼前的情形,嚇得一個個站起身來。有些人駭然叫道:“殺人了……”,膽小的已經癱倒在了地上。
  唐昧和阿東兩個慌忙護在我的兩旁,準備保護我離去。
  我本來想及時離去,可是眼前卻出現了一個少女的倩影,卻見一名身穿白色長袍的少女來到那劉姓書生的面前,伸手摸了模他的脈門,輕聲道:“不妨事,他只是一時閉氣過去,並沒有死。”這少女竟然是我在燕國遇到的玄櫻,她應該是瑤琳仙閣的傳人,沒想到離開燕國之後,來到了這裏。
  玄櫻向那書生口中塞了一粒紅色的藥丸,不消片刻,那劉姓書生果然醒了過來,他手捂胸口表情異常痛苦。看到我仍然站在他的面前,目光中流露出驚恐之色:“你……還想做什麼?”
  玄櫻歎了口氣道:“你的肋骨斷了兩根,還不趕快離去,難道真的要留在這裏等死嗎?”
  那幾名書生看到眼前的情形,心中已經寒了幾分,再加上那劉姓書生剛才信口雌黃在先,若是被官府抓住。定然討不到好處,憤然向我瞪了兩眼,扶著劉姓書生匆匆離去。
  玄櫻這才向我望來,輕聲道:“公子何必與這幫儒生一般見識!”
  我心中暗自慚愧,低聲道:“多謝玄櫻姑娘出手相助。”
  玄櫻淡然道:“佛門以慈悲為懷,這是我該做的事情。”
  唐昧一旁提醒道:“公子,我們還是儘快離開這裏,以免多生事端。”
  我點了點頭,向玄櫻道:“玄櫻姑娘住在哪里?不如我送你過去?”
  我本來以為玄櫻會拒絕。沒想到她居然點了點頭道:“我住在伽藍山頂的慕雲齋。”
  對慕雲齋我並不陌生,當初我就是在那裏結識了秋月寒,只是玄櫻住在那裏卻頗為奇怪,秋月寒乃是魔門高手,而玄櫻卻是瑤琳仙閣的傳人,她何以會選擇那裏做為棲身之地呢。
  踩著胭脂湖底細軟的土地。我和玄櫻向伽藍山的方向緩緩而行,唐昧和阿東遠遠跟在身後。
  我喟然歎道:“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我真的很難相信這裏便是昔日波濤浩渺的胭脂湖。”
  玄櫻道:“滄海桑田,只不過是在彈指之間,公子所看到的一切未必是真實的。”
  我微笑道:“佛門玄理,博大精深,遠非胤空這個俗人能夠理解。”
  玄櫻道:“公子殺意太重,每到一處總會帶來血腥。”
  我笑道:“玄櫻師傅對我好像沒有什麼好感?”
  玄櫻淡然笑道:“佛祖面前眾生平等,玄櫻雖然遠沒有達到那樣的境界,可是在我的眼中公子和其他人並沒有什麼分別。”
  玄櫻的身上充滿了神秘。她雖然沒有出眾的姿容,可是這種神秘的氣質卻引起了我強烈的好奇心。
  我忽然想起玄櫻在醫術方面頗有造詣,或許她能夠救治晶後也未必可知,低聲道:“玄櫻師傅,胤空有一事相求。”
  玄櫻道:“我知道你想求我什麼事情,實不相瞞,我之前見過太后,她的病,額沒有能力治好……”
  我心中一陣黯然,剛才曹睿這樣說,現在玄櫻也是如此說。看來晶後真的已經無藥可醫。
  玄櫻覺察到我低落的情緒,輕聲道:“生死有命,公子又何必太過在意?”
  我點了點頭,心中清楚自己絕對做不到她口中的境界。
  我們不覺都沈默了下去,一直走到伽藍山腳下,我方才開口道:“你身上的傷好了沒有?”
  玄櫻點了點頭。
  我低聲道:“冷孤萱也已經來到了秦都,你凡是要小心一些。”
  玄櫻道:“有件事我必須提醒公子,繆氏寶藏事關天下民生的安危,公子千萬不要讓它落在冷孤萱之手。”
  我歎了口氣道:“我對繆氏寶藏早已失去了興趣,以後也不會去費心找尋它。”
  玄櫻明如秋水的美眸盯住我道:“公子若是真的能夠這樣,倒是蒼生之福。”她抬頭看了看山頂的廟宇,輕聲道:“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她既然這樣說,我也不好堅持送她,停下腳步向她告辭。
  目送玄櫻的倩影消失在山林之中,我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今晚接連遇到了曹睿和玄櫻這兩位神秘的高人,我這才清楚已經有人在刻意散播我和晶後之間的私情,這件事八成是燕興啟所為,一種強烈的危機感佔據了我的內心,燕興啟難道是想借著這件事來打擊晶後?形勢緊迫,我和晶後若是不及時做出反應,恐怕會被這個卑鄙小人所害。
  唐昧身後低聲道:“公子,我們回去吧!”
  我忽然轉過身去,盯住唐昧道:“今日劉姓書生說得那件事你們聽沒聽過?”
  唐昧和阿東的臉上同時浮現出一絲愧疚的神情,我這才明白,其實自己身邊的人都聽說了我和晶後有私情的事情,唯有我自己蒙在鼓裏罷了。
  心中不由得憤怒起來,狠狠瞪了他們兩人一眼,怒道:“以後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首先要向我稟報!”說完,我看都不看兩人,翻身上馬,率先向楓林閣的方向馳去。
  冷靜下來之後,仔細想想,自己對唐昧和阿東發火的確沒有任何的理由,這件事無論是誰都難以啟齒,我和晶後之間的孽情是事實。燕興啟並沒有任何的證據,他只不過是惡意散佈謠言,破壞晶後在秦國百姓心中的形象,沒想到誤打誤撞居然真的被她說中。
  唐昧默然來到我的身邊,低聲道:“公子……”
  我點了點頭,指向身邊的石登:“你坐下。我有件事想讓你去做!”
  唐昧在我的身邊坐下。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唐昧,我想讓你馬上回康都一趟!”
  唐昧顯然吃了一驚,還以為我仍然為剛才的事情生氣,顫聲道:“公子,唐昧知道不該隱瞞你,還望公子不要怪罪。”
  我笑道:“我並沒有怪你什麼,這次讓你返回康都,是為了幫我做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
  唐昧神情凝重道:“公子請吩咐。”
  我低聲道:“太后的病情不容樂觀,東胡屯兵北疆,一旦秦宮生變。東胡的大軍便會揮師南下。”
  唐昧倒吸了一口冷氣。壓低聲音道:“公子,既然如此,我們為何不趁著現在,一切都未激化之時,及早抽身?”
  我搖了搖頭道:“現在還不是離去的時候。我讓你回去是想讓你去通知陳先生和許相國,做好一切的準備。”
  我向唐昧靠近了一些,低聲道:“我已經寫好了一封給拓拔醇照的親筆書函,你先將這封信給陳先生他們過目,爭求他們的意見之後,即刻送往北胡。”
  唐昧鄭重道:“公子放心,唐昧一定不負所托。”
  我點了點頭,遙望空中的明月,月光皎潔,我仍然沒能看到任何的陰雲,若有所思道:“夜深了,你回去歇息吧!”
  我獨自來到房中,剛剛掩上房門,便聽到一聲幽然的歎息,幽幽點燃燭火,俏臉在燭光下忽明忽暗,更顯得其中有無限的幽怨。
  我微笑道:“我剛才還在擔心今夜孤枕難眠,沒想到早有美人在房內等待。”
  幽幽淺笑道:“讓你龍胤空動心的美人實在是太多了一些。”
  我聽出她話中的鉉外之音,微微一笑,來到她身邊坐下,摟住她的纖腰道:“今晚是不是準備留下來陪我?”
  又有看了看我道:“你果然不是凡人,心中裝著這麼多的事情,表面上仍然一幅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笑道:“本來我的心情的確壓抑得很,可是看到你之後,馬上就好多了。”
  幽幽向我拋了一個媚眼,輕聲道:“我在你心中當真有如此重要?”
  “那是當然!”我信誓旦旦道。
  幽幽低聲道:“我雖然明知道你在騙我,可是心中也高興得很呢。”她向我懷裏偎緊了幾分,悄聲道:“知不知道我今晚為何而來?”
  我並未開口,可是心中卻明白,十有八九她又是奉了冷孤萱的命令而來,暗自感歎,卻不知幽幽何時才能真正擺脫冷孤萱的羈絆?
  我打了一個哈欠道:“我有些困了,不如我們到床上去說。”
  幽幽俏臉緋紅,輕輕咬了咬下唇,我們同枕共眠並不是頭一次,不過卻始終沒有過任何越禮的行為,這對我來說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我和幽幽和衣而眠,幽幽躺在我的懷中,輕聲道:“你為何挑唆我師傅去殺燕興啟?”
  我冷笑道:“並非是我讓他去殺燕興啟,你師傅心胸向來狹隘,燕興啟在藏寶圖的事情上將她騙到如此地步,她焉能咽下這口氣?”
  幽幽既然這樣問,顯然冷孤萱已經找過燕興啟,卻不知結果如何?
  幽幽道:“師傅知道燕興啟騙她的事情後,表現的頗為震怒,她帶我去找燕興啟理論,可是……”
  我心中好奇心頓起,低聲道:“怎麼?”
  幽幽道:“我本以為,以我師傅向來的性情,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殺掉燕興啟,可是燕興啟竟然不做任何的準備,獨自和我師傅相見,兩人密談之後,師傅神情暗淡的離開,再也不提殺燕興啟的事情。”
  我本來就知道燕興啟沒有那麼容易對付,現在看來,他早已對一切的後果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他之所以有這樣的膽魄,想來已經抓住了冷孤萱的弱點所在。
  幽幽道:“我還從來沒有見到師傅這個樣子,燕興啟究竟對她說了什麼?”
  我微笑道:“這件事或許只有他們兩個知道。”心中卻暗自想到:“難道燕興啟也知道冷孤萱昔日和花逐月之間的那段孽情?以此做為要脅,讓冷孤萱不得不放棄殺他的念頭?”
  我低聲道:“你師傅現在在何處?”
  幽幽道:“我不清楚,離開肅王府之後,她便獨自離去,我想來想去,生恐她和燕興啟聯手對付你,所以才過來提醒你。”
  我在她俏臉上吻了一記,輕聲道:“你果然關心我。”
  幽幽道:“世上像你這麼厚臉皮的人恐怕只有一個,若是你出了什麼事情,豈不是少了很多的情趣。”
  我笑道:“其實只要你願意,完全還會多出一個。”
  幽幽不解的看了看我,在我胸前重重擂了一拳,嬌聲道:“你果然夠無恥,以後再有這種卑鄙的想法,休想我再來找你。”我知道她雖然表面上嬌媚誘惑,風情無限,可是心中卻是矜持,對她自然不好有什麼過分的舉動。低聲道:“你不用擔心,我會等到你主動。”
  幽幽連粉頸都紅了起來,輕聲啐道:“你休要胡說八道。”
  我摟住她的嬌軀,暖玉溫香抱在懷中,的確是對我意志的一種考驗。我深情道:“你為冷孤萱已經做了很多的事情,該還的情意,已經過了,為何還要留在她的身邊?”
  幽幽沈默了下去,美目之中似有晶瑩的淚光:“我若是離開了師傅,她的身邊便再也沒有一個親人,她豈不是更加孤單……”
  翌日清晨,我早早的前往鳳陽宮去拜見晶後,朝陽早已從天際露了出來,整個大地被染得紅彤彤一片,絲毫沒有下雨的跡象,我對曹睿的話向來深信不疑,他既然說明日午後有雨,想必一定會落雨。
  當我將明日午後會落雨的消息告訴晶後之後,她的俏臉之上充滿了疑惑:“胤空,我已經求教了多位天象高手,她們都說近期不會落雨。”
  我充滿信心道:“曹睿乃是世外高人,他的話應該沒錯。”
  晶後道:“希望能夠如他所說,秦國的旱情就可以緩解了。”
  我壓低聲道:“母后,胤空有一個想法,借著這次落雨之機,我們何不將燕興啟除去?”
  晶後微微一怔,想了想方才道:“你想用什麼理由?”
  “歷數燕興啟的罪狀,將秦國旱災的事情全部推到他的頭上,在明日正午將他殺掉,按照曹先生所說,午後便有大雨,這場及時雨定然可以掩蓋我們殺掉他的動機,無論是秦國皇族還是百姓都說不出什麼話來。”
  晶後有些猶豫道:“殺掉燕興啟並非難事,可是這場雨若是不能及時降臨,我們豈不是將自己陷於被動之中?”
  我咬了咬下唇,低聲道:“母后,燕興啟不可再留!”
  晶後嬌軀一震,覺察到我話語中的含義:“胤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歎了口氣道:“燕興啟現在在四處散播我們母子的謠言,說我們之間有私情。”
  晶後表現得出奇的鎮靜。她點了點頭道:“她果然不擇手段!”
  我憤然道:“如果我們不殺他,他極有可能在這件事上大做文章。”
  晶後伸手握住我的臂膀。輕聲道:“你知不知道,選擇在祭天之時殺掉燕興啟,等於將我們的前途和命運寄託在這場大雨上?”
  我點了點頭道:“母后,看來我們必須要冒這一次險!”
  晶後溫婉笑道:“你今天為我起草好燕興啟的罪狀,明日祭天之時我會詔告天下,讓所有人都知道,大秦的災禍全都是燕興啟帶來的。”
  我又將準備和北胡聯盟,讓北胡從東胡後方攻擊的計畫告訴晶後。
  晶後道:“這件事對北胡方面有百利而無一害,拓拔醇照應該會答應。”她歎了口氣道:“東胡恐怕很快就會挑起戰爭。”
  我安慰道:“母后不必擔心,大康的援軍不日就可到達。”
  晶後輕聲道:“如果一切順利,你和拓拔醇照會成為天下間實力最為雄厚的兩個。”
  走出鳳陽宮,我來到藥房,向慧喬訊問晶後的病情。
  慧喬黯然搖了搖頭,從錦盒中拿出一方絲帕,上面滿是血跡:“太后這兩日吐了不少血,她生恐別人知道,將這些絲帕藏了起來,許公公發現後,偷了一條出來給我。”
  我心中一酸,眼眶頓時濕潤了:“慧喬,你還有沒有辦法?”
  慧喬歎了口氣道:“我只能儘量減少她的痛苦,至於能在這世上逗留多少時日,恐怕要看天意了。”
  她為我倒了一杯茶水,送到我的手中,關切道:“秦國表面上看起來仍然平靜,可是朝廷內部暗潮湧動,如果太后不幸病故。這裏對你來說便是一個最危險的所在,你應該考慮一下,何時離開了。”
  我拉住慧喬的纖手,抱住她的嬌軀,面孔埋在她豐盈的胸膛上,低聲道:“我已經讓唐昧返回大康,讓許相國他們儘快和北胡方面達成共識,一旦東胡發起戰爭,北胡就會從他的後方進攻。”
  慧喬輕聲道:“你在等待這場戰爭?”
  我點了點頭道:“只有這場戰爭爆發,我才有充分的理由向秦國派兵,在不知不覺中掌控秦國的土地。”
  慧喬道:“這場戰爭不知又會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她心地善良,首先想到的便是百姓的命運。
  我吻了吻她的俏臉道:“相讓百姓真正過上安定的生活,唯一的方法就是儘快結束這個四分五裂的亂世。”
  慧喬美目含淚輕輕點了點頭,保住我的身軀道:“答應我,一定要儘量減少殺戮和流血。”
  “我答應你!”
  我雖然答應了慧喬,可是我心中卻清楚,自己根本無法做到,統一天下的每一個過程都需要流血,登上權力顛峰的階梯本身就是敵人的屍骨構成的,而馬上我就要殺掉我的對手燕興啟。
  趁著難得的空餘,我在阿東的陪伴下,來到城外白晷墓前,恭恭敬敬的跪拜上香。想起白晷昔日威風凜凜的氣度,心中不禁悵然若失,人生變幻莫測,轉眼之間這熟悉的面孔已經化為塵煙,晶後的時日已經不多,而我卻要在爭權奪利的道路上繼續走下去。
  白晷的衣冠塚被晶後毀去之後,方才遷移至此。因為平時少有人打理,墳塚之上,長滿了萋萋荒草,我和阿東兩人將墳上的荒草除淨,這才離開,途徑前方樹林的時候,我忽然聽到一陣悲切的哭聲,這女子的聲音對我來說竟有幾分熟悉。
  我心中好奇之心頓起,循聲向樹林中走去,夕陽之下,一個女子窈窕的身影出現在前方,她布衣荊釵,卻掩飾不住曼妙的身姿。她的懷中抱有一個嬰兒,樹林中幽然傳來一聲雀鳥的鳴叫,將那嬰兒吵醒,嬰兒大聲啼哭起來。
  那女子似乎覺察到我的出現,猛然回過頭來。
  我們目光相遇,頓時呆在那裏,我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的這位女子竟然是曲諾!連越明明告訴我。她母子二人在鐵赤誠。誰想到竟會在秦都出現。
  我內心中的激動難以形容,曲諾懷中的定然是我的骨肉。
  曲諾顯然也認出了我,她的表情微顯慌亂,想要逃走,腳下卻被山藤絆倒,嬌呼一聲向地上到了下去,我慌忙沖了上去,張臂將她母子二人抱入懷中。
  曲諾站穩身形,推開我的手臂,剛才仍然哭泣的孩子,卻突然停住了哭聲,向我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這孩子的眉眼,像極了我,一股暖流湧入我的心中,我恨不能立刻將兒子抱入自己的懷中,好好的親一親他的小臉,可是想起曲諾並不知道我當初李代桃僵,奪去她處子之身的事情,只好強行按萘住心中的衝動。
  “曲姑娘,我一直都在擔心你!”
  曲諾冷冷看了看我,抱起孩兒想要離去。不想那孩子伸出小手向我咿咿呀呀的叫了起來,目光之中充滿了渴望。
  “這孩子好生可愛!”眼看著自己的親生骨肉近在咫尺,卻無法親近,我的聲音都變得乾澀了起來。
  “讓我抱一抱!”我伸出手去。
  曲諾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將孩子交到了我的懷中。
  莫大的幸福讓我感到一陣眩暈。這是我的兒子,血濃於水。他一定感覺到了我,胖乎乎的小手緊緊抓住我的衣襟,天真無邪的臉上掛著可愛的笑容。
  我的目光落在墳前的墓碑上,上面刻著沈池的名字,一種莫名的嫉妒宛如毒蛇般噬咬著我的內心。曲諾不顧安危,來到大秦竟然是為了祭拜沈池!她的內心中仍然沒有將他忘記。
  曲諾伸手將兒子從我的手中要回,兒子仍然抓住我的衣襟不願放手,曲諾試圖掰開他的小手,兒子大聲啼哭起來,他捨不得我。
  我近乎哀求道:“曲姑娘,這孩子看來和我有緣,你讓我多抱他一會兒吧。”
  或許是看到兒子哭得太過可憐,曲諾終於沒有繼續堅持下去。
  我抱著兒子在一旁的岩石上坐下,輕聲道:“曲姑娘,這秦都對你來說實在太過危險,你又何必身涉險境?”
  曲諾歎了一口氣:“我原本就沒打算繼續留在這個世上……”
  我心中一驚,沒想到曲諾竟然產生了輕生的念頭。
  曲諾深情的看了看孩兒,黯然道:“若不是為了這個孩子,我早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低聲道:“當初你在綠海原失蹤,我派人四處搜尋你們母子的消息,直到前兩個月,我方才從連越口中得知,你們已經從冷孤萱的手中逃了出來,暫時居住在鐵赤誠,本想等這幾件事情忙完以後就去接你們,可是沒想到會在秦都遇到你們。”
  曲諾道:“我是個不祥的女人,你又何必費心找我?”
  我歉然道:“你們母子被擄全都是因為我的緣故。”我忽然想起,冷孤萱劫持曲諾這麼久,她會不會猜到我才是這孩子的親生父親?
  可是看曲諾的表情,好像並不知道這件事。
  我勸慰道:“曲姑娘,秦都絕非你能夠逗留的地方,不如這樣,我暫時找個地方讓你們母子安頓下來,等過幾天,我辦完事情以後,再護送你們母子前往大康如何?”
  曲諾的眼圈卻紅了起來。
  我猜到她這次前來秦都並不僅僅是為了祭拜沈池,追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曲諾道:“我娘死了,爹爹又病了……可……可……卻不能夠去看他們……”
  我這才知道她為何要冒險來到秦都。
  曲諾抽抽噎噎道:“我托人幫忙打聽了一下爹爹的消息,沒想到傳來的竟是娘親的死訊……”
  我輕聲勸慰道:“你放心,我一定想方設法安排你們父女相見,不過在此之前你不可以在秦都露面。”
  經過反復考慮,我決定將曲諾母子暫時安頓在慕雲齋,那裏遠離塵世喧囂,自然可以躲過眾人的耳目,再說玄櫻武功莫測高深,和我的交情雖然不深,可是這件小事她一定不會駁我的面子。
  為了曲諾,我當晚便來到曲府拜會,大秦奉常曲靖顯然沒有想到我會來到他的府邸,慌忙贏了出來,他顯然衰老了許多,女兒、妻子先後離他而去,這一連串的打擊,讓他變得心灰意冷。
  “曲靖不知太子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太子恕罪!”曲靖向我深深一躬。他是我實質上的岳父,我慌忙攙住他的雙臂道:“曲奉常何須如此客氣,我這次前來是專程來探望你的。”
  曲靖的雙目之中充滿了迷惑,他顯然想不出我來拜會他的理由,我和他只是數面之緣,並沒有什麼太深的交情。
  出於禮貌,曲靖還是恭敬的將我請入花廳,讓傭人奉上香茗。
  我故意歎了一口氣道:“聽說曲夫人過世了?”
  曲靖點了點頭,黯然道:“已經是兩個月之前的事情了,身後事我也已經料理完畢,多謝太子費心了。”
  我低聲道:“曲奉常現在還有什麼親人?”
  我這句話恰恰擊中了曲靖內心最為脆弱的部分,他的雙目頓時濕潤了,用力咬了咬下唇,方才道:“這世上……曲某再也沒有親人了……”
  我從袖口中拿出曲諾交給我做為信物的玉鐲,慢慢放在桌上,曲靖的目光落在玉鐲之上,他的面孔之上寫滿了驚駭莫名的表情,顫抖著雙手拿起那玉鐲,顫聲道:“這玉鐲……你……你從何處得來?”他情急之間連太子也不稱呼了。
  我平靜道:“這玉鐲當然是它的主人親手交給我的!”
  曲靖險些沒有暈了過去,他拼命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諾兒……已經死了……她已經為大王殉葬了……”兩行混濁的淚水順著他縱橫交錯的皺紋流下,顯然他的內心激動到了極點。
  我低聲道:“我今夜來此便是為了告訴曲奉常這件事,卻不知曲奉常願意相信我嗎?”
  曲靖連連點頭,對他來說,沒有比女兒仍然活在世上的消息更為喜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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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冊

第一百七十七章 祭天

  曲靖低聲道:“太子是說……諾兒仍然活在這個世上?”
  我點了點頭,低聲道:“不但她還好好的活著,而且你在這世上又多了一個親人。”
  “親人?”曲靖宛如墜入雲裏霧裏,他哪里能夠想到自己多了一個外孫。
  我微笑道:“曲諾已經生下了一個兒子,現在已經快一歲了。”
  “這孩子……”
  “這孩子應該是曲諾婚禮當日懷上的。”我委婉的解釋說。
  曲靖的臉上浮現出會心的笑容,可隨即臉上的笑容卻被恐懼所取代,要知道曲諾未死,乃是欺君之罪,按秦律當株連九族,滿門抄斬。
  他低聲歎道:“我可憐的諾兒……”
  “曲奉常想不想見她?”
  曲靖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
  我低聲道:“曲諾母子現今就在秦都之中。”
  “什麼?”曲靖大吃一驚,他顫聲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讓太后知道諾兒仍然活在這世上,後果不堪設想。”
  我淡然笑道:“曲奉常難道害怕被令愛連累嗎?”
  曲靖用力搖了搖頭道:“我怎會害怕被她連累,我這一生做得最錯的事情,莫過於屈從太后的壓力,讓諾兒嫁入深宮之中,是我一手將她推入火坑,現在我知道她仍然活在這個世上,心中已經開心到了極點。就算讓我立刻死去,我也心甘情願。”他這句話說得情真意切,決無半分的虛假。我想起今日見到兒子的情形,相信曲靖對女兒和對我兒子抱有同樣的感情。
  曲靖道:“勞煩太子殿下為我給她帶一句話,讓她走得越遠越好,永遠都不要回到秦都來。”
  我歎了口氣道:“曲姑娘雖然活著,可是她的芳心早已死了……”
  曲靖默然不語,他應該知道我這句話的真正含義,當初曲諾對沈池芳心暗許的事情他一清二楚。
  “只有曲大人才能夠給她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
  曲靖苦笑道:“只可惜,我父女二人再也無緣生活在一起了。”
  我深有同感道:“親人近在咫尺卻無法相聚,是一種怎樣的悲哀。”
  曲靖點了點頭,他卻不知道我這句話是說自己的。
  我們同時沈默了下去,過了許久,曲靖方才道:“明日我主持祭天之後,太子帶我去見他們。”
  我點了點頭。忽然道:“有件事我一直埋藏在心裏,當年和曲諾洞房的並非是燕元宗!”
  “什麼?”曲靖被我突然冒出來的這句話徹底驚呆了。
  我低聲道:“曲諾嫁入皇宮之時燕元宗已經死去,太后為了防止宮廷發生變亂,方才讓人假扮燕元宗,繼續舉行這場婚典。”
  曲靖顫聲道:“那……假扮燕元宗的人究竟是誰?”他心中隱然猜到了什麼,只是不敢證實。
  我凝視著曲靖的雙目,緩慢說道:“我!”
  這個字宛如千鈞重錘般擊落在曲靖的心口,他整個人幾乎要癱軟了下去。費了好大力氣方才道:“你……是說……諾兒的兒子,是……你的骨肉!”
  我重重點了點頭,我之所以 告訴曲靖實情,不僅僅是為了幫助他父女重逢,更重要的是,我要將他拉入我的陣營,明日的祭天儀式由曲靖主持。我要讓他成為我堅實的後盾。
  曲靖的目光複雜之至,他強忍心中憤怒道:“你……好卑鄙……”
  我歉然道:“有些事情並非是我所能夠掌控,我對曲諾也並不是毫無感情,否則我又何必費盡千辛萬苦將她從黃陵中救出?”
  曲靖歎了口氣道:“冤孽,冤孽!”他從剛才的紛亂中漸漸鎮靜了下來。低聲道:“這件事諾兒究竟知不知道?”
  我搖了搖頭,黯然道:“我害怕她無法接受這個現實,始終不敢將實情吐露給她。”
  曲靖盯住我的雙目道:“你害了諾兒一生!”
  我真摯道:“曲伯父放心,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彌補對曲諾的傷害。”我將他的稱呼改為了伯父,巧妙的暗示我們之間現實存在的關係。
  曲靖又歎了口氣,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現實。
  我懇求道:“曲伯父,諾兒母子的事情,還情你幫我,只要諾兒能夠接受我,讓我做任何事情,我都甘心情願。”
  曲靖有些疲憊的閉上了雙目:“夜深了,太子殿下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我並不是第一次參加這種隆重的祭天儀式,可是這樣壓抑肅穆的氣氛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每位列席的王宮貴胄全都陰沈著面孔,希望在他們的眼中一點點的消失,秦國的現狀讓他們對前途和命運已經失去了信心。
  晶後的鳳輦準時抵達了天壇,我這次以貴賓的身份出席,陪同晶後祭天的有秦皇燕元立和肅王燕興啟。
  晶後在許公公的攙扶下走在隊伍的最前,燕元立跟在他的身後,然後才是我和燕興啟,最後的是秦國的皇族重臣,從隊伍的排列上就可以看出晶後在秦國的至高無上的權威。
  眾人井然有序的走入天壇,大秦奉常曲靖在祭天壇的入口處等待,整個祭天儀式將在他的主持下進行。
  祭天儀式等級分明,下級官員只能在天壇廣場之上恭候,祭天壇共分九層,越是向上級別越是尊貴。
  有資格進入最上方祭壇的只有晶後、燕元立。
  我和燕興啟在八層祭壇。
  燕興啟顯然沒有預料到今日會發生什麼,微笑道:“太子殿下在秦都已經呆了不少時日,為何不考慮離開?”
  我笑道:“康秦之間的盟約仍然未簽,我怎能放心的離開?”
  燕興啟抬頭看了看豔陽告照的天空,故意歎了一口氣道:“這樣的天氣。如何會有雨落下來?太后的一番誠意只怕會化為泡影。”
  “大哥好像對未來並不樂觀!”
  燕興啟道:“並不是我對未來不樂觀,而是現實讓我無法樂觀起來。”
  我微笑道:“精誠所致金石為開,我相信大雨馬上就要到來了。”
  燕興啟的唇角浮現出一絲不懈的笑意,豔陽高照。萬里無雲,傻子也能看出沒有任何落雨的跡象。
  “太子殿下,最近秦都充滿了流言蜚語,不知道你可由所聞?”
  燕興啟故意在觸怒我。
  我佯裝不知的搖了搖頭。
  燕興啟歎了一口氣道:“我原本不想說,可是如果不說又怕這件事傳得不可收拾。”他向我湊近了一些,低聲耳語道:“諸位王公大臣對你自由出入後宮頗有微辭,太子殿下是不是應當收斂一下。”
  我冷笑道:“大哥休要聽那些小人中傷,我和母后之間清清白白,誰愛說什麼由得他去吧!”
  燕興啟故意搖了搖頭。還要說些什麼,卻見一名御前侍衛,慌慌張張的沖了上來。
  燕興啟怒道:“混帳東西,這裏是什麼地方,你居然亂闖,不想活命了嗎?”
  那名御前侍衛慌忙跪倒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道:“啟稟肅王千歲……大事不好了,東胡今日淩晨向我邊境發動了攻擊。戰事已經爆發了。”
  我心中一陣狂喜,東胡的這場戰爭來得真是時候,有效的將所有人的注意力轉移到戰場上去。
  燕興啟臉色也是微微一變,擺了擺手道:“祭天之事非同小可,任何事情不得打擾,等祭天結束以後我會告訴陛下,你先退下去吧!”
  那侍衛只好退了下去。
  此時聽到曲靖通傳,我和燕興啟架著裝滿五穀的銅鼎進入祭壇。
  晶後跪在祭壇正中,美目緊閉。默默祈禱著什麼。
  在曲靖的指引下,我和燕興啟跪在相應的位置,晶後輕聲道:“許公公,你將祭天賦交給曲奉常!”
  許公公將我事先起草好的祭天賦交道曲靖的手中。
  雖然事先我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此刻也不禁有些緊張,今日對我和晶後來說無異於一場賭博,拿下燕興啟不難,可是這場暴雨若不能如期而至,我們將面臨前所未有的壓力。
  曲靖朗聲道:“蓋災異者,天地之戒也。朕承洪業,奉宗廟,托於士民之上,未能和群生。乃者天災連連,朕甚懼焉。惶恐觸怒上天,朕即不逮,導民不明,反側晨興,念慮萬方,不忘元元。唯恐羞先帝聖德,故並舉賢良方正以親萬姓,曆載溱茲,然而俗化闕焉。怎料肅王燕氏興啟,辜負聖德,忤逆民心,于大秦存亡之際,搜刮民脂,中飽私囊,兼宇內哀惶,幸災肆於悖詞,喜榮表於在感,至乃徵召樂府,倡優管弦,彌不備奏,珍饈甘膳,有加平日,采擇鑾禦,醜聲四達,親與左右,執坲歌乎,推排梓宮,又複日褻狎,群小漫戲,興造千計,費用萬鍛,人力殫盡,刑罰苛虐,幽囚日增。居國之高位,好皂隸之役,處百官之首,悅廝養之事,遠近歎嗟,人神怨怒……”曲靖萬萬沒有想到這祭天賦竟然變成了討伐燕興啟的罪過書。
  他看了看我,我向他遞過一個鼓勵的眼神,曲靖這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繼續念道:“今大秦哀鴻遍野,流民自占二十余萬口,蓋聞堯親九族,以和萬國。朕蒙遺德,奉承聖業,維念宗室,屬未盡而已罪絕,改行勸善,其複屬,使得自新蓋聞有功不賞,有罪不誅,然肅王不知悔悟,觸怒上蒼,罪不可恕……”
  燕興啟聽到這裏,忽然爆發出一生狂笑,他霍然站起身來,冷冷向晶後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太后祭天的真正用意原來在我燕興啟的身上。”
  晶後仍然跪在祭壇的正中,她輕聲道:“陛下的意思,皇叔難道還不明白嗎?”
  燕興啟冷笑道:“陛下的意思還是你太后的意思?大家心知肚明,你想殺我,大可找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何必將秦國的災禍全都賴在我的頭上!”
  晶後淡然道:“先皇托夢給我,你才是大秦災禍的罪魁禍首,只有殺掉你,大秦才能從災禍之中解脫出來。”
  燕興啟大吼道:“項晶!你膽敢動我!”
  許公公使了一個眼色,身邊的兩名侍衛猛然沖了上去,將燕興啟推倒在地,反剪雙手捆在地上。
  燕興啟號叫道:“項晶,你這個妖婦,所有的大臣都在下面看著你,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嗎?”
  晶後冷冷道:“冒天下之大不韙的是你,不是你惹得天怒人怨,秦國也不會落到今日的地步。”
  秦皇燕元立被眼前突然發生的變化嚇得哆哆嗦嗦,顫聲道:“母后……皇叔……他……他……還情你手下……留情……”
  “住口!”晶後怒道。
  燕元立嚇得癱軟在地上,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曲靖提醒道:“太后,所有王公大臣都在下面的祭壇,就算要定肅王的罪,也要等到祭天過後,審訊之後再做判罰!”
  晶後緩緩站起身來,俏臉高高仰起,高貴的氣度,凜然不可侵犯。
  正午的陽光灑落在她的嬌軀之上,為她整個人攏上一層神秘的光華。
  晶後道:“燕興啟死有餘辜,我今日便要以他的鮮血祭天!”
  燕興啟此時方才意識到,晶後要不惜一切代價向他下手,雙目之中流露出驚恐無比的神情,他聲嘶力竭的叫道:“賤人!你若是殺我,馬上就會面臨社稷崩塌的下場……”
  晶後冷冷道:“你高估了你的影響,秦國的政局不會因為你死而發生任何的改變。”
  燕興啟惡狠狠的罵道:“淫婦,你是想將我燕氏的江山雙手奉送給你的情……”
  不等他的這句話說完,我一拳便擊打在他的嘴上,燕興啟的門牙被我打落,鮮血沿著他撕裂的唇角泉湧般流出,這讓他的神情看起來更顯得更加恐怖。
  晶後輕聲道:“曲大人,將你的天刀借我一用!”
  天刀長約五寸,通體為白金打造,是祭祀之時殺牲供奉的工具,也是唯一准許被攜帶進入祭台的利器。
  曲靖心情沉重的將天刀送到晶後的手中,晶後的俏臉一如往常一般平靜,輕聲道:“你將祭天賦向忠臣傳達下去。”
  曲靖點了點頭。
  晶後在許公公的攙扶下,來到燕興啟的身前。
  燕興啟此時方才知道,晶後早已失明多時。
  “有件事我始終想問你……元宗是不是你害死的?”
  燕興啟的目光顯得紛亂而瘋狂,他已經明白今日絕難逃過一死,他迅速接受了現實,抓住最後的機會給予晶後無情的打擊,他嘶啞著聲音道:“害死他的是你……你如果不是你篡奪我大秦的權位,我為何要殺他?是你害死了你的孩兒,是你……”
  晶後忽然發出一聲痛徹心腹的嘶喊,天刀閃電般戳中了燕興啟的胸口,一刀,兩刀,她宛如瘋狂般不斷的刺了下去,燕興啟的鮮血濺了她一身,我沖了上去,握住她的手臂,晶後無力的坐倒在地上大聲哭泣起來。
  此時祭壇下眾多王公大臣沖了上來,局勢驟然變得嚴峻了起來。
  我仰望蒼穹,烈日仍然高懸在空中,哪里有下雨的跡象,難道晶後和我的命運註定了要在這裏觸礁嗎?
  許公公看著祭壇下群情激憤的場面,臉上不由得失卻了血色,顫聲道:“反了……反了……”
  關鍵時刻曲靖第一個恢復了鎮靜,朗聲說道:“陛下以燕興啟的性命祭天,為大秦贖罪!”
  他的話音剛落,天空中猛然響起一聲霹靂。
  所有人都被這一聲霹靂震驚了。紛亂的局面頓時沉寂了下去,靜得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太陽的光芒突然黯淡了下去,天色在一點點的便暗。
  我內心的陰霽卻隨著天色的便暗,一絲絲的退去,曹睿果然沒有騙我,午後會有暴雨,眼前的情形印證了他的預言。
  天色越來越暗,整個天空宛如罩在一層濃重的幕布,又像是不見繁星的夜空。
  一道奪目的光華劃破了黑色的天際,隨之而來的是天驚地動的雷聲。一滴久違的雨水落在我的面頰上,我的手指觸摸著這沁人心脾的清涼,黃豆大小的雨點密集的傾瀉在大秦的土地上。
  圍困在祭壇周圍的官員發出一陣歡呼,沒有人再去懷疑燕興啟的死,這場暴雨足以洗去任何的疑慮和證據。
  曲靖高聲道:“我們的誠信終於感動了上蒼,逆賊不除,災害不斷啊!”
  所有人都沉寂在這場及時雨帶來的歡樂之中。
  晶後落寞寡歡的跪在祭壇的正中,任憑暴雨沾濕了她的衣裙。雨水可以洗去她身上的血跡,卻無法洗去她內心的悲傷,她雖然成功除去了燕興啟,卻沒有感到任何的喜悅。
  許公公撐起雨傘恭敬的守候在晶後的身邊,默默的為她擋風遮雨。
  我第一次感覺到晶後是如此的孤單,想起她即將消失的生命,我的內心宛如刀割一樣的疼痛。
  我低聲奉勸道:“母后還是先回宮去休息,這裏雨冷風寒,千萬不要弄壞了身子。”
  曲靖來到我的身邊,低聲道:“肅王的屍身怎樣處置?”
  我凝視著前方的祭天爐鼎。那裏不失為燕興啟最好的歸宿。
  當燕興啟的屍身被投入銅鼎的刹那,一聲淒慘悲切的狂叫突然響了起來,卻是秦皇燕元立承受不住眼前的一幕幕瘋狂殘忍的情形,他瘋了!
  如期而至的暴雨印證了燕興啟觸怒上天的說法,也暫時堵住了秦國上下的攸攸之口。
  然而這個理由只能騙騙尋常的百姓,卻無法讓秦國的皇族徹底心服。他們之所以突然改變了立場,暫時放棄倒戈奪權的想法,都是因為東胡發起的這場戰爭。在這樣的時候,如果繼續和晶後敵對。秦國將會不可避免的陷入分裂之中,而且無論誰奪得皇位,他們首先要面對的就是抗衡東湖的鐵騎,放眼現在的秦國皇族之中誰又有這樣的本事和能力呢?
  在東胡人發動對秦戰爭的第五天,大康十萬援軍分三批進入秦國境內,與此同時,北胡方面傳來消息。拓拔醇照已經集結兵力向兩胡邊境進發,隨時準備發動對東湖的大舉進攻。
  晶後自從祭天之後,不幸淋雨受寒,她的病情越發的沉重起來,而我為了避免落人口舌。不得不強行抑制住對晶後的思念,無法日夜守候在伊人的榻前。
  連日的暴雨讓乾涸許久的胭脂湖重新張滿了春水,趁著濃重的夜色,我和曲靖在狼刺的陪伴下乘舟前往伽藍山的慕雲齋,探望曲諾母子。
  任何人都能從我陰鶩的臉色中看出我此刻的心情何其沉重。我靜靜坐在船頭,仰望煙雨淒迷的湖面,不由得想起晶後的病情,內心越發的難過。
  曲靖身穿蓑衣,打扮得如同一個尋常的漁翁,他舉起一把油紙傘,為我擋住風雨:“太子雖然年輕,也許要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不然等到了我這般年紀的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了。”曲靖對我的關懷顯然出自內心,當初他對於沈池和曲諾的感情並不認同,不過是出於對女兒的憐愛,並沒有阻止,現在既然知道我和曲諾之間的事實,他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接受了這件事。無形中已經將我當成了自己的女婿看待。
  其實拋開當初我得到曲諾的手段有失光彩以外,我無論地位還是條件足以配得起他的女兒,曲靖發生這樣的轉變也在情理之中。
  我向曲靖感激地笑了笑,結果他手中的紙傘。
  曲靖望著煙波浩渺的湖面,蔚然歎道:“雨已經下了整整五天了,好像仍然沒有停歇的跡象。我現在開始擔心,上蒼帶給秦國的災難是不是仍然沒有結束。”
  我搖了搖頭道:“我們雖然不能徹底避免災難,卻可以將災難的危害降低到最小。”
  曲靖雙目一亮。
  我遙望前方的伽藍山朦朧的輪廓,輕聲道:“曲大人,我想讓你將那個秘密繼續為我保留下去。”
  曲靖點了點頭:“你放心,如果有必要我會忘記那件事。”曲靖遠比我想像的更加通情達理。
  慕雲齋留給我的記憶應該是傷感居多,我和多次救過我的秋月寒初次相逢就在這裏,這裏的景物依舊,院落經過暴雨的洗滌顯得越發的清爽。
  我和曲靖在一名小尼姑的引領下走入了慕雲齋內,此時暴雨卻突然停歇了。屋簷上仍然在滴落著水珠,在空靈的山野之中奏響一曲清越的旋律。
  玄櫻獨自坐在草亭之中,凝望著屋簷滴落的水珠,似乎已經出神,就連我和曲靖的出現也沒能引開她的注意。我這才發現她身上與眾不同的美,她沉思的靜謐之美是我在其他人的身上從未發現過的。
  我輕輕咳嗽了一聲,玄櫻這才從沉思中醒來,淡然笑道:“我只顧著觀雨。卻怠慢了兩位貴客,兩位千萬不要見怪。”
  我笑道:“此刻雨已經停了。”
  玄櫻道:“驟雨初歇之時,方才是雨景最美之處,太子殿下難道從未體會過其中的靜謐與安詳嗎?”
  她指了指後院道:“她們母子就在後院休息。”
  我轉身向曲靖道:“您先過去吧,我在這裏陪玄櫻師傅說兩句話。”其實我是不知道如何面對他們父女相見的情形,這種時候,我最好還是回避的好。
  我來到玄櫻的對面坐下,目光落在桌面上的古琴之上。
  玄櫻為我倒了一杯清茶,奉到我的手邊。
  我笑道:“自從胤空品嘗過玄櫻師傅親手烹製的清茶,再飲其他的茶水都失去了味道。”
  玄櫻淡然笑道:“太子過獎了,你的操琴之技方才讓玄櫻念念不忘。”
  我伸手撫在琴弦之上:“既然今日巧遇知音,胤空便為玄櫻師傅再撫一曲,以表示對你的謝意。”
  玄櫻點了點頭,一雙明澈的美目重新落在屋簷處。
  一滴晶瑩剔透的水珠隨風緩緩落下,就在水珠滴接觸到水面的刹那,我輕輕撥動了琴弦,琴聲恰如一縷春風。隨著水珠擋開的漣漪在夜色中溫柔的化開。
  《春水謠》的樂曲重新回蕩在玄櫻的耳畔,我忍不住想起了遠在燕國守孝的穀纖纖,那是我在二女的身邊彈奏此曲之時,是何等的自在逍遙。
  此時我的心境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發生了變化,一縷相思,無限哀愁。《春水謠》在我的手下失卻了往日的旖旎柔情,卻多出了幾分淒涼冷清。
  琴聲嘎然中斷,琴弦在我的指尖處崩為兩段。
  我呆呆看著古琴,內心中感到一陣無可排遣的煩躁。
  玄櫻輕聲道:“你有心事!”
  我還未來得及回答,卻聽到身後的院落之中傳來一聲尖叫。我和玄櫻對望了一眼。目光之中充滿了驚疑,我們同時站起身來,向院落中沖去。
  卻見一名黑衣人挾持著曲諾,鋒利的刀刃緊緊貼在曲諾雪白的粉頸上。
  曲靖抱著我的孩兒,拼命向我們跑來。
  玄櫻和我來到曲靖的身邊,保護住他和孩子。
  那黑衣人嘶啞著聲音吼叫道:“把那孩子交給我,否則我一刀殺了她!”
  玄櫻冷冷道:“佛門淨地,你竟敢妄動殺念,不怕佛祖怪罪嗎?”
  黑衣人冷笑道:“我只要那個孩子,我數到三,不把他交給我,我馬上就割斷她的喉嚨!”冰冷的刀鋒向下壓入了半分,鮮血沿著曲諾的粉頸緩緩流了出來。
  我大驚道:“你放開她,任何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
  黑衣人發出一聲桀桀怪笑:“任何條件?你龍胤空會不惜一切代價救這個女人?“他搖了搖頭道:”難道你不管你親生兒子的性命了?”
  我的臉色一沉。
  曲諾的震驚遠遠超過了我,她顫聲道:“你……你說什麼?”
  那黑衣人冷笑道:“天下間竟然有你這樣糊塗的女人,你仔細看看,這孩子的五官眉眼,哪一處不像極了龍胤空,他根本就是龍胤空的骨肉!”
  我怒吼道:“住口!”
  黑衣人怪笑道:“你若是真有勇氣,便拿自己的性命來換她!”
  玄櫻低聲道:“不要中了他的激將之計!”
  沒想到此時曲諾突然掙脫了黑衣人的手臂,不顧一切的向我們的方向逃來。
  我大吼一聲,全速向黑衣人沖去,玄櫻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黑衣人揮動手中的長劍,全力向曲諾的後心刺去,我抓住曲諾的手臂,用力將他拉向我身後,用身體擋住了這致命的一劍,劍鋒從我的肋間刺入。
  與此同時,玄櫻拔下發簪向黑衣人投射過去,木制的荊釵宛如激射的勁弩一般,準確無誤的射中了長劍,龐大無匹的力量讓黑衣人再也無法拿捏住手中的長劍,長劍脫手飛出。
  黑衣人不敢做任何的停留,身軀連續幾個倒翻,瞬間消失於忙忙夜色之中。
  曲靖抱著孩子迎向女兒,祖孫三人抱頭痛苦。
  利劍只是擦破了我肋間的皮肉,並沒有傷及我的要害,饒是如此流出的鮮血也已經將我的上身染紅。
  曲諾看了看兒子,忽然伸手從地上撿起了長劍,她一步一步來到我的身邊,美目冷冷盯住我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剛才那人……他說的……可是真的?”
  曲靖還從未見過女兒這般的神態,生恐她羞怒之下將我刺傷,駭然道:“諾兒,你……聽我解釋……”
  曲諾冷冷道:“我只要你回答我,他說得究竟是不是真的?”
  我用力抿了抿嘴唇,重重點了點頭。
  曲諾美目之中滿是淚水,她此刻方才明白當初我為何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她從黃陵之中救出,她忽然發出一聲近乎發狂的尖叫,利劍猛然向我的胸口刺來。
  劍鋒戳入了我的肌膚,而這時兒子的啼哭聲同時響起。
  曲諾這一劍凝滯在我的胸前,再也無法刺入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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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叵測

  我低聲道:“只要你能夠原諒我,我願意立刻死在你的面前。”
  利劍從曲諾的手中緩緩落在地上,她掩住面孔轉身向遠方跑去。
  “諾兒!”曲靖生恐女兒發生什麼事情,抱著外孫追了過去。
  天空之中又飄起了細雨,我緩緩從地上站起身來,身邊只剩下玄櫻陪伴著我。
  曲諾這一劍刺得最然不深,可是仍然將我的皮膚割開了寸許的裂口,鮮血一時間無法止住。
  玄櫻悠然歎了一口氣,帶我來到靜室之中,為我清洗包紮傷口。
  她的睿智的美眸凝視著我,仿佛可以洞察我的內心,我刻意逃避著她的目光,害怕她看破我心頭的秘密。
  玄櫻道:“你雖然騙得了曲氏父女,可是卻騙不了我。”
  我勉強笑道:“玄櫻師傅的這句話,胤空並不明白。”
  玄櫻道:“那名黑衣人根本沒有傷害曲諾的打算,如果他真的想下手,曲諾決不會僥倖逃生。”
  我默然不語,在玄櫻的面前很難隱瞞什麼。
  玄櫻道:“我現在才知道剛才你為什麼要留在草亭之中為我撫琴,真正的目的是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讓黑衣人有充足的時間潛入慕雲齋。”
  我被玄櫻窺破了計畫,不由得露出一絲尷尬的笑容。
  玄櫻道:“曲諾父女連同一個孩子根本沒有任何的反擊能力,單從剛才黑衣人離去時候的身法來看,他絕對是一個一流的高手。他如果真的想殺害他們,恐怕我們趕到已經晚了。你從開始就計畫好了這件事。你想告訴曲諾事實,卻害怕她無法接受,故意表演出了一場苦肉計。”
  我現在繼續隱瞞下去已經沒有任何的必要,歎了口氣道:“我對他們並沒有任何的惡意。”
  玄櫻道:“若是你存心不良,我早就已經戳穿了你的謊言。”她的目光投向窗外。輕聲道:“夜色已深,太子殿下應該離去了。”
  我默默站起身來,披上外袍,走出門外正遇到前來找我的曲靖,曲靖看到我的傷勢不重這才放下心來,歉然道:“小女刺傷太子,還望太子恕罪。”
  我歎了口氣道:“曲伯父不必如此說話,當初是我對不起她在先,曲諾無論怎樣對我,都是應該的。”
  曲靖道:“諾兒已經平靜了許多,我們今日還是先行離去,或許假以時日,她會原諒你昔日的事情。”
  我由衷道:“我並不奢求曲諾能夠原諒我,只要她的心中能夠接受現實,我就已經滿足了。
  曲靖黯然道:“諾兒之所以會受了這麼多的苦楚,我這個當父親的難辭其咎,但願她能夠原諒你過去的種種錯處。”
  我默默點了點頭。
  我讓狼刺護送曲靖回府,獨自回到楓林閣。
  阿東迎了出來,低聲道不:“公子!”他已經換上了尋常的武士服。不過臉色仍然顯得有些蒼白。
  我點了點頭:“你來得路上有沒有人跟蹤?”
  阿東搖了搖頭,喘了口氣方才道:“沒想到玄櫻的武功竟然如此的厲害!”
  我低聲道:“她的武功和冷孤萱在伯仲之間,遠在你我之上,所以我才會設計引開她。”
  阿東心有餘悸道:“幸虧她對我手下留情,否則,我恐怕要命喪當場了。”他掀開衣襟,卻見右肋之下有一塊銅錢大小的傷痕,已經變成淤青色。
  我皺了皺眉頭,剛才分明看到玄櫻用荊釵擊飛阿東手中的長劍。卻不知這塊傷痕是從何而來?
  阿東解釋道:“她投出荊釵的同時,用指尖發出的內勁擊中我的軟肋,不過我好是奇怪,她完全有能力將我當場制住,卻不知為何要放我逃走?”
  我歎了口氣道:“玄櫻已經識破了我們的計畫,她猜出你是我的手下。所以才會讓你逃走。”
  阿東心有餘悸道:“次女高深莫測,公子還是對她多家小心為是。”
  我搖了搖頭道:“玄櫻對我們應該沒有惡意,否則她今日當場就會揭穿我們。”
  狼刺這時也從外面返回,隨他一起前來的還有一名年輕的將領,竟然是翼虎。
  我不由得微微一怔。這小子不是跟隨焦信去了南疆,怎麼會來到這裏。
  翼虎呵呵笑道:“姐夫!翼虎給你磕頭了!”他屈膝就跪了下來,結結實實給我叩了三個響頭。
  我笑著將他拉了起來:“快起來,你小子不跟著焦信好好做事,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翼虎道:“焦信那小子實在太悶。這無情無義的小子就要拿我軍法處置,我一氣之下便跑回了秦都。”
  我心中暗笑,翼虎這混小子向來不拘小節,做事大大咧咧,焦信卻是心思縝密,剛剛統領了南疆大軍勢必要急於樹立威信,八成是找了茬子將翼虎趕了回來,省得他在那裏給自己生事。
  翼虎道:“姐夫知道我為什麼來到這裏找你嗎?”
  我搖了搖頭。
  翼虎沉不住氣,見我不猜,自己馬上開口道:“是陳先生讓我來的,他說這次東胡是我建功立業的良機!”
  我笑道:“你既然要打東胡,為何不跟隨大軍一起,跑到秦都來找我做什麼?”
  翼虎這才想起自己的主要任務,咧著嘴笑道:“姐夫,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他神神密密的湊到我的耳邊,壓低聲音道:“老皇帝要死了。馬上你就是皇帝了!”
  “什麼?”我心中一驚,目光充滿了驚恐之色。
  翼虎以為我沒有聽清,大聲重複道:“老皇帝要死了,哈哈!”
  “混帳東西!你笑什麼?”我大聲怒吼道。
  翼虎被我突然的一聲大吼嚇得呆在那裏,他本來以為我聽到這個消息會喜不自勝。沒想到我會做出如此的反應。
  狼刺看到勢頭不對,慌忙把翼虎拉到一邊。
  我怒道:“陳先生說什麼?”
  翼虎這才感到事情的嚴峻,低聲道:“陳先生讓姐夫馬上回去!”
  韻德皇若是現在這個時候死了,對我未必是一件好事,他雖然只是一個傀儡,可是對我穩定大康的內部局勢具有莫大的作用,現在並不是我即位的最佳時機,倉促上位只能讓剛剛平靜的大康再度出現波動。
  無論我情願與否,離開秦國返回大康。已經成為擺在我面前的現實,繼續逗留下去,無論對我還是大康都沒有任何的好處。
  想起命不長久的晶後,我的內心變得越發的凝重,我怎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她,可是形勢的發展卻由不得我去選擇。
  我當晚便前往秦宮,求見晶後。
  自從那日祭天之後,晶後便淋雨受了涼,體溫至今仍然未退。
  我深夜入宮,多少顯得有些唐突。
  雖然已經很晚,慧喬和許公公都守在窗前照顧著她。
  晶後剛剛入睡不久,許公公示意我不要打攪晶後的睡眠,這才將慧喬喊了出來,和我來到外殿。
  許公公嘶啞著喉嚨道:“太后剛剛入睡,太子殿下有什麼要事嗎?”
  我點了點頭,向慧喬道:“母后這兩日怎樣了?”
  慧喬緩緩搖了搖頭,看來晶後的情況不容樂觀。
  我低聲道:“康都發生了急事,我今晚就要趕回去。”
  許公公微微一怔。臉上流露出難言的神情。黯然道:“可是……太后她……”
  帷幔之後響起了晶後虛弱的聲音:“是胤空嗎?”
  我終究還是打擾了她的清夢。我和慧喬對望了一眼,恭敬答道:“母后,是孩兒!”
  晶後道:“胤空,你過來,哀家有話想要對你說。”
  許公公向我遞了一個鼓勵的眼神,悄然摒退留守的宮人。和慧喬一起向宮門外走去。
  我緩步來到晶後的瑤床之前,默默跪在床頭,牽住晶後的柔荑,讓她將指尖放在我的面孔之上。
  “我還以為,你不敢過來看我了!”晶後的聲音中充滿著幽怨。
  我抓住她的纖手。輕吻著她的指尖,低聲道:“孩兒無時無刻不將母后放在心上。”
  晶後點了點頭,悠然歎了一口氣道:“我累了,自從祭天之後,我突然感覺到整個人都要像散架一樣,我還從來沒有感到過這樣的疲憊……”
  我的眼睛濕潤了。
  晶後柔聲道:“我恐怕日後再也幫不了你了……”
  我的淚水奪眶而出,沾濕了晶後的手臂,她溫柔的笑了起來,伸手為我擦去淚痕:“傻孩子,哭什麼?在我心中龍胤空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個從來不知道害怕的英雄兒男!”我猛然抱住晶後的嬌軀,埋在她的胸前無聲的啜泣起來,我的淚水盡情的宣洩而出,我的身軀在晶後的懷中不斷顫抖。
  我的表現並非是因為軟弱,而是因為悲傷,只有在晶後的面前我才能肆無忌憚的宣洩我的感情。
  晶後溫柔地撫摸著我的頭頂,像是安慰一個受傷的孩子。
  我顫聲道:“母后……康都發生了事情,胤空必須要回去……”
  晶後點了點頭,輕聲道:“國事為重,你千萬不可因為我而影響了統一天下的大業。”
  我重重點了點頭,淚水宛如決堤地洪水一般汩汩流下。我明白這一去意味著什麼,以晶後現在的狀況,絕對無法撐到我再次回到秦都,這一走對我們來說就是永別。
  我哽咽道:“胤空不想走……”
  晶後抱住我,輕輕吻了吻我的嘴唇:“我這一生最心痛的就是兩件事,一是害死了元宗,二是親手殺死了我們的孩兒……”
  我吻住她的嘴唇,阻止了她繼續說下去。
  晶後用手輕輕撫摸著我的面頰,臨別之際,她仍然顯得從容而平靜,可是我知道她此刻內心之中定然是如同刀割一般疼痛。
  她仔仔細細觸摸著我的面孔上的每一存肌膚,仿佛要把我的樣子深深印在心裏。
  “胤空!我死了以後,你還會不會記起我?”
  我默默點了點頭,喉頭一陣哽咽已經無法說出話來。過了許久,我方才顫聲道:“無論今生或是來世,我都不會將母后忘記。”
  晶後緊緊握住我的手:“再為我梳一次頭吧!”
  我摟著晶後的纖腰,讓她在鏡前坐下,解開她的髮髻,晶後絲綢般的長髮宛如流瀑般傾瀉而下,我輕吻了一下她的頭頂,顫抖著右手拿起玉梳,小心的為晶後梳理著長髮。
  鏡中的晶後聖潔而美麗,過往的一切一幕幕浮現在我的腦海之中,我不敢想像,失去晶後的世界將會是什麼樣子,一顆晶瑩的淚水順著晶後無暇的俏臉緩緩滑落,這顆淚水暴露了她刻意經營堅強的背後,是怎樣的無助和憂傷。
  她忽然握住我的手,轉身投入了我的懷中,開始輕聲的啜泣起來。
  如果此刻能夠換取晶後的性命,我願意奉上我的江山,我願意捨棄爭霸天下的雄心。然而我卻清楚的知道,一切都已經無法改變了……
  晶後輕聲道:“我讓人在皇陵之中修建了一座冰宮,我會在那裏等你……無論多少時候,我都會等你前來看我。”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晶後已經清楚的知道,這次我離去之後,她再也見不到我了。
  “我今生今世從來沒有對別人吐露自己的心事,只有對你……”晶後將螓首靠在我堅實的胸膛上。
  “秦國經歷了這場戰爭之後,必將成為一盤散沙,想要征服這片土地,已經費不了你太多的力氣,對於秦國的這幫皇族,你千萬不可以留有任何的情面,否則會後患無窮。這次你雖然成功借用了北胡的力量,可是在這場戰爭之中,北胡獲得的利益不在你之下,拓拔醇照日後成為你最主要的對手。”即便是在這樣的時刻,晶後仍然在關心著我未來的大業。
  我深情的捧住晶後的俏臉:“母后……我一定會回來看你……”
  走出鳳陽宮外,我情不自禁回首望去,卻見宮內仍然燭光搖曳,想來晶後仍然在燭光下黯然神傷。
  我向慧喬交代了幾句,方才在許公公的陪同下離開。
  許公公的步伐愈顯老態,臨別之前低聲向我道:“太子殿下,此次一別,恐怕再無相見之日了。”
  我明白他所指的是什麼,默默點了點頭道:“許公公,你年事已高,也要多多保重身體。”
  許公公道:“老奴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任何的牽掛,若是太后出了什麼事情,老奴便追隨主人于地下。”
  我感動的拍了拍許公公瘦骨嶙峋的肩頭,低聲道:“替我好好照顧母后,我處理完康都的事情,馬上就會返回來。。。。。。”其實我心中清楚得很,此去定然成為永別,自此和晶後陰陽兩隔,再也無緣相見了。
  許公公道:“太子放心,無論多少時候,奴才都會等到您回來。。。。。。”
  我讓狼刺連同五十名武士留在秦都,一來為了照應慧喬,二來幫我送信給曲靖和玄櫻,讓他們照顧曲諾母子。
  當夜便帶著阿東和手下其餘的武士,連夜趕往大康。
  途中遇到前來增援的康軍,我方真正的意圖是趁著秦軍交戰之機,佔據秦國的後方,這十萬援軍一旦全部抵達秦國境內,我的計畫等於完成了大半。
  指揮這次增援的統帥是雲娜,她從綠海原率領四萬軍馬進發,由秦國的北部進入秦境,本來我還打算在秦國境內和她相聚,現在看來我們只好擦肩而過。
  我們一行日夜兼程前往康都,七日之後,康都巍峨的城郭已然在望。
  許武臣知道我返回的消息。讓趙嘯揚率領一千龍驤軍於城外迎接。歆德皇病危的消息僅僅限於我最親信的幾人知道。所以康都表面上看去仍然平靜。
  我顧不上休息,直接來到皇宮去探望歆德皇。
  陳子蘇和車昊都在宮內等我,從兩人的表情來看。歆德皇的情況不容樂觀。
  “父皇怎樣了?”我向低垂的帷幔看了一眼。
  陳子蘇道:“已經昏迷了半個多月,周太醫一直在床邊照顧他,看來。。。。。。”他緩緩搖了搖頭。
  我皺了皺眉頭,本以為歆德皇還可以多撐上一些時日,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要走到生命的盡頭,心中忍不住產生了一種厭惡感,他臨終之時,還要為了我惹下麻煩,讓我無法守在晶後的身邊。
  車昊道:“公子不進去看看嗎?”
  我搖了搖頭道:“有周太醫走在,我進去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此時周渡寒從帷幔後走了出來。滿臉悲愴之色,看到我,不由得淚流滿面,顫聲道:“太子殿下,陛下他。。。。。。他。。。。。。不成了。。。。。。”
  我點了點頭道:“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周渡寒黯然退下,我向車昊低聲道:“這件事絕對不可以讓她傳出去,既然父皇已經無藥可救。。。。。。”我的雙目之中掠過一絲殘忍的殺機。
  車昊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轉身向門外走去。
  陳子蘇低聲道:“公子難道想將歆德皇的死訊一直隱瞞下去?”
  我冷笑道:“現在這種時候,難道適合向天下詔告他的死訊嗎?”
  陳子蘇道:“公子考慮的極是。不過現在也應該考慮準備登基的事宜了。”
  我緩緩搖了搖頭,不知怎麼,我在潛意識之中,忽然對登上帝位有種莫名的抗拒感,我害怕自己一旦登上高位,便會迷失自己。
  陳子蘇憂心忡忡的看著我道:“公子在大秦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舉步向帷幔後走去。
  歆德皇靜靜躺在床榻之上。他的頭髮因為長期不加整理而變得紛亂異常。雙目緊閉,感裂的嘴唇一翕一合,只有這樣才能夠提醒我他仍然活在這個世上。
  他好像覺察到了我的來臨,乾枯的手臂微微動了一下,想要睜開雙眼,卻無力辦到。
  我默默凝視著歆德皇蒼老憔悴的面孔,這個曾經在我面前不可一世的帝王,如今已經成為奄奄一息的老人。
  歆德皇幾經努力之下,似乎迴光返照一般睜開了雙眼,我們彼此對視著,可是現實又清楚的告訴我,他正在微笑,這笑容之中卻沒有任何的仇恨在內。
  他的守衛慢慢的向我伸出,到途中再也無力前進,我迎了上去,握住他乾枯的手掌,歆德皇滿是皺紋的皮膚乾枯而冰冷,他仿佛要說什麼,嘴巴張開好大,頸部的青筋一根根暴露出來,混濁的雙目猛然亮了一下,漸漸黯淡了下去,滿是白髮的頭顱歪道了一邊。
  我本以為自己不會為歆德皇的死感到傷心,可是當一切真真切切的發生在我的面前,我的眼眶卻突然濕潤了,我終於明白他為何不惜一切代價要找尋長生不老的丹藥,無論是他,或者是我,總有一天都要面臨死亡,這是我無法回避的事實。
  夜風清冷,我獨自坐在游龍潭邊,凝望著黑漆漆的湖水,心事宛如這濃郁的化不開的夜色。
  從今晚起,我已經成為大康至高權利的擁有者,登上高處,方知道如此孤獨。內心中的憂鬱合煩悶竟然無人陪我傾訴。我不由得懷念起當日在綠海原的時光,酈姬、燕琳她們應該已經入睡,那裏的夜遠比康都安詳和靜謐。
  身後響起了細微的腳步聲,我轉過身去,卻是多隆挑著燈籠找尋了過來,恭敬道:“主子,我到處著您,沒想到您在這裏欣賞夜景呢。”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一我現在的心境又哪里有欣賞夜景的閒情逸致?
  多隆看出我的心情不好,將燈籠掛在一旁的柳稍之上,低聲道:“主子聽到沒有,南邊九鼎山之上,仍然有誦經之聲。“
  我微微一怔,卻見多隆的唇角浮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
  九鼎山上果然有一點珠光在閃爍,我內心不由得一暖,低聲道:“她。。。。。。回來了?”
  多隆點了點頭道:“她日夜都在沐恩庵中誦經,為大康的國運祈禱。”
  我緩緩站起身來,多隆取下燈籠在前方為我引路。
  九鼎山雖然不高,可是在整個大康皇城之中卻是最高點,沐恩庵便是建築在這最高處,從這裏俯瞰山下,整個皇城的情形清晰的迎入眼簾。今夜皇城之中少有宮室亮燈,整個皇城顯得越發的清冷寂寞。
  多隆陪我來到沐恩庵前,將燈籠和一串鑰匙交到我的手中,微笑道:“奴才年老體弱,熬不得夜,先回去歇息了。”何時應該回避,他心中清楚得很。
  我打開沐恩庵的銅鎖,推開庵門,曾經焚毀的庭院早已修整一新,院落雖然不大,可是修剪得異常雅致,移步換景,靜謐清幽。
  回廊之前一位身穿灰色僧衣的小尼恭敬跪下行禮,卻是珍妃身邊的宮女玉鎖。
  一種久違的溫暖滌蕩著我的內心,我快步走入靜室之中。
  卻見珍妃身穿白色僧衣,靜靜站在燭光之下,美目含淚,一直在期盼著我的到來。
  我們彼此向對方沖了過去,緊緊擁抱在一起,珍妃溫暖的嬌軀和淡淡的體香,讓我感到一絲久違的安慰。
  “胤空。。。。。。”她輕聲呼喚著我的名字,卻被我用力的吻住櫻唇,我近乎粗暴的扯去了她的僧衣,全力的進入了她嬌美的玉體。
  珍妃默默配合著我的動作,用她的身體撫摸著我滿是悲愴的內心。。。。。。
  月色無聲,燭影搖曳,珍妃潔白細膩的玉體溫柔的捲曲在我的懷中。
  我凝望著窗外的新月,輕聲道:“父皇駕崩了。。。。。。”
  珍妃的嬌軀戰慄了一下,然後緊緊的擁抱住我。
  我的唇角浮現出一絲苦笑:“我本來以為自己會高興,可是此刻的心境卻異常的難過。”
  珍妃柔聲道:“血濃於水,你和他之間畢竟有著割捨不斷的骨肉親情。”
  我搖了搖頭,輕輕吻了吻珍妃的額頭:“我是為身邊的人,為自己而感到難過,終有一天,我會向他那樣。。。。。。”我痛苦的閉上了雙眼,如果心愛的人一個個離開自己而去,那將是一種則怎樣的痛苦和不幸,如果那一天真的來臨,我能否承受?
  珍妃柔聲道:“胤空,我從來沒有見到你的情緒這般低落過,現在你已經成為了大康真正的王者,究竟是什麼讓你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沒有回答,可是心中卻清楚自己的情緒之所以如此低落,是因為晶後的事情。
  我擁住珍妃道:“答應我,永遠陪伴在我的身邊,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許離開我。”
  珍妃用了點了點頭,螓首埋在我的胸前,輕聲道:“玉瑩今生今世,都會守在你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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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報怨

  清晨我來到勤政殿的時候,許武臣、陳子蘇、車昊全都候在那裏,我料想他們是為了歆德皇的事情,來到書案後做了下來:“你們幾個來得好早!”
  陳子蘇微笑道:“我們昨晚始終留在這裏。”
  我緩緩點了點頭,歆德皇駕崩並非是一件小事,我昨晚一言不發的離開,他們誰都不敢擅做決定。
  許武臣低聲道:“太子殿下,我們都在等著你做決定呢?”
  我淡然道:“以許大人對我的瞭解應該可以揣摩到我的心意。”
  許武臣笑了笑卻沒敢說話,雖然每個人都清楚我不願意讓歆德皇的死訊透露出去,可是誰都不敢將這件事說出來。
  我從他們臉上的表情,已經看出他們心中的想法,一種說部出的煩躁湧上心頭,往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許武臣居然也不敢發表意見了,我猛然站起身向宮門外走去。
  陳子蘇在身後道:“公子!”
  我停下腳步,沈默許久方才一字一句道:“密不發喪,一切如常!”
  走出勤政殿外,車昊悄然跟了出來,他低聲道:“公子!”
  我點了點頭:“什麼事情?”
  車昊歎了一口氣道:“昨晚農莊傳來消息,邱逸塵病逝了!”
  我心頭一震,邱逸塵自從上次宮變受傷之後,身體一直虛弱,沒想到終究沒能夠躲過死劫。我不由得想起紫凝,邱逸塵的死對她來說會是一種怎樣的打擊。
  我抬頭仰望蒼穹,清晨的那輪朝陽已經躲入厚厚的雲層之中,天色而突然變得陰鬱,如同我此刻的心情,我忽然想到禍不單行這四個字,這一連串的不幸究竟是厄運的開始還是結束?
  車昊道:“我昨晚去找過周太醫的時候,他已經服毒自盡了。那件事決不會再有任何的消息洩漏出去。”
  我內心感到一陣愧疚,周渡寒為人正直,他定然是看破我要對他下手,所以先行自殺,不覺中我又造下一樁殺孽。
  車昊滿面憂色的望著我道:“公子,要不要前去弔唁?”
  我點了點頭道:“你去準備車馬,我們這就過去。”
  我默默坐在車內,心中暗自神傷。腦海中竭力組織著安慰紫凝的話語。可是心煩意亂,腦海中亂糟糟一團,想不出任何的話語。
  車馬突然停止了前進,前方響起了一個女子的哭聲,隨後聽到只好怒喝道:“什麼人!竟敢如此大膽。竟敢攔住太子的坐車?”
  一個女子悲悲切切的說道:“求求你,我要見太子,求他放過我大哥的性命!”
  我微微一怔,這聲音對我竟然有幾分熟悉,一時間想不起來人是誰。掀開車簾向外望去,卻見一名布衣荊釵的女子跪在青石板路面之上,泣聲哀求著。我萬萬沒有想到這跪在地上的女子竟然是許久未曾謀面的左玉怡,她緣何會來求我?從剛才她的那句話來看,想必是左東翔出了事情,我曾經交待過,任何人不得擅自為難左氏兄妹。又是誰會如此大膽敢對付左東翔呢?
  車昊怒道:“你既然是知道是太子的坐車,就應該清楚阻攔太子去路該當何罪?”
  左玉怡悲聲道:“太子殿下,求你不計前嫌,放過我大哥!”
  “將她給我拿下!”車昊大聲道。
  我及時出言阻止了車昊,推開車門走了下去。來到左玉怡身前,和顏悅色道:“原來是左姑娘,你起來吧!”
  左玉怡仍然跪在地上道:“太子不答應放過我大哥,玉怡便跪死在這裏。”
  我歎了口氣道:“想要我放過你大哥,也許要讓我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左玉怡此刻方才抬起頭來,俏臉梨花帶雨,當真是我見猶憐,她昔日家境優越,加之父親左逐流權傾朝野,養成其嬌縱性情,衣飾也是極盡華美,現在布衣荊釵,臉上傲氣盡腿,卻有一番別樣動人風致。
  我溫言道:“左姑娘,你大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說出來,或許我能夠幫你解決。”
  左玉怡半信半疑的望著我道:“那些人當真不是你派過去的?”
  我越聽越是奇怪,究竟是什麼人這麼大膽,居然敢打著我的旗號去對付左東翔?我向左玉怡道:“勞煩姑娘為我們帶路,究竟是怎麼回事,到了那裏自然會水落石出。”
  左逐流死後,我並未對他的一家做絕,感念他為我所做的一切,我保留了他的府邸,讓他的子女和家人仍然居住在那裏,不過左逐流的俸祿他們自然是無法繼承了。我免去了左東翔的龍驤軍統領,降職為秦都兵器庫都管,說穿了也就是一個看守兵器庫的守門官,沒有任何權利。他的二弟左東豪被我安排在刑部做事,不過左東豪的心機相當深厚,至今仍然沒有將天機閣的內部秘密交出來,我雖然知道天機閣仍然沒有瓦解,只好架空左東豪的權力,斷掉他一切的財源,在我的重重監視之下,天機閣早晚也會土崩瓦解。
  來到左府前,眼前的情況讓我也不由得吃了一驚,千余名武士將左府團團圍住,府門早已被人強行毀壞,裏面不時傳來爭鬥之聲。
  更讓我吃驚的是,這些人竟然都是我從綠海原帶來的親信武士,我已經將農莊暫時交給紫凝管理,難道這次的事情竟然是她所挑起?我此時方才想起這場恩怨的由來,當初邱逸塵被射中的那一箭,就是左東翔所發,定然是紫凝率領眾武士前來尋仇,殺左東翔給邱逸塵報仇來了。
  眾武士看到我來到門前,一個個都嚇得垂下頭去,沒有我的命令他們擅自行動,其罪不輕。
  我臉色陰鬱的逐一掃過他們,冷冷道:“全部給我退下,誰敢繼續留在這裏,我定然治他的重罪!”
  車昊見我動了真怒。慌忙大聲道:“太子的話,你們聽到了沒有?還不趕快回去!”
  眾武士慌忙向城外退去。
  我大步走入左府,前往大廳的途中,已經看到數人受傷倒在了地上,左府的幾名仆傭嚇得躲在角落,看到左玉怡進來,慌忙沖了上來道:“小姐。。。。。。不要進去。。。。。。”
  走入大廳,卻見左東翔渾身是血。被十多名武士圍在正中。身軀因為疼痛而在不斷的顫抖,似乎隨時都要跌倒在地上。
  紫凝正拉開雕弓,羽箭瞄準了左東翔的心口,美目流露出陰冷殺機。
  我怒喝道:“住手!”
  說話之時,紫凝已經一箭射了出去。左東翔體內的氣力早已枯竭,那裏還有反擊的力量?閉上雙目,靜靜等待著這傳心一箭。
  大廳中響起左玉怡淒慘的尖叫聲。
  車昊身軀宛如疾風般沖了過去,搶在箭矢射中左東翔以前,一劍拍打在箭杆上。那羽箭歪歪斜斜的插落在地上。
  紫凝一擊不中,搭上羽箭蓄勢再射。
  我沖上前去牢牢抓住她的皓腕,大聲道:“住手!”
  紫凝美目含淚道:“你放開我!今日我一定要殺了左東翔這個混帳!”
  “放開我!”紫凝近乎瘋狂的大喊道。
  我緩緩搖了搖頭,堅決道:“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動他!”
  紫凝用了咬了咬櫻唇,兩行淚水沿著她的俏臉緩緩流下,她一字一句道:“龍胤空,額看錯了你,逸塵看錯了你。。。。。。”她用了甩開我的手腕,轉身向門外走去。
  我正想去追她,卻想起現在她正是激動之時,即便是我解釋她也未必能夠聽得進去,還是等她冷靜下來再說。
  身後再次響起左玉怡的嬌呼聲。卻是左東翔再也無法支持住,昏倒在地上。
  我讓車昊找來了大夫,知道左東翔並沒有傷到要害,應該沒有生命大礙,這才放下心來,和車昊悄然離開了左府,向城外農莊而來。
  邱逸塵的靈堂早已設好,紫凝和他雖然沒有成親,可是早已訂婚多時,現在以他的亡妻身份為他操辦喪事。
  我來到靈堂的時候,紫凝已經換回一身縞素,容顏憔悴的守在靈柩之前。
  我為邱逸塵上香之後,默默來到紫凝身邊,紫凝冷冷將目光望向別處,根本不願向我望上一眼。
  車昊摒退眾人,靈堂內只留下我和紫凝兩人。
  我低聲道:“紫凝,今日之事。。。。。。”
  紫凝冷冷打斷我的話道:“你無需向我解釋,我也不會再相信你什麼?有什麼話,日後你對逸塵去說。。。。。。”提到邱逸塵,她心中一陣悲慟,再度落下淚來。
  我黯然道:“胤空今生今世都不會忘記邱兄對我的恩德。”
  紫凝緩緩搖了搖頭道:“你無須如此惺惺作態,現在你的心中只有皇權和帝位,那裏還有朋友和義氣?昔日那個龍胤空早已不在了。”
  我激動道:“我從來沒有改變過,可是處在我的位置上,很多事情必須要從大局出發,不能率幸而為,希望你能夠明白我的苦衷。”
  紫凝不屑笑道:“你所謂的大局無非是你自身的利益,你所謂的苦衷是什麼?在你的心中逸塵竟然比不上一個逆賊之子左東翔!”
  她咬碎銀牙道:“我錯了,我們都錯了,我們這些人明明是一幫江湖草寇,何必涉足你太子爺的朝堂之爭,你不必為難,我也不會再做出讓你為難的事情,處理完逸塵的喪事,我便返回天堂島,老老實實的做我的海盜,再也不來干涉你太子爺的宏圖大業。”
  我知道紫凝對我的誤會已深,再解釋也是無用,她離開一段時間也好,時間可以撫平任何的創傷,只好歎了一口氣道:“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做出對不起邱兄的事情。”
  這段時間我最大的感觸便是孤獨,多數時間,我寧願一個人靜靜的呆在書房之中,凝望著父親留給我的地圖,回想著過去的種種一切,難道我真的幹變了?還是這個世界在悄然的改變著?我的權力和地位在不斷的提升,可內心卻失卻了往日的那份輕鬆和恬淡,我清楚的感覺到自己承受的壓力與日俱增。
  紫凝果然不願意繼續留在康都,埋葬邱逸塵之後,她便悄然離開了康都,她走得是如此乾脆,甚至沒有向任何人告別。
  北胡向東胡終於開始全面宣戰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正式拉開了帷幕。我加強了派往秦國的兵力,進入秦境增援的總兵力已經達到了驚人的十五萬,大軍由雲娜統一指揮,按照我和晶後預先的謀劃,大康軍隊真正挺進北疆的增援部隊不過區區的兩萬人,剩餘的十三萬大軍部分被派往平息中山國的叛亂,大部分佈防在從秦都以南長江以北的疆土之上,提防漢、齊、晉聯軍趁機而入。
  夜色朦朧,我在車昊的陪同下來到邱逸塵的墓前弔唁,很多事情,我無法向紫凝說明,我不殺左東翔,很重要的原因便是為了左逐流。
  車昊和眾武士離開我很遠,我獨自向墓碑訴說著心事,仿佛邱逸塵坐在我的對面,我低聲向他講述著自己不得已的苦衷,端起酒杯,將美酒靜靜灑落在墳塚的周圍,邱逸塵若是泉下有知,應該能體會到我的一番苦心。
  墓碑是紫凝親手所立,上面落著未亡人邱氏紫凝的名字,我撫摸著紫凝的名字,內心暗自嗟歎,紫凝這一生只怕要背負著未亡人的名分活下去,她對我應該失望到了極點,此次一別,天各一方,不知日後是否還有緣相見。
  正要離開的時候,卻看到一名白衣少女挑著一盞燈籠,挽著盛滿祭品的竹籃向墳前走來。我看得真切,那少女竟然是左玉怡。
  她顯然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我,慌忙向我跪下,我擺了擺手道:“左姑娘不必拘禮,快起來吧。”
  左玉怡這才起身,來到邱逸塵的墓前,將竹籃中的祭品一一拿出,恭恭敬敬的在墓前行拜祭之禮。
  她虔誠之至,祭拜完畢方才向我道:“那日承蒙太子殿下施以援手,否則我們兄妹此刻恐怕無法活在這個世上。”
  我淡然道:“你大哥怎樣了?”
  左玉怡輕聲道:“多謝太子殿下關心,我大哥傷勢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現在已經能夠下地行走。”
  我點了點頭。
  左玉怡又道:“我那日方才知道,這位邱壯士曾經傷在我大哥箭下,所以特地過來拜祭他,也算為我大哥抵消一些昔日的罪過。”
  我欣賞的點了點頭,左玉怡歷經了家族大變之後,顯得比昔日成熟了許多,學會了為別人考慮,這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我低聲道:“天色已晚,你一個孤身女子不適合在這裏多做逗留,還是趕快回去吧。”
  左玉怡點了點頭,柔聲道:“多謝太子關心,玉怡自己會小心的。”
  我轉身向車馬走去,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卻見左玉怡收拾好竹籃,沿著小路向康都城的方向走去。
  我喚住她道:“左姑娘在坐駕呢?”
  左玉怡輕聲道:“玉怡一路走過來的,並未乘車。”
  我留意到她雪白的裙角處沾染了不少泥點,顯然所言非虛,從這裏到康都還有半個時辰的車程,她一個孤身女子若是徒步走回去,的確令人放心不下。
  “我送你回去!”
  左玉怡惶恐不安道:“玉怡不敢勞煩太子大駕,我還是走回去吧!”
  我笑道:“你不必堅持了,相逢就是有緣,再說我的座車寬敞得很,剛好將你稍回去。”
  左玉怡見我如此說,只好從命,來到坐車之中,左玉怡顯得頗為拘謹,美目低垂,不敢多看我一眼。
  我這幾日連續操勞,再加上心情沉重,不覺間竟然沉沉的睡了過去,夢中恍惚聽到有人在呼喚我的名字,拼命想睜開眼睛。眼前卻仍然是一片漆黑,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我看到晶後一身黑衣遠遠向我微笑著,我欣喜若狂的向她奔去,可是無論我怎樣嘗試,她和我之間的距離卻越離越遠,俏臉的輪廓在我的視野之中逐漸模糊,直到完全消失不見。
  我發狂的呼喊這她的名字。一種難以形容的疼痛反復折磨著我的內心,霍然睜開雙目,卻見左玉怡花容失色,玉腿被我擁在懷中,美目中流露出無限驚恐,卻不敢掙脫開來。
  我歉然放開了她:“對不起。。。。。。”
  左玉怡柔聲道:“殿下是不是做了噩夢?”
  我點了點頭,這才發現冷汗已經將我的衣衫滲透。
  左玉怡拿出一方絲帕遞到我的手中,我擦去額頭上的冷汗,胸中的那團鬱悶卻始終無法開解。
  我長長舒了一口氣道:‘我剛才可曾說過什麼?“
  左玉怡搖了搖頭。俏臉卻紅了起來,顯然我剛才對她的舉動有些過分。
  此時再提起那件事唯有徒增尷尬,我掀開車簾望向窗外,卻見外面月光如水,康都的城郭已然在望,整個大地宛如籠上了一層嚴霜。
  左玉怡輕聲道:“太子殿下的心情好像很差。”
  我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這段日子我承受的壓力實在太大。
  左玉怡道:“康都城東,有一間回龍院,裏面遍植古槐,是個清新怡情的絕佳去處,園林中有一棵千年古槐,據說是上古仙人的本尊。人們若是有了心事,便來到古槐前對著樹洞訴說,說完之後,將心事封存在樹洞之中,便可以消除所有的煩惱。”
  我曾經聽說過這件事,可是一直以為是坊間傳說,不可輕信,淡然一笑,並沒有說話。
  左玉怡以為我不信,又道:“我有了心事便常常去那古槐前訴說,說過以後,便感覺煩惱盡去。”
  我笑道:“那古槐當真有這麼靈驗?”
  左玉怡深信不疑的點了點頭,輕聲道:“回龍院是先皇賜給家父的園子。。。。。。”她不無傷感的咬住櫻唇。
  返回左氏府邸,恰恰要從回龍院前經過,左玉怡伸手指向窗外道:“我這兩日都是在回龍院居住,那小巷的深處便是回龍院了,太子殿下有沒有興趣前去探訪古槐?”
  我看到此時天色尚早,回去也是面對清冷的宮室,不如隨她前往一看,權且當作是散散心也好。
  當下點了點頭,讓車昊等人直接駕車牆外回龍院。
  小巷清幽漫長,車馬行到中途,因為路途狹窄不得不停了下來,我和左玉怡走下馬車,這裏距離回龍院的大門不過百余步距離。
  車昊上前道:“太子殿下,車馬過不去了。”
  我笑道:“我們走過去。”
  車昊警惕性十足的向左玉怡看了看,八成是懷疑次女的動機。
  我料想左玉怡應該是誠心相邀,根據她最近的表現來看,她和昔日的刁蠻少女已經全然不同,更何況她和兩位兄長的性命全都捏在我的手上,她豈敢有害我之心?
  推開回龍院厚重的木門,一股淡淡的槐花香氣迎面而來,抬頭望去,果然看到前方院落之中,種植著千姿百態的古槐,此時正值槐花盛開之時,滿園皆是槐花的芬芳,讓我的心境也不禁變得輕送了許多。
  左玉怡輕聲道:“回龍院雖然很大,可是建築物卻只有一座小樓,我多數時間都是獨居於此。”
  車昊和眾侍衛在園中四處巡視,表面上看似乎在觀賞園子,其實是害怕其中藏有逆賊,確信這回龍院中除了我們以外再無其他人在場,車昊這才放下心來。
  左玉怡雖然對車昊等人的行徑略感不快。可是表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
  陪我來到園子北角的一株千年古槐前,柔聲道:“這顆槐樹便是我說的那一株神木了。太子殿下有什麼心事便向他說吧。”
  我留意到那樹上大大小小的樹洞,有些奇怪道:“這顆槐樹為何傷痕累累?”
  左玉怡道:“因為它的神奇,所以有很多人都來向它訴說心事,每人都會在樹上挖出一個個的樹洞,說完心事之後,便用泥土將樹洞封閉起來,確保自己的心事不會被別人知道,知道這座園子落在我父親手中,這顆神木才清靜下來。”
  她輕聲道:“太子有什麼心事,便對它說吧,玉怡先去為太子準備一些茶點,略盡地主之誼。”
  左玉怡走後,只剩下我一個人獨自面對這顆古槐。古槐遮天蔽日,宛如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將我完全籠罩在它的陰影之下。
  我抽出短劍在樹上挖出一個小洞,默默趴在樹洞之上。萬般思緒同時湧上心頭,面對古槐,我仿佛面對著自己,這樣的空間讓我在瞬間看清了自己的內心,淚水突然模糊了我得視線。我向著樹洞低聲喊出了兩個字:“母后。。。。。。”
  紅泥封住了樹洞,卻無法封住我內心中的悲傷與思念。
  左玉怡親手烹製了幾味小菜,酒是從槐樹下挖出的。
  左玉怡伸出纖纖玉手為我斟滿了酒水道:“這壇酒是當年母親盛我的時候,父親埋在樹下的。今日若不是太子前來,玉怡也不會拿出。。。。。。”這句話說完,她的俏臉已經是緋紅一片,大康民流傳著這樣的風俗,是凡每家新添女兒之時,做父親的便會找來一壇好久埋在地下,等到女兒出嫁之時。再挖出來,是為女兒紅。
  我微笑道:“左姑娘這份禮物的確太珍貴了。”
  我們說話的時候,車昊已經悄然將所有菜肴和酒水細細查驗了一遍,確信沒有下毒。
  左玉怡幽然歎了一口氣道:“沒想到太子殿下也有太子殿下的煩惱!”妙目向車昊的方向看了看,自然是表露出對車昊等人的不滿。
  我笑道:“的確如此。只有真正登上這個位置,方才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往昔的自有。”
  左玉怡端起酒杯敬我道:“玉怡以這杯薄酒多謝殿下對我們兄妹的恩德。”
  我微笑道:“左姑娘何必跟我客氣,令尊的事情,與你們無關,我又豈會不分青紅皂白,殃及無辜之人呢。”
  提起左逐流,左玉怡不禁黯然神傷。
  車昊和眾武士悄然退到遠處恭候。
  左玉怡道:“人很多時候都是由不得自己選擇的,當初玉怡也做錯了許多事情。。。。。。”她又端起一杯酒道:“玉怡當初曾經多次針對太子,還望太子不要見怪。”
  我和她碰了碰酒杯,共同飲盡道:“事情早就已經過去,左小姐又何必提及?”
  左玉怡搖了搖頭道:“玉怡當初曾經辱駡太子,難得太子殿下胸懷廣闊,不計前嫌。這次還搭救大哥,請受玉怡一拜!”她正欲向我跪下,我慌忙扶起她的手臂,不意拉得過於大力,左玉怡立足不穩,竟然撲入我的懷中。
  她俏臉通紅,慌忙自我懷中起身道:“太子殿下,玉怡唐突,還望贖罪。。。。。。”一雙美目流露出萬種情意,或許是美酒作怪的緣故,我內心一陣心猿意馬,看到懷中美人如玉,忍不住俯下身去,挑起她曲線柔美的下巴,在她飽滿溫潤的櫻唇之上,輕輕吻了一記。
  左玉怡嬌軀一陣顫抖,原本已經離開了我的懷抱,此時嬌軀一軟,再度跌入我的懷中,從她敞開的領口,可以清晰的看到她誘人雪白的前胸,一起一伏,顯然激動到了極點。
  左玉怡美目微閉,黑長的睫毛之上隱然掛著兩顆閃亮晶瑩的淚珠,我心中微微一怔,只怕自己剛才的舉動冒犯了她,悄然放開了她的嬌軀,低聲道:“對不起,我只是一時控制不住,左姑娘千萬不要怪我。。。。。。”
  沒想到左玉怡反手將我的脖頸勾住,顫聲道:“我怎能不會怪你,自從你選妃之時,選楚兒,而棄我,我便開始痕你,可是我越是恨你,就越是無法忘記你。。。。。。”說道最後,她竟輕聲啜泣起來。
  我心中一陣感動,沒想到左玉怡內心深處竟然如此在意我。
  我抱起她的嬌軀,左玉怡含羞將俏臉貼在我的耳邊,嬌聲道:“今晚我無論如何不會放開你,你棄我一次,不可再棄我第二次。。。。。。”
  來到左玉怡居住的小樓,我反手將大門重重關上,車昊和那幫武士大概早就猜到了會有什麼事情發生,知趣的躲到了回龍院外。左玉怡俏臉含羞,眉眼之間卻是春意盎然,我牽住她的長袖一點一點將她向我拉了過來,快到我身邊之時,她嬌軀卻突然一個曼妙的旋轉,白色長裙飄飄蕩蕩從她的嬌軀上滑落,曲線玲瓏的玉體展露在我的面前。
  我沖上前去,將她溫軟的嬌軀湧入懷中。
  左玉怡柔聲到:“其實我去邱逸塵的墓前,更主要的原因是為了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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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月落

  風雨過後又是一種怎樣的寧靜?左玉怡靜靜偎依在我的懷中,唇角掛著一絲會心的微笑,我凝望著窗外的夜空,連我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何會和左玉怡發生這樣的關係,我和她之間的事情,或許從一開始便在她的計畫之中,對她來說,父親的死打擊無疑是巨大的,從左逐流死後,她失去了昔日的尊崇與地位,甚至時刻活在危機之中,所以才會想到接近我,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清白為代價。
  左玉怡柔聲道:“太子殿下,你怪不怪我?”
  我淡然一笑,她所指的自然是刻意接近我的事情。其實對我來說,我並未失去什麼,而她卻是用貞操作為賭注來換取我的感情,這樣的話我當然不會向她說出來,輕聲道:“傻丫頭,我怪你什麼?”
  左玉怡柔聲道:“玉怡這樣做。。。。。。太子會不會以為我是一個。。。。。。輕浮隨意的女子?”
  我搖了搖頭,指了指床上絲帕上的那點點落紅,微笑道:“有她證明,我怎會這樣想你?”
  左玉怡俏臉緋紅,張開檀口在我胸膛上輕輕咬了一記,嬌聲道:“你好懷,就知道取笑人家。”
  我在她的香肩上撫摸了一把,緩緩坐起身來:“玉怡,我還有要是,今晚必須回宮一趟。”
  左玉怡心事重重的點了點頭,柔聲道:“我雖然不捨得你走,可是我知道你身居太子之位,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我在她俏臉上輕吻了一記道:“這兩日我便會向你兄長提出將你納入宮中的事情。”
  左玉怡俏臉突然一冷。她默默轉過身去。香肩不住抖動,竟然委屈的哭泣起來。
  我樓主她的裸背,柔聲道:“怎麼了?若是你不捨得我走,我今晚便留下來陪你。”
  左玉怡用力搖了搖頭道:“玉怡不是這個意思。。。。。。玉怡知道,太子殿下定然將我當成攀龍附鳳之人。。。。。。我。。。。。。”她哭得越發傷心。
  我笑道:“你多心了。”
  左玉怡擦去淚水道:“玉怡自知是罪臣之女,配不上太子的身份,玉怡也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太子殿下更無需在我的兄長面前提起此事。日後,你若是能夠。。。。。。想起我,便來到回龍院坐坐。若是想不起我,乾脆就忘了今晚的事情,只當是我們之間從未發生過任何事。”
  我心中一陣歉然,左玉怡也是一個好強的女子,我剛才的那番話顯然傷到了她的自尊。
  我吻了吻她的櫻唇,拿起那方染上她落紅的絲帕,微笑道:“我時刻珍藏著她,日後一看到它的時候便會想起你。”
  左玉怡破涕為笑,卻羞得脖頸都紅了,搶過那方絲帕道:“你豈可帶著它在身邊,不吉利的。”
  我看到她心情已經平復,這才起身道:“玉怡,我明日再來看你。”
  左玉怡溫順的點了點頭,輕聲囑託道:“朝政雖然要料理。可是你的身體也要注意,千萬不要過渡操勞了。”
  我笑道:“剛才你已經嘗過我的厲害,我有沒有過度操勞的跡象?”
  左玉怡羞得埋下螓首:“你好討厭,盡會說些輕薄話兒。”
  我哈哈大笑。心中清楚。女人面對自己心愛的男子,對方越是說著輕薄的話兒,她心中越是高興。
  走出回龍院的時候,已經是二更時分。
  車昊慌忙迎了上來,低聲道:“太子殿下,大事不好。。。。。。”
  我皺了皺眉頭,最近很少聽到讓我開心的消息,不幸的消息接踵而至,我實在是有些身心俱疲。
  車昊想要告訴我什麼,我用力揮了揮手道:“先回宮再說!”
  來到馬車之中,我疲憊的閉上雙目,我之所以阻止車昊將話說完,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害怕他告訴我不幸的消息,更害怕這消息和晶後有關,我在竭力逃避著現實。
  人在生命中的多數時候註定無處可逃,我也明白這個道理,當我看到許武臣、陳子蘇、黃端埅這些朝中眾臣全都在勤政殿等待我的時候,馬上知道一定發生了極為重大的事情。
  我清晰的感到自己的心跳,一個巨大的陰影將我逐漸的吞噬,我艱難的走到書案前坐下,低聲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陳子蘇悲切道:“公子,焦將軍他。。。。。。”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怎麼了?”
  陳子蘇很少會表現出這樣的悲傷,他幾經努力仍然無法說出話來。
  許武臣低聲補充道:“焦將軍在燕韓邊境巡視的時候,突然遇襲,被人暗箭所傷!”
  “什麼?”我霍然站起身來,大聲吼叫道:“他怎麼樣了?”
  陳子蘇發出一聲悲呼:“那箭矢上喂了毒藥,焦將軍傷重不治,已經為國捐軀了!”
  熱淚湧出了我的眼眶,我沒想到傳來的竟然是這樣的消息,一向被我視為左膀右臂的焦鎮期竟然會被一個韓軍的屑小之輩暗算,眼前的世界頓時黑暗了起來,我搖搖晃晃的向前走了兩步,艱難道:“消息可曾確實?”
  陳子蘇含淚點了點頭。
  “焦信知不知道?”
  陳子蘇道:“我已經讓唐昧連夜趕往南疆,讓焦信即刻返回康都。”他之所以這樣做,定然是為了防止焦信悲憤之下,做出任何的不理智的舉動。
  我最關心的還是這次焦鎮期的死究竟是偶然事件還是韓國蓄謀已久的報復?
  許武臣道:“太子殿下,根據燕國邊境傳來的消息。焦將軍這次只是例行檢查。被對方的流矢所傷,應該不是韓國精心謀劃的報復行動。”
  我強忍心中悲憤道:“無論是不是韓國刻意所為,這筆血債我一定要向他們討還!”
  許武臣和黃端埅對望了一眼,兩人臉上都流露出深深的憂慮之色。
  黃端埅上前進言道:“太子殿下,現在大康形勢初定,而我方又新近派出十五萬大軍前往秦國增援,若在此時向韓國宣戰,實非力所能及。還望太子三思。”
  我冷冷道:“我何嘗說過現在就對韓國用兵?”
  許武臣道:“太子殿下,現在我們最需要做的就是穩定燕國內部的局勢,力求焦將軍捐軀不要帶給燕國的臣民太多的恐慌。更不要給某些心存芥蒂的前朝遺臣以可乘之機。”
  門外忽然響起一聲霹靂,震得整個地面晃動起來,風聲夾雜著幾名小太監的尖叫聲。
  我大步向宮門外走去,迎面正遇到慌慌張張趕過來的多隆。
  多隆一張臉嚇得慘白,哆哆嗦嗦道:“主子,廣。。。。。。廣德殿。。。。。。被雷擊塌了!此乃大。。。。。。大凶之兆啊!”
  “放肆!”我怒喝道,一張面孔宛如嚴霜。冷冷注視多隆,嚇得他慌忙跪倒在地上:“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我重重的甩了一下衣袖,向廣德殿的方向走去。
  廣德殿周圍早已圍滿了驚惶失措的宮女和太監,這座皇城內最高大的建築物,一直是大康無上皇權的象徵,現在竟然被霹靂擊中而倒塌,顯然並非什麼好的徵兆。
  聞訊趕來的大內侍衛,正在頭領的指揮下,在廢墟中搜尋遇難者。還好這是午夜,如果是在上朝之時,我手下的滿朝文武豈不是都要被活生生埋在下面,想到這裏我感到不寒而慄。
  抬頭仰望夜空,卻見一輪明月緩緩的沉入雲層之中,夜空越發顯得肅穆壓抑。
  陳子蘇悄然來到我的身後,低聲道:“如果諸葛先生在這裏就好了,他一定能夠破解眼前的天象。”
  我心情沉重的點了點頭,指了指禦書房的方向,示意陳子蘇跟我過去。
  來到禦書房,陳子蘇掩上房門道:“公子千萬不要將今晚的事情往心裏去,或許只是巧合罷了。”
  我淡然道:“我龍胤空從來不信什麼神鬼,廣德殿只不過是年久失修,崩塌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我喊陳先生過來,是為了和你商量一件事。”
  陳子蘇道:“公子有什麼想法?”
  我低聲道:“當年歆德皇在世之時,想要興建新都,可是後來因為民亂而擱置,現在我想重新考慮這件事情。”
  陳子蘇道:“公子還請三思而後行,下大康內部的局勢剛剛穩定,首要的任務是發展國力,而非是將重點轉向新都建設。”
  我點了點頭道:“我只是重新考慮,並非要現在就實行,陳先生不必多慮。”
  陳子蘇道:“公子的意思是。。。。。。先在選定新都的地質悄然培養一切便利的條件,等到時機成熟,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我點了點頭,低聲道:“選定新都的事情,你幫我多多留意一下。”
  陳子蘇恭敬道:“公子放心,子蘇一定不辱使命。”
  我將話題轉移到眼前的事情上來:“焦大哥捐軀的事情,我一定要韓國方面給我一個說法。”
  陳子蘇道:“公子,無論韓國在這件事上扮演了怎樣的角色,我以為現在我們並不適合追究,韓國的背後有漢國、齊國、晉國三個強援的支持,否則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向我們挑釁。”他停頓了一下又道:“況且焦將軍被害的事情,有些蹊蹺,據我所知,他中箭的地點並非是燕國境內,而是在韓國的土地上。”
  我微微一怔,低聲道:“這件事能否確定?”
  陳子蘇點了點頭道:“我仔細訊問過前來報訊的官員,焦將軍的確是在韓國境內被射,換句話來說,韓國在道義之上屬於自衛,我們反而沒有什麼道理。”
  我劍眉緊鎖,冥思許久方道:“焦大哥身為燕秦邊境的守將,不會不清楚貿然進入他國境內的後果,難道。。。。。。”
  陳子蘇道:“我也在懷疑,這件事一定有人在暗中做手腳,或許是我方人員內部出的問題,故意將焦將軍引到韓國的境內,可是經我查探,為焦將軍領路的嚮導,也在逃跑的途中,失足溺水而亡,這件事越發變得撲朔迷離。”
  我攥緊雙拳,怒道:“無論這件事是誰做的,我都要讓他付出千倍的代價。”
  陳子蘇道:“子蘇想提醒公子,現在最重要的還是穩定燕國的民心,燕國的土地雖然被我們完全控制,可是那幫燕國的遺臣皇族,未必對你全心臣服,在這種時候,最容易發生變亂,公子千萬不要被仇恨蒙上了雙眼,而忽視了對整個大局的掌控。”
  我長歎了一聲道:“看來只有等到秦國的事情有了眉目,方可對韓國下手。”
  陳子蘇搖了搖頭道:“眼前的大康並沒有連續發動大規模戰爭的能力,秦國的事情穩定之後,公子還是先穩固眼前的統治,方位上上之策。”
  我點了點頭,終於將話題轉到自己始終不願提及的晶後身上:“陳先生,秦國方面有沒有什麼最新消息?”
  陳子蘇幾乎每天都會和我一起分析秦國最新的軍情戰報,有了最新的消息,肯定會第一時間通知我,聽到我這麼問,他馬上明白了我真正的意思,猶豫了一下方才道:“公子,貴妃娘娘今日有書函送到。”我的書函都要首先經過陳子蘇,歷經篩選之後方才送到我的手中。
  我心頭一震,凝視著陳子蘇道:“既然是家信為何不第一時間通知我?”
  陳子蘇道:“子蘇和公子一樣,害怕有不好的事情傳來。”他恭恭敬敬的將書函呈到我的手中:“焦將軍的事情發生以後,子蘇方才明白,很多事情都是冥冥之中註定,並非是人力可以為之。”
  我強忍住內心的恐慌伸出顫抖的右手接過信函,反復看了看那信函,卻不敢將信封拆開,歎了一口氣,將信函重新丟給陳子蘇道“你幫我看看。。。。。。”
  陳子蘇欣然從命,撕開信函,從頭到尾流覽了一遍,低聲道:“恭喜公子,貴妃娘娘已經想到了維持太后性命的方法。”
  我虎軀巨震,驚喜道:“什麼?”
  陳子蘇道:“太后已經陷入昏迷,貴妃娘娘將她封存在玄冰棺槨之中,藏入地宮冰室,日後若是能夠想到解救她的方法,貴妃再將她喚醒。”
  我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說來說去,晶後早已昏迷不醒,現在被冰封在地宮之中,和死人又有什麼分別?
  慧喬之所以寄來這封信,想來是不想讓我太過傷心,留給我一絲企盼,讓我心底深處抱有的一絲幻想罷了。
  陳子蘇安慰我道:“公子不必擔心,貴妃醫術之精,妙絕天下,以她的本領,定然會想出解救太后的方法。”
  我黯然道:“希望會有那麼一天。。。。。。”
  陳子蘇將信函放在我面前的書案上:“貴妃在信中提及,完顏大將軍已經掌控了秦都以南的局勢,這對我們來說是一樁不折不扣的大好事。”
  我默默凝視桌上的信函,眼前卻浮現出晶後蒼白的面孔。
  陳子蘇看到我呆呆入神的樣子,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悄然退了出去。。。。。。
  焦信在五日之後便抵達了康都,從他的一身孝服來看,他應該已經知道了父親遇害的消息,陳子蘇讓唐昧親自前往南疆,令焦信先入康都,的確有他的一番苦心,焦信雖然並非焦鎮期親生,可是自小由焦鎮期撫養長大,父子之間的感情篤厚,我們每個人都在擔心他無法承受住如此巨大的打擊。
  焦信表現出的堅強和冷靜卻遠遠超出我們每個人的意料之外,三天三夜的連續奔波並沒有讓他顯現出太多的疲憊,連日的風塵賦予他一種超越年齡的成熟。
  我在為焦鎮期臨時設立的令堂召見了焦信。
  焦信先向父親的靈位上香叩首之後,方才來到我的面前。向我行跪拜之禮。
  我攙起他道:“福娃。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你也不要太過傷心了。我想焦大哥在天之靈,也不願看到你終日沉浸在悲痛之中。”自從他為我做事之後,我還是第一次喊他的乳名,我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告訴他,我不但是他的主人,還是他的父兄。
  焦信紅著眼睛道:“太子殿下不必擔心,焦信知道該怎麼做。”
  我歎了口氣道:“我和焦大哥情同手足,怎想到他會突然遭此劫難,我龍胤空今日在此立誓,有生之日,必踏平韓國的每一寸土地,為焦大哥報仇雪恨。”
  焦信的聲音略顯嘶啞,他低聲道:“太子殿下,焦信心中的悲憤決不在您之下,可是現在卻並不是對韓國用兵之時。有道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如果我們現在就對付韓國,一定會引起漢、齊、晉三國的聯手攻擊,我方現在戰略重點在秦國而不是其他。”他凡是皆從大局考慮,看來我和陳子蘇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焦通道:“太子殿下,末將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太子殿下可否應允。”
  我點了點頭道:“福娃,有什麼事情,你儘管說。”
  焦通道:“燕韓邊境目前雖然沒有戰事,可是這個巨大的隱患隨時都可能爆發。更何況燕國的臣民表面上接受了被大康臣服的事實,可是暗地裏卻未必甘心,爹爹遭此不幸之後,必然讓燕韓的局面雪上加霜。”
  我也正在考慮同樣的問題。眼前燕韓邊境最需要的仍然是穩定,焦鎮期陣亡之後,我駐守在燕韓邊境的大軍同時失去了主帥,想找到一個值得信任,而又具有超群統帥能力的將領很難。焦信無疑是符合標準的人才之一,不過我畢竟仍然有些顧慮,他掌握兵權之後,會不會因為父親的仇恨而影響了理智和判斷?從他目前的表現來看,絲毫看不出這樣的跡象。可是以後呢?焦信的這句話已經表明了他的心意,他在主動請纓擔任燕韓邊境駐軍統帥之職。他的確有這樣的能力,可是平叛南疆的事件已經證明,他的能力雖強,可是手腕過於強硬,在這種敏感的時候派他前去,是不是有些太過冒險?
  焦信看到我久久沒有表態,知道我心中仍然有顧慮,雙膝跪倒在地上哽咽道:“焦信不敢期滿太子殿下,我此次要求前往燕韓邊境,主要是想為爹爹報仇。我也知道太子殿下擔心什麼,您一定擔心我因為爹爹的仇恨而失去理智,焦信雖然愚昧,可是自信能夠分清孰輕孰重,更不敢因為爹爹的大仇而影響太子殿下的宏圖大業。”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哽咽道:“焦信之所以請纓前往,是希望為太子殿下穩定燕韓大局,了卻後顧之憂,更是為了將來一切穩定之後,太子決定攻韓之時,我會第一個沖入韓國的土地!”
  焦信在我的面前這番慷慨激昂的話語,讓我頓時打消了猶豫,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焦信再也不是那個稚氣未脫的孩子,他已經完全成長起來,我應該給他這個機會,我也需要一個得力的助手。
  我低聲道:“我已經讓人準備,後日一早我就會去燕國,身為焦大哥的兒子,你應當前往盡孝,安葬完焦大哥以後,我就會向所有人宣佈,你成為燕國駐軍的統帥。”
  焦信大聲道:“焦信必將為太子殿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回到皇宮,我港想好好歇息一下,多隆便過來通報,陳子蘇過來見我。
  我只好打消了小睡的念頭,來到前廳趣致閣見他。
  陳子蘇跟我一樣,也是多日未曾合眼,雙目之中佈滿血絲,面色也顯得有些發黃。
  我讓多隆端來兩杯參茶,關切道:“陳先生,這兩日你雖然為了焦將軍的事情奔忙,可是也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體,這段時間,我看著身邊的朋友和親人一個個離我遠去,這樣的事情,我不想繼續發生。”
  我親手將參茶端給陳子蘇,陳子蘇慌忙起身去接,神情顯得頗為恭敬。
  我黯然歎了口氣道:“我現在反而懷念沒有當上太子的時候。。。。。。”
  以陳子蘇的智慧,他應該能夠聽出我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他也歎了口氣道:“公子只是最近不順心的事情太多,過了這段日子,公子自然不會這麼想了。”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
  陳子蘇道:“太子是不是已經決定讓焦信擔任燕國駐軍的統帥?”
  我點了點頭道:“陳先生以為如何?”
  陳子蘇道:“焦信熟知兵法,智慧超群,文韜武略都是大康將領之中的上上人選,工作用他為帥的確是不二的選擇,不過。。。。。。”
  “不過什麼?”
  “焦信此人有個最大的缺點,就是為人狂傲,兼之對部署冷酷無情,工作還需派一個合適人選從旁輔佐為是。”陳子蘇低聲提醒我道。
  我皺了皺眉頭道:“本來我想讓翼虎幫他,可是這小子脾氣太倔,從焦信那裏跑了出來。這次讓他再回去,他說什麼都不會願意的。”
  陳子蘇笑道:“他就是去也頂不上什麼用處,翼虎雖然勇猛,卻欠缺智慧,他比焦信所差的又何止萬千。”
  我低聲道:“難道陳先生想去?”
  陳子蘇笑著搖了搖頭:“工作最近操勞過度,有一個最為合適的人選被你忘掉了。”
  “誰?”
  陳子蘇喝了一口參茶,緩慢道:“燕國相國高光遠!”
  我如夢初醒一般拍了拍前額:“不錯!我怎麼將他給忘記了!以高光遠的老奸巨猾,的確是輔佐焦信的絕佳人選。”
  沒想到陳子蘇又搖了搖頭:“公子若是讓高光遠去監軍,焦信心中會怎麼想?他一定以為公子對他連起碼的信任都沒有,這樣反而弄巧成拙。”
  我此時方才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陳子蘇道:“高光遠的兒子高晗也是一個極其出色的青年將領,公子既然可以給焦信機會,為什麼不能給高晗一些機會?更何況高晗對當地的地理環境,和軍事配備要比焦信熟悉得多,這樣做一來顯得提攜了高晗,高光遠的面子上自然也感到光彩,以他的腦筋,一定清楚公子讓高晗去,真正的目的是為了什麼。”
  我頻頻點頭,由衷贊道:“陳先生甚知我心。”
  陳子蘇笑道:“公子不必誇我,這主意是許武臣想出來的,焦將軍死後,燕國駐軍守將出現空缺,我們幾個商量過了,整個大康現在最適合駐守那裏的將領就是焦信,不過至於他能不能擔當這個重任,還要看他自己接下來的表現。”
  我充滿信心道:“焦信絕對可以勝任此職。”
  陳子蘇道:“他所面臨的絕對不僅僅是大康的子弟兵,駐紮燕國的大軍由多方人員構成,彼此之間的關係相當的複雜。焦將軍昔日以仁德治軍,而焦信向來是從嚴治軍,父子兩人的方法全然不同,我們幾個這幾日都在為此事憂慮。還是許相國想出這個絕妙的主意,高光遠最擅長的就是陰謀詭計,即便是公子不讓他去做,他也一定會留意收集焦信的過失與差錯。”
  我哈哈大笑道:“沒想到,最瞭解高光遠的還是許武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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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0:06: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一章 權衡

  陳子蘇微笑道:“許相國雖然和高光遠不合,可是兩人對對方都極為瞭解,公子當初不是看在兩人的這曾關係上,巧妙的將他們安排到各自合適的職位上。”
  我笑著點了點頭,其實陳子蘇的很多念頭都和我不謀而合,我這段時間情緒實在太過低落,很多事情無暇去想,也懶得去想,頗有一些順其自然的味道。
  陳子蘇道:“公子是不是已經決定前往燕國,親自處理焦將軍的事情?”
  我歎了口氣道:“我和焦大哥相交莫逆,于情於理,我也該去燕國走一趟,再說,焦信的事情還是由我親自宣佈為好。”
  陳子蘇道:“公子最近心情鬱悶,前往燕國去散散心也好。秦國雖然和東胡交戰正急,對我方卻是一個大大的良機,完顏將軍坐鎮秦國,十三萬大康精兵實際上已經掌控了秦國的大後方,秦太后生死未卜,現在秦國的政局亂成一團,無論是臣子還是皇族,沒有任何一人擁有力挽狂瀾的能力,秦國敗亡的命運已然註定。東胡發起的這場戰爭最終必然會以兩敗俱傷而告終。雙方的國力自此便會一蹶不振,北胡和大康可坐收漁翁之利。不過。。。。。。”陳子蘇眉頭緊鎖,顯得憂心忡忡。
  我已經猜到他的心意,他定然是在擔心拓拔醇照因此而坐大。
  我低聲道:“在眼前的情況下,我們很難兼顧胡部的事情,拓拔醇照若是真的有那個本事,他便趁機將東胡吞併,實現胡部的重新統一。”
  陳子蘇歎道:“這樣一來,拓拔醇照就會變成公子最危險的敵人。”
  我點了點頭道:“兩者不可兼顧,擺在我們面前的首要問題是將康、秦、燕三國的疆域統一起來,向南以漢、晉等國隔江相抗衡,往北與北胡以陰山為界,重新圈定大康的邊界。”
  陳子蘇道:“東胡疆域廣闊,北胡想在一時間攻佔所有的土地,也非易事,公子剛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養精蓄銳,加快發展。”
  我深有同感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拓拔醇照想將東胡迅速拿下,只怕沒有那麼容易,更何況東胡身後,還有對這片疆土窺伺已久的高麗。”
  陳子蘇微笑道:“相比我們拿下秦國而言,北胡所要面臨的困難要大得多。不過拓拔醇照乃是一代梟雄,他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良機,吞併東胡也只是早晚的問題,至於高麗,根本成不了什麼氣候。”
  他低聲道:“眼前雖然是交戰之機,對公子來說卻是最為輕閒的時候,公子何不趁著現在,好好的調息修養,秦國方面的計畫已經實施。戰事拖得越久,對我們來說就越是有利。秦國不比燕國,疆域廣闊,百姓眾多,唯有蠶食之計方為上上之策。而這便需要公子有足夠的耐心,隨著戰爭的進程日久,秦國的國力會逐日變得衰敗,而他們對大康的依賴也會變得越來越重,等到戰事停止之日,他們便會在無形之中成為大康的附庸,到時候,即便是公子不想要秦國,秦國也無法離開你了。”
  我不由得響起晶後,如果沒有她,我也不會如此順利的進入秦國內部,是她一手將這份厚禮饋贈給了我。
  陳子蘇看到我神情黯然。知道我定然是想起了憂傷之事,輕聲開解我道:“有些事情,公子終須放開,現在你乃是這大片土地的真正王者,若是終日沉浸在低沉的情緒之中。絕非大康之幸。”
  我淡然笑道:“這才是我原來的陳先生。”
  陳子蘇微笑道:“公子有沒有想過?或許改變的不是你身邊的人?”
  我內心微微一震,他的潛臺詞是改變的就是我自己,可我卻為何沒有這樣的感覺?仔細回想一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的確很多,額的身份地位也在發生著變化,我在潛意識之中將最近抑鬱的心情歸結於身邊的種種不幸,可是陳子蘇的話突然提醒了我,我現在已經和昔日不同,或許是我自己沒有適應這種變化。
  我緩緩放下茶盞:“看來我是應該出去走走,暫時忘記身邊的這些事情,找回原來的自己了。”
  陳子蘇笑道:“子蘇相信,公子不久之後,便會恢復到昔日那個意氣風發,豪情萬丈的王者模樣。”
  他喝了口參茶又道:“公子委託我選定新宮位址的事情,我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接手者。”
  “哦!”我說這話的時候已經猜到,他所說的一定是諸葛小憐。
  “諸葛先生在這些方面的造詣,遠非子蘇能及,我已經讓人將這件事知會給他,想來他不會推辭的。”
  我笑道:“諸葛先生正在幫我組建機甲軍,大康和燕國北部的長城工事也由他統一籌畫,你將這件事情推給他,他回頭定然要怪我貪圖享受,不思進取了。”
  陳子蘇哈哈笑道:“百姓講究安居樂業,帝王何嘗不是如此,現在公子雖然王妃眾多,可是身邊卻沒有人相伴,終日落寞寡歡,等到新宮建成,諸位王妃能夠朝夕相伴在公子身邊,想來公子的煩惱也會少去許多。”
  他的話讓我想起了左玉怡的事情,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這件事說了出來:“陳先生,有件事我想問問你的意思。”
  他的話讓我想起了左玉怡的事情,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這件事說了出來:“陳先生,有件事我想問問你的意思。”
  陳子蘇道:“公子請說。”
  我低聲將左玉怡的事情告訴了他,最後又道:“我有意將左玉怡收入宮中,陳先生以為這件事如何?”
  陳子蘇皺了皺眉頭,果斷的搖了搖頭道:“公子,此事萬萬不可!”
  我知道他或許會反對,卻沒有想到他會反對的如此堅決,有些奇怪道:“為何不可?”
  陳子蘇道:“首先,這左玉怡乃是左逐流的女兒,左逐流犯下忤逆之罪,當初如果不是公子法外開恩,這可是誅連九族的罪行。雖然沒有追究他子女的責任,可是左氏的奸惡之名,早已傳遍大康。其次,正如公子所說,左玉怡有刻意接近公子之嫌,公子親手將左逐流賜死,對她來說,你是她的殺父仇人,雖然不排除她一心侍奉公子的可能,公子也要想到,她或許想趁機接近公子,伺機對公子不利。”
  我心中暗道:“若是左玉怡真想害歐文,她的機會應該很多,為何當初沒有對我下手呢?”
  陳子蘇道:“公子有沒有想到,當初納妃之時,左玉怡和王妃娘娘乃是後選的兩名佳麗。當初公子選王妃而捨棄左玉怡,現在你卻有要將她收入宮中,王妃若是知道此事會作如何感想?左逐流生前和翼王勢不兩立,若是你堅持將他冊封為妃,翼王又會怎樣想呢?”
  我歎了口氣道:“你說得不錯!”
  陳子蘇道:“保住她兄妹三人的性命,已經是對他們的最大恩德。左玉怡若是真心感悟此事,他就不應當向公子提出名份之事,安安份份的守在公子身邊,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我淡然笑道:“陳先生誤會了,玉怡並沒有讓我娶她,只是我想對她公平一些而已。”
  陳子蘇意味深長道:“公子想對她公平,還是想對王妃公平,其中的厲害,還是公子自己選擇吧。”
  其實陳子蘇說完這些話之後。我便打消了將左玉怡納入宮中的念頭,有些事情註定無法兩全,日後我想法在感情上多多補償她一些便是。
  陳子蘇說得不錯,安居方能樂業,在我情緒最為低落的時候方才發現,我的愛妃們全部不在我地身邊,本來和我傾訴衷腸的珍妃,此刻剛好前往法嚴寺頌經。
  自從歆德皇死後,我越發受不了宮內的壓抑肅穆的氣氛,如果繼續呆在這座皇宮之中,早晚我會瘋掉。
  晚飯以後,我叫上車昊隨同我一起前往回龍院。
  走入回龍院那條幽深的小徑,感覺到心情頓時舒暢了許多,不知道那棵古槐究竟有沒有左玉怡所說的神奇功效,總之來到這裏的確可以暫時忘記宮中紛繁的事務。
  車昊低聲提醒我道:“左小姐未必會在這裏呢。”
  我笑道:“我只是過來走走,如果她不在,我們權且當作是出來透透氣,散散步。”
  來到回龍院前,卻見院門虛掩,我心中不覺一喜,看來左玉怡果然還在這裏。
  車昊本想隨我進去,我揮手阻止他道:“你們在外面等我,有需要,我會喊你們進去。”
  車昊只好點了點頭,提醒道:“公子凡事都要多加小心。”
  走入院內,卻見左玉怡獨自坐在那棵古槐樹下,圓木桌上早已擺好了酒菜,她美眸凝望那棵古槐呆呆出神,不知心中想些什麼?
  我來到身後輕輕咳嗽了一聲,左玉怡嬌軀一震,霍然轉過身來,美眸之中頓時湧出了晶瑩的淚水,她輕輕咬了咬下唇,站起身,不顧一切的撲入我的懷中,緊緊摟住我的身軀,滿是淚水地俏臉緊緊貼在我的臉龐上:“我以為你再……不會回來了……”也許是心中太過激動,她的嬌軀不住瑟瑟發抖。
  我笑道:“我何時說過不來了?”
  左玉怡泣聲道:“你那日離去之時說過,第二日便來看我,可是我左等你也不來……右等你還是不來……玉怡在這裏已經等了殿下四天了……”她心中一酸,伏在我的懷中輕聲啜泣起來。
  我吻了吻她的俏臉,只覺她的肌膚燙得有些嚇人,摸了摸她的額角,觸手滾燙無比,我關切道:“你生病了!”
  左玉怡搖了搖頭道:“我沒有什麼事情,見到你回來我……”話未說完,她已經暈厥了過去。
  我慌忙喚來車昊等人,讓他們去附近請來大夫。
  那大夫切完脈,搖了搖頭。
  我看到他這般神情,心中一陣駭然,這上蒼不會待我如此殘忍吧,若是左玉怡的如花生命也被奪去,我……我幾乎不敢繼續想下去。
  那大夫咳嗽了兩聲,方才慢條斯理道:“沒什麼事情,只是受了些風寒,加上她連續幾日都沒有睡過,身體過於疲憊,才會昏倒。我給她開上兩付藥,調劑幾天就會沒事的。”
  我這才放下心來,讓車昊隨著那大夫出去開藥。
  自己來到左玉怡地秀榻旁坐下,看著她略顯蒼白的俏臉心中不禁一陣愧疚,我自己都不記得當初答應過來看她的話,可就是這樣不經意說出的一句話,讓這個癡情的女子一直等候到今日,算起來她應該四天四夜沒有合眼了,即便是鐵打的漢子都熬不住,更何況她一個柔弱女子呢?
  我伸出手去,為她攏好額頭的亂髮,此時左玉怡發出一聲幽然的歎息,緩緩睜開雙目,看到我在身邊,她緊緊抱住我的臂膀,螓首靠在我的身邊:“殿下,我……該不是做夢吧……”
  我笑道:“傻丫頭,你當然不是做夢!”
  左玉怡掙扎著坐起身來,輕聲道:“我去為殿下準備酒菜!”
  我按住她的香肩,強迫她重新躺下,溫柔道:“你放心,那些事情我早已交給手下人去做了,你今天所需要做的就是安安穩穩地躺在這裏,陪我說兩句話兒。”
  左玉怡怯生生道:“玉怡實在沒用,為殿下添了這麼多的麻煩。”她體質虛弱,俏臉因為發燒而變得緋紅,越發顯得嬌豔動人。
  我輕輕撫摸著她的俏臉:“若是我今日不來,難道你還要等下去?”
  左玉怡點了點頭,聲音雖然虛弱,可是其中透出無限的堅強:“太子一日不來,玉怡便會在這裏等上一日,太子若是永遠不來,玉怡便會在這裏等上一生……”
  我心中不覺一顫,她對我竟然如此情深,我豈可再傷害這癡情女子,大手悄然伸出錦被之中,溫柔撫摸在她發燙的胴體之上。
  左玉怡發出一聲慵懶的呻吟,輕聲嬌嗔道:“殿下……你還要趁人之危嗎……”
  我和焦信並轡而行,在前往燕國的管道之上,焦信身著重孝,隨同他一起前往的還有十二名年輕將領,都是當初在秦都將軍村和他一起的兒時玩伴,沒想到果然應了將軍村的名字,現在一個個都成了出類拔萃的青年將領。
  唐昧和焦鎮期情同兄弟,已經先行前往燕國去安排喪葬的事情,仇恨留守在康都,我帶上阿東和狼刺隨行,因為這次不少和焦鎮期交好的將領和大臣都委託我們帶上他們的祭品,竟然有十二車之多,隨行武士也達到了一千五百人。
  剛剛走出長亭之外,天空便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焦信恭敬道:“太子殿下請回到車內休息,以免沾染風寒!”
  我淡然笑道:“我在你們眼中就這麼羸弱嗎?這點風雨我還經受得住。”
  焦信見我堅持只好作罷,讓武士為我取來防雨披風,我剛剛穿好披風,那雨便下得打了起來。雨點密集的垂落著,看不清一條條的雨絲,在視野中只是一片片,一陣陣,地上反射起無數的箭頭,房屋上落下萬千條瀑布,幾分鐘天地已經分不開,就像一條河流從空中往下流淌,而地上也是溝壑橫流,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水的世界。
  阿東和狼刺縱馬來到我們身邊,狼刺大聲道:“主人!雨越下越大,我們需要找一個避雨的地方,等雨小些再走!”因為風雨聲太大,雖然近在咫尺,他也必須用盡全身的力量呐喊。好讓自己的聲音不被打斷。
  我毅然搖了搖頭,我雖然沒有說話,可是每個人都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想將時間拖延在路上。
  一直沒有表態的焦信低聲建議道:“太子殿下,狼刺說得對,如果我們堅持趕路,定然會有不少士兵因為淋雨感染風寒,到時候我們行進的速度反而會變得更慢。
  我回身看了看風雨中躑躅行進的隊伍,無奈的搖了搖頭:“好吧!“
  我們在前方一座廢棄的土廟中歇息,眾武士將大殿收拾乾淨,為我們在避雨的一角生起火堆。我和焦信等人在大殿歇息。還有部分士兵在外面的圍廊避雨,餘下的士兵就在院落之中搭起油布帳篷,暫時歇息。
  狼刺將一碗熱騰騰的銀耳粥端到我的面前:“主人,先暖暖身子!“
  我結果銀耳粥,正要飲用的時候,卻聽到外面傳來一陣驚呼聲,阿東慌忙出門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沒過多久,便返回大殿,向我道:“主人。士兵們在後院發現了一個生病的女尼,看她的樣子,顯然已經病得爬不起來了。”
  我低聲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帶隨對的太醫去給她看看。”
  阿東道:“柳大夫已經去了。”
  我想了想又道:“你找兩名武士,在大殿中拾掇出一片地方,讓那位女尼在這裏休息吧,外面人多眼雜。她雖然是出家人,可畢竟是一個女子,畢竟有所不便。”
  阿東道:“主人放心,我這就去做。”
  那生病的女尼年紀尚幼,柳太醫為她診斷之後。確診乃是感染了風寒,並不是什麼嚴重的疾病,找出草藥在殿內煎好,喂她服下,那小尼姑仍然沒有力氣,因為發熱的緣故,身體不住的顫抖,我讓人那拿來被褥為她蓋上。
  那小尼姑此刻頭腦情形了一些,環視周圍,目光最後落在我的身上,一雙明澈的大眼睛頓時睜大,激動道:“你。。。。。。可是。。。。。。大康太子。。。。。。龍胤空?”
  狼刺聽到她直接呼喊我的名字,慌忙斥道:“胡鬧,太子的大名豈是你能隨便叫得的?”他這樣一說等於間接的承認了我的身份。
  那小尼姑忍不住落下兩行淚來。
  我心中倍感驚奇,這小尼姑何以會認得我?當下和顏悅色道:“小師父認得我嗎?”
  那小尼姑輕輕點了點頭,掙扎著跪倒在我的面前:“弟子儀緣參見主人!”
  我不覺一怔,這才認出眼前的小尼姑竟然是當初我在宣詩庵遇到秋月寒時見過。那時她跟隨在圓慧和秋月寒的身邊,如今秋月寒早已辭世,圓慧也已經前往晉國清蜀山搭理縹緲閣,卻不知她因何會流落到這裏?
  儀緣道:“主人不計得我了嗎?”
  我微笑道:“怎麼會呢?圓慧師姐她還好嗎?”
  儀緣點了點頭,她輕聲道:“師姐讓我和儀卓師姐兩個來大康尋找主人可是不曾想,途中我和儀卓師姐失散了,我找不到她,偏偏又生氣病來,只好找到這間土廟暫時休息,可是沒想到病情非但不見好轉,反而越發沉重。若不是在這裏遇到主人,恐怕我要辜負師姐所托了。。。。。。”
  我輕聲道:“你找我究竟有什麼事情,不妨說出來聽聽。”
  儀緣看了看周圍,周圍的武士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連忙走到一邊。
  我心中暗笑,這小尼姑居然還有幾分防人之心。
  儀緣低聲道:“主人難道忘了,每年的六月初六,是我們縹緲閣參見神光得日子,你不是答應師姐要親自前往清蜀山,主持參拜大典的嗎?”
  不是儀緣提醒,我幾乎淡忘了這件事情,今日已經是五月初一,算起來距離參拜之日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
  儀緣見我默默不語,以為我不願前去,急切道:“主人,此事關係縹緲閣的百年基業,你一定要去啊!”
  我淡然笑道:“你安心養病,我現在有要事必須入燕,一切等到我們抵達燕國再說。”
  儀緣還想說什麼,我揮了揮手,轉身向自己歇息的位置走去。
  我拿出那枚碧玉指環。透過它向前方的篝火望去,卻見其中霞光流動。隱約有一條火龍來回游走,仿佛隨時都要盤旋而出。秋月寒臨終前向我的囑託仍然歷歷在目,可是我現在事務纏身,如何能夠前往清蜀山處理縹緲閣的事情,更何況清蜀山地處晉國,就算我馬不停蹄的前去,也需要半個多月的時間,當初答應秋月寒的時候,並沒有細想自己日後所要承擔的責任,看來這次不得不要辜負她了。
  窗外雷聲隆隆,雨絲毫沒有減小的跡象,今天很難繼續我們的行程。我疲倦的打了一個哈欠,蓋上毛毯沉沉的睡去。
  睡夢中,卻總是想到秋月寒那張蒼白的俏臉,她的目光鄙夷的望著我:“胤空!你當初答應過我什麼?現在又是如何做的?”我拼命想將她的影子從腦海中摒棄出去,醒來已經是一身冷汗。
  外面此時雨已經小了一些,焦信指揮眾將士整理車馬,準備繼續出發。
  我讓他為儀緣準備了一輛馬車,帶著他一路向燕國而去。
  剛剛進入燕國境內便遇到高光遠派來接應的隊伍,這次仍然是高晗帶隊,高晗這段時間在燕國東北部統軍,能力卓著,在將士之中的聲譽很高。
  這也是他第一次和焦信相見,焦信平定大康南疆的偉績早已傳遍了天下。現在可謂是聲名卓著,加上他即將擔任燕國駐軍統帥之職,在他人的眼中,焦信已經成為我手下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高晗為人頗有其父的風範,經過這段時間的鍛煉。他越發顯得機警含蓄,處事為人謙和,對待手下寬容,和向來嚴厲的焦信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類型的將領。
  借著這個機會我仔細觀察了兩人,焦信因為喪父之痛顯得落寞寡歡,自從接手過高晗的問候之後,便很少和他人交談。
  高晗與之相反,他很快便和我們這次前來的將士打成一團,喝酒聊天,相處融洽,在處世方面的確有他的長處。
  夜晚露營的時候,高晗來到我的身邊,見禮之後,將今日燕國的情形詳細的向我彙報了一遍。他所說的事情,我多數都已經派人瞭解過,是以並沒有趕到太多的驚奇。
  我折斷一根枯枝扔入篝火之中:“焦將軍遇害的事情,有沒有什麼眉目?”
  高晗道:“這件事情十分的蹊蹺,焦將軍巡視居然越界,而那個負責領路的嚮導偏偏又被射殺,我調查過其他隨同焦將軍巡視的將士,應該沒有任何的嫌疑,不過整件事顯然是一場預先策劃好的陰謀,可惜那嚮導死了,很難沿著這條線索追下去。”
  我點了點頭道:“這段日子燕國駐軍內部有什麼反應?”
  高晗道:“太子殿下放心,一切都很平穩。”他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什麼話想說,想了想方道:“近日燕都之中有些傳言,據說大臣和皇族之中,有人在密謀聯手將大康的駐軍趕出去。”
  我冷笑道:“他們自然想這麼做,有沒有查出究竟是誰?”
  高晗搖了搖頭道:“我爹爹已經著手調查這件事,可是並沒有查出什麼頭緒,或許只是傳言罷了。”
  我拍了拍高晗的肩膀,站起身來,仰望黑沉沉的夜空,我兵不血刃的得到燕國的土地,表面上看似平靜,其實背後仍然存在種種隱患,焦鎮期的死訊恐怕是一個導火索,我如果不儘快將局勢穩定下去,將會面臨那幫蠢蠢欲動伺機反撲的燕國皇族和舊臣的發難。高晗的這番話已經鑒定了我的信心,抵達燕都之後,我將會採用一系列的強硬手腕,威懾他們,讓他們將剛剛萌動的謀逆之心收起。
  高晗道:“太子殿下,聽說焦信將軍是前來接替焦將軍的,不知這件事可否屬實?”
  我點了點頭轉身道:“高將軍以為如何呢?”
  高晗道:“末將不敢期滿殿下,竊以為焦將軍並不適合擔任此職。”
  我微笑著重新坐下:“把你的理由說出來給我聽聽!”
  高晗道:“我聽說焦信將軍的威名和功績以久,也知道他是現在大康最為出類拔萃的將才,可是我也聽說他對待手下冷酷無情,做事情太過自我,從來不聽他人的建議。現在燕國駐軍表面上平靜如常,可是將士心中無不忐忑不安,若是由他擔任統帥,以鐵碗治軍,勢必讓眾多將士心生怨言。”他頓了頓又道:“焦帥生前,對待將士如同兄弟一般,為人寬厚,恐怕手下人早已習慣了他的做派,太子如今派了一個將軍風格全然不同的將領,只怕。。。。。。”
  高晗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只怕燕國駐軍很快便會陷入麻煩之中。”
  我笑道:“高將軍,依你之見,什麼人適合當這個統帥呢?”
  高晗道:“焦帥死後,高晗反復考慮過這件事情,駐守燕韓邊境的大軍意義非同尋常,既需攘內,又要安外,職責重大之極,統帥必須由大康的將領來擔任,可是此人不但要有極強的領導能力,還需要瞭解燕國的內部情形,更需要寬厚仁慈。”
  我禁不住大笑起來:“高將軍以為現在的大康之中有沒有這樣的將領呢?”
  高晗點了點頭道:“完顏王妃便是一個,只可惜她現在身處大秦。”
  我笑道:“焦信的能力還是有目共睹的,只可惜人際方面的確欠缺了許多。”我凝視高晗道:“所以我早已做好了打算,讓你來出任副職,從旁輔佐他。”
  高晗微微一怔。卻突然雙膝跪地道:“高晗請太子收回成名。”
  我詫異道:“高將軍為何如此說?”
  高晗道:“高晗不敢期滿太子殿下,此前高晗前往來迎接太子之時,我父親便交代我,若是太子讓我出任副職輔佐焦將軍,千萬不可答應。”
  我皺了皺眉頭,這個高光遠果然有幾分本領,我任命高晗的消息除了陳子蘇以外並無他人知曉,沒想到他居然也能猜到。
  我攙起高晗的肩膀:“你起來說話。”
  高晗仍然堅持跪在地上道:“末將寧願在沙場之上衝鋒陷陣,也不願在燕國駐軍之中充當這個和事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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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平逆

  我笑道:“誰說我要讓你去當一個和事佬兒?焦信雖然能力出眾,可是畢竟年青氣傲,不會和下屬處理關係,你長於經驗,加上在軍中多年,對其中的規程有相當的瞭解,領兵作戰方面由焦信為主,處理內部關係,斡旋將士感情的方面以你為主,你們兩個互相取長補短,方能儘快幫我穩定燕國的局面,難道你不願意幫我嗎?
  高晗道:“不是末將不想為太子盡力,只不過……”
  我知道他心中定然是對焦信有所顧忌,微笑道:“你放心,讓你們兩個共同領軍,也只不過是權宜之計,等到局面穩定下來,我自然會重新委派你們的職責。”
  高晗默默點了點頭,我的話已經說道了這個份上,他自然不好繼續推辭。
  焦鎮期的遺體早已運抵燕都,在將軍府之中為他設立了令堂,我們一行抵達燕都之後,首先前往將軍府弔唁。
  高光遠這段時間一直都在處理這件事,整個人顯得異常的疲倦。
  先行抵達這裏的唐昧已經將焦鎮期的身後事情安排妥當,只等我和焦信來到,便為他下葬。
  我默默來到焦陣期的棺槨前,看著他的遺容,鼻翼一酸,禁不住落下兩行熱淚,想起昔日我們曾經並肩戰鬥的時光,很難相信他已經身故的事實。
  我顫聲道:“焦大哥……我來看你了。昔日我們這麼多地危險都挺了過來,可是現在你卻……”我抑制不住內心的感情,聲音哽咽,無法繼續說下去。
  身邊焦信撲到在棺槨前大聲哭泣起來,他這些日子一直都在注意克制自己的感情,現在看到亡父的遺體,再也無法控制心中的悲傷。感情自然而然的流露。
  唐昧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將獵天弓和一本兵法交道我的手中,顫聲道:“這是焦大哥的遺物,據他身邊的人說,他想將這兩樣東西還給公子。”
  我難以抑制住內心的悲傷,獵天弓和這本由我親自抄寫的兵法,乃是我在大秦為質之時,和焦鎮期初次相見所增的禮物,也是我們友情的見證,如今禮物仍在,可是故人卻早已仙去。我拿起獵天弓恭恭敬敬的放在焦鎮期的棺槨之中,英雄已逝,天下見還有誰能夠配得上這把強弓?
  我將那本兵法一頁一頁的撕開,在焦鎮期的遺體前焚化,心中默默道:“焦大哥,我定要查出害你之人,將他碎屍萬斷,以瀉我心頭之恨。”
  離開靈堂,卻看見高光遠垂手立在院內,似乎在恭候我的到來。
  我轉過身,用衣袖試去臉上未幹的淚痕,這才道:“高大人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高光遠低聲應了一聲,請我來到東邊的廂房內坐下。
  我料到他找我一定和高晗的事情有關,率先開口道:“我已經決定讓焦信和高晗兩人合作統軍,高大人是不是有什麼異議?”
  高光遠道:“微臣不敢,犬子能夠得到殿下的重用,乃是微臣祖上修得的福氣,臣心中高興還來不及呢,焉敢提出什麼異議。”
  我心中暗笑,這高光遠狡猾之極,知道已經無法改變我的決定,不如順其自然,愉快的接手我的任命。
  高光遠道:“臣之所以請殿下來此,是有要事相商。“
  我點了點頭。端起桌上的香茗飲了一口。
  高光遠道:“太子殿下,今日燕國境內的百姓對大康的敵對情緒日增,自從焦帥死後,已經發生數起攻擊大康士兵的事情。”
  我皺了皺眉頭,這件事我卻從未聽人說過。
  高光遠道:“雖然事情很快平息下去,沒有造成任何重大的損失,可是苗頭總有些不對。”
  我冷冷道:“這種事情何必掛在心上,抓住一個便殺調一個,讓其他人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很快便沒有人再敢生事。”
  高光遠道:“我是擔心有人在背後從中作梗。”
  “有沒有查到什麼?”
  高光遠歎了口氣道:“回太子殿下,我至今仍然沒有什麼眉目。”
  我不耐煩的站起身來:“這件事情還是等到焦將軍的葬禮之後再說,你調查一下,燕國的皇族和舊臣之中,什麼人有作亂的可能.。”
  高光遠連連點頭,他又道:“太子殿下的行宮便安排在盧氏行館。”
  看來燕都的事情遠遠比我所想像的更加複雜,高光遠頗為知道我的心意,將盧氏行館已經修整一新,讓我驚喜的是,我的三位愛妻谷纖纖、阿依古麗和拓拔綠珠都在這裏靜候我的到來,這份久別重逢的溫馨是我心底最為渴望的。
  三位嬌妻將我迎入房中,纖纖已經從喪父之痛中擺脫了出來,阿依古麗變得越發的美豔,一口標準的漢話絲毫沒有異族的口音。變化最大的還是搖數綠珠,她已經成年,宛如一朵盛開的鮮花,嬌軀曲線玲瓏,肌膚滑膩如脂,和昔日那個小女孩全然是兩副模樣,唯一未變的是她嬌柔的樣子,見到我,便膩在我的懷中,惹得纖纖和阿依古麗都有些嫉妒了。
  我笑道:“綠珠,你怎會來到這裏?”
  綠珠道:“上次幾位姐姐都前往康都去看你,而我因為要送嫂子前往烏庫蘇,所以未能成行,前些日子,她們返回綠海原之後,和我說了你的事情,每人都說你並不開心,我便恨不能馬上飛去康都陪你,可是你偏偏又去了大秦。”
  我憐愛地撫摸了一下她的長髮。
  綠歎了口氣道:“前些日子焦大哥的死訊傳出,我們幾個商量了一下,由我代表幾位姐姐前來,一來為了弔唁焦大哥的亡靈,二來也是為了見你。”
  阿依古麗輕聲道:“綠珠,你莫要只顧著膩在胤空的懷中,她剛剛長途跋涉而來,還未來得及歇息呢。”
  我笑道:“不妨事,你們都坐在我的懷中,我也禁受得住!”
  穀纖纖嬌柔笑道:“相公難道還看不出,我們兩人已經開始嫉妒這小妮子了。”
  綠珠笑著起身道:“你們不用嫉妒,在相公的心中,我們的位置沒有輕重之分,我去廚房為他準備晚宴,你們配著他好好親熱吧。”
  穀纖纖也站起身來:“我去幫你!”
  阿依古麗輕聲道:“還是我去吧,相公許久沒有品嘗過北疆風味的飲食,今天我們兩個下廚,纖纖姐姐和他好好說說話兒。”
  我笑眯眯望著兩女出門,這才拉著纖纖在我身邊坐下,握住她柔荑輕聲道:“這段日子有沒有想我?”纖纖點了點頭,輕輕撫摸我的面龐。憐惜的說道:“胤空,你瘦了許多。”
  我樓主她的纖腰:“這段日子我的身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顧慮自然多了一些。”
  纖纖柔聲道:“我明白你此刻的心境,爹爹剛剛棄世之時,纖纖心中好不難過,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纖纖明白了一個道理,爹得泉下有知,也不想看到我終日以淚洗面,她一定希望我儘快從悲傷中擺脫出來,過上幸福的生活。”
  我點了點頭。
  纖纖又道:“焦將軍雖然已經為國捐軀,可是他也不希望你為他傷心,所以都在等著你重振雄風,回復往日的豪氣。”她伏在我的胸前,雙臂環圍住我的身軀道:“你知不知道,你的悲傷便是我們的悲傷,你低沉的情緒讓整個燕都的百姓都沉浸在壓抑之中。”
  我吻了吻纖纖嬌嫩的面頰。其中的道理我全都明白,可是我卻無法讓自己擺脫這一連串的陰影。響起剛才高光遠對我所說的話,我向穀纖纖道:“最近燕國的百姓有沒有什麼不滿的情緒?”
  纖纖秀眉微顰,想了想方才道:“你這一問,反倒提醒了我。最近燕國的百姓對康軍,不再像先前那般熱情,聽說最近發生了幾起爭執,多數是由燕國百姓引起。”
  “哦?”
  纖纖舉例道:“尋常的商品賣給燕人是一種價格,賣給康軍便會是雙倍甚至十倍以上的價格,有的商家甚至不願做康軍的生意,整個燕國之中彌漫著一種抵觸情緒。”
  我這才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當初我利用燕國的百姓,不費一兵一卒拿下燕國的土地,如今局勢卻突然變得尷尬起來,如果我不能及時處理好這件事,恐怕燕國剛剛穩定的局勢又會動盪起來。
  纖纖輕聲道:“百姓往往是最無辜的,卻又是最容易受到謠言蠱惑的,你千萬不要將所發生的一切歸結到他們的身上,找到幕後的始作傭者才是解決這件事的根本。”
  我笑著跳起她的下巴道:“沒想到,你的口吻越來越有領導者的風範。”
  纖纖含羞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在你這個太子爺的身邊,當然也要學會一些權柄和手段。”
  門外響起兩串銀鈴般的笑聲,卻是綠珠和阿依古麗兩個端著做好的風味小菜走了進來,兩人打趣道:“姐姐又學會了什麼手段,不如教教我們兩個。”
  我笑道:“等到晚上到了床上,讓纖纖正式教給你們。”我這句話讓三位美女臉上同時都是一紅,同時啐了一聲,三隻柔荑分別擰住了我身體的不同部位,有些時候,多一個妻子意味著你要多忍受一份疼痛,不過這種痛並快樂著的感覺,正是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事情。
  池水正暖,我愜意的躺在蓮花池中,享受著三位嬌妻為我輕柔的沐浴,我已經許久沒有嘗試過這樣全身心的放鬆了,只有在自己的家庭中才能夠將緊繃的神經完全鬆弛下來,忘記政治上的重重紛爭,忘記無盡的血腥與殘酷。
  綠珠生性頑皮,一邊為我揉搓著肌膚,一邊有意無意的挑逗著我敏感的區域,清澈的池水將我的反應暴露得一覽無遺。
  阿依古麗的俏臉率先紅了起來,試圖想用浴巾包裹住我這極不風雅的變化,卻被我捉住小手,一把拉入懷中。阿依古麗發出一聲嬌呼,隨之便被我突然進入的溫度燃燒的嬌軀顫抖了起來。
  池水突然變得波濤洶湧,恰似我們洶湧澎湃的濃濃愛意,溫馨久遠,綿綿無盡……
  忘記憂傷並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事情,即便是能暫時的忘記,可是當你再度想起的時候,會感到更深的痛苦。
  我默然佇立在焦鎮期的墓前,突然發現人生竟然如此的短暫,昔日一個個鮮活的笑容,如今竟然逐一的離我遠去,明日離開我的又將會是誰呢?我不願想像,也不敢想像。
  我的三位嬌妻靜靜將手中的白色百合花放在墓前,她們知道此刻最好還是不要打擾我。
  我做了個手勢,示意阿東先行將她們送回府中,我坐在目前,深情撫摸著墓碑上的字跡,這是我親手所書的墓誌銘。
  唐昧拿著酒壺來到我的身邊,拿起三個酒杯,斟滿三杯酒水,聲音低沉道:“昔日我和焦大哥經常和公子一起飲酒,現在……焦大哥卻……”她聲音哽咽,再也無法說下去了。
  我端起其中的一杯酒,恭敬的灑落在黃土之上:“焦大哥,你雖然離開了人世,可是我相信,你的忠魂始終保護在我們的身邊。”熱淚同時湧出了我們的眼眶。
  我和唐昧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昔日談笑風生,縱情高歌的場面恍若重新浮現,我忽然感到焦鎮期並沒有離開我,他仍然守候在我的身邊。
  月明風高,夜風清冷,我和唐昧不覺間都有些醉意,遠處忽然傳來清越的馬蹄聲,在這靜夜之中顯得越發的惹人注目,我從聲音中已經分辨出來的是一輛八乘馬車,這是只有皇族才擁有的特殊權力,不知道誰會在這個時候前來?
  前方侍衛已經將來車阻攔,不多時狼刺前來通報:“啟稟主人,燕國皇后鳳媚前來弔喪。”
  我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鳳媚不去靈堂弔喪,直接前來焦鎮期的陵墓,其中又有什麼緣故?次女留給我的印象相當的深刻,為人頗有心計,而且善於審時度勢,此時的出現究竟是真心為了弔喪,還是為我而來?
  狼刺看到我並未表態,低聲道:“主人,要不要我將她趕回去?”
  我搖了搖頭道:“算了,讓她過來吧,既然是弔孝總是她的一番心意。”
  狼刺轉身去了,我忽然想起自從下葬以後,未曾見過焦信,他身為孝子,按理說應該守在父親的墓前。
  我向唐昧道:“福娃呢?”
  唐昧抹幹嘴角的酒漬道:“焦大哥下葬以後,他便前往軍機處瞭解駐軍的資料,只等你明日宣佈他的職位以後,便正式上任。”
  我感歎道:“這孩子果然不同凡響。”
  唐昧有些不滿道:“即便是國事為重,也應該為焦大哥守靈七日之後再說。”
  我拍了拍唐昧的肩膀道:“福娃對焦大哥的感情決不次於我們兩人,他只是將悲痛埋在心裏,你看到沒有,自從來到燕都以後,他幾乎衣不解帶的守候在父親的棺槨旁,這足以證明他的孝心。”
  唐昧道:“但願他如你所想。”
  身後傳來一陣充滿韻律的腳步聲,我轉身望去,卻見燕國皇后鳳媚身穿一身黑色長裙,娉娉嫋嫋向陵墓的方向走來,次女的確是一個風化絕代的尤物,一襲黑紗絲毫掩飾不住她曼妙玲瓏的嬌軀,一步三搖,臀波乳浪,春意撲面而來,難怪當初高光遠要對她下手。
  鳳媚向我恭恭敬敬施了一禮,嬌柔道:“鳳媚參見太子殿下……”眼角兒充滿媚意的向我瞄了一眼。
  我淡然笑道:“鳳媚皇后何須如此客氣,依你的身份,原該是我向你行禮才對。”
  鳳媚幽然歎了口氣道:“太子殿下就莫要取笑鳳媚了。”她將手中的一捧雛菊放在焦鎮期的墓前,黯然道:“想不到焦將軍這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竟然就這樣被屑小之輩所害,真是讓人傷感不已啊!”
  她的身上傳來淡淡的脂粉香氣,順著夜風悄然潛入我的鼻息。的確是一種不小的誘惑。
  鳳媚主動提出道:“太子殿下可願陪鳳媚向前方走兩步嗎?”
  我知道她有話想向我私下說,點了點頭,和她一起向前方走去。
  鳳媚道:“自從太子殿下抵達燕都,鳳媚便想去見你,只可惜高光遠那個賊子始終在場,鳳媚出現略有不便。”
  我心中暗笑,鳳媚當初被高光遠強姦,要不是我出手阻止,高光遠恐怕還會做出更為不敬的事情來。從這件事上來說,鳳媚欠我一個很大的人情。
  我笑道:“鳳媚皇后難道對我還不信任嗎,我說過的事情,想來高大人不敢違背。”
  鳳媚眼波流轉,嬌聲道:“所以奴家一直都感激得很呢,無論太子想要我為你做什麼,奴家都心甘情願。”
  我淡然一笑。這女人的城府和心機果然深不可測,以她的身份縱使已經亡國,也不必用這種手段來接近我,更何況自稱奴家。
  鳳媚道:“鳳媚此次前來,是想提醒太子殿下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點了點頭道:“皇后儘管明說!”
  鳳媚向周圍看了看,我們距離墳塚已經很遠,她伸出纖手握住我的大手,我心中不禁一怔,她不會大膽如斯,在荒郊野外便想勾引我吧?
  鳳媚低聲道:“皇族之中有人密謀造反!”
  我雖然早有心裏準備,此刻也不禁心跳加速,壓低聲音道:“皇后是否已經知道詳情?”
  鳳媚點了點頭道:“維功王李兆宇、秋志王李兆齊共同策劃此事,他們曾經找過我。言語之中流露出想扶持我兒子國照成為燕王的事情,我故意搪塞將這件事給敷衍了過去。”
  我冷冷道:“皇后,這件事非同小可,若是你沒有證據,恐怕我不能相信你的一面之詞。”
  鳳媚咬了咬下唇,輕聲道:“我會有什麼證據?不過我今日之所以來,是因為關心你才那麼做,你若是不信,我也沒有辦法。”她情急之下妙目微微有些發紅。
  我故意試探她道:“這件事我會好好的查清出,如果一切屬實,我決不會虧待皇后。”我沉吟了一下方道:“國照今年應該有十四歲了吧,等到此事過後,我立他為燕王如何?”
  鳳媚一張俏臉變得煞白,她突然尖聲叫道:“龍胤空,你當我是什麼?難道我告訴你這些,是為了自己嗎?”她轉身向坐車走去,再不向我看上一眼。
  我被她剛才的舉動弄得有些發懵,過了許久方才苦笑著搖了搖頭,自語道:“難道你果然不是為了自己嗎?”
  鳳媚告訴我的事情,我當然不可全信,可是又不可不信,處理這種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對質,當晚我便讓焦信將維功王李兆宇和秋志王李兆齊分別抓了過來,由我親自問訓。
  提審維功王的時候,秋志王被關押在一旁的房間中,事先我已經瞭解過,維功王為人懦弱,加之生性善變,從他打開突破口應該相對容易得多。
  維功王李兆宇顯然沒有想到我會將他抓了來,燕國雖然已經實際在我的掌控之下,可是李兆宇這幫落魄皇族,仍然有著相當的架子。
  我微笑道:“賜坐!”
  李兆宇冷冷道:“太子殿下深夜將本王抓到此處不知所為何事?”
  我呵呵笑道:“王爺真會說笑話,我明明是讓他們去請你,何以會用抓這個字眼?”
  李兆宇冷笑道:“太子殿下的笑話比我說得要好得多,本王外袍都沒有來得及穿上,便被這些士兵給押了過來,天下間還有這樣請人的道理嗎?”
  他緩緩在錦團上坐下,目關望向門外,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我微笑道:“其實今晚我找王爺並沒有其他的事情,主要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最近燕國百姓和康軍之間頻頻發生不快的事情。”
  李兆宇笑道:“本王雖然掛著一個王爺的頭銜,可是早已不過問朝政,太子殿下恐怕找錯人了吧。”
  我向焦信悄然使了一個眼色。
  焦信揮了揮手,此時門外一名武士拎著一個血淋淋的頭顱走了上來。李兆宇放眼望去,那頭顱正式為他看門的奴僕,他駭然道:“你……你們……”
  我笑道:“王爺不必驚慌,這頭顱的主人,剛才辱駡焦將軍。”我伸手指了指焦通道:“這位焦將軍是我剛剛委任的燕國駐軍總指揮,一個小小的僕人,居然如此犯上,我只好代你懲戒一下他,王爺以為他該不該殺?”
  李兆宇一張面孔變得煞白,他終於開始意識到今晚事情的嚴重性,咬了咬下唇道:“該殺!”
  門外又連番的想起了幾聲慘叫,李兆宇額頭冷汗不斷的滲出,他有些心虛的看著我。
  我微笑道:“王爺,我請你來原本是一番好意,可是你內宅的家屬好像有些不懂事,以為我要害你,有些人甚至辱駡到了我的頭上,你以為他們該不該殺呢?”
  李兆宇身軀一軟,癱倒在座椅之上。
  我的目光陡然變得嚴厲了起來:“李兆宇,我對你怎樣?”
  李兆宇嚇得一下從座椅上跪倒在地,剛才的那點威風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顫聲道:“太子殿下……你……你對小人好得很。”一會功夫他從本王變成了小人了。
  我冷笑道:“既然對你好得很,你為何私下密謀背叛我,想重新扶植新王?”
  “我……沒有……”
  “呵呵!你以為秋志王李兆齊的嘴巴會比你還嚴嗎?”
  李兆宇的心裏防線徹底被我擊潰,他駭然道:“太子殿下,小人冤枉啊,都是李兆齊逼我的,他……他和虎承軍將領杜慶豐密謀造反,非要將小人拉進來,我……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這樣做啊……我……”
  我也沒有想到輕輕鬆松將實話從他的嘴裏詐了出來,轉身向焦通道:“將李兆齊那個混帳給我帶出來!”
  四名武士押著五花大綁的李兆齊從旁邊的房門中走了出來,李兆齊的嘴中被塞了布團,他雖然不能說話,可是剛才李兆宇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聽得一清二楚,臉色漲得鐵青,事到如今他已經明白,今日絕難逃一死。
  我示意武士拉開他口中的布團,李兆齊破口大駡道:“李兆宇,你果然是個廢物,我瞎了這雙眼會叫上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
  維功王此時方才知道剛才被我設計,神情沮喪到了極點。
  李兆齊顯然要比維功王有骨氣得多,怒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龍胤空,你不過是想對我李氏一門趕盡殺絕。”
  我冷笑了一聲,卻沒有說話。
  李兆齊大步向前走了一步,怒吼道:“你殺了我們兩個又如何?你以為千千萬萬的燕國百姓會心甘情願的追隨你嗎,做夢!”
  我平靜的注視著李兆齊的眼眸,從他的眼底深處我並未找到任何的恐懼,這多少讓我有些失望,我冷冷道:“我待你們這幫皇族不薄,為何還要背叛我?”
  李兆齊哈哈大笑道:“被判你?這燕國的天下本來就是我們李家的,若不是你利用奸計害死了我的皇兄,篡奪了我們的江山,現在的燕國還是我們李姓的天下!你只不過是一個竊賊而已!”
  焦信怒吼道:“混帳東西!”
  我揮手制止了焦信,凝視著李兆齊道:“有件事我想問你,焦將軍的死跟你有沒有關係?”
  李兆齊冷笑道:“你以為你任何事情都可以知道?對不起,這天下間,你辦不到的事情還有很多,我不會告訴你!”他得意的大笑起來。
  焦信的眼眸中然手著仇恨的火焰。
  我歎了口氣,轉向焦通道:“如果我將他交給你,你有沒有辦法查出你爹得的死因?”
  焦信重重點了點頭,咬牙切齒道:“我會將他渾身上下的骨骼一點點敲碎,用尖刀一點點剔除他的皮肉,最後才刺瞎他的雙眼,讓他親眼看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慘狀。”
  李兆齊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樣,似乎焦信的話對他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維功王李兆宇早已被焦信的這番話嚇得魂飛魄散,一時間屎尿齊流,秋志王選擇他作為合作的物件當真如他自己所說,是瞎了眼了。
  我點了點頭,向焦通道:“就按照你的方法,我今晚一定要知道答案!”
  焦信緩步走向李兆齊,早有兩名如狼似虎的武士將李兆齊掀翻在地,拉住他的雙臂,讓他十指攤開平放在地上,焦信拿起鐵錘,字字啼血道:“我爹爹是不是你所害?”
  李兆齊哈哈大笑,笑聲嘎然中止。
  焦信揮動鐵錘狠狠的砸在他的手指之上:“說!”鐵錘在瘋狂的飛舞,李兆齊幾度昏迷,又幾度被冷水潑醒過來,十根手指,腳趾早已是鮮血淋漓,不少侍衛都不忍心繼續看下去,將頭垂了下去。
  我的目光始終注視在李兆宇的臉上,李兆宇的一張面孔完全失去了血色,每一聲骨骼碎裂的聲音都仿佛敲擊在他的心坎之上。
  焦信忽然揚起血淋淋的鐵錘,怒目望向李兆宇,李兆宇嚇得大叫一聲,駭然道:“焦……焦將軍是……是他和……杜慶豐聯手殺害的……”
  焦信怒吼一聲,揮動鐵錘狠狠的敲擊在李兆齊的股骨之上,清脆的骨骼斷裂聲再度響起,李兆齊慘叫了一聲,再度昏迷了過去。
  我緩緩站起身來:“李兆宇,我只給你一個機會,交代出所有參與謀反的人員,若有絲毫的欺瞞,你的下場會比李兆齊淒慘的多。”
  我緩步走到庭院之中,仰望黑沉沉的夜空,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焦信悄然來到我的身邊,聲音嘶啞道:“太子殿下,應該拿他們怎麼處置?”
  我在夜空中尋找,卻始終沒有找到一顆星辰,疲憊的閉上雙眼,良久方道:“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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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月缺

  我握住她的柔荑,轉過身,深吻在她的香唇之上:“遇到你才是我最大的幸運。”
  阿依古麗冰藍色的美目蕩漾著柔情蜜意:“龍大哥,要是你能永遠守在我們的身邊該有多好?”
  我擁抱著她豐盈柔軟的嬌軀,心中一陣歉然,對她們來說。她們的世界只有我一個,而我的心中不但擁有她們,還有一統天下的宏圖偉志,我對她們的確有些不夠公平。我低聲道:“我終日忙於國事,冷落了你們,你怪不怪我?”
  阿依古麗溫柔的搖了搖頭:“完顏姐姐曾經說過。我們愛的是一個王者,所以我們必須耐得住寂寞,而且我堅信,龍大哥很快便可以結束這亂世紛爭,到時候,你便可以和我們朝夕相處了。”
  我重重的點了點頭,為了我諸位嬌妻的這番深情,我也要儘快的結束這四分五裂的亂世,將中原的江山重新統一起來一夜動盪,滿城蕭條,即便是正值夏日也掩不住其中悲冷淒涼的味道。在我的授意下,但凡涉及密謀的官員全部拿下,至於涉及其中的皇族,就地正法,一個不留。整個事件之中被殺的燕國皇室人員達到七十九人之多,涉案的大小官員也達到了驚人的一百三十二人。當然其中有不少是被李兆齊故意誣陷在內。對於官員我的手段相對來說比較溫和,將這些人交由高光遠徹查到底,只要不是和謀逆之事有直接關係,便既往不咎。
  此舉徹底摧垮了燕國舊日的體制,皇族的力量被我利用這次事件全部瓦解肅清。
  三日之後。燕都重新恢復了當初的寧靜,一切看來仿佛從未發生過,可是就在這平靜之中,早已完成了兩國的徹底融合。
  我在焦信和高晗的陪同下來到燕國皇宮,這次前來的目的是面見鳳媚皇后,也是為了將這兩個控制燕國兵權的大將介紹給傀儡皇帝。
  對於燕國的這個傻子皇帝我沒有太多的興趣,現在的他更是有名無實,我之所以沒有連他一起殺調,是因為我還沒有找到更為合適的頂替者。
  皇宮內的每一個宮女太監對我都表現出足夠的尊敬和敬畏,他們心中清楚,我才是這座皇城的真正主人。
  鳳媚靜靜坐在御花園若水亭中,從她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她的內心頗不平靜。
  她遠遠便看到了我,想要露出笑容,可是總顯得有些僵硬,直到我來到她的面前,她的笑容才算勉強的綻放開來。
  “太子殿下!”她的聲音充滿了疲倦,看得出,這兩天她休息得一定不好。
  我淡然一笑,在她的對面坐下,鳳媚示意身邊的宮女退到一旁,輕聲道:“太子的心情好像很不錯!”
  我歎了口氣道:“皇后的心情好像並不怎麼樣。”
  鳳媚眉目之中流露出一絲幽怨,她黑長的睫毛忽閃了一下:“這幾日燕國皇族一個個被殺,有道是唇亡齒寒,鳳媚也不得不擔心自己未來的命運了。”
  我呵呵笑道:“皇后又何必杞人憂天,這次若不是你提醒我,胤空又何以能夠順利解決這幫亂黨。”
  更慢每眸之中閃過一絲內疚的光芒,我心中一動,她定然沒有想到我這次會採用如此強硬的手段,接著李兆齊兄弟的事情,將事端無限擴大,幾乎將燕國皇室成員誅殺殆盡。若是知道有今日的結局,她或許不會向我吐露實情。
  鳳媚幽然歎了口氣道:“鳳媚不敢欺瞞太子,若是知道這件事會牽涉如此之廣,鳳媚決不會向太子吐露實情。”她美目之中充滿懊悔的淚水:“現在我已經成了整個燕國皇室的罪人,是我害死了這麼多得性命。。。。。。”
  我低聲道:“你並沒有做錯,若不是你將此事告訴我,一旦李兆齊兄弟舉事,這場風波將牽涉得更大,死去的生命將會更多。”
  鳳媚含淚點了點頭。
  我又道:“皇后,我有意立你的兒子為燕王,費掉李國泰這個傻子。”
  鳳媚花容失色,環顧四下無人,竟然屈膝跪在我的面前,我慌忙將她扶起道:“皇后不可如此。”
  鳳媚情急之下,淚珠漣漣:“太子殿下,鳳媚並未有任何開罪之處,太子為何定要置我母子於死地?”
  “皇后何出此言?”
  鳳媚道:“這燕王的名號意味著什麼,天下人都心知肚明,自從先王死後,鳳媚早已斷了讓兒子繼承王位的念頭,太子殿下若是當真可憐我們這幾個孤兒寡母,就免去我們的封號,讓我帶著這雙兒女隱居市野之中,平平安安的渡過這一生。否則乾脆將我們母子全都賜死算了,也好過這夾縫中求生的日子。。。。。。”說到動情之處,她忍不住輕聲啜泣起來。
  “皇后恐怕誤會了我的意思。”我輕聲安慰她道。
  鳳媚含淚抬起頭來。
  我微笑道:“這場風波過後,即便是我不說,所有的燕國皇族遺臣也會猜出,揭發這件事情的是你,你日後的處境定然不妙。”
  鳳媚點了點頭。
  我又道:“費掉李國泰是我早就想好的事情,我不但要費掉他,而且要將燕都改為燕城。讓燕國從中原版圖上從此消失!”
  鳳媚美目之中閃過驚恐的神情。
  我微笑道:“你不必害怕,其實燕國早已名存實亡,我現在只不過是將這層窗戶紙捅破而已。”
  鳳媚道:“太子殿下既然決定費掉燕都,鳳媚和我的這雙兒女便成為庶民,還望太子殿下放任我們自行離去吧。”
  我搖了搖頭道:“鳳媚皇后,就算我放你們母子三人離開,那幫燕國皇族的餘孽會放過你們嗎?”
  鳳媚俏臉蒼白,黯然不語。
  我此時方才將自己的想法說出:“我讓國 繼任燕王自然有我的道理,他取代李國泰之後,我會馬上費黷他燕王之位,讓他前往康都做個異姓王,鳳媚皇后意下如何呢?”
  鳳媚顫聲道:“太子殿下。。。。。。你。。。。。。你既然已經得到燕國的天下,為何還要我們母子入康為質?”
  我喟然歎道:“你誤會了,我只是讓你們去康都,並沒有想去限制你們的自由,封王之後,你們會合尋常皇族一樣過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其實對你們來說不失為一個最好的選擇。”
  鳳媚沈默良久,終於黯然歎了口氣:“也罷,既然太子殿下心意已決,我們孤兒寡母也沒有抗爭的餘地,一切聽從太子的安排便是。”
  我環視御花園,發現這裏的草木顯得有些雜亂,應該有一斷時間沒有清理。看來燕國皇宮也已經如同國運一樣日漸衰敗。
  鳳媚輕聲道:“皇宮內的花匠也走了十有八九,現在只是一些宮人在修剪花木,所以這御花園也不復往日的景致。”
  我點了點頭,日後倒可以考慮將這裏改建為我的行宮,若是有一日我能夠統一八國,將他們的宮室和財富全部據為己有,那會是一種怎樣的滿足感。
  鳳媚似乎窺破我的心意:“太子擁有的權力越大,自身所承受的壓力就會越大。”
  我轉過身,凝視鳳媚充滿憂慮的美眸,意味深長道:“在皇后看來,現在和燕王在世的時候究竟有怎樣的不同?”
  鳳媚輕輕咬了咬下唇,目光望向遠處的宮牆,許久方道:“大王在世之時,我雖然貴為一國皇后,可是卻只是他的一個道具和玩偶,現在我已忘記了自己是什麼皇后,我只是鳳媚。
  我萬萬沒有想到鳳媚會給我一個這樣的答案。
  鳳媚微笑道:“只有經歷過後才知道,權力和地位只不過是天邊浮雲。“
  我仰天發出一聲長笑,轉身向遠方走去,世上還有什麼比權力更為真實的東西?鳳媚不會明白,因為她永遠不可能接觸到權力的顛峰,更無法體會權力帶給人的那種無盡的滿足感。
  回到盧氏行館,卻見到纖纖她們三個正在院落中和儀緣說著話兒,看到我回來,四人同時站了起來。
  綠珠甜甜笑道:“我們正在聽儀緣小師傅講佛經呢,看不出她年紀這麼小,佛法卻是如此的精通。”
  我笑道:“儀緣,你講佛經可以,千萬不要把我的愛妻們給說動了,若是她們都跟你遁入佛門,我絕對饒不過你。”
  儀緣一臉惶恐之色:“主人,儀緣不敢!”
  阿依古麗來到我得身邊,輕輕牽了我的衣袖:“看你這人,把人家小姑娘嚇壞了。”
  我笑道:“跟她開個玩笑而已。”馬上和顏悅色道:“儀緣,你的病是不是已經好了?”
  儀緣點了點頭道:“多謝主人關心,儀緣現在已經恢復如初了。”“那就好!”我點了點頭。
  儀緣道:“主人,我們何時啟程?”她這句話一出口,搞得三女都是一愣,目光齊刷刷的望向我。
  我苦笑道:“儀緣,你也看到了,我這裏事務繁忙,恐怕走不開,不如我修書一封,你帶給圓慧師姐便是。”
  儀緣聽到我不願前去,急得頓時流出淚來:“可是主人,這次觀禮之事意義重大,你若是不去,我該如何向同門交待?”
  我歎了口氣道:“你們先聊著,我還有正經事做!”轉身匆匆向書房走去,任憑儀緣在身後如何呼喊,我始終沒有回頭。
  沒想到這小尼姑竟然如此麻煩,我總不成將燕國的事情拋開,跟她跑到晉國去。
  剛剛在書房坐下,穀纖纖便跟了進來,她伸手將書案上被我弄亂的書籍理好,輕聲道:“儀緣年紀尚小,心底單純,你即便是拒絕她,最好還是委婉一些。”
  我苦笑道:“纖纖,你並不知道實情,她讓我跟隨她一起前往晉國清蜀山主持縹緲閣祭拜神光之事。”
  穀纖纖笑道:“如此說來倒是一件好事,你最近情緒低落,心情不甯,最適合出去散散心,清蜀山不正是一個絕佳的去處嗎?”
  我笑道:“那小尼姑不懂事,你怎麼也陪著她荒唐起來了?”穀纖纖柔聲道:“胤空,現在燕國的局勢已經穩定下來,秦國和東胡的戰事正處於相持階段,其實你完全可以抽身離開一段時間。難道你現在果真是被地位所困,成為權力的奴隸了嗎?”
  我內心猛然一震,正如穀纖纖所說,自己並非不能離開,而是被地位所困,難道我真的要成為權力的奴隸嗎?
  穀纖纖指向門外道:“儀緣正在院中跪著,任憑我們誰人勸她,她都不願意起來,她久病初愈,經不起這麼折騰,你還是去勸勸她吧。”
  我來到窗前望去,果然看到儀緣正在院中跪著,這小尼姑竟然如此倔強,大有不將我帶到清蜀山誓不甘休的勁頭,我心中不禁啞然失笑,自己身為燕康的統領者,竟然要受到一個小尼姑的勉強,越是滑稽到了極點。
  我重新來到儀緣的身前:“儀緣,你還是起來吧!”
  儀緣倔強的搖了搖頭道:“主人要是不答應,儀緣便永遠跪在這裏。”
  我笑道:“你想讓我答應,也要等我將手頭上的事情處理一下再說。”
  儀緣驚喜的抬起頭來:“主人答應了?”
  我既沒有說答應,也沒有說不答應:“明日一早,我一定給你一個準確的答復。”
  夜籟無聲,我獨自坐在書房之中,靜靜摩挲著手指上的那枚玉指環,秋月寒蒼白的面容時刻在我的腦海中浮現,她曾經多次救我於水火之中,如果不是因為我。她也不會落到如此淒慘的下場。
  我禁不住喟然長歎,沒想到窗外同時響起了一聲輕歎,我霍然驚醒。伸手握住案上地長刀,冷冷道:“什麼人?”
  身後的窗格突然打開,一葉便箋飄飄蕩蕩向我的方向而來,我伸手抓住,猛然沖向窗前。向外望去,卻見霜華滿地,哪里還有任何人地影蹤。
  帶著滿腹地疑慮,我來到燈前,展開便箋,卻見一行娟秀飄逸的小字映入我的眼簾‘欲救采雪,清蜀山巔。’
  我倒吸一口冷氣,我書法造詣精深,對所看過的字跡過目不忘,這行小字雖然在刻意掩飾本來地字體,可是我仍舊能從行文風格中看到,這是輕顏所為,內心中一時間百感交集,輕顏能給我傳訊,想來應該無恙,可是她卻為何不願現身相見?采雪有難?輕顏傳遞給我這個資訊究竟是真還是假?
  莫名的煩燥充斥著我的內心,我推開房門走了出去,月下一個纖弱的身影仍然跪在那裏,儀緣這個倔強的小丫頭。一定要等到我的確的回復。
  我點了點頭,低聲道:“你回去好好歇息一下,明日清晨我們便啟程前往清蜀山!”
  雖然纖纖諸女一心想陪我前往清蜀山,可是我考慮到途中的重重兇險,仍舊婉言拒絕了她們的要求,這次畢竟是前往晉國,興師動眾顯然是不現實的事情。我僅僅帶上阿東和狼刺,加上儀緣這個倔強的小尼姑,在六名頂尖武士的陪伴下前往晉國。
  此次前往清蜀山的事情,我並未讓太多人知道,對我來說,越少人知道這件事,我的行程就越安全,再者說,如果焦信、高光遠等人知道我要前往晉國,一定會極力反對,所以我藉口前往燕國各處去微服私訪,體察民情。
  晉國與燕國只有十裏不到的邊境交界,確切的說,這一處交界,乃是晉、韓、燕三國交界之處,也是源河、泯江、陀羅河三條水域彙集到長江之處,此地被稱為三江口,三江口也因為其特殊的地理風貌成為三國之間隱性的分界,它卻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
  我站在高崖上,遙望腳下,三條顏色不同地滔滔水流向東彙入長江之中,黃色的那條是陀羅河,它從西北部而來,帶來燕康平原的大量泥沙。青色的那條是泯江,它來自南方的晉國,黑色的那條乃是源河,它來自西南邊陲。三條或濁浪滔天,或清澈見底的河流融入長江寬廣懷抱之中,便成為長江的一部分,水流被混合成為一體,再也分不清其中的區別和界限。
  我不由得聯想到眼前的八國,總有一日,我會將這分裂的中原大地重新統一成為一體。
  儀緣在我身後聲道:“主人,向右前方行走十裏處有一個渡口,我們還是抓緊趕路吧。”這小尼姑倒是有趣,終日在我耳邊催促加快行程,連給我欣賞沿途風景的時間都沒有,生怕耽擱了膜拜神光的事情。
  我看了看灰濛濛的天色,笑道:“估計我們趕到渡口也要天黑了,不過,既然你這樣說,我便照你說得做,省得你這小丫頭又說我故意延誤時間。”
  儀緣小臉一紅,怯怯道:“儀緣不敢。”
  阿東幾個也笑了起來,帶著單純的儀緣的確給我們的旅程增加了不少樂趣。
  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等我們來到這個名為‘無舟渡’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淡了下來,渡口殘破不堪,竟然還懸掛一盞漁燈,一位駝背老者蹲在古渡帝,悠然自得的抽著旱煙,想來是在這裏討生活的漁夫。
  我笑道來到那老者身邊,作了一揖道:“老丈,可有前往晉國的渡船?”
  老者用力吸了一口旱煙,煙火閃亮了一下,照亮了他刀削般的輪廓,他吐出一口濃重的煙霧,淡然道:“你不認得字嗎?”我身後的武士臉色同時一變,這老者竟然對我如此無理,在他們心中這是大為不敬的事情。現在還未曾離開燕境,他們心中自然無所顧忌。
  我冷冷向他們掃視了一眼,我事先已經交待過他們,千萬不可輕舉妄動,看來還有必要再提醒他們。
  幾人看到我的眼神,這才按捺住心中的怒氣,悄然退到一旁。
  我微笑道:“無舟渡!難道這渡口已經荒廢不成?”
  老者不耐煩的磕煙鍋道:“虧你還是一副讀書人的模樣,怎地腦子如此愚魯,無舟渡,只不過是無舟而已,渡口仍在,怎會荒廢?”
  我被他訓斥了一通,卻不見任何怒氣,仍然微笑道:“老丈說得是,在下雙耳不聞天下事,還望您指教,既然無舟如何渡河?”
  老者這才回過頭來,指了指我的腦袋,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道:“今晚既無舟,也無渡,你們幾個若是真心想渡河,便準備好五百兩銀子,明日一早,我渡你們過河。”
  儀緣道:“老人家,你為何要如此高的價格,我上次坐船渡河之時,才花了五兩銀子,怎麼這次你竟然要五百兩銀子?”
  老者目光冷冷望了儀緣一眼道:“一千兩銀子,少一個子兒我也不渡!”
  儀緣還想說話,卻被我抓住小手,我知道再和這個古怪老人談下去,估計價錢又要翻上一倍,還是老老實實保持沈默為好。
  我們幾人來到渡口遠處的草地,狼刺他們幾個支起兩個帳篷,儀緣氣呼呼道:“主人,他分明在敲詐我們,哪有渡河要這麼多銀子的?”
  我笑道:“何必跟一個老人一般見識,我們又不是給付不起,再說上次你來的時候,未必是他渡的你。”
  儀緣點了點頭道:“我也覺得奇怪,上次我從對岸過來的時候,這裏還有好些船隻,怎麼這次……”
  一直在我們身邊傾聽的阿東道:“這老人有些古怪,要不要我去試探他一下?”
  我點了點頭,低聲囑咐道:“凡是都要小心,千萬不要被他發覺了。”
  因為對這老者產生了懷疑,當夜我們在江邊歇息之時,輪流值守,生恐他對我們不利,阿東在夜晚時趁著老者熟睡,前往去察看,卻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想來此人只是一個人在江邊生活久了,養成這古怪的性格。
  翌日清晨,我從睡夢中醒來,首先清點了一下人數和物品,這一夜並沒有任何的變故發生,遙望渡口的方向,但見廣闊的江面在陽光的照耀下紅彤彤的一片,那老者仍舊蹲在昨天的位置,默默抽吸著旱煙,似乎在等待著我們的到來。
  我醒來以為今日會有其他渡船前來,可是渡口四周空空蕩蕩,哪里能夠看到一條渡船,看來除了這位老者以外,這一帶再無擺渡之人。
  我獨自來到那老者身邊,微笑道:“老丈,昨晚的話還作數嗎?”
  老人斜睨了我一眼,硬邦邦回敬道:“你以為我是在放屁嗎?”
  我訕訕的笑了一聲道:“一千兩銀子,你將我們所有的人和物品給渡到對岸。”心中卻頗為奇怪,這老人究竟用什麼法子將我們渡過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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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渡江

  老者慢條斯理道:“一千兩銀子只是送人的價格,若是加上行禮,你還要給我一千兩銀子才行。”他分明是故意訛詐。
  我懶得和他理論,點了點頭,掏出一張銀票遞到他的面前:“這是一千兩,你將我們渡到對岸,我再將剩下的一千兩給你。”
  老者接過銀票,將旱煙在鞋底上磕了磕,轉身往自己的茅舍走去,不多時他又扛著五個扁扁的皮囊走了過來。
  阿東、狼刺幾人收拾停當,也湊了上來看看這老者究竟要做什麼。
  那老者拉過其中一個皮囊,對準入口用力吹了起來,轉眼之間那皮囊鼓脹了起來,我們這時方才辨認出,老者吹得是一個牛皮囊,終日聽說吹牛皮的說法,沒想到今日竟有緣親眼目睹,儀緣也大感興趣,看得雙目明亮。
  我的心情卻有些不安,這老者單憑一己之力,竟然在短短的時間內吹起了五個牛皮囊,顯得氣力驚人,尋常的老人斷難做到像他這樣。
  那老者熟練的將五個牛皮囊紮在木架之上,一個牛皮筏子已經出現在我們的面前,難怪這裏叫無舟渡,老者原來就是用這種方式帶我們渡河。
  老者道:“我一次只能送兩人,你們自己分好。”
  我越來越覺得這老者可疑,心中正在猶豫是否上筏的時候,儀緣已經先跳了上去,笑道:“老人家,您劃慢一點!”
  我示意其中一名武士跟了上去,卻見那老者操起木漿,轉眼間已經撐離了渡口,越行越遠,轉眼之間已經消失在晨曦之中。
  阿東和狼刺同時來到我的身邊,低聲道:“主人,這老者實在太過古怪。”
  我點了點頭,可是眼前情況之下能夠渡江的唯一工具便是這老者的牛皮筏子。一時間也沒有其他的選擇,我低聲道:“提高警惕,若是察覺有什麼不對,先行對他下手。”
  那老者擺渡速度很快。轉眼之間已經來回了三趟,我和阿東兩人在第四批登上筏子,坐在牛皮筏子上渡江,對我來說還是一次全新的經歷。
  老人的目光始終望著天空。絲毫不害怕刺眼的陽光。他的雙手骨節粗大,結滿老繭,操漿的節奏驚人的統一,牛皮筏子在他的操縱下飛速的向對岸劃去。
  阿東的手始終放在劍柄上,只要老人有任何的異動,他手中的長劍,便會割斷他的咽喉。
  牛皮筏子劃到了江心。只有身處滾滾東流之中,才會感覺到其中的那種震撼。我將手探入江水之中,感受著浪花的推力。
  老者忽然開口道:“你們是不是以為我居心叵測?”
  阿東猛然握緊了劍柄,我的臉上仍舊掛著從容的微笑:“老丈哪里的話?”
  老者發出一聲冷笑,犀利的目光注視著我道:“我的確有害你之心,你既然已經看出,為何還要上我的牛皮筏子?”
  ‘噌!’的一聲,阿東劍已出鞘。與此同時,我們身下的牛皮筏子,發出數聲暴響,我和阿東立足的牛皮氣囊同時爆裂,牛皮筏子一分為二。老者坐在半邊牛皮筏子之上,巍然不動,而我和阿東,已經落入滾滾江流之中。
  我和阿東水性雖然不弱,可是在這滔滔江水之中,也是危險重重,更何況我們所處的水域,水流湍急,轉眼之間我們已經被沖離牛皮筏子五丈開外,彼此見也是越去越遠。
  老者冷笑道:“龍胤空,冷孤萱對你推崇備至,沒想到你不過是個尋常人物,死在我的手中你也算前生修的福分。”
  我迅速從初始時的慌亂中鎮定了下來,這老者既然提到冷孤萱,八成也是魔門中人,不知他為何要與我為敵?
  老者的聲音隨著江風向我送來:“今日便讓你死個明白,我魔門的事情,只可由我魔門自己解決,你想要阻攔,只有死路一條。”他反手從牛皮筏子下操出牛角弓,我目力極強,看到他的動作,已經知道不妙,屏住呼吸,向水面深處潛去。
  利箭從我的身邊斜擦而過,簇尖撕裂了我的外袍,刺破了我的肌膚,疼痛讓我周身的肌肉緊張了起來,我用盡全身力量向水底深處潛去。
  老者的聲音再度響起:“龍胤空,這一箭是我對你的警告,回去老老實實的做你的太子,否則,你絕沒有活著回去的希望!”
  當我再度浮出水面的時候,老者早已遠去,江面上一隻牛皮囊孤零零的飄浮在那裏,我全力向牛皮囊遊去,來到牛皮囊旁邊,趴在上面喘息良久,方才從驚慌之中定下神來,那老者並沒有想殺我,如果他當真動了殺念,剛才那一箭已經射透了我的胸口。
  阿東從遠處探出頭來,他確信我沒有受到損傷,這才欣喜若狂的向我遊了過來。
  我們終於彙集到了一起,雙手緊握,依靠牛皮囊的浮力,一點點向對岸遊了過去。這只牛皮囊顯然是那位老者留給我們的,他今日主要是來恐嚇我,並沒有真正想對我下手。
  已經渡過長江的狼刺和儀緣,察覺事情不對,又在對岸雇用了一艘木船,沿原來的水路尋了回來。他們距離太遠並不知道我和阿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殊不知我們在這短短的時間中,已經在鬼門關上轉了一圈。
  我特地交代阿東,千萬不要將老者害我們落水的事情說出去。以免引起團隊內部的恐慌。
  等到我們所有的人和物品抵達對岸,已經是正午時分,我和阿東換上了乾爽的衣服,想起剛才水中的情形仍然趕到驚魂未定。
  趁著稍事休息的空暇,阿東向我低聲道:“主人,既然您的身份已經暴露,我們何必繼續冒險前行,不如就此返回燕國,以免途中再有什麼波折。”
  我躺在鬆軟的草地上,低聲道:“那老者並不是任何國家派來的,他沒有任何的政治目的,之所以想阻止我前往清蜀山,可能是為了魔門的事情。”
  “魔門?”阿東驚奇道。
  我點了點頭:“他今日曾經向我射了一箭,不知為了什麼,他好像在最後關頭突然改變了想法,否則我們也不會平平安安的在這裏聊天。”
  阿東道:“主人難道還想繼續前行?”
  我沒有說話,目光靜靜遙望著天空中厚厚的雲層。
  阿東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意,低聲懇求道:“主人,我雖然沒有和那位老者交手,可是我能夠感覺到,他的武功遠在我之上。剛才的一幕只是他對我們的警告,如果我們堅持前行,將他觸怒,後果將不堪設想,主人的身份何等重要,為何要為了一件區區的小事情,前往清蜀山冒險?”
  我心中暗忖道:“那老者顯然是和冷孤萱相同級數的高手,他既然提到魔門之事,顯然不想讓我涉足其中,難道他本身就是魔門中人?魔門之中究竟又藏有怎樣大秘密?”
  阿東道:“主人!”
  我緩緩坐起身來,低聲道:“阿東,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為何要前往清蜀山?”
  阿東搖了搖頭。
  我站起身來,遙望身後滾滾東流的江水:“采雪有難!”
  阿東的聲音變得激動起來:“主人,難道你要為了一個女人,便將自己置身於險地之中嗎?”
  我忽然道:“如果烏玲仍然活在這世上,她遇到了危險,你會怎樣去做?”
  阿東的瞳孔驟然收縮,閃動著痛苦的目光,這目光的背後是內心的一陣陣痛苦的抽搐。
  我馬上開始後悔,為何要提起阿東的這段傷心往事。
  阿東艱難的喘了一口氣:“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去救她,可是。。。。。。你不同。。。。。。”這還是很久以來,阿東第一次這樣來稱呼我。
  他的目光凝視著我的雙眸:“主人是中原未來的王者,你不可以為了個人的感情,而去冒險。”
  我笑著搖了搖頭,自從晶後的事情發生之後,我對人生的很多看法已經發生了改變,我始終是我,我的內心中始終無法割捨掉對諸位愛人的那份深情,如果采雪出了任何事情,我恐怕無法承受,我並不是一個堅強的人,至少在感情方面,直到現在我才真正看清自己,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一個無法做到無情的人,能否成功的得到天下。
  阿東黯然道:“主人,你變了,你變得優柔寡斷,你變得太過多情,你已經再不是原來的平王殿下了。”
  我用力攥緊雙拳,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的變化,可是我卻無力改變自己的現狀,我甚至開始憎惡自己,我迎著江風,一字一句道:“或許我原來就是這個樣子,只是我一直都沒有發現。。。。。。”
  阿東向後退了一步:“主人,再走一步就要墜入江水之中,難道你還要走嗎?”
  “你會不會跟在我的身後?”
  阿東大聲道:“我永遠會跟在主人的身後。”
  我重重點了點頭:“我會走下去。”我心中忽然明白,自己之所以要去清蜀山,不但是為了縹緲閣,不但是為了采雪的生死,也是為了找回昔日的自己。未來的路究竟還有多長。。。。。。
  走過三江口,渡過長江,腳下便是晉國的土地,說來奇怪,走入這片土地,我卻未感到任何的恐懼,反而從心底處感到一種愉悅,一種放鬆,這已經是我很久沒有找到的感覺,或許危險的環境,更能激發內心深處的潛能。
  自從進入晉國以後,阿東的睡眼明顯的縮短了,每個夜晚,他都會靜靜的守候在我的營帳前,天亮途中行進的時候,他才在馬背上短暫的歇息,內心中對我的緊張可見一斑。
  我清楚的認識到,那位元老者早晚都會尋找而來,他既然對我已經提出了警告,下次決不會對我如此客氣。
  三日之後,我們抵達了晉國第一大城――望江城,這座城池在晉國的歷史最為悠久,無論是城市的規模與繁華程度,都遠遠超過晉國的都城晉都。
  我雖然遊歷大江南北,初入望江城之時也不禁被眼前看到的一切所震驚,岷江青色的水流縈繞在望江城的北方,它的支流岐河將望江城包繞在中心,湍急的水流拍岸的風浪,還不足以使我趕到震驚,真正讓我震驚的是望江城高聳的城牆,城牆共有五重,由外向內逐漸增高,即使是週邊最矮的城牆,高度也遠在康都的外牆之上。
  在望江城,每段城牆便代表著不同的歷史,這五段城牆乃是歷經三朝十五代,多年累積修建而成。城牆上牆磚的不同銘號,篆刻著過去這裏曾經發生的歷史,如今卻被厚重的青苔掩飾其下。透露出一種莫名的淒涼。
  城門的入口處,對過往商客的盤查並不嚴格,疆域的改變,已經讓昔日這個戰略要塞,淪為內陸中的一座城市,望江城的重點也從軍事轉向經濟的發展。
  我凝視著這一層層巍峨挺立的城牆,心中不禁感慨萬千,望江城的建築風格和東胡都城有幾分相似,可是論到城牆的高度和厚度,比黑沙城有過之而無不及。再加上其獨特的地勢。居於半山之中,面臨滔滔江水,當真是易守難攻。我不由得想到,他日若是攻打晉國之時,單單是這座望江城便是一個大大的難題。
  儀緣對望江城頗為熟悉,為我們介紹著周圍的景致與名勝,狼刺和這般武士被她悅耳的聲音所吸引,不時發出陣陣快意的笑聲。
  我向阿東道:“找間客棧好好歇息一晚,明晨我們便繼續趕路。”
  走在前方的儀緣轉過身來,輕笑道:“主人,我知道,前方有條蕹竹巷。裏面有間悅來客棧,環境優雅,房間乾乾淨淨。”
  狼刺哈哈大笑道:“儀緣妹子。你所說的地方自然不和主人的口味。”儀緣現在也是一身俗家打扮,頭上帶著斗笠,用以掩飾她出家人的身份。
  可儀緣畢竟是出家人,在她眼中條件不錯的客棧,很難符合我們的要求,不過現在我們畢竟身處他鄉,儀緣提出的悅來客棧倒能滿足我不想張揚的心理,我點了點頭道:“儀緣。既然你來過這裏,我們一切便聽從你的安排。”
  儀緣喜孜孜的點了點頭,帶著我們向蕹竹巷走去,其實儀緣在這望江城中,所瞭解的也只有這座客棧而已。
  到了那裏我們才發現。儀緣口中的悅來客棧,不但地處偏僻,條件也是簡陋之極,除了我們,這裏竟然見不到投宿之人,不過這也省卻了不少麻煩。
  客棧主人想來也許許久沒有接過這麼多的客人,慌忙為我們準備房間,燒煮熱水,忙前忙後,倒也熱情。
  阿東和狼刺本想提出更換客棧,被我用眼神制止,其實偶爾嘗試一下這樣的生活,對我來說是一種促進和提醒。
  晚飯過後,我獨自坐在房間之中,呆呆凝望著昏黃的燈火,這次的晉國之行,讓我紛亂許久的思緒漸漸冷靜了下來,只有真實的面對山川江河的時候,我才能感受到自己對廣闊天地的那份渴望,走入宮牆意味著無上的權力,可同時也意味著靈魂和自由註定無法做到兩者兼顧?
  門外響起敲門聲,從節奏上我便聽出是阿東,拉開房門,卻見店老闆笑眯眯跟在阿東的身後,他恭敬道:“大爺,剛才有位姑娘送拜帖過來。”
  我不覺吃了一驚,難道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伸手從客棧老闆的手中接過拜帖,展開一看,卻見上面繪著一隻欲飛的蝴蝶,雙翅之上,分別刻著‘天’‘機’二字,我內心一暖,慕容嫣嫣的嬌美姿容,頓時出現在我的面前。當初在大秦她便是用一隻玉蝶向我挑明瞭身份,這拜帖上的圖案應該是玉蝶拓印上去的。
  我驚喜道:“她現在身在何處?”
  客棧老闆道:“那位姑娘此刻就在大堂恭候,大爺要不要見她?”
  我沒等他說完這句話,便大步向大堂走去。
  走入大堂,卻見一名身穿綠色長裙的美婢正在那裏恭候,並不是慕容嫣嫣。他顯然認得我,恭敬向我施了一禮道:“龍公子,我家主人在外面車內恭候。”
  阿東冷冷道:“既然前來拜會,為何不敢現身相見?這種沒有誠意之人,主人不見也罷!”
  門外傳來一聲淡淡的輕笑:“我今日驅車二百餘裏,專門為了和龍公子見上一面,難道還算不得誠心嗎?”
  我愕然抬起頭來,卻見門外馬車之中,一位少女挑開車簾,露出她清麗無倫的俏臉,竟然是幽幽。
  我心中驚喜到了極點,可是也有些淡淡的失落,心中本以為會遇到慕容嫣嫣,沒想到會是幽幽。其實幽幽來到這裏並不奇怪,縹緲閣膜拜神光,也是魔門之中的大事,那日遇到一個奇怪的老者,他口中便提到了冷孤萱,幽幽既然到此,冷孤萱說不定也已經來到。
  我笑著向幽幽走去,阿東見到幽幽自然明白了七八分,我們的事情,他明白最好還是不要過問,再說,幽幽對我並無惡意,這一點已經得到證實。
  我來到馬車旁,輕聲道:“你讓我想得好苦!”
  幽幽白了我一眼道:“只怕有些人心中想得另有他人吧,看到我心中只會感到失落。”
  她伸出柔荑,纖長的手指之中夾著一隻雕功精巧的玉蝶,雙翅猶自顫動不已,栩栩如生。
  我心中一沉,這玉蝶分明是慕容嫣嫣所有,卻不知怎會落在了幽幽手中?
  “你見過慕容嫣嫣?”我壓低聲音問道。
  幽幽向我綻放了一個極其嫵媚的笑容,柔聲道:“你好像挺關心她來著?”
  “她究竟怎樣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我的內心。
  幽幽柔聲道:“你先上車再說,我會慢慢的將她的消息告訴你聽。”她看了看我身後的阿東:“千萬不要讓這個黑面虎跟著過來,以免影響了我們談情說愛的興致。”
  我知道她雖然對我有請,可是性情卻仍然古怪,若是惹惱了她,恐怕再也探聽不出慕容嫣嫣的下落,當下向阿東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留在客棧。
  起身坐上了幽幽的馬車,剛剛來到車廂,幽幽的嬌軀便投入我的懷抱中,輕聲道:“你是不是早已將我忘了?”
  駿馬發出一聲長嘶,在美婢的駕驅下飛速向遠方馳去。
  我擁住幽幽的嬌軀,垂頭吻在她豐潤的櫻唇之上,幽幽吐出嬌嫩的香舌,熱情回應著我的親吻,良久我方才放開了她,輕聲道:“我時刻都在念著你。”
  幽幽的美眸之中閃爍著兩點亮光,隨即露出如花笑魘,輕聲啐道:“又在騙我,不過我喜歡。。。。。。”她靜靜伏在我的胸前,低聲道:“為什麼不問慕容嫣嫣的事情?”
  我故意歎了一口氣道:“你想說的事情,我不問,你一樣會說,你不想說的事情,我就算問了,你也不會說。”
  幽幽在我的胸膛上狠狠擰了一把,恨恨道:“你心中肯定在想著她,吻我的時候,是不是把我也當成了她?”
  我哈哈笑道:“說句實話,我還從未親過她哩!”
  幽幽氣呼呼的在我胸口又擂了一拳:“越是得不到的,心中越是想的很。”
  我附在她耳邊悄聲道:“我至今仍然未能得到你呢,現在腦子裏想得全都是你的樣子。”
  幽幽俏臉居然紅了紅,小貓似的蜷縮在我的懷中:“我累了,讓我躺在你的懷中,好好做一個美夢。”她居然打了一個哈欠,轉眼間便進入了夢鄉,我望著她海棠花般的睡姿,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苦笑,幽幽八成又是在裝睡,她究竟想將我帶到哪里去呢?
  睡夢中,幽幽突然抱緊了我,囈語道:“胤空,不要離開我。。。。。。”;兩顆晶瑩的淚珠順著她的俏臉悄然滑落,沾濕了我胸前的衣襟,我望著她梨花帶雨的模樣,不覺癡了。。。。。。
  馬車一路上行,約莫行進了半個時辰,方才停了下來。幽幽睜開美眸,嫣然一笑道:“難為你忍受了我這麼些時候,胳膊是不是被我壓痛了?”
  我笑道:“你若是真的於心不忍,等到回去的時候,讓我壓在你身上。”
  幽幽俏臉一紅,牽住我的大手道:“我早已打算今生今世跟定了你,你想怎麼樣,幽幽自然都會遵從。”
  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幽幽真的徹底擺脫了冷孤萱的控制,打算以後都陪伴在我的身邊?可是過去發生的一切又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幽幽不會這樣容易離開冷孤萱。
  走下馬車,腳下是一條筆直寬闊的青石板路,這條路便是望江城有名的天街,也是望江城的最高點。
  夜色朦朧,天街之上縈繞著淡淡的薄霧,我和幽幽攜手走在天街之上,很少有人夜晚來此,幽幽輕聲道:“你這次是不是一定要前往清蜀山?”
  我點了點頭。
  幽幽歎了一口氣道:“這次恐怕會有許多的兇險。”
  我微笑道:“你認識我這麼久,又有哪一天我不在危險中渡過?”
  幽幽道:“你天生便是一個冒險狂人,試問又有誰會捨得拋下呼風喚雨的地位,跑到這群敵環伺的敵國中來?”她停頓了一下又道:“你這次前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微笑不語,緩步來到路旁的石欄邊,雙手扶住憑欄:“以你對我的瞭解,難道還猜不出來嗎?”心中暗自想到,幽幽此次前來定然和冷孤萱有關。
  幽幽來到我的身邊。靜靜遙望前方:“慕容初晴自從被我師尊重創之後,不知從哪里找到了隕星令。這隕星令乃是我魔門失落多年的聖物,在本門之中代表的意義非同尋常。”
  我皺了皺眉頭道:“隕星令?上次你曾經對我說瑤琳仙閣有一枚雪羽令,那雪羽令是號令武林的信物,這隕星令難道和雪羽令一樣嗎?”
  幽幽道:“雪羽令和隕星令原本就是一對,瑤琳仙閣和魔門究其根源也是同宗。不過年月久了,其中的恩仇往事已經很少有人能夠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
  幽幽又道:“雪羽令雖說重現江湖,可是現在雪羽令在江湖中的地位也是今非昔比,武林人誰會為了一個多年以前的信物而賣命?可是隕星令卻不同。”
  她挽住我的臂膀道:“隕星令一直是我魔門之中的至高信物,多件前便突然失蹤。門中一直傳言,隕星令被藏于繆氏寶藏之中,魔門中人無不想將它據為己有,擁有了隕星令再得到無間玄功。便意味著可以號令整個魔門。”
  我低聲道:“這便是冷孤萱極度渴望得到寶藏的真正原因。”
  幽幽點了點頭道:“師父生平最大的願望便是將分裂的魔門重新統一起來,其實她為此也犧牲了許多。。。。。。”
  我冷笑道:“恐怕是她內心的權力欲在作祟。”
  “不!”幽幽用力搖了搖頭,美眸之中隱然有淚:“師父並非是你想像的那個樣子。她一定有苦衷的。”
  我知道她對冷孤萱忠心一片,自然不好當面說冷孤萱的不是,轉移話題道:“對了你怎麼知道我的落腳之處?”
  幽幽溫柔笑道:“其實,從你出發的那一刻起,我們魔門中人便頂上了你。”
  “這麼說,我在三江口遇到的那個怪老頭也是你們魔門中人?”
  幽幽點了點頭道:“他是魔門四大長老之一的曲招軒,一直隱居在岷江岸邊。以打魚為生,如果不是慕容初晴找到了隕星令,也不會將他請動。說到輩分,他要比我師父還要高上兩輩,是魔門之中資歷最老的人。”
  我暗自慶倖。看來這個曲招軒要比冷孤萱更厲害,在三江口之時,他若是興起對付我的念頭,恐怕我很難倖免於難。
  我有些奇怪的問道:“魔門四大長老既然這麼厲害,又豈會任由魔門分裂成玄冥教和縹緲閣兩支?難道冷孤萱等人的胡作非為,他們也漠然置之,坐視不理嗎?”
  幽幽道:“這些事情連我都不清楚,如果不是曲長老現身,我們也不知道他仍然活在這個世上。有一點可以肯定,只有隕星令可以讓四位長老出動,而且。。。。。。”幽幽似乎有話要說,可是話到嘴邊卻咽了回去。
  “其餘三位長老是誰?”
  幽幽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即便是我師父也不知道,每位長老都有一個信物,他們在魔門之中的地位相當特殊,可是指認繼任者。”
  “隕星令既然在慕容初晴的手中,他是不是會利用隕星令要求魔門四大長老對付你師父?”
  幽幽道:“有著中可能,不過魔門之中長老的職權僅僅限於保護教主,現在慕容初晴雖然得到了隕星令,他卻沒有得到無間玄功,仍然沒有資格接任教主之位,四大長老不會因為他手中的隕星令便聽命於他。”
  我笑道:“看來這次清蜀山要成為你們魔門聚集的地方。”
  幽幽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去清蜀山做什麼,可是我相信,你這次前去一定和秋月寒有關,胤空。。。。。。”她緊緊握住我的大手道:“答應我,回去吧。。。。。。那裏不屬於你。”
  我深情的凝視著她的美眸,許久方道:“我一旦做出決定的事情,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幽幽歎了口氣道:“你始終都無法改變。”
  我微笑道:“你也一樣。”
  幽幽將玉蝶塞入我的手中,輕聲道:“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慕容嫣嫣現在被軟禁在望江城西北的‘閑雲山莊’中,你若是想救她,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我微微一怔,愕然道:“她怎會來到這裏?”
  幽幽道:“慕容嫣嫣是慕容初晴的嫡親侄女,也是慕容初晴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師父設計將她捉住,準備利用她要脅慕容初晴將隕星令交出來。”
  我低聲道:“你將此事告訴我,難道不害怕壞了你師父的大事?”
  幽幽輕聲道:“其實師父早就意識到,就算用慕容嫣嫣的性命相逼,慕容初晴也不會將隕星令交出來,她已經對慕容嫣嫣動了殺念,想利用慕容初晴的死來擾亂慕容初晴的陣腳。”幽幽又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和她在大秦便不清不楚,若是她死了,你定然會悲痛欲絕,我自然不想再看到你這樣。。。。。。”言語之中對我的深情悄然流露。
  我心中一暖,張臂將幽幽緊緊樓入懷中,輕吻她晶瑩的耳珠道:“幽幽,應我,不要再繼續跟隨冷孤萱了,隨我一起離開,好不好?”
  幽幽沒有說話,靜靜伏在我的懷中,我的胸口感到一絲沁涼,已然被她的淚水沾濕。幽幽過了許久方才道:“我答應你,等到這次清蜀山的事情結束,我便一生一世陪伴在你的身邊。”
  我捧住她令人心醉的俏臉,用力親吻在她的櫻唇之上,此時身邊的迷霧更濃,我們忘卻了周遭的世界,沉醉在彼此的熱吻之中。。。。。。
  午夜時分,我帶上阿東和狼刺二人,悄然來到閑雲山莊的位置,此時夜空已經放晴,一輪朗月高高掛在蒼穹之上,霜華滿地,輕風拂面,耳邊隱隱傳來陣陣波濤拍岸之聲。
  按照幽幽給我的地形圖,我們從閑雲山莊的北牆翻入,進入山莊的後花園中,月光之下,可以看到後院的草木很深,已經有許久沒有人修理過,池塘上的曲橋也坍塌多處,這座山莊應該廢棄多時。
  我分別指了指東西兩邊亮燈的廂房,低聲道:“那兩邊應該有四名魔門弟子守衛,你們去將她們制服。”
  兩人點了點頭,同時沖了出去。
  沒過多久,幾乎同時傳出幾聲驚呼,隨後一切又重新回復了寂靜。
  我的唇角泛起一絲微笑,對付魔門的普通弟子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不過這一切都要感激幽幽,如果不是她,我也不會知道慕容嫣嫣落難的事情。
  阿東和狼刺完成了任務,出現在前方,向我揮了揮手,我大步走了過去,和兩人重新回合在一處,來到前院,在右邊第三間廂房門前停下,耳朵貼在房門之上,確信裏面沒有人在,這才推開房門。
  走入房內將桌上的油燈點燃,房間東牆處果然像幽幽所說的那樣,擺放著一個壁櫥,我轉身向他二人道:“你們在這裏等我,我下去救她。”
  狼刺低聲道::“要不要我們陪主人下去?”
  我搖了搖頭道:“幽幽說過,這裏只有四名魔門弟子,你們留在這裏為我望風就行。”
  二人同時道:“主人多加小心。”
  我笑著點了點頭,拉開廚門,敲了敲後面的背板,果然發出空空的聲音,用手將背板移開,後面現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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