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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雪乃紗衣】彩雲國物語正傳1-13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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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16:48:08 |只看該作者
终章

“——绛攸,你覺得如何?”

    劉輝將剛剛寫好的書函遞給了绛攸。

    绛攸掃了一遍後低垂下視線——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點了點頭。

    “恩,我覺得不錯。這種程度的處置總是必要的吧?”

    劉輝帶著微妙的昏暗表情,一頭紮在了書桌上。

    “……怎麽說呢,孤總覺得自己老是在做讓秀麗討厭的事情……”

    “沒關系。她不是因爲這種程度的事就會討厭的女孩。”

    绛攸微微躊躇了一下,然後輕輕地揉了揉劉輝的頭發。

    “她能平安回來真的太好了。虧你居然能忍耐住一直乖乖等著。”

    “……恩……只要這樣就好了……”

    劉輝輕聲嘀咕。是好象在忍耐著哭泣一樣的安心的聲音。

    “……只要這樣,就好了……”

    很清楚劉輝的那些漫長的漫長的,只能忍耐的每個曰子,所以绛攸再次摸了摸他的頭。

    ※※※※※

    茶州虎林郡的疾病得到控制的報告,在朝廷的水面上激起了和茶家騷動時同樣的——不對,應該說是更勝一籌的漣漪。

    上次的事件可以說最大的功臣是有能官吏·鄭悠舜和浪燕青才對。

    可是,這次——沒有想到紅秀麗會活著回來的那一刻尤其感到焦急。

    水面下進行了衆多的情報交換,然後這些也泄露在了朝議的時候。

    “根據調查,紅·杜兩位州牧,全都放棄了州牧的權限而趕往現地。特別是紅州牧。她連續兩次的權限放棄,可以說是她完全不明白州牧這個地位責任重大的最好證明吧。無論是對于陛下旨意的違抗也好,在朝廷的那種旁若無人的態度也好——而且除此以外,她還對于其他部門強人所難。向全商聯進行了大金額的借款。這些衆多不符合州牧身份的不負責任而且輕率的舉動,臣以爲絕對不能加以縱容。”

    衆多贊同的聲音此起彼伏。

    绛攸看了一眼周圍,確認著那些人是誰。

    以吏部·戶部的兩位尚書的沈默爲首,沒有人對此提出反對意見。

    這些無言的人,只是不約而同地將視線轉向了陛下,等待著他的裁決。

    在聽了半天官吏們好象早上的公雞一樣的鳴叫聲後,劉輝點了點頭。

    “——孤明白了。”

    君王冷靜的聲音,讓官吏們的目光都一起投注到了他的身上。

    “那麽,傳孤的旨意,即刻解除杜影月以及紅秀麗的茶州州牧職位,由黑州州牧權瑜代替他們的位置。黑州州牧的後任人選在春季到來之前暫時保留,州牧的職務由現任黑州州尹兼任。權瑜立刻趕往茶州,盡快交接案件以及維護茶州的安定。杜影月官位下調,由權瑜擔任他的監護人以及老師。讓他作爲輔佐來好好進行鑽研。”

    有什麽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的聲音在朝堂上響起。

    ——由名臣·權瑜擔任監護人。

    奔波于中央和地方之間,爲了百姓而盡心竭力的權瑜的繼承人終于被選擇了出來。

    雖然看起來是降職,但是卻和鄭悠舜一樣,等于是要在遙遠的地方培育未來的支柱。

    “……那,那麽,對于紅官吏的處置呢?”

    “孤命她在完成交接後就盡快返回貴陽。剝奪全部官位,暫時禁止她上殿議事。作爲處分,在下一個官位決定之前她就暫且賦閑在家。”

    全場一片寂靜。

    ……所謂的賦閑就是指某些人雖然挂了官吏之名,卻沒有任何職務。通常都是那些花錢買了官位,卻什麽也不做的家夥才會這樣。甚至有人說,只要一度賦閑的話,就再也沒有出人頭地的指望。所以再怎麽說也不是通過了嚴格的國試的進士及第者應該獲得的待遇。

    就算是那些因爲女官吏的出現而憤慨到極點的官員們,也因爲超出想象的嚴厲處決而失去了話語。正因爲一心認爲陛下和衆多的重臣都維護那個女官吏,所以聽到這個完全沒有插口余地的冷酷處置後,不管是誰都忍不住懷疑自己的耳朵。

    “孤對于這兩個人的處分就是如此。此外,到了春季,現任茶州州尹鄭悠舜也將被調回朝廷,擔任目前尚是空位的尚書省尚書令。”

    隔了一拍之後,室內的空氣因爲嘈雜聲而劇烈搖蕩。

    紅黎深和黃奇人也微微擡高了視線。

    工部尚書管飛翔也壞壞地一笑。

    “……哼。那位少爺陛下也開始行動了啊。”

    “這不是很好嗎?畢竟茶州的事件不是那麽簡單就能一筆勾銷。而且還可以暫時休息一陣了。真讓人羨慕啊。當然了,要是就此一蹶不振的話也就到此爲止。唔……我的香料全被你的酒味給遮過去了啊。你這個酒鬼尚書!”

    歐陽侍郎聞著自己的衣袖抱怨不已。

    ※※※※※

    香鈴走在略爲豐滿了幾分的彎月下面。

    手拉著手。

    “你不冷嗎?”

    那個回頭看向她的微笑,是屬于影月的。

    在睡眠藥的藥效快要過去的時候,有什麽人溫柔地搖晃著她。哭泣著睜開眼睛的香鈴,看到那個俯視著自己的人後,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發生了什麽事?”

    影月和香鈴這一陣子都一直忙著照顧病人以及複興石榮村,所以沒有觸及這個話題。

    可是,到了現在,香鈴覺得可以詢問了。

    影月低垂下睫毛,輕輕地苦笑了出來。

    “……陽月他不厭其煩再次救了我。”

    在醒來的時候,影月就理解了到底發生過什麽。

    所有的一切,他都在陽月的內部看到了。

    生命最後的水滴,已經落下。

    可是在它即將消融之前,陽月一把抓住了它。已經比淚水還要更加更加細小的影月的碎片。

    好象用棉花包裹住了這個已經什麽都做不來的碎片一樣,陽月保護了它。

    就算被保護的影月也明白,這只是單純的垂死掙紮。

    就算是保護了下來,也不會有什麽結果。

    “影月”不會再次浮出水面。在浮出的瞬間就會破碎消逝。

    影月的碎片,只是在陽月的保護下,好象沈睡了一般輕飄飄地搖蕩著。

    就算是陽月,也沒有辦法了。

    ……他原本是,如此以爲。

    “……香鈴,我已經可以喝酒了。”

    “咦?”

    影月用某種好象哭泣一樣的表情笑著說道。

    “因爲陽月已經睡得很熟,所以……就算是最喜歡的酒也無法讓他醒來了。”

    早已死去的身體之所以還能活著行動,就是因爲陽月的存在。

    可是和陽月在一起的話,虛弱的影月的生命會不斷流逝。……所以陽月陷入了沈睡。進入了深深的,深深的,沈睡。

    “……這就是所謂的有二就有三吧?就算是我第三次心血來潮好了。”

    影月還記得那個在棉花的另一方想起的怫然的聲音。

    他感覺到被輕輕地放到了什麽人的手掌上。就好象捏起一只雛鳥一樣,小小的影月的碎片,在陽月的保護下被輕輕拿到了“上方”。

    相反的,他能感覺到陽月沈沒了下去。沈入了影月的手所無法到達的,深淵的水底。

    封印了一切,陷入了長眠。只是爲了讓影月的“碎片”不會消失……然後,影月睜開了眼睛,在他的視野中出現了彎月。

    他知道已經無法再度見到陽月。

    他仰頭看著天空,泄露出了嗚咽。

    “……原來,是這樣。”

    香鈴什麽也沒有說。

    她低垂著頭,走在寂靜的夜色中。

    “……你要成爲,醫生嗎?”

    “不,因爲還是作爲官吏能夠做到更多的事情。而且就算是維持著官吏的身份,也可以進行醫生的學習。再說優秀的醫生其他也還有很多。如同燕青是很有武官味的文官一樣,我也會以成爲很有醫生味的文官爲目標。”

    從王都趕來的精挑細選的醫生們,有半數左右會留在茶州,爲了在這片落後的地區普及醫術而努力。他們也表示,在學舍設立的時候絕對會趕來。

    “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能和權州牧一樣,在各個地方之間奔走,在和百姓最近距離的地方,擔任爲百姓盡心盡力的地方官。”

    “是……這樣嗎?”

    香鈴低垂下了頭。

    不管什麽時候,影月的視野中都沒有香鈴。

    (明、明明他說了喜歡我)

    那是香鈴自己也一直想說,卻還是說不出口的話語——面對就好象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冷靜的影月,她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如果問他是更喜歡堂主還是更喜歡自己的話,這個木頭人絕對會選擇堂主。

    (那,那個,雖然我是比、比不上堂主大人了……)

    我這個人的男人運果然還是差到了極點吧,香鈴想到。

    “所以香鈴,那個……不管我在什麽地方,你都能一直和我在一起嗎?

    “……啊,是……恩?”

    香鈴黑黑的眼睛瞪到了大得不能再大。

    “……你剛才,說了什麽?”

    聽到反問後,影月有些羞澀。但還是斬釘截鐵地重複了。

    “那個,那個,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希望你能一直留在我的身邊……”

    香鈴頭腦一片混亂,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我、我對年紀比自己小的人沒有興趣!”

    她叫出口之後有狠不能立刻去一頭撞死——不,不是的……我都胡說了什麽啊——!

    (我、我必須說些什麽。在無可挽回之前——振作啊!)

    影月好象陷入思考一樣用手扶著下颚,他一定是想要撤回告白。

    必、必須趕緊說才行——“那麽,從今天開始就把我算成16歲好了。如果只差兩歲的話,也就——”

    “我、我喜歡你!”

    香鈴好象要蓋過他的話似的叫了出來。

    在注意到影月好象很吃驚的臉孔的同時,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香鈴轉眼之間就連耳根都一片通紅。她無法正視影月的面孔,低垂著腦袋擡不起來。

    不久之後,她聽到了影月似乎頗爲高興的聲音。

    “……啊,我也喜歡你。”

    他在相握的手上更加重了幾分力量。

    “那麽,我們在一起吧。——今後也永遠在一起。”

    影月沒有說到什麽時候爲止。

    陽月這次沒有告訴他期限。

    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十天後,也許是十年後。

    可是,影月決定不再去思考。

    因爲,那其實對誰來說都是一樣的。

    正因爲如此,他真心誠意地做出了明天的約定。

    ※※※※※

    然後,在冬天即將結束的時候。

    和火速趕來的權官吏完成了所有的交接後,秀麗決定出發離開琥琏城。

    原本在身邊轉來轉去的龍蓮,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消失到了什麽地方去了。

    回想起在茶州度過的讓人眼花缭亂的曰子,秀麗都一陣眩暈。

    “啊……怎麽說呢,簡直是好象怒濤般的一年啊。”

    “好過分!”

    香鈴一面哭泣一面火冒三丈地抱怨著。

    “居然是賦閑、賦閑……這算什麽意思!我真是看錯陛下了!”

    “好了好了,謝謝你,香鈴。我沒事,所以不要再哭了。”

    秀麗好象要安慰香鈴似的抱住了她。

    實際上,在聽到陛下的旨意時她沒有吃驚也沒有生氣。

    “我在香鈴不知道的地方,相當地亂來了一番哦。所以我覺得這個處置還算妥當拉。”

    秀麗看著影月的身影,微微地笑了一下。

    “……秀麗,如果有什麽事的話,隨時叫我好了。我會立刻趕回去的。”

    沒錯,從國試起就一直在自己身邊的影月,今後也會不在了。

    能夠無條件地接受名爲秀麗這個存在的影月,原本是秀麗在朝廷中的心靈綠洲。

    今後她又要一個人重新開始了。

    “真的非常感謝你。影月。”

    “秀麗,就算你不叫我們,我和香鈴也會一起立刻趕去的。”

    那當然!香鈴大叫。秀麗看起來也真的很高興。

    “我超級歡迎哦。我會做好很多的飯菜等著你們的。”

    這個時候,燕青和靜蘭也走了過來。

    “哎呀,真讓人頭疼呢。這樣可不行呢。茗才窩在家裏不肯出門,這下可沒法工作了。”

    “茗才嗎?爲什麽?”

    “因爲小姐要回去啊。他說什麽好象做了個很長的噩夢一樣……”

    秀麗直到最後也不明白大家爲什麽那麽害怕茗才。

    “又要跟你說再見了,燕青。”

    “你要保重哦。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你這個人還真是和感觸良深沒有緣分啊。燕青……”

    身爲茶州州官的燕青,弄不好也許就再沒有和秀麗見面的機會了。可是他的口氣卻好象明天就能和秀麗在州府見面一樣。

    可是,說起來這倒也是燕青的風格。

    “呐,小姐。我會在學習上努力的。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不過總會有一天的。”

    “恩?”

    燕青改變了已經到了嘴邊的話。

    實際上他也真不知道會到什麽時候。而且絕對會被柴彰搶先吧?

    不過就算是十年後,二十年後也好。

    “我們總有一天會再見面的。”

    如果還能見面就好了。面對沒有說出這句話的燕青,秀麗的胸口一陣酸澀。

    總是幫著自己的那張笑臉,今後也無法再見到了吧。

    “燕青,謝謝你幫了我很多很多忙。”

    燕青揉了揉秀麗的頭發,笑了出來。

    “努力吧。”

    “……恩……!”

    “我也會努力的,在各種方面。”

    靜蘭用只有燕青聽得到的聲音做出了威脅。

    “你可不要給我花上什麽十年二十年哦。”

    “……這一點我實在也無法馬上做出回答。”

    “就算是作弊也要考過去!記得給詩文的判分官送點金色的饅頭!”

    “哇,你居然還這麽說!?你不知道我光是因爲師傅的欠款都已經一屁股債了嗎?”

    “……抱歉,是我錯了。”

    好象微妙地弄錯了勸導的關鍵。

    秀麗看著沒有裝載太多東西的馬車,不到一年的州牧生活。

    仰望天空的話,就覺得冬末的天色似乎也溫柔了幾分。

    秀麗進行了一次深呼吸。雖然現在還不到被稱爲早晨的時候。

    “……好了,那我們走吧。靜蘭。”

    在黎明時分,周圍還一片寂靜的時候,馬車離開了琥琏城。

    咔啦啦的車輪聲,微微緩慢了下來。

    “……小姐,有客人。”

    “客人?這麽早的時間會是誰啊?”

    就在她從車窗探出臉的時候——“秀麗姐姐!”

    秀麗因爲這個聲音吃了一驚。這個聲音是——。

    沒等馬車完全停下,秀麗已經跳了出去,前方是黑壓壓的人群。

    那其中有一個少女正朝著秀麗奔來。

    “朱鸾!?”

    “……大家都是說什麽都要過來,不肯聽我說呀。”

    丙太守從朱鸾的後面催馬趕了過來。

    “我聽浪州尹說你要一早就出發,所以就趕過來了。”

    呼呼喘著粗氣用大大的眼睛仰望著秀麗。

    “謝謝你來到石榮村,來到虎林,來到茶州……謝謝你來到這裏救了大家。我很高興。真的真的很高興。”

    秀麗能看得到猶猶豫豫地站在後頭那些男人們被女人們踹的光景。而且也聽到了“笨蛋,不是都說好了嗎?快點去道歉!”之類的輕聲催促。

    朱鸾拉著秀麗的袖子。

    “呐,你聽我說。我啊,已經決定了。我已經決定將來要做什麽了。”

    “啊,我知道。就是醫生吧。對不對?”

    “不是的,我要成爲官吏。”

    秀麗……緩緩地睜大眼睛。

    “……咦?”

    “我要成爲官吏。就好象秀麗姐姐來這裏幫助大家一樣,下次要換成我成爲官吏去幫助其他人。我會好好好好地學習。我已經決定了。遲早有一天,遲早有一天,我絕對要成爲象姐姐那樣的官吏。”

    秀麗的睫毛緩緩地顫動。

    “那個,丙爺爺和媽媽也都贊成我哦。村子裏的人也都說會一點點給我攢錢。還有,丙爺爺說會教導我學習。我今後會非常非常努力。你要等著我哦!在那之前絕對要等著我!”

    ……無法抑制。

    淚水奪眶而出。

    溢出的淚水變得無窮無盡。

    在這個茶州,自己究竟能給大家留下什麽呢?

    自己只不過是個不斷受到幫助,忘我地到處奔走。

    這個少女既然能說得出這樣的話,那麽應該是能夠做得到吧?

    “你、你爲什麽要哭泣呢?秀麗姐姐。”

    “……沒什麽……謝謝,朱鸾。”

    “朱鸾也好,我也好,都是發自心底的認真哦。紅州牧……”

    即使知道秀麗已經不再是州牧,丙太守也沒有停止這個稱呼。

    丙太守撫摩著朱鸾的腦袋。(這裏翻譯的特別不舒服感覺朱鸾是一只什麽動物——圓圈)

    “我會成爲這個孩子的監護人。她是個聰明的孩子。我一定要讓她狀元及第。在准備齊全的時候,我們會寫信給你。到那時侯,還要擺脫你打好女性國試的基礎呢。在那之前,就請你以自己的方式,在朝廷好好加油吧。”

    只要秀麗這個例外還存在于朝廷之中,那麽就殘留下了女性國試的可能性。

    這並非不可能。

    秀麗擦了擦淚水。

    “那麽,在朱鸾來之前,我也不能不努力了。”

    “是啊,秀麗姐姐!你絕對要等我哦!”

    “是啊,加油!”

    那些來自虎林郡的大嬸們,好象是對磨磨蹭蹭不肯行動的丈夫們忍無可忍了,幹脆自己大叫了出來。

    “把那些羅裏羅嗦的臭男人們都一腳踢開!”

    “謝謝你救了我的孩子。”

    “對不起,那,那個時候,不該對你說那種話!”

    聲音就好象山中的回聲一樣從四面八方傳來。

    靜蘭注意到了某件事後,沖秀麗招呼了一聲。

    “小姐,你看那邊。”

    秀麗看向琥琏城的方向,以燕青和影月爲首的全體州官都已經到齊,他們分別穿上了最標准的官服,不顧會弄上泥土,對著秀麗行起了面對州牧時才會采用的正式的跪拜之禮。

    仔細看看的話,克洵、春姬以及柴彰等人也在其中。權州牧和悠舜也在最前列露出微笑。

    燕青擡起面孔,壞壞地一笑“呐,你很有人緣吧?是不是更有自信了?再見,小姐。”

    秀麗笑了出來。

    “——謝謝大家。再見。”

    然後,她告別了茶州的土地。

    ※※※※※

    不久以後,以權州牧的指揮和全商聯的資金援助爲基礎,茶州設立起了兼任研究機構的學舍。在後來贏得了菊花君子的美譽、將茶州引導向長期安定的茶克洵的精心庇護之下,茶州在那之後,就作爲學術研究之都而完成了巨大的發展。然後,全國各地的知名學者與技術人員紛紛聚集到這裏,在各個領域都隨時進行著最高水平的鑽研,結果就是在劉輝治世的期間,彩雲國的文化與技術領域全都完成了爆炸性的發展。(彩雲國的科技革命?暈……——圓圈)

    而作爲先驅的就是就是醫術的發展。以這個時代爲分界限,各地因爲瘟疫與怪病而死亡的患者數字劇減。而這些成果的最大支柱就是《華真之書》和切開術,以及柴凜所發現的蘊藏于石榮村的豐富的鉻礦石,還有以特殊小刀的制造技術爲首的各種各樣的醫術工具。

    “我們不會讓拯救了自己生命的礦石,成爲奪取生命的武器。”

    曾經因爲奇病而煩惱的石榮村的采掘者們,不管武器商人堆積起多少金錢,也從不承諾和他們進行交易。而是將采掘的重點放在對于醫術工具的礦石上面。而這也成爲了促進發展的一大要素。

    上治4年——史無前例的茶州的雙州牧執政持續了不到1年。

    可是,對于後世的史學家而言,這卻是絕對不能錯過的一年。

    浪燕青、茈靜蘭、杜影月、鄭悠舜、茶克洵、柴氏姐弟……如同繁星般閃爍在史書上的這些名字,就是在這一年相遇、相識的。而大部分史學家們也認爲,這不到一年的時間正是他們發展的原點。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裏也是傳說中的女官吏·紅秀麗最初踏足的地方。

    ※※※※※

    邵可連蠟燭火光的消逝也沒有注意到,在庫府的黑暗中皺起了眉頭。

    他的腦海中掠過了那個和二十年前沒有任何差別的,擁有漆黑雙眸和月光般頭發的男人的身影。

    火光又亮了起來。邵可從思考的深淵中擡起頭,看著爲他點上燈火的弟弟。

    “……哥,請你不要露出這種表情。”

    面對很快就從“黑狼”恢複成平時表情的哥,黎深哼地別過了腦袋。

    “與其讓哥露出這種表情,還不如讓我去把那個什麽缥家一點不剩地給抹——”

    “不行。缥璃櫻是我的對手。而且想到那個混蛋的性格的話,我擔心的反而是—”

    璃櫻的姐姐。在邵可作爲“黑狼”和缥家對立的時候,在幕後時隱時現的女人。從以前就對弟弟璃櫻抱有異常的執著熱情時。現在既然璃櫻發現了秀麗,那麽那個女人也一定會知道這一點。

    “……我還以爲他早就應該因爲時光的流逝而翹辮子了呢……看來他的生命還是一如既往地和蟑螂一樣啊。”

    黎深差點把扇子掉到了地下。看來就算是邵可,在面對情敵的時候也絕對無法秉持溫和的一面了。

    畢竟和那個讓人來氣的男人之間發生了太多太多,太多太多的事了。

    “……不管怎麽說,朝廷到了春天都會再次有所行動吧。”

    (終章完)



    後記

    真正溫柔的人其實比任何人都要堅強而且帥氣。我偶爾會很強烈地冒出這樣的念頭。

    ----好了影月篇就到此結束。這次完全是由影月和秀麗擔任雙主角,而燕青算是背後的主角吧(完全符合封面)。特別是影月,我自己也在各個方面都吃驚不小呢。原本影月至今爲止一直都很節制,從來不會說太多,不過這次… … 哎呀呀。鴛洵也是那樣,說起來香鈴還真有眼力,總是能發現彩雲國第一的好男人。影月篇已經落幕,至于今後的發展就請大家拭目以待吧。

    關于怪病和潛伏期的設定之類的東西我曾經改了半天,不過其他也是有迹可循的,在曰本也存在哦。所以各位讀者,就算再怎麽美味,也不能隨便吃野生的東西哦……。

    現在想起來,去年還真是從天上掉了無數餡餅的一年。漫畫化、廣播劇CD化,最後的奇迹就是動畫化。到底爲什麽會變成這樣呢……(可怕……汗)在從心底感謝NHK電視台的同時,在影象方面完全是門外漢的我,也作爲觀衆之一衷心期待著春天的來臨。

    最後,在我因爲感冒而意識朦胧的時候對我加以鼓勵的責編大人,用完全符合我心意的出色封面讓我打起精神的由羅イリ大人,在我瞅准了休假曰而打電話過去後,依舊爽快地教導了我這個麻煩的侄女醫學知識的伯父伯母,還有家人和朋友,以及各位讀者,我從心底表示對你們的感謝。

    雪乃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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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16:49:10 |只看該作者
第九集 紅梅暗香
序章

仿佛輕柔地安撫孩子一樣,傳出了一個清澈的聲音:
“……真的可以由我來擔任嗎?
“你就行了。
仿佛要仔細體味那個毫不猶豫的回答似的,悠舜閉上了眼睛。接著,從他的嘴唇吐露出來的微笑,其中所蘊含的溫柔,讓劉輝也不禁悴然心動。
“那麽陛下,我可以說一說我的請求麽……?
X X X X X
“喀、喀”—響起了不同于腳步聲的細微回音。就像能反映出人的性格一樣,拐杖的聲音就如春雨的水滴一般輕緩地響起,在離龍椅稍前的位置上停了下來。
那裏放著一張跟國王正面相對的小椅子。
鎮定自若地接受著站立于大殿兩側的重臣的視線,他在本來只容許跪拜的這個場所,毫不猶豫地坐上了椅子。
“鄭悠舜。
聽到國王的聲音,悠舜坐在椅子上合攏雙手作揖,同時輕輕地垂下了頭。
“鑒于你在茶州的功績,孤想任命你爲尚書省尚書令,兼任宰相之位,你意下如何?
“如果陛下能接受臣的條件的話~一”
他的聲音實在過于平靜和輕柔,以至于在場的所有人都無法馬上理解他說了些什麽。
就連國王自身也嚇了一跳。
。……條件?
“是的。
‘第一,治民必須以仁義爲重;
第二,不得隨便興師作無謂的征伐;
第三,不得以貴族的身份爲理由給予權限和地位;
第四,不隨意增加法律條文裏沒有規定的官位;
第五,必需對借陛下威光爲非作歹者嚴格執法……”
輕柔的、同時也是斬釘截鐵的話語,清清楚楚地傳進了在場的重臣耳中。
霄太師饒有興趣地在嘴角露出微笑,宋太傅則露出一副想要吹口哨似的表情。
“第六,必須設法封鎖受賄的途徑;
第七,不得利用稅金建造多余的道寺和離宮;
第八,必須明確君臣之禮、禮遇臣下;
第九,必須廣言納谏;
第十,在陛下結婚後,不得讓外戚介人政事……,,
悠舜的十個指頭全部都彎了下來。
“—以上這十條,如果陛下能承諾遵守的話,尚書令之位,臣願意拜受。議論聲馬上驟然而起。
紅黎森“啪啦”地打開了扇子,黃奇人則在面具之下無奈地歎了口氣。
“……悠舜這家夥,真的千了啊……”
“哼,竟然這麽寵那小子。那樣的鼻涕小子,根本不值得悠舜去庇護。
黎森很沒趣似的自言自語道。
“因爲沒有人做,所以悠舜才做的吧。這可是現在的李绛收和藍揪瑛做不到的事哦。
黃尚書瞥眼看去,只見绛故和揪瑛都一臉喝了醋似的表情。
跟先王不一樣,雖然從即位以來大家都被國王那種優哉遊哉的態度給欺騙了,可是在女人國試以及茶州州牧這些問題裏,這位年輕國王在許多重要環節上表現出的獨斷專行的
確是事實。而這一切都在茶州瘟疫中采取的衆多行動中一下子體現了出來。尤其是貴族們的不滿情緒已經在水面下,高昂起來。
但是,根據剛才的“條件”,國王的想法就被替換成了悠舜的想法。通過提示出這些甚至可說是不遜的請求,本來面對著國王的矛頭以後就會全部轉向悠舜。
跟其他的武官一同參列在旁的靜蘭不由得垂下了睫毛,安心地露出了淺笑。
“......所謂的挺身而出誓死效忠,本來就是指這樣的行動啊。
一直以來,國王都是孤身奮戰。但是,現在他終于獲得了
“盾”。
國王像是思考著什麽似的閉起了眼睛。他稍微低下了頭,握緊了拳頭。
爲什麽他會特意在“朝廷文武百官都在場”的時侯“請求” 任命呢。
—劉輝一直以爲,身爲國王,是必須一個人努力下去的,他從來沒想過會有人願意爲他這樣做。所以,在做出同意決定之前,稍微花了一點時間。
“……孤答應你。”
聽到這聲稍微有點震顫的聲音,悠舜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他從下官恭恭敬敬地舉起來的塗漆盤子上,拿起了一把純白色的羽扇。在柄子上系著的紐繩,由紫色的禁色和其他七種
准禁色纏繞而成。那是只有被國王交托了國家的人才被允許擁有的證明。
“那麽,臣就接受吧。陛下,臣在此謹拜受尚書令及宰相之位。
—這時候悠舜所提出的十個條件,在後世被稱爲“鄭君十條”,成爲了劉輝治世的基本理念。同時,這也是在支撐著後世被命名爲“最上治”的劉輝治世的名宰相中,第一位宰相
誕生的瞬間。

序章
秀麗正在用燙鬥小心翼翼地把每一件農服燙平。等溫度降低到跟人的體溫差不多的時候,就細心地逐件疊好。然後,把所有的官服都收進裝衣服的藤箱裏,然後把“蕾”之發答輕

輕放在上面。因爲發答的重量,鋪在官服上的薄紙稍微下沈了一點,秀麗只是注視著那裏。現在登殿也被禁止了,就連穿上這身官服的資格也沒有。
她垂下了睫毛,閉上眼睛。
在那一瞬間,眼瞳稍微晃動了一下。
—對自己所做的事情,沒有半點後悔,這一點是可以挺起胸膛來說的。
……但是
(不行。)
秀麗深深吸了一口氣,把即將湧上心頭的感情壓了下去。好,再來一次,從頭開始。
擡起臉來。
“—好了,在處分結束之前,得去幹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才行。
秀麗蓋上了藤箱的蓋子,一邊卷起袖子一邊站了起來。
X X X X X
那一天,因爲睡眠時間短而沒有完全消除疲勞的胡蝶一邊皺著眉頭,一邊像往常一樣整理好頭發,化上薄妝。正當她隨便找了一件薄衣披上,走下樓梯的時候,剛好碰上大老爺
興高采烈地抱著什麽東西走過來。
“哎呀,早上好哦,胡蝶。昨天你也是爲了陪那個奇怪的客人弄得很晚麽?”
“不,昨天我到衆首領的集合會議去了。可能是稍微有點用眼過度,害得我一整夜都沒睡好……”
“用眼?在會議上嗎?”
“是啊。對了,大老爺,你不是說過要把畫賣出去嗎?看你這麽高興,多半是沒有賣掉,反而是買了什麽回來吧?”
胡蝶雖然掩飾般地轉移了話題,但大老爺似乎沒有因此而不高興。對大老爺來說,胡蝶並不是第一個在他之下統領全城妓女的女首領。
“不是的,那幅畫我的確是賣掉了,不過又忍不住買下別的畫啦。
大老爺最喜歡收集美術品和古董之類的東西,但他的優點是不喜歡擺在自己家裏獨自欣賞,而是大方地裝飾在桓娥樓讓更多的人共同欣賞。雖然有時候爲了一個小壇子隨手就扔出庶民可以玩樂一輩子的錢財,但是在胡蝶所知的範圍內,他買的每一樣東西都的確是有著跟價錢相當的價值,每當要買下什麽東西,他都會經過徹底的考慮,而不會盲目地亂買。垣娥樓之所以長年被稱爲貴陽第一妓樓,其中有相當大的原因是來自于大老爺裝飾在姐娥樓各處的美麗工藝品和繪畫。
“雖然還是個無名的新人,不過能讓我一看之下就有這種震撼感的畫實在是很久沒有過了。雖然筆勢上還帶有一點迷惘,不過他絕對會成爲大人物的~·…!
看到大老爺雙眼閃閃發亮,就像個小孩子似的,胡蝶不禁稍帶苦笑地說道:
“既然大老爺那麽說,就一定沒錯啦。那麽,作者的雅號是叫什麽呢?”
“這個啊,很可惜是沒有落款的。我就看中這個弱點來砍了個好價買回來。沒有落款其實也沒什麽問題,我會跟平常一樣,自己欣賞幾天之後,再擺到店子裏,你就期待著吧!
大老爺,小心翼翼地抱著卷軸向著自己房間走去。
X X X X X
“—您要的東西,就是這個,和這個吧。”
咚、咚—柴凜就好像要表演魔術似的把兩樣東西擺在劉輝的面前。
在執務室裏,除了柴凜和劉輝之外,還有悠舜、绛炊和揪瑛守侯在旁。
其中一件東西是卷軸,另一件是金燦燦的錢幣一枚。
劉輝、绛炊和揪瑛露出一臉複雜的表情,悠舜則若無其事地向柴凜問道:
“……凜,可以依靠全商聯來盡量抑制情報傳播嗎?”
“我盡量吧。幸好公孫大人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那麽就拜托你了—凜,接下來很抱歉,請你回避一下吧。”
柴凜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那麽,陛下也是,請不要在宰相會議上突然提出議案哦。”
察覺到這句話的含義後,绛故眉頭上挑,說道:
“,.·…這就是說,您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黃尚書嗎?”
“嗯,暫時先不要說,請大家做好保密工作。因爲我還有另外的打算……還有,禦史台似乎已經采取行動了,我們就先觀察一下情況吧。”
聽到負責監查的部署—禦史台這個名字,劉輝等人都不禁繃緊了臉。
“……悠舜大人,有什麽計劃嗎?”
“這個嘛……我想陛下也已經即位四年了,差不多也該找個有名的畫師來畫一幅肖像畫了吧?翰林院圖畫局也已經發出這個請求了。”

聽他這麽一說,一群年輕人也不由得當場呆住了…畫?悠舜一邊用羽毛扇子蓋著嘴唇,一邊在眼角露出笑意。
“實際上,根據我妻子提供的秘密情報,那位碧幽谷據說
正身在貴陽附近啊。
“咦!?碧幽谷來了貴陽嗎?
碧幽谷雖然年輕,但其出衆的才藝卻在許多方面都有著廣泛的認知度,尤其在繪畫方面更是被評價爲當代第一,是一位享有極高名聲的天才畫師。劉輝和绛效也曾經看過幾次,他的筆法簡直有著無窮無盡的潛力,描繪出來的是能夠深深地吸引人靈魂的絕美世界。可是,碧幽谷本人卻從來不會出現在大庭廣衆之前,碧家也不知爲什麽把所有的情報都隱藏起來,是個神秘的存在。
“這是個好機會,所以我就想如果能把他恭請進城來,請他做點工作的話就好了。
劉輝和绛故又開始不解了。到現在他們還不知道悠舜想說的是什麽,爲什麽突然說起畫來了?
“嗯……孤也認爲他是千年一遇的奇才,可是說起肖像畫,他好像是……啊!
“是那麽回事嗎!?
“原來如此……,,
“怎麽樣呢?我想最好能讓他作出一世一代的傑作哦。
面對裝糊塗似的說出這句話的悠舜,劉輝也裝模作樣地幹咳了幾聲。
“啊,唔,的確是。無論如何也希望能拜托他幫忙做事,孤現在也正是時候。當然,雖然是肖像畫的委托,但說不定幽谷先生偶爾也會想做一些不是畫的東西。孤也很希望能看看幽 谷先生繪畫以外的作品呢!
“的確是呢。因爲除了繪畫以外,他的多才多藝也不是很
多人知道,我也很想看一看。而且聽說碧幽谷總是居所不定,到處雲遊,所以我們必須盡快分頭收集情報才行。
“好,在吏部有碧家的人在,我也想辦法從他嘴裏套出—不、向他詢問一下。嗯,在五金店的物價升高之前,無論如何也要把他抓—不、向他委托工作。
看到仿佛在稱贊得了滿分的孩子似的微笑著的悠舜,揪瑛不禁苦笑了起來。
“……讓悠舜大人當了十年部下的燕青大人,實在是了不起啊……,,
绛枚也深深地點了點頭—真不愧是黎森大人的朋友。
X X X X X
城的某個角落,在一個被稱作政事堂的地方正在舉行著宰相會議。在商量完碧幽谷的事之後,來到政事堂的悠舜仿佛從十年前開始就已經在這裏一樣,在國王的左側熟練地處
理這一個個案件。
“……那麽,關于高齡退任的翰林院長官的後任人選問題就暫時保留,大家沒有意見吧。因爲那是掌管文學、書藝、圖畫等等藝術部門的長官職位,我想還是應該先跟碧家商量一
下,然後再作詳細考慮。那麽,今天的案件就全部討論完了有資格出席宰相會議的官位有好幾個。但是,由于其中也包括一些空置職位以及仙洞省長官這些特別的非常駐官位,
所以並不總是全員到場,有時候也會由出席者的副官代表參加,有時候根據議案的需要也會有其他官員出席。另外,如果作爲名譽官位的朝廷三師三公都在的話,這六人也擁有出席宰相會議的資格。
“哎呀,請等一下!
在會議就要結束的時候,間不容發地舉起手的一個白發老人,讓劉輝不禁內心一顫。
作爲代替非常駐的仙洞令君的副官—仙洞令尹,實質上統領著仙洞省的那位老官吏,身材很矮小,現在就算是拼命踞起腳尖也夠不著劉輝的胸口位置。眉毛和胡須都毛絨絨的白如雪霜,連眼耳口鼻都被埋沒其中。雖說年紀應該是比現役最高齡官吏權瑜小,但從外表看來,他卻似乎更年長一百歲。劉輝每當看見他那小小的身體輕飄飄地走動的樣子,
就好像看見什麽可愛的小動物一樣,不由得産生一股想把他抓起來玩的沖動。
但是,在這半年來,在他—羽令尹的追趕下東躲西逃的人卻是劉輝。
仙洞省主要的工作包括仙學、天文、曆法、氣象學、占星等等,但最重要得是—“—關于劉輝陛下的結婚問題還沒有解決!
就在精神抖擻的羽官吏大叫的瞬間,劉輝二話沒說就先逃了出去。
“啊,請等一等!陛下—!
羽官吏也不服輸地追了上去。作爲實質上掌管王家以及主要大貴族婚姻的仙洞省長官,從去年開始,羽官吏就率領著仙洞省的老年官吏拼命地追趕著劉輝。
“身爲男子要是不娶妻的話可是不能獨當一面的啊—!
逐漸遠去的羽官吏留下的叫喊聲的回音響徹了走廊。
隨著嘎吱作響的關門聲響起,宋太傅和霄太師不由得揉起了太陽穴。
“……仙洞省一年到頭都被埋在書籍之中,沒想到羽羽大人的身體還真夠結實的啊……”
“……而且他還比我們年長得多呢……”
姓羽,名也是羽。外表一副毛絨絨的樣子,非常可愛,以至于女官們給他起了個“羽大人”的愛稱,跟權瑜有著性質截然不同的人氣,可是他本人卻不知道。身爲最高位的大官之
一,同時也是高齡的長老,能夠給人這樣一種親切感的人就只有他一個了。
悠舜不禁苦笑。正當他要拿起旁邊的拐杖時,正好跟門下省長官對上了視線。
“……鄭尚書令。
“嗯。
“前幾天你對陛下提出的那些條件—”
就在那時候,剛才劉輝走出去的那道門扉,又一次以猛烈的勢頭被打開了。
“—忘記帶東西了!
跑回來的劉輝猛地沖了進來,把“忘記帶的東西”—悠舜托上肩膀,又從那道門走了出去。
在遠處某個地方,傳來了羽官吏大叫“娶妻—!”的哀號。
X X X X X
“真讓人不愉快……”
在國王和悠舜消失後的室內,門下省長官—旺季沈吟道。霄太師和宋太傅向他看去。只見已經年近六旬的他,留著整齊的上唇胡子,表現出一副威風凜凜的風貌,面對兩位長
老也絲毫沒有畏怯之意。“在先王陛下那一代,有無數的名家無奈地被消滅,或者不得不走上沒落之路。在門下省,有著大量經曆了如此命運的貴族,我的副官也是那釋。
被稱爲貴族中樞的門下省長官·旺季,向宋太傅瞥了一眼。宋太傅則平靜地承受著他的視線。他作爲將軍消滅了大量貴族,的確是無可置辯的事實。“與此相比,七家和缥家卻都被允許留下直系的血統。
要說例外的話,大概就只有茶鴦詢和缥英姬的婚姻了。但是鴦詢的弟弟在那之前已經娶了茶本家的女兒,而且兒子也同樣娶了直系的女兒,繼承了血統。茶克詢的當主就任之所以得到認同,其實也有血統的因素在內,也就是說他通過祖母和母親繼承而來的直系血統最爲純正。
“七家和缥家.跟其他家不一樣.實在受到太大的優待了……你們不這樣認爲麽?”
霄太師只是聳了聳脖子,沒有回答。旺季似乎本來也沒有期待能得到回答,連眉毛也沒有動一下,把視線投向國王和悠舜走了出去的那個方向。旺季站了起來,向著門口走去。
“我本來還期待陛下跟先王陛下有所不同……但看來還是虎父無犬子啊。陛下即位以來的數年裏,多次無視我們門下省的谏言而采取獨斷的政策.....就算拿鄭悠舜來當盾牌,身爲門下省長官的我也是不會忘記的。
“……旺季大人,即使如此,貴族也已經比一般庶民享有非常優厚的待遇了吧。聽到霄太師不經意地說出的這句話,剛打算離開的旺長官回過頭來說道:“—那是當然了。要是不以顯眼的形式讓人們明白身份制度,就無法治民了。在沒有了其他人的室內,宋太傅用手搔了搔自己的硬質頭發。
“畢竟我和你都不是像旺季那樣的天生貴族嘛。旺季好像是紫門四家之一吧。
“沒錯。還有現在的工部侍郎歐陽家就是碧門四家之一了。
從蒼玄王那一代脈脈相傳至今的彩八家。但這也是因爲有一直支撐著各家繁榮的輔助者才能實現的。雖然隨著時代變遷也有了許多變化,但這種功績得到特別承認的一族則被稱爲門家血統,一直以來都是地位僅次于七家和缥家的名門。
但是,正如旺季所說,在先王的時代裏有許多名門貴族都被迫走上了滅亡之路,或者陷人了無法東山再起的境地。除了少數的例外,生存下來的門家血統貴族已經沒有過去那樣龐大的勢力了。
對于下令進行這場鬥爭的先王和霄太師,宋太傅卻什麽都沒問就遵從了他們的意思。
“.....宋,你從以前開始就什麽都不問啊。”
“我沒必要問你和鴦詢在想什麽,我要做的事從以前開始就一直沒有變。”
殺人者總有一天會被人殺。宋太傅現在也沒有想過自己能在床上死去,也沒有那個打算。就如鴦詢直到最後都貫徹了自己的信念那樣,他早就決定了自己將以什麽樣的方式死去。
宋太傅留在城裏,也只不過是爲了等待總會到來的那一天而已。
“霄.....隨便出風頭固然不行,但要是那幫小朋友無計可施來求你的時候,你可別耍脾氣,要好好幫他們哦—!
宋太傅並不是傻瓜。他明白爲什麽自己和鴦詢還有先王要消滅那麽多貴族,把他們打垮,也明白導人國試制度的意義。他知道現在的國王跟鄭悠舜正打算繼承由自己這幾個人開始的事業,更明白在實現可預見的未來之前有可能發生的事。
自從紅秀麗坐上貴妃之位以來,連幾乎不怎麽行動的自己的迷惘也—
“......別向我指手畫腳,你這個劍術笨蛋。”
所以,霄太師只是低聲說出了這句話,就像小孩子耍脾氣一樣。過去一直都只是冷眼相對的自己的世界,到底是從何時開始變得連怎樣挪動身體也不懂那樣的複雜呢—霄太師根本不想去知道。

他一邊撫摸著短短的上唇胡子,一邊心滿意足地欣賞著
剛到手的畫卷。
“兒子啊。”
他的兒子也算是個官吏,但今天也好像沒有進城的打算,
只是家裏無所事事。雖然偶爾也會打扮光鮮地出門去,但那
毫無疑問並不是去工作,而是爲了去玩。職位也只不過是用
錢買來的,所以就算進城也不會有什麽事可幹。
“有空的話,我希望你幫我做一件事。”
在此之前一直把翹起來的雙腳踏在桌子上,用椅子的兩
只後腳支撐在地上搖來搖去,把這當成是搖椅,張大嘴巴睡
著覺的兒子,這時候稍微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希望我做一件事?
“嗯,簡單來講,聽說是要跟某個女孩子談情,最後發展到
結婚的地步。”
“怎麽,聽說?老爹,難道是哪個有權勢的大人物叫你這
麽做的?”
“唔。
“哦—”
那是一個毫無幹勁的聲音。恐怕就算告訴他旁邊那堵牆
被撞穿了,他也會這麽回答吧。
“你現在根本就沒有喜歡的女孩吧。你既沒有寫過情書,
也沒有去約會的樣子,你老爹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你怎麽會知道,又不是仙人!
“只要看你一整天都在這裏渾渾噩噩地過日子,誰都會知
道啦。
“……我說啊,對方到底是誰?要說到跟她談情的話,一定
是比我們高級的貴族吧?”
“高級多了,那畢竟是紅家的女兒嘛。”
一聽這句話,兒子的腳不由得一滑,馬上連同那張搖晃著
的椅子一起摔了個人仰馬翻。
“我看不用問都是那個女官吏了吧!我可絕對不幹!
“這個你看著辦吧,如果結婚之後不喜歡的話,你大可以
離婚的。

“我才不要呢。雖然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可要娶那種像被
鬼魂附身似的主動去挑一條急轉直下型的人生路的女人,簡
直是開玩笑!人家說人生有起有伏,但那根本就是一條直線
地往下跌,最後跌到底層到不能再底層的危險地帶!要是跟
那樣的女人在一起的話,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可能已經身在
野鹿大熊野豬什麽的都會一骨碌掉下去的地獄最底層
到時候就只能吃從上面掉下來的野鹿過著淒慘絕倫的人生了
父親偶爾也覺得,自己的兒子也挺聰明的呢,這是多麽淺
顯易懂的說明啊。
“唔,嗯—不過呢,既能提高爵位,俸祿也會變多,還可
以增廣門路,最重要的就是可以拿到許多錢,連你的官位也
會被提高,可以大顯威風哦。”
“......總的來說,你就是爲了那個大人物的金錢和爵位,
把我的婚姻給出賣了吧。”
“說得對啊,我的兒子。這就是那個女孩子家的地圖。首
先你就到那裏去來一個爽快的求婚吧。在跟那女孩立下什麽
約定之前,我可不許你跨進家門半步哦。”
“不是吧,麻煩死了…‘二”
兒子一邊懶洋洋地站了起來,一邊環視了一下周圍。
“對了,老爹。爲什麽最近你突然開始迷上藝術品了?”
“嘿嘿嘿,爲了有朝一日提升爵位,我正在努力地培養藝
術造詣呢。”
父親輕輕地撫摸了一下他引以爲豪的短胡子,然後得意
地挺起了胸膛。
X X X X X
—懶洋洋地走出了家門兒子,被門前一個怪模怪樣的
露天商人叫住了。
“哎喲哎喲,,那位美男子,喲,帥哥!
兒子毫不猶豫地停下了腳步。那個用帽子深深蓋過眼睛
—懶洋洋地走出了家門兒子,被門前一個怪模怪樣的
露天商人叫住了。
“哎喲哎喲,,那位美男子,喲,帥哥!
兒子毫不猶豫地停下了腳步。那個用帽子深深蓋過眼睛的露天商人在嘴角暗暗一笑。
“我這裏有很稀有的珍品哦。

請看請看!不會花你很多時間的~”
“可是,我現在要去爽快地求個婚啊—”
那簡直是命中注定了!我這裏有一些特別商品,最適合像你這種要去爽快求婚的帥哥用的喔!”

被帥哥這個稱呼叫得美滋滋的兒子大步大步地向露天商
走去。
“是麽?那、那麽,我就稍微看看吧!”
然後,兒子就這樣被露天商人的花言巧語騙住了。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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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發表於 2010-2-2 16:49: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我想申請

在當天晚上,劉輝正在讀靜蘭悄悄交給他的一封沒有標
注寄信人的書函。
那上面,就像以前劉輝每天寄出的文書一樣,只有一行
字。
—到櫻花盛開的時候。

劉輝一次又一次的反複吟誦著這句話,面對奪走了自己
的一切、還給予了處分懲罰的劉輝,秀麗只轉達了這句話給
他。劉輝就像要從信的空白部分,把她沒有寫上去的心意讀
出來一樣。
他閉上了眼睛。—不管誰說什麽也好,他都沒有對自
己下的決斷後悔過。
……但是
仿佛要把接下來的話語揮散似的,他甩了甩腦袋。那是國
王不能說出口的話。所以—
“......明白了。”
然後,他沒有發出聲音,用嘴唇來編織出接下來的那句
話。
—直到櫻花盛開的時侯,我都會等著你......
X X X X X

“啊,是胡蝶姐姐發來的文書!
從茶州回來之後每天都不知厭倦地整理著書函的秀麗,
從今天被送來的文書中發現了胡蝶姐姐的書函,于是馬上打
開來看。
順便一提,邵可依然在家,而靜蘭則因爲公務進了城還沒
有回來。今天本來是公休日,但他卻不走運,剛好輪到他擔當
值班警衛。
邵可看著一臉開心的秀麗,問道:
“上面寫著什麽啊,秀麗?”
“她說安頓下來之後,有個想讓我見見的人,叫我去她那
兒玩呢!
“哎呀,那麽今天你也要外出了啊。”
“是呀,今天到垣娥樓那邊走走也不錯呢。”
邵可向庭院那邊瞥了一眼。正確來說,應該是在那個位置
上的—自從秀麗從茶州回來後,就一直圍在邵可府邸周圍
轉個不停的人們。
“那你就小心點去吧,不要太晚回來哦。”
正當邵可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笑容時,一個精神十足的
聲音從門口那邊傳來。
“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接著,秀麗曾在道寺裏教過讀書的柳晉,從庭院探出頭
來。
“哎呀,是柳晉來了嗎?怎麽了,現在這個時間來玩不要
緊麽?”
“沒事的啦。哇哇,怎麽啦,秀麗老師,這麽多書函~一”
來見秀麗的柳晉看到坐在紙堆成的山裏面的秀麗,不禁
啞然。
柳晉爲了不弄倒那堆書函堆成的山,小心翼翼地用手指
頭一張一張抽出來,看了看裏面的內容。雖然嘴裏說這說那,
但還是幾乎每天都到道寺去學習的柳晉,現在已經基本懂得
讀寫文章了。
“……鹽有點貴……金屬工具的質量不太好~·…附近的那
個誰抱著一大堆借債逃掉了……不知什麽地方的懶惰兒子不
幹活,父母很頭疼……這是怎麽回事啊……?
柳晉坐在地上,很不高興地撅起了嘴巴。
“什麽嘛,秀麗老師現在可是休息期間啊,那些大人真是
的。人人都只顧考慮自己的事……”
“喂喂,不要說那種話。
“可是啊,秀麗老師,你明明不是在搞什麽便民咨詢所
嘛。
順便一提,要是秀麗上街的話,就一定會被附近的大叔大
嬸碰上,然後說上老半天日常瑣事,柳晉很難才有機會跟秀
麗說上話,這更讓他納悶了。
“這麽多事,秀麗老師一個人怎麽能辦得完嘛。而且這些
申訴都應該到官府去說嘛。嗯—貴陽應該是紫州府吧。
“沒錯沒錯,你還記得呀,柳晉。”
柳晉很高興似的摸了摸鼻子。雖然身子長高了,但動作還
跟以前一樣。
“可是個個都向秀麗老師說這些事幹什麽嘛。
“沒關系啦,而且要不是很要緊的事也不能到州府去說
啊。”
“一我說啊,就是因爲秀麗老師你太隨和了,所以個個
都依賴你。明明當了官吏還這麽親近人。像其他官差一樣威
威風風不就好了嘛,你卻過著跟以前一樣的生活。
一般來說普通人都會對官吏敬而遠之,但秀麗從茶州回
來後還是住在原來的破爛屋子裏,還在後院的田地裏種蔬
菜,靜蘭也經常把快要倒塌的土牆和漏雨的屋頂進行修
補—由于有關這些事的目擊情報很多,所以人們都放下心
來了。加上了官吏這個關系,人人都很輕松地把自己的煩惱
拿來跟秀麗商量。
“你不是拿了很多工資了嗎?我還以爲至少也修好了漏風的地方呢。”
“我全部都用在學舍那裏了。
“學舍?”
“沒錯,是我工作的那個叫茶州的地方,在那裏要建一個
大學舍,因爲建設要花很多錢,我就把自己的工資都全部放
在那裏,所以現在就一文不剩地回來了。”
“哎呀,還是跟以前一樣啊。你怎麽就不能留下一點點呢.....”
秀麗沒有辦法回答。可是真的沒想到會被柳晉這麽說。
“那麽就是因爲那個原因,你就在那裏幹下了什麽驚天動
地的事,弄得差點被解雇,還被處分了?”
“嗚……”
一下子被說中要害,秀麗不由得繃緊了臉頰,小孩子還真
是率直。不—看到柳晉長高了的身子,秀麗笑了。也許已經
不應該再叫他小孩子了。.
“的、的確是受了處分,可是理由根本不是那個,也、也還
沒有被解雇啦。”
“好厲害呀,秀麗老師。原來你還幹了比那個更驚天動地
的事嗎?好率哦!
“……是、是嗎……”
確實,現在回想起來,也真是幹得夠誇張的。
柳晉一邊盤腿坐著,一邊稍微低下了頭。
“我說,秀麗老師,剛才是騙你的。
“嗯?”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平易近人,我很高興。”
這樣總算沒有白走一趟。柳晉其實是跟其他小朋友們說
好了,要來確認一下秀麗是不是跟以前一樣沒變,然後從田
地裏偷偷溜了出來。
“你還是以前那個願意聽大家說話的老師,我好高興啊。”
“柳晉……”
“你回來啦,秀麗老師。對我來說,這是……最讓我高興的”.
這句爲了掩飾羞澀的平淡話語,直接回響在秀麗的心坎
裏,讓胸口一陣發熱。
“謝謝你,柳晉。”
“不過啊,就算不是解雇,現在的老師也不是官吏了吧?
接下來老師要幹什麽呢?”
聽了這句不經意的話,秀麗稍微吸了口氣,眼神晃動了一
下。
“也對呢……”
面對沈默了一陣子的秀麗,柳晉歪起了腦袋,然後想起了
一件事。
“啊,說起來,剛才說的那個茶州的學舍,難道—”
就在這時候。
“喂!柳晉你扔下田裏的活不幹跑來這裏幹什麽?你老爹
正一臉怒氣地找著你啊!
聽到了久違的聲音,秀麗不禁吃了一驚。
“哎呀,三太,怎麽啦?”
“我不是說過要你叫我慶張的嘛……”
秀麗的幼年玩伴,也就是王商家的三少爺,就站在庭院
裏。
“嗨,好久不見。
X X X X X
吏部根本不存在公休日這個詞。
一聽說自己被敬愛的吏部侍郎·李绛故單獨召見,跟秀麗
同期及第的碧珀明就馬上放下給前輩泡的茶,無視厲鬼般的
前輩們的怒吼聲,健步如飛地跑到绛故那裏去。可是當他一
臉高興地跑到侍郎室時,從绛儀嘴裏說出來的名字,卻讓他
頭腦一片空白。
“是、是碧幽谷……嗎……”
“沒錯,是陛下的委托,說是希望能盡快找到他,跟他取得
聯絡,但他畢竟是所有情報都被掩蓋起來的神秘畫師,不用
說相貌,就連年齡也不清楚。我想你應該知道些什麽的吧。怎
麽樣?
“咦,啊……那、那個……”
珀明馬上變得吞吞吐吐起來。绛收看他那副模樣,不由得
挑起了眉頭。讀了珀明在進士考試中提交上來的“官位與官
職的重新編制”那篇論文時,心裏也對他有了一個“無論何時
都會率直明言”的印象,可是現在的他卻完全不一樣。
“怎麽了,他應該是你的親戚吧。
“是、是的……的確……”
“年齡到底是多大?聽說從十年前開始就已經在畫壇上赫
赫有名了,就算怎麽年輕也該有三四十歲了吧。
“唔,那、那個……”
“……所謂的碧幽谷應該是雅號吧。真名叫做什麽?
“唔、嗯……其實……”
“碧珀明,吞吞吐吐的說話方式是會令人反感的,你爽快
點回答我。
本來身爲官吏的李绛依,作爲吏部尚書的左右手,是一個
享有極高名聲的能幹官吏。跟他的上司一樣,在工作的場合
上從來不表露感情,能在瞬間作出決斷。
面對绛故的嚴格追究,珀明也做好了心理准備。
“……那麽,我就以碧家成員的身份來回答您吧。
爲了不被對方的氣勢壓倒,珀明往腹部注人力量,一下子
擡起了頭。绛故不由得在內心感到佩服,在這個地方敢正面
擡頭看著自己的人並不多。
“有關碧幽谷的任何問題我都無法回答。就算因爲不敬罪
被處刑,也不能說出來。請您把這個作爲碧氏一族的全體意
志來看待吧。”
看到他那種斬釘截鐵的氣魄,绛故不禁大吃一驚。
“……怎麽了?我們也不是說要對他怎麽樣啊?”
“啊,嗯,對我們碧家來說,像這樣要把情報封鎖到這個地
步的情況也的確很少見……不過因爲關于碧幽谷有很多的問
題……,,
珀明故意地幹咳了幾聲。然後,又恢複成認真的表情。
“~一碧家是擅長藝能的一族。從以前開始.就一直在守
護書、樂、舞、工匠等等的技藝和藝能,成長至今。其中也有很
多不出家門的秘傳以及一子相傳的絕技。爲了繼承這一切,
碧家比其他家要封閉,這是事實。但是國王和他家一直把碧
家跟中央政事拉開距離,同時又爲了操縱輿論和民意而曾經
多次加以利用。爲了反抗這種利用,爲了信念而喪命的文人
數不勝數。所以我們才決定封鎖情報.我們已經不能再失去
了—碧幽谷自身,就是碧氏一族必須保護的當代最重要的
‘碧家至寶’。”
“也就是叫‘碧寶’的東西嗎……”
被認爲跟國寶同等、甚至有著更高價值的,由碧一族全體
認定的文化財産的至寶。雖然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指“物品”,
但偶爾也會指“人”。
“碧家要保護的,是人的意志。不受任何人的強制,把內
心率直地表現出來,能夠對不正確的事說不~一保護‘創造
者’的心是碧家的榮耀。”
注視著並非作爲一個官吏、而是作爲碧家成員的珀明,绛
故不由得産生了一種既視感。沒錯……偶爾揪瑛說起藍家的
時候,也曾露出這樣的—表情。
然後,绛炊終于理解了他“爲了什麽”而進人朝廷。
“是這樣麽,所以你才進人中央的嗎……”
“~一不管怎樣保護,要是到了火藥味濃的時候,我們碧
家就沒有什麽能做的事了。所以很矛盾。最喜歡說漂亮話,最
喜歡傳達自己的意願,對輿論最敏感,不惜賭上自己一切、率
先創造批判掌權者作品的文人墨客,我們無論如何也無法把
他們跟政治分開。既然如此,爲了保護他們,就只有采取站在
政事的最前線,在事情發生前予以阻止—我認爲這是最重
要的。而且,不知道幸還是不幸,我並沒有什麽出衆的才藝。”
珀明雙手合攏,懷著深深的謝罪之意低下了頭。
“所以,我什麽都不能回答您~一尤其是幽谷近年來,有
很高的可能性被指名下屆當主,所以碧家就變得更慎重了。
绛攸稍微吃了一驚,珀明嘴裏雖然說著什麽也不能說,但
卻還是不經意地向自己流露了一些情報。碧幽谷是能夠繼承
當主的碧家直系血脈。而這恐怕已經是珀明最大限度的讓步
了吧。
“要委托幽谷做事,如果不是親自去的話,他是絕對不會
接受的。是幽谷決定的事,那麽碧家也不會出言幹涉。如果拿
幽谷自己的話說,就是‘拜托別人做事的時候,不管是國王還
是什麽人,也至少該親自來找我向我低頭請求來表示誠意’
“……原來如此,看來是個相當頑固的人呢~·…”
“不過,那也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吧。
看到毫不猶豫地回答這句話的珀明,绛攸不禁苦笑。碧家
的血脈看來也確確實實地植根在珀明的身上了。他那種率直
而不懂得拐彎的性格,並不是其年少而特有的東西,而是由
他所成長的土壤決定的。
“明白了,那麽我也不會再追問。幸好我已經掌握了幽谷
來到了貴陽附近的情報,接下來就讓我自己來想辦法吧。
低著頭的珀明突然驚訝地擡起了頭。
“什麽!?那、那那那那個人來到了貴陽附近!?
“我聽說是這樣。
“哇!是真的嗎!?糟糕了!麻煩了!我還以爲他這段時間
還在哪座山上亂跑啊!
绛攸懷著憐憫之意俯視著他,心想他的用詞突然豐富起
來了。本來還以爲他已經算是比較正經的人了,但看來也確
實受到了有“惡鬼巢窟”之稱的吏部毒害。
珀明平時一本正經的臉馬上變了顔色,然後終于像下定
了決心似的,戰戰兢兢地擡起頭來看著绛故。
“……绛、绛收大人……那個,我想因爲私人原因請一下
假……”
绛攸注視了珀明好一會兒,但最後還是冷漠地丟出一句
話。
“不允許,吏部根本沒有那麽多空閑,你就去努力工作吧。
幽谷先生的事就由我們想辦法去找。要是你想快點見他的
話,就給我多透露一點幽谷先生的情報。
果然跟吏部尚書一模一樣啊……敗者珀明不由得無力地
垂下了腦袋。一看到有弱點就毫不留情地發起進攻—雖然
也不會因爲這樣的事而減少對他的尊敬之情,但至今爲止珀明
還是不明白秀麗和影月爲什麽能那麽輕松地跟绛攸說話。
李绛攸故明明是統領著惡鬼巢窟官吏們的、無容置疑的副
頭目啊。
绛攸不經意地吐出了一句話。
“……爲了一族而當官吏嗎……”
X X X X X
被發現偷懶的柳晉慌忙像飛一樣跑回家去之後,慶張從
包裹中拿出了一樣東西來。
“畫?”
“沒錯,是我叔叔不知從哪裏買來的東西啦……”
慶張把手裏的卷軸攤了開來,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幅很漂
亮的水墨畫。
“因爲要是被騙了的話就麻煩了,所以他就拿來給我家老
爹,問他到底值多少錢。可是我家單純只是一家酒批發商而
已嘛。”
“單純只是……?你們家不是全商聯認定的酒批發商嗎?那可不是隨便就能得到的認可啊!
慶張被這樣一稱贊,也不由得高興了起來,可是馬上又把視線落在卷軸上。
“算是啦,酒的價錢我們自然知道,但對這種東西可是徹頭徹尾的門外漢了,所以我就來找你啦。你家也算是名門吧?而且還當上了官吏,也一定認識不少人吧?”
“……我說你啊,這些東西你到當鋪裏鑒定不就行了嘛。幹什麽還特意拿來我這裏來?就算只看這座破舊成這樣的房子,也可以知道我們跟那種藝術品是扯不上關系的啦。你該不

會以爲我爹其實是當代一流的鑒定士吧?”
慶張仿佛被說中了心事似的挪開了視線。這種事慶張當然知道了。
“唔……所以啊,那個,這是來見你的……借口……”
“嗯?你那麽小聲嘀嘀咕咕的說什麽啊?說清楚點嘛。
“……你、你少管!這沒什麽大不了的吧。
“嗯,也無所謂啦。
秀麗注視著卷軸平淡地說道。的確自己也並非不認識這方面的人。首先她就想起了藍將軍和珀明。而且只要自己去拜托的話,歐陽侍郎說不定也會幫忙鑒定。但是現在的秀麗連登

殿的資格也沒有,處分期間的自己到他們府邸去找他們的話,也會給他們添麻煩,這樣的話—
“·一這個,我看還是拜托胡蝶姐姐比較好吧。
“啊,對了。胡蝶小姐的話恐怕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慶張馬上就同意了。精通古今中外的藝術,其卓越的教養甚至淩駕于公主之上的絕世美女。而且垣娥樓本身就已經是寶物館一樣的地方了。
“正好胡蝶姐姐也叫我去她那兒玩··一好吧,這個就交給我。要是了解到什麽情況的話,我回頭再聯絡你吧。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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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等、等一下!
“什麽嘛。”
差點被她一口打發回家的慶張慌忙抓住了衣袖。好不容
易拜托老爹才得到這樣的借口來這裏,總不能這樣無功而返
吧。
“這幅畫的事只是順便來問問的啦,其、其實我有話要跟
你說。”
“跟我說?說什麽?”
“慶張不知爲什麽整理了一下儀表,挺直了脊梁。可是視
線卻在四處遊走。
“我說啊。”
“嗯。”
“那個……”
“……嗯。”
“這個……”
秀麗估計他還要支吾一段時間,就繼續整理起書函來。
看到她這樣子,慶張不由得生氣了。
“你好好聽我說啊!
“你開始說我當然會聽啦,可是你只是說了些這個那個
嘛。”
“嗚··一你別催我啊!這種事是需要做心理准備的!這可
是人生大事啊!
“你還真是莫名其妙。算了,你做好心理准備的話就告訴
我吧。在那之前我就先工作了。”
“工作工作的,難道工作比我還重要嗎!?”
“比起這個那個來說自然是重要了。”
連這句必殺的話語也被輕易擋了回來,而且還無法反駁。
“可惡……嗚嗚,可是我會好好說的,你就認真點聽我說
吧。”
看到他跟平常不一樣的態度,秀麗不由得擡起臉來。
“……那個,我和你今年都已經十八歲了吧。”
你在一年前好像也這麽說過呢。”
“別岔開話題。可是,我、我啊,想、想向你.......”
面對對他這種怪異的吞吐語調和過于漫長的沈默,
這回也勉強忍耐著,等他繼續說下去。
“咚咚”,大概是在庭院裏被風吹倒了吧,傳出了一個空桶
子碰上了什麽東西的聲音。
“咕哇咕、咕哇咕”—連不知是什麽鳥的啼叫聲也聽見
了。
還有賣竹筍的人喊出“竹筍哦~好吃的竹筍哦~”的叫賣
聲也聽見了。
慶張依然是一言不發。秀麗還是堅持著等了下去。
~一正當秀麗懷疑他是不是睜開眼睛睡著了的時候,他
突然擡起了頭。
“嗚哇!嚇、嚇死我了……你原來沒睡著嗎?好像停頓了很
長時間了吧……”
面對驚訝地後仰著身體的秀麗,下定了決心的慶張也沒
有任何動搖。他以飽含男子氣概的聲音叫道:
“我!今天是來向你申請的!”
“……啊?我沒有接受任何申請啊?”
秀麗不由得呆住了。慶張“啊—”地叫了一聲,搔了搔
頭。
“啊!我漏掉了最重要的部分!我說的申請並不是要告什
麽人……”
“……那個應該是‘申訴’吧?”
“哇啊!我可不是來說相聲的!我說的申請是—!”
慶張拼命想要說出接下來的字句而憋得滿臉通紅,可是
最重要的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看來剛才已經把氣力全
部(毫無意義地)用光了。
慶張無力地垂下了肩膀。
“·~…抱歉,還是過後再說好了,我也跟你一起到胡蝶小
姐那裏去。
“啊!?
“過後再說!過後我一定會說的!
秀麗完全不明白他想說什麽,但是也明白到遊手好閑的
慶張突然變得這麽認真一定是有理由的,所以也只好歎了口
氣。
“好啦好啦,那過後再說吧。你等我一下,我收拾好書函
之後就准備出去。
然後,做好准備外出的秀麗在出門之前,仿佛要確認什麽
似的,去看了看院子裏的櫻樹。跟在她後面的慶張不解地問
道:
“唔?秀麗,你們家還有種櫻樹嗎?
“是前年人家送給我的,所以還很小哦。
“那麽今年應該不會開花吧。爲什麽你要跑來看呢?
“嘿嘿,雖然看起來是這樣啦,可是它已經有花蕾了啊。
秀麗注視著櫻樹的某一點。
她知道這棵櫻樹長著三個鼓起來的小花蕾。
它們一點點、一點點地鼓起來……秀麗一直在等待著那
個時候。
“開花之後—···……”
“開花之後?
秀麗回頭向慶張一笑。
“賞花什麽的也不錯呢。好,我們走吧。
X X X X X
—就這樣走出門的秀麗,被站在一旁擡頭看著府邸的
一個男人問道:
““一啊,你是紅秀麗吧。在朝廷也偶爾見過你幾次。”
“哦,是的,我是……”
在朝廷,那就是說,他是官吏了。
但是卻不知道他是誰,正當秀麗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男人滿不在乎的說道:
“我啊,其實是有人叫我來向你來一個爽快的求婚。”
秀麗花了很長時間才理解了他這句話,而身後的慶張則
整個人僵住了。
“··……啊?”
“……這樣應該算是爽快的求婚了吧。”
男人搔了搔腦袋,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從包裹裏拿出了一樣東西。
“啊,我忘記了。那麽,這個和這個都給你。雖然弄錯了順序,不過沒關系吧!那再見了。”
把一封書函和一個卷軸交給秀麗之後,男人連名字也沒有說,就丟下僵在那裏的兩人,踏著懶洋洋的步子不知走到哪裏去了。
“……剛才的……是怎麽回事……?”
完全是莫名其妙。就好像是被狸貓變出來的人騙了一樣
正當這樣想的時候,秀麗突然想起了自己最在意的事情。
—爲什麽他好像很寶貝似的在腋下夾著一個金光燦燦
的狸貓擺設品呢……
X X X X X
“陛下您在哪裏—!以臣羽羽爲首的仙洞省全體官吏!
已經做好了賭上性命來完成我們職責的心理准備了!唔---
娶妻可是人生的必經之路啊----!!”
羽令伊的哀號像往常一樣回響在走廊上。“嗒嗒嗒”的可愛小跑腳步聲仿佛風一樣有遠而近,毛絨絨的羽令伊跑進了悠舜的執務室。
“唔,鄭尚書令,陛下有沒有到這裏來? ”
“不,我也是剛剛才到呢。”
除了驚訝的回過頭來的悠舜之外,的確是沒有別的人影。
但盡管如此,羽令尹還是到處東張西望,尋找著劉輝的身影。
本人雖然是很拼命,但是在周圍的人看來,那副模樣卻顯得十分可愛。
“……唔唔,的確好像是不在這裏。又被逃掉了……”
喪氣地垂下了肩膀的羽令尹實在太可愛了,悠舜也不由
得安慰他說道:
“羽令尹,陛下也還那麽年輕,你也不用那麽焦急吧
....”
羽令尹輕輕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如果先王除了陛下之外還留下了其他的直系血脈的話,
我也不用這麽拼命去追了。悠舜大人~一爲什麽從蒼玄王那
一代開始,就只有七家、缥家和王家能一直維持著直系血脈
到現在?這個問題你有想過嗎?”
“這個……”
“七家和缥家、王家這九家,無論發生任何事,都必須繼承
直系血脈。決不容許蒼家以外的人坐在龍椅之上,首都也只
能在貴陽。仙洞省就是爲了守護這一點而存在的,正因爲如
此,就連先王陛下也沒有斷絕這九家的血脈啊……”
悠舜不禁瞪大了眼睛。
仙洞省拼了性命來守護蒼家龍椅的傳聞,自建國以來已
經多有流傳。能夠執行王位授予和即位儀式的就只有仙洞
省,因此以臣下之身篡權奪位的人無論如何都必須攻克仙洞
省。但是每次到了這個時候,全仙洞省官員都從正面進行對
抗,無論遭到什麽樣的嚴刑拷問和淒慘的殺戮,他們也頑強
不屈,一直守護龍椅至今。
蒼玄王的血脈之所以能一直維系至今,可以說很大程度
上都是依靠仙洞省作出的巨大努力。
“不管陛下有什麽樣的理由也好,我也必須履行自己的職
責。不管怎樣,陛下的抵抗也不會持續多長時間……現在我們
都在追趕著陛下,所以其他的官吏都沒有多說些什麽.....但
是像陛下這樣,這麽長時間也沒有把任何一位女子迎人後宮
的話,周圍都不會放著不管的~一雖說先王陛下也是在三十
歲過後才成婚,但那時候是因爲國情的問題……”
突然間,羽令尹仿佛察覺到什麽似的低下了頭。
“……說起來,陛下跟先王陛下的臉相有點相似……恐怕
陛下也是……”
最後的沈吟聲,消失在在羽令尹嘀咕著的嘴邊。
“羽羽大人~一蒼玄王的血脈如果斷絕的話,將意味著什
麽呢?”
羽令尹從雪白的眉毛深處擡頭注視著悠舜的臉。由于職
業上的原因,他也會看相。
“~一悠舜大人,雖說你是宰相,但也沒必要把一切都背
在身上。爲這種事擔心是我們仙洞省和各家當主的職責範
圍,所以你只要履行你的職責就行了……那樣的話,在時刻到
來之際,你就會得到你所期望的東西。”
正當悠舜爲這句宛如預言般的話語感到吃驚的瞬間,羽
令尹鬥志十足地舉起了拳頭。
“那麽,再見了!無論如何也要讓陛下娶妻—!”
然後,羽令尹那小小的身體就像一陣風似的飛奔而去。
“~一人家這麽說哦,陛下。”
從桌子之下傳來“喀吭”的聲音,看來是鑽出來的時候碰
到了頭。過了一會兒,劉輝一邊捂著額頭,一邊像做賊一樣鑽
了出來,還露出一副想哭的樣子。
“抱歉,占領了你的桌子。”
“不……”
悠舜苦笑道。剛才劉輝突然一邊大叫著“藏身之所藏身之
所!”一邊飛也似的沖了進來,于是悠舜就從椅子上站起身
來,把桌子下面的位置讓了給劉輝。
“其實……孤也不是說絕對不結婚嘛……”
看著鬧別扭似的拿起茶壺泡茶的劉輝,悠舜不驚訝地說
道:
“那麽陛下,您一定是已經有了心上人了吧。
頓時心頭一顫的劉輝不小心把開水弄到了茶壺外面。看
到他那副模樣,悠舜露出了微笑。
“……陛下有想要的東西吧?”
聽了悠舜溫柔的提問,劉輝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請列舉出來好嗎?多少個都可以,我不會對任何人說
的。
劉輝把一直以來從沒對人說過的“想要的東西”坦白地說
了出來。那當然是不止一個了。也許是因爲悠舜獨有的那種
滲透心坎的溫柔聲音的關系吧,劉輝就這樣對毫無關系的悠
舜老老實實地全部說了出來。
“……雖然我也知道有點貪心,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就
變得越來越多了……”
面對最後垂下脖子說出這句話的劉輝,悠舜微笑道:
“明白了。”
“咦?”
“我會盡量爲陛下想辦法的。”
劉輝不禁呆住了。
“想、想辦法?”
“沒問題的。只要找對方法的話,我想這一切都可以像甘
薯蔓一樣串起來的。”
“……甘薯蔓……”
悠舜把視線投向窗外。在遙遠的彼方,是他度過了十年的
茶州。
“……陛下,我過去也是一個沒有多大欲望的人。”
劉輝擡起頭來,與悠舜那隱藏著垂楊柳般的意志的眼光
相觸。
“自從腳被弄傷之後,我就覺得連人生路也變得比以前更
難走了……對其他人來說是理所當然的幸福,在自己看來則
成了並非理所當然的東西,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我過去是
這麽想的~一得不到的東西,我從一開始就不去渴求~一如
果是重要的東西,我就爲了不弄壞它而放置在一邊,自己在
旁邊看著就好了……”
劉輝的喉嚨稍微顫抖了一下。
“不過陛下,我畢竟不是聖人……最後還是希望有所愛的
人在自己身邊……”
“也希望重要的朋友能對我說‘我就是需要你’……”
“雖然知道應該放棄,但無論如何也無法放棄……”
悠舜把視線落在自己的手掌上,就好像那裏有著看不見
的寶物一樣。
“……那大概是非常重要、非常必要的東西。就跟樹木和
花草需要水分一樣。陛下……”
溫柔的聲音輕輕地搖晃著低頭沈思著的劉輝的心。
“我的職責是輔助陛下,不行的事我當然會直接說不行,
但不必放棄的東西,我也不會要求陛下一開始就放棄……我
們悄悄地在背後努力吧。”
“孤是國王啊……”
“嗯,而我的工作,就是實現陛下的願望。”
劉輝低下了頭,最後把額頭貼在桌面上。
“讓我來實現陛下的願望吧,我的君主。爲了一直在放棄
的陛下不會在將來變成空殼一個,隨風消逝……”
劉輝輕輕地吸了一口氣,他一直覺得很不可思議。
“……爲什麽……你會對我這麽溫柔呢?”
聽到這句話,悠舜不禁驚訝地睜開了眼睛,卻不知爲何露
出了稍帶寂寞的笑容。他剛張開口想說點什麽,但又在中途
閉上了。
“悠舜大人?”
“……那麽陛下又是爲什麽一下子就封我爲宰相呢?”
“嗯?因爲孤喜歡你。”
“……啊?”
“在即位式的時候,孤不是被你訓斥了一頓嗎?”

劉輝一邊回想起秀麗,一邊坦白道。

“孤似乎喜歡的是那種平時對我溫柔,但在該訓斥的時候
就狠狠地訓斥我的人。這樣說來,悠舜大人就毫無疑問是我
最喜歡的那種類型了。”

聽到他這樣坦白地說出喜歡自己,悠舜能做的就只有笑了。

“這個……我自認爲也並不是對陛下特別溫柔的啊……”
悠舜似乎在考慮著什麽,同時也有點困惑地長歎了一口
氣。
“……看到陛下,我稍微想起了以前的事呢……”
即使不往悠舜那邊看去,也可以感受到他那種微笑的氣
息。.
就這樣,兩人陷人了充滿溫馨感的沈默之中。過了一會
兒,冷靜下來的劉輝轉過頭來向悠舜看去。
“……我明白了,我知道紅尚書爲什麽那麽喜歡你。”
“什麽?”
“你跟邵可有點相像。
“我嗎?怎麽會呢,我還曾經發怒揍了黎深一頓哦。
“—什麽!揍了一頓!?把紅尚書給揍了一頓……!?
“嗯,因爲實在太氣人了,一時控制不住……不過那是第
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我生氣的時候,黎深和鳳…一奇人都多
半會先向我低頭道歉,他們一起來跟我道歉也是常有的事。
無論怎麽說,也不可能跟邵可大人相像的。
劉輝不禁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那是誰啊?不知爲什麽,
他感覺到悠舜的背後出現了佛光。

就在這時候,傳來了一陣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劉輝不禁抽
搐了一下。那是連悠舜也能聽出並非來自羽令尹的腳步聲,
看來劉輝在精神上已經被逼迫得透不過氣來了。
悠舜不由得感慨良多地歎了口氣。這十年來,他的上司是
一個跟“精神上”這個詞絕緣的、在某種意義上屬于任意妄爲
的放蕩者,現在眼前的國王在他看來就跟小兔子一樣。
“……陛下,你其實可以跟绛故大人和藍將軍一起到街上
去透透氣的哦?”
“……什麽!?”
“今天和明天也正好是公休日,我們也差不多該著手去找
幽谷先生了。”
劉輝的表情稍微繃緊了起來。
“我後來也向凜打聽了一下,看來他是一個必須由陛下親
自去請的人。當然,一整天都去是不行的,這樣吧~一我會在
下午開始閱讀書函,陛下可以在中午過後出去,因爲有些問
題也可以憑我的權限來裁決。不過,在人夜之前請你必須回
來工作。要做好心理准備哦,我可不是那麽溫柔的人。”
劉輝的臉馬上閃出了光芒。如果能夠逃過“羽大人”的追
擊的話,就算付一百萬兩黃金也在所不惜。
“唔!那麽孤馬上就去找绛枚和揪瑛!
剛站起來,劉輝又回過頭來,有點擔心似的看著悠舜。
“說起來,你好像拒絕了派遣專屬護衛官了啊?”
“嗯,現在還沒有那個必要。我現在也還沒有幹出什麽會
被別人暗殺的事。”
悠舜用指尖理了一下羽扇上的羽毛,在劉輝反駁之前繼
續說道:
“~一而且,我也覺得應該相信一下,自己應該不會有事
的。”
“咦?”
“不,真的沒有問題。請陛下不要太寵您的臣下了。”
“.....一剛才孤聽你說過被弄傷了腳啊.....?”

悠舜不由得感歎劉輝敏銳的聽覺和自己的大意,苦笑了起來。
雖然已經不會再爲這條腿感到焦慮,但在回想起來的時候,
總會有點難以呼吸。
“……這是過去的事了,請陛下不必介懷。 ”
垂下了睫毛的悠舜露出了微笑,只是說出了這句話。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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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金狸猫、銀狸猫

秀麗和慶張一聲不吭,腳步虛浮地走在前往垣娥樓的路
上。
當來到名叫西施橋的那條橋附近的時候,秀麗的腦子才
開始動起來,以確認的口吻輕聲問道:
“……喂,我說慶張,剛才的……你也聽見了吧……那不是
做夢吧……,,
作爲那不是做夢也不是狸貓變出來的證明,手裏的的確
確是拿著書函和卷軸。
可是慶張卻依然一副愣愣的樣子,沒有回答。秀麗爲了整
理自己的腦袋,繼續說道:
“……到底爲什麽那個人.手裏拿著金狸貓呢·~…”
“我哪知道!
“喂喂,你幹嘛突然那麽生氣嘛!
“你、你、你別管!
正好在那時候,貴陽名勝之一的松濤河開始放水了。流過
西施橋下的松濤河,因其會定時通過水門令水位發生升降而
聞名。剛才爲止一直在河邊曬太陽的老人和狗,隨著“哎喲
喲”的呻吟聲站起身子走上岸。從上流方向傳來了轟隆聲,水
壁一下子就壓了過來。
就在那時候,有人仿佛大吃一驚地從對面向著秀麗和慶
張的方向大叫道:“嗚噢!?喂,小哥,你怎麽在橋析發呆!快走
啊!危險—”
秀麗和慶張同時在腦裏打了個問號。
隨著“咚隆”的一聲,水壁沖過了橋析,然後—
“咦?嗯?……嗚哇—!?”
正好從秀麗和慶張呆站著的橋底下,傳來了一個年輕男
子的悲鳴聲。
“哇呀—······……”
男子的悲鳴聲隨著水的急流,仿佛回音似的不斷遠去。
“喂!那小哥被沖走了啊!
“啥—是哪裏的傻瓜啊!?真不像話!
“快救他!會死的!
“在下流截住他!”

秀麗和慶張都不禁驚呆了……似乎是有人愣在橋析上被
沖走了。
到底是哪裏的傻瓜啊。
兩人心裏這麽想。
從聽到的聲音來判斷,似乎那個被沖走的人在中途被漁
夫張開的網截住而得救了。兩人相視了一會兒,然後一臉疲
累地走了起來。
“……我們趕快到胡蝶小姐那兒去吧……”
“說、說的也是……那個人也好像得救了··一可是到底爲
什麽被沖走了呢……”
秀麗心想,今天不知爲什麽老是發生這些莫名其妙的事。
X X X X X
揪瑛在往劉輝那裏去的路上,突然停下了腳步。被擦得閃
閃發亮的裝飾窗玻璃清晰地映照出揪瑛的身姿。他注視著映
照在玻璃裏的自己的佩劍。
在劍柄上雕刻著的圖案,是劉輝賜給他的“花菖蒲”花紋。
那是向帝王發誓絕對忠誠的人才能擁有的證明。
……一點點、一點點地,他的心有一股慢慢沈澱下來的思
念。
自己也許是—
就在這時,感覺到有銳利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的揪瑛轉
過身來—然後呆住了。
靜蘭正從走廊的另一邊,以類似估價般的冰冷視線注視
著揪瑛。
“揪瑛!
從另一個方向聽到的富有彈性的聲音,馬上溶化了這結
了冰似的一刻,揪瑛也馬上回過神來。
“··一陛下……和绛攸。”
“別把我當附屬品一樣叫好不好。”
一臉撫然的绛攸大步大步走近,劉輝則以頭上開滿了花
似的開朗步伐走了過來—在經常被羽大人追來追去的最近
這段時間裏,這實在是很罕見的事。
揪瑛意識到這一點,擠出了與平常無異的笑容。
“怎麽了,好像心情不錯呀,陛下。”
“唔,因爲悠舜大人已經許可了,從下午開始我可以避開
‘羽大人’~一不,是可以到城下去找幽谷先生!所以我們走
吧,現在就走!
看到他那副高興的樣子,揪瑛的臉上浮現出了並非是裝
出來的真正笑容。
“明白了,臣就陪伴左右吧。”
就在這時,劉輝發現了從走廊對面走過來的哥哥,揮手
道:
“靜蘭,你也要來哦!
“是,臣也跟陛下同行吧。”
靜蘭也以一如既往的笑容點頭答應。
剛才揪瑛看到的表情就好像幻覺一般消失了。
X X X X X
“幽谷先生在下街嗎?”
一邊在城下走著,揪瑛一邊向站在身旁的绛攸問道。
“我逼問珀明的時候他向我坦白了,如果他在貴陽的話就
應該在下街。”
“是麽,他倒是這麽輕易就坦白了呢。關于碧幽谷的事,
碧家實在是把情報封鎖得滴水不漏啊。就連工作的委托,也
首先要通過中介來取得聯絡。
“……看來是這樣。難道我對他威脅得有點過分了麽
绛攸稍微反省了一下。人家明明是才進來兩年的新人,自
己的確做得太過份了。
說起下街,揪瑛馬上就想起了胡蝶。
“不管怎麽說,去桓娥樓找胡蝶的話也許能了解到什麽情
報。要是真能讓那個碧幽谷爲我們‘做事’,就毫無疑問會在
曆史上留名的,陛下……陛下?
到處東張西望的國王,跟剛才完全不一樣,眉頭緊緊地皺
了起來。
“怎麽了,陛下?這裏畢竟是街上,‘羽大人’是不會追來
的啦。
“·一啊,嗯,雖然是這樣~·…要是現在不想點辦法的話,
不用多久就真的會被抓住的··,…”
劉輝喪氣地垂下了肩膀。
“……聽說揪瑛你的父親也迎娶了許多妻子呢。
揪瑛故意“咳唔”地咳嗽了一聲,避開了绛故和靜蘭的冰
冷視線。
“雖、雖然是這樣……不過父親他有點特別……或者該說
是博愛主義吧……”
“紅家的話,邵可大人、黎森大人和玖琅大人都是一個妻
子啊,難道藍家是沒有節操的家系麽。
揪瑛有點不高興了。
“別一竹竿打翻一船人,我哥哥就只有一個妻子啊。
“那是值得自豪的事嗎?正常人就應該這樣!”
靜蘭也深深點了點頭。
“對一般庶民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雖然也有人說是
因爲沒有錢的關系……”
劉輝馬上環視了一下街道。視線所及之處,全部都是只有
一個妻子的人~一說起來,來到下街之後也沒有聽說過有娶
了許多個妻子的人。
“靜蘭,那個……如果、如果你是國王的話……”
看到哥哥向自己投以責備的視線,劉輝不由得慌了起來。
“只是說如果!那樣、你會不會、迎娶、許多個、妻子、呢?”
“……這個,只有到了那個時候才會知道吧。”
無論是自己的母親還是劉輝的母親。或者是其他的妃缤
們,靜蘭也記得一清二楚。
……說真的,要是沒有跟秀麗和薔君夫人相遇的話,真不
知道現在會對女性采取什麽樣的態度,至少也不會無條件地
對她們懷有敬意吧。
父王的“寵愛”只是持續到孩子出生爲止,所以六個公子
的母親都各不相同。在靜蘭看來,父王只不過是爲了讓妃殡
們産下男孩而給予她們寵愛。就像要證明這一點似的,父王
到最後也沒有選出後妃。正因爲如此,每個妃殡都會感到不
安—能夠依靠的明明就只有父王的愛,但直到最後也不知
道父王的心究竟落戶何處。
作爲一個國王,爲了留下子孫而迎娶多個妃殡僅僅是一
個義務,愛什麽的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如果是以前的靜
蘭,就可以這樣子看破一切,而現在也能理解這一點。但
是—跟秀麗、邵可和夫人她們一起度過了溫暖時光的靜蘭,
已經不會再認爲“愛什麽的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因爲迎娶了大量妃殡,最後也沒有什麽好結果的例
子,已經要多少有多少了啊。”
“……唔……”
劉輝靜靜地垂下了肩膀。不管怎麽想,自己的母親也不能
說是幸福,而且自己的童年時代也過得不怎麽快樂。雖然沒
有打算把這一切都歸罪于父親和母親……但是母親發狂的原
因,還有父王的寵愛日漸淡薄的話語,至今還回響在自己的
耳邊。
劉輝之所以如此慎重,也都是因爲過去的記憶依然深印
在腦海中的緣故。
“……而且,就連紅尚書都只有一個夫人,爲什麽孤就要
被欺負……”
劉輝突然像醒悟過來似的停住了腳步。
“……陛下?”
“……對了,只要那樣的話……”
他在嘴邊嘀嘀咕咕地說了幾句—過了一會兒,又露出
了會心的微笑。
“嘿、嘿嘿嘿,好,可惡的羽大人,這回就讓你吃點苦頭
……!”
* * * * * * * * *
“歡迎你哦,秀麗。我一直在等你來呢。”
來到了垣娥樓的秀麗,受到了貴陽第一妓女的滿面笑容
和擁抱的歡迎。
“你回來啦。”
面對僅僅是跟自己說出這句話的胡蝶,秀麗仿佛松了口
氣般抱住了她。
“……是的。”
“哎呀,三太也一起來了麽。……嘿嘿,原來如此呀。”
胡蝶不知爲什麽露出了別有深意的笑容看著慶張。
“話說回來,你們倆怎麽都一副無精打采的表情啊?”
秀麗和慶張互相看了看對方的“無精打采的表情,’……果然如此。

“……嗯,不知怎的,來這裏之前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
……”
“奇怪的事?”
“不,那個已經不要緊了,雖然今晚可能會做狸貓的夢。
說起來,胡蝶姐姐,你的信裏寫著有個想讓我見的人吧……”
“嗯,怎麽說呢,該說是想讓你見,還是該說對方想見你
……唔……”
胡蝶罕見地以吞吐的口吻嘀咕了一會兒,又面帶困惑地
看了看慶張。
“……或者應該讓三太的事先解決掉更好呢。既然連三太
也一起來了,就是說找我有事吧?”
“啊,是的,慶張的叔叔買了一幅畫,想讓你鑒定一下。”
胡蝶的眼神忽然變得嚴峻起來。
“……拿出來看看。”
—胡蝶仔細端詳了一下慶張拿出來的那幅畫,然後有
點焦急似的吐了一口氣。
“……這是赝品。”
聽到她開口第一句就這麽說,慶張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雖然做得非常好,但的確是赝品。你的叔叔一定是被騙
了。”
雖然這幅畫只不過是爲了來見秀麗的借口,但畢竟是花
了真金白銀來買的東西。叔叔叫他來問清楚實際上的價值如
何這件事也是真的,可是在討論價值之前—
“—赝品!?”
“很可惜……”
胡蝶稍微側了一下腦袋,眼睛裏閃出了精光。
“你的叔叔是花了多少錢買來的?”
“……好像是……三十兩黃金……”
秀麗一聽不由得呆住了—黃金三十兩!?
“這個卷軸就值三十兩黃金!?”
“不,如果是真迹的話,的確是值那個價錢……如果是真迹的話……”
胡蝶拿起那個卷軸,再次仔細地端詳起來。
“做得的確很好,這樣的話應該可以騙到大多數的人吧。
就連畫商也不一定能分辨出來……”
胡蝶憂郁地垂下了長長的睫毛,然後好像下定決心一般擡起頭來。

“……其實是這樣的,秀麗。在這一兩個月來,不知爲什麽
出現了很多這樣的鷹品啊。”
“咦!?”
“這些事要是被上面知道可能會有麻煩,其實在下街也有
幾個以做赝品爲生的人啊。不過,無論找哪一個問都說不是
他們做的。”
受到貴陽首領衆的邀請,胡蝶最近花了一整天來鑒定畫
卷,其中大半部分都是赝品,而且制作還好得難以置信。而下
街的赝品師應該都沒有膽量向首領衆兜售赝品。
“……有人通過赝品獲得了大量金錢,而且去向不明,也
沒有在後街流通。那就是說流人了另外的地方。—既然是
我們無法把握的範圍,那麽在幕後操縱的恐伯是……”
“……貴族?”
“而且還是相當有錢的人。因爲要做出制作精美的赝品,
也就必須有相當高級的材料。而且這個赝品師的技術也相當
厲害。放著有這種技術的家夥不管的話,就會發生大問題的。
畢竟他們連有相當程度鑒別能力的首領衆也騙過了啊。”
胡蝶稍微蹙緊了柳眉,歎了一口氣。
“如果對方是貴族的話,我們就沒有辦法出手了。資金回
收也只能放棄……不過,總讓人感覺不是那麽簡單。不管怎麽
說,這種事也幹得有點巧妙過頭了。”
“……咦?”
“這些都是價值連城的東西,所以被騙的人基本上都是有
一定財力的有錢人或者貴族,普通的平民百姓很少會受到牽連,
所以我們貴陽聯合也不會那麽拼命去追查。但是,畢竟那
是價值連城的東西.有錢的家夥會毫不猶豫地抛出大量的金
錢”……這筆相當程度的資金肯定是流到某個地方去了,可是
現在卻風平浪靜……所以我總感覺有人在搞什麽陰謀。而且
要是有人把這筆錢存著不用的話,到底那家夥是打算用來幹
什麽呢……”
秀麗看著慶張帶來的那幅畫。
“……三太,這幅畫可以借我一用嗎?”
“啊?嗯,當然可以……難道你是想……”
“調查是我的事啦。對你的叔叔來說,錢總是能要回來的
好吧?”
就在這時候,房間的門突然被大力推開了,有人大步大步地闖了進來。
“胡蝶!我就在想幹嘛這麽久—原來你一個人獨占了啊,太狡猾了!”
聽到這個陌生的聲音,秀麗“咦”的一聲擡起了頭。
那位女子的美貌,讓慶張也不由得說了一句“ 噢哇,美女”。
年紀大約二十多歲,一頭波浪形的長發被高高束起,
嵌在鵝蛋形臉上的眼睛和鼻子給人一種好勝的感覺。秀麗雖
然曾經在各個妓樓打過工,但從來沒有見過這位女性。而且
感覺上也不太像妓女。
“快點給我介紹一下呀。”
“啊……你還是來了麽……好啦好啦。”
胡蝶以半苦笑半無奈的複雜表情笑道,
“嗯,想讓你見的人其實就是她啦……她是我的老相
識—”
“咦?”
“你就是紅秀麗嗎?”
神秘的美女還沒等胡蝶介紹完就走了過來,用發光的雙
眼從頭到腳打量著秀麗—然後笑了起來。
“哎呀呀!實在是太可愛了!果然跟我想象中的一樣!”
秀麗不禁當場呆住了,但神秘的美女沒管那麽多,馬上就
用她那豐滿的胸部緊緊地抱住了秀麗。在旁看著的慶張不由
得嘀咕了一句“好羨慕”,胡蝶則無奈地按著自己的額頭。
“歌梨……你適可而止吧。真是的,你隔了一個月才從上
面下來……到底是在哪裏聽到秀麗的傳聞呀……”
“咦!?上面!?”
秀麗和慶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開店前的中午
時分,“上面”就只有連夜遊玩的“客人”才對。可她竟然是桓
娥樓的客人—
胡蝶罕見地露出了不知說什麽才好的表情。
“……歌梨她每隔幾年就會來一次,把垣娥樓當作客棧來
住上一段時間.是個奇怪的女人啦……這樣子長期占據著人
家的房間.真是讓人頭疼……”
“你說什麽來著?胡蝶?”
“不.我什麽都沒說。”
就在這時候.歌梨的視線落在了慶張帶來的那幅“赝品
畫”之上。
—沈默了一會兒後,她突然大驚失色地叫道:
“……怎,怎麽會這樣!”
“嗯?你怎麽了啊,歌梨。’,
“我躲在房裏太久了!胡蝶,我要出去一會兒,回頭我一
定會給你付住宿費的,你可要給我留著那個房間哦!”
說完,還沒等胡蝶回答,歌梨就一溜煙地從房間裏奔了出
去。
秀麗和慶張都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胡蝶姐姐.剛才那個女人……到、到底怎麽了呢?”
“……不.就連我也有莫名其妙的時候。不過歌梨的鑒別
能力就連我也只能甘拜下風,在那方面可是個有名人呢……
也不知道那幅赝品畫有什麽讓她那麽驚訝。”
胡蝶側起了腦袋。是這幅赝品畫有問題,還是說—
“ ……雖然認識歌梨很久了,但我從來沒有見過她慌張成那樣,嗯?”
發現手下的人走了進來,胡蝶擡起了頭。
“發生了了什麽事?”
“那個……聽說剛才松濤河放水的時候有個被沖走了的傻瓜……”
正好身在現場的秀麗和慶張不由得面面相觑。
“我們的人正好在那裏參加了救助工作,據說那家夥手裏
拿著秀麗小姐家的地圖……大姐,剛才您不是聽說秀麗小姐
要來而高興得不得了嗎?有個手下記住了您說的話,就幹脆
把那個人擡到垣娥樓來了啊。”
“咦!?被沖走的人,難、難道是我們家的客人!?”
秀麗不由得大吃一驚。自己不但沒有去救人,連理都沒理
就走了。
可是那個手下卻依然皺著眉頭,湊近秀麗說道:
“……秀麗小姐……您對手裏拿著個金狸貓的家夥有沒有
印象?如果您跟紅老師都因爲被那人纏著脫不了身的話,我
們就幹脆把他扔回河裏去算了。因爲現在那個人也還沒有醒
過來,您就盡管吩咐吧。”
秀麗根本說不出話來.慶張也吞了一下口水……金狸貓……
“……嗯……印象……也不能算是沒有……那個,請你還
是把他救起來吧……”
秀麗勉強說出了這句話。
謎團又多了一個。
—爲什麽他會在橋堰上被沖走了呢。
(這好像是什麽故事裏拿來當笑料的內容吧……)
秀麗在鴿子亂飛的腦袋裏朦朦胧胧地想著這些事。
那個一臉呆氣地暈了過去的男人,果然不出所料,就是在
秀麗剛要出門的時候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的那個男人。雖然
暈了過去,但還是緊緊抱著那個金狸貓。
“……他是來向秀麗你求婚的?
胡蝶發出了又想笑又有點無奈的聲音。
“嗯,要是我沒有聽錯,沒有認錯人的話……他的確是那
麽說的……”
秀麗不由得想起了劉輝和茶朔洵。在人生裏的第三個求
婚者,似乎跟以前的大不一樣。
“嗯,那麽說,也沒必要那麽溫柔地等他醒過來啦,這樣就
足夠了。
胡蝶別有深意地看了慶張一眼,然後毫不客氣地用手指
在男人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嗚……我就算轉世也不想當魚啊……那突出來的魚
眼太可怕啦……”
他先是以不知身處何地的神情環視了一下四周,等確認
到秀麗的臉之後,就“啊”的一聲叫了起來。
“你爲什麽不來嘛。我本來已經完成了任務,馬上就可以
回家了啊。
“……什麽?”
“我不是把信交給你了嗎?在門前,連同那幅畫一起……”
說起來自己一直拿在手上……完全忘記了這回事。她慌
忙把信拿出來讀。
“……???”
越來越莫名其妙了。雖然上面的確有寫著西施橋,但根本
理解不了文章裏想說些什麽,好像還引用了許多古典之類的
文字—
男人坐起身子來,還是以一副怠惰的表情
“嗯,雖然順序的確是弄反了,不過這樣也應該沒問題吧。
情書、禮物、約會,然後求婚,這不就完了麽?”
“秀麗又愣住了……什麽?
“…………你說的情書,是這個?”
“什麽嘛,你不是很聰明的嗎?你應該明白吧!?那不是一
封很優雅別致的情書嗎?”
秀麗剛想要再讀一次那封信,但卻被慶張和胡蝶一把搶
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讀完信的胡蝶嘭嘭地敲著桌子,笑得幾
乎要在地上打滾。
“……哈,啊哈、哈哈哈哈!簡直是傑作……!這東西恐怕
連藍大人也學不了,實在太新鮮了。啊哈哈哈哈,我好久沒有
這樣子笑過了……!”
慶張則反而認真地讀起那封“情書”來。
“……可是胡蝶小姐,這裏面寫的東西太複雜了.好難懂
啊。”
“你真笨啊,慶張.快去多學點知識吧。那難懂的部分,全
都是從那些古典作品裏引用過來的。嗯,簡單來說的話,就是
……春天來了.已經到了青蛙四處亂跳的季節,我們因爲兩
家的命運被迫分離了多個春秋,爲什麽你會是你呢?在西施
橋上,你就是我的太陽.我會一直等你向著正南方走來的那
一刻。有人說生命短暫,要抓緊時間去戀愛,我則是爲了愛而
存在’……不行啦.我又忍不住笑……”
信裏的內容實在是亂七八糟,胡蝶耐不住再次湧起來的
笑意,笑得全身都發起抖來了。正因爲她知道這些文章的出
處,更讓她笑得停不下來。現在已經不在人世的文豪們.大概
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文章會被這樣“引用”到“情書”上吧。
秀麗把視線轉向那個男人,被胡蝶這樣翻譯出來,她更感
到無奈了。
“……你憑什麽說這是情書?!青蛙四處亂跳什麽的就是
情書!?”
“你別說‘憑什麽’嘛!青蛙是例文上寫著的啊,我還以爲是季節用語。
人家第一次寫,你就寬容點好不好!可惡,所以
我就最討厭聰明的女人。”
“根本就不是那個問題吧!”
這時,秀麗也馬上回過神來了……難道那個小心翼翼捧
著的金狸貓是……
“……咦,那、那麽,那個,就是、你的禮物……?”
那青年一聽.就撅起了嘴巴。
“不是啦。這個狸貓是我的東西。禮物就是那個卷軸。這
個是我出門時被露天商人勸著買下來的。”
“……啊,是、是嗎……”
秀麗稍微松了口氣。如今犯了缺錢病的邵可邸隨時隨地
都有接受任何禮物的准備……一但要是收下了那個金狸貓的
話,總感覺有點問題。
“那商人說’只要拿著這個就會受女孩子歡迎喲’什麽的.
所以我就一口氣買下了。”
“…………咦…………”
有人說過,只要有虔誠的信仰心,就沒有難倒人的事。如
果他真的信奉這個金狸貓的話,說不定願望也真的能實現。
這時候,大概是開始有點飄飄然了吧,他得意地撩起了耳
邊的頭發,出現在那裏的是—
“還有,這個是能讓女孩迷上的耳環,還有這個手镯是增
加五倍男人氣概的仙人手镯,另外這個戒指能提升男人的眼
力,可以把顔色和鮮豔度提高十三倍。聽到十三倍這麽具體
的數字,你們不覺得很可信嗎?”
戴在他耳朵、手腕和手指上的裝飾品,全都附著銀色的狸
貓。
《掉進湖底的是金狸貓還是銀狸貓》
好像有這麽一個寓言故事……雖然也覺得那故事說的好
像不是狸貓,不過現在的秀麗正拼命忍住不發作,已經無暇
多想了。雖然不想承認,但金銀狸貓都似乎都是真品。
“然後,這個就是秘密武器—就連垣娥樓的胡蝶也能一
下子攻陷的、不可思議的項鏈!”
看到他煞有其事地從胸口裏掏出來的以白金狸貓爲吊墜的項鏈,
秀麗感覺到綁著自己忍耐心的繩子已經斷裂了。
順便一提,胡蝶早就已經笑得趴在桌子上了。
“你啊……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哪兒的呆子少爺……”
秀麗笑得渾身都打顫。被騙也是沒辦法的事,油嘴滑舌的
商人畢竟也很多,但是……
“你至少該發現自己已經被騙,花錢買了沒用的東西吧—!”
“什麽!?”
可是他不但沒有沮喪,甚至還自信十足地挺起胸膛。
“我並沒有受騙!
“傻瓜!這樣的金狸貓和銀狸貓怎麽可能攻陷胡蝶姐姐
嘛!要是那種東西有用的話,現在這座垣娥樓早就堆滿狸貓
了吧!而且你向那些用‘這是什麽什麽喲~’的怪異口吻說話
的商人買東西本來就是個錯誤!還有,你爲什麽會在橋堰那
裏被沖走了啊!?
“因爲我在情書裏寫了約會的事,要說橋的話,自然是橋堰了啊!爲什麽你

會在橋上啊。”
胡蝶馬上就領悟了意思,不由得強忍著笑,把頭扭過一
邊。
那是一個有名的故事,說的是一對在橋堰上約會的情侶
的事。年輕人在約定的地點等待,但女孩卻一直都沒有來,後
來下雨了,年輕人也依然在那裏等,最後因爲水漲到了橋堰
而溺水死了。
“就算是這樣,你也沒必要故意在放水的時刻到橋堰上
等,然後真的被水沖走嘛!你幹嘛爲了這莫名其妙的事把性
命都賠進去了啊?!”
“我本來沒想過會被沖走的啊!誰知道那水流會像怒濤一樣沖過來嘛!
那個男人盤起雙腿,用手支著臉頰。
“……可惡。那之後我明明就能完成任務回家去了啊。”
秀麗慢慢地數了五下。等到現在,這個男人還沒有說最關
鍵的事。
“那麽,你到底是什麽地方的什麽人啊?”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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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聽馬上瞪大了眼睛。
“…啊,難道我沒有寫名字嗎?我叫棒蘇芳。”
“你真的沒弄錯人,的確是來向我求婚的嗎?
“是啊。因爲老爹叫我來一次爽快的求婚。聽說如果能把
你騙到結婚的話,就可以從某個有權的貴族那裏得到金錢和
爵位的賞賜呢。
本來還想從他嘴裏套出點情報,沒想到他竟然光明正大
地全都說了出來,秀麗不由得捂住了額頭。
雖然從不認識的貴族子弟突然向自己求婚這件事,自己
也推測到兩三分了—
“……那麽,也就是說要我在被禁止進城的這段期間裏結
婚,然後辭官不千了?”
“嗯,聽說就是那麽回事。
到了這個時候,秀麗與其說是生氣,倒不如說是無奈到極
點。
“……你不覺得自己太老實了點嗎?
“想讓你退官的人多得很,根本沒必要隱瞞吧?
秀麗不由得心想,好像重點不是這個問題。
或者應該說,那個什麽“有權的貴族”根本就弄錯了人選。
一直在旁默默看著的慶張突然站了起來。
“……我還有工作,先回去了。
“咦?等、等等啊,慶張?

* * * * * * * * *
正好這個時候,來找胡蝶的劉輝一行人已經到達了垣娥樓。
雖然時間還是開店前,不過因爲那個看門的仆人認識揪
瑛.爲他們開了門。
就在這時候,在附近擡頭看著垣娥樓的一個男人慌忙向
他們詢問道;“那個,很抱歉在開店前來這裏,請問這裏……”
是垣娥樓吧?”
看來是客人,從旅行裝束來看:似乎也不是貴陽的人。
向他們說話的男人看起來大約三十歲左右,一副溫和忠
厚的表情。可是,他好像正被什麽人追趕似的,慌慌張張地四
處張望。
“我想請問一下,這裏又沒有一位叫做歌梨的女性呢?”
似乎他是看到門衛給他們開了門,就誤會了他們是跟垣
娥樓有關的人。在绛攸訂正誤會之前,揪瑛就微笑著回答道;
“不,很可惜,這裏並沒有叫那個名字的女性。”
看到揪瑛以一副自信十足的樣子回答了問題,绛攸和靜
蘭都用冰冷的視線看著他。劉輝爲了避開他們的瞪視,就縮
起身體挪開了視線。
“是、是嗎……謝謝你……”
那個男人好像很失望似的垂下了肩膀,
道了謝.就踩著無力的步伐走開了。
绛攸以冰柱般的視線盯著揪瑛。

“……你啊,還回答得那麽堂而皇之,要是真的有叫歌梨
的女人在,你打算怎麽辦?”
“沒有啦。垣娥樓根本就沒有那個名字的妓女嘛。”
要是珠翠聽了的話,大概會冷淡地給予“像孓孑一樣差勁
的男人”這個評價吧……劉輝偷偷在心裏想道。
—如此,當他們跨進門之後.就聽到了從二樓傳來的秀
麗說話的聲音。

* * * * * * * * *
“等一下,三太!你突然怎麽了啦?”
秀麗追著突然從房裏跑了出去的慶張,總算在通往一樓
的樓梯前抓住了他的農袖。慶張轉過身來說遣:
“…………我說你啊…………”
“咦?”
“……我不想聽你把自己的結婚說成那樣子。說得好像什
麽交易似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就像在說別人的事一
樣。’‘
秀麗倒吸了一口氣。
“我明白。你一點兒也沒變……不過.那句話對身爲官吏
的你來說是‘真心話’,這也是事實。如果你不是官吏,就一定
不會說出那樣的話。只會像普通人一樣喜歡上某個人,像普
通人一樣跟那個人結婚,像普通人一樣過著幸福的生活……”
“三太……”
“你在茶州所做的事,我其實全都知道。”
慶張沒有看著秀麗的眼睛,而是看著她抓住自己的手。
“我那裏可是全商聯的酒批發商,所以我們也響應號召確
保了大量用作消毒的酒送了過去。我當時也有幫過忙,所以
我知道事情的經過。”
慶張把秀麗抓住自己衣袖的手輕輕地甩開。
“……你真的一點也不介意?”
“……咦?”
“就算你這麽努力去幹,結果得到了什麽?什麽東西都被
沒收了.連城裏也不能進,還被這樣子關在家裏面。你拼了命
做到這個地步,結果只換來了禁止人城?這不是等于被朝廷
否定了你的一切嗎?不管你多麽努力,上面那些家夥也總是
不滿意,就連你的存在本身,對他們來說也是眼中釘,沒錯
吧?”
“—可是,那是我……”
“難道有名貴族做了跟你一樣的事也會受到同樣的處分?
你真的這麽想?鄭悠舜應該是你的副官吧,他現在可風光了。
那個影月也只不過是降職而已,還有那浪燕青?好像是不作
處罰官居原位。什麽都被剝奪了的人,就只有你一個吧?”
“你剛才雖然對那個男人說什麽至少該發現自己被騙,那
可是我想要跟你說的話啊。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成了背黑鍋
的犧牲品了啊?爲了壓住那些一直放著茶州不管的家夥七嘴
八舌的批判,作爲妥協點,把你貶成冗官,加以禁止進城的處
分。要是把站在最顯眼位置的你立下的功勞一筆勾銷的話,
那自然是沒人會抱怨了。”
“你難道不覺得不甘心嗎?從一開始你就被國王和那些高
官們利用。明明是新人,卻被派往最糟糕的地方當負責人,這
不就等于要你摔個頭破血流嗎?等你們拼了命做出各種努
力,總算安頓下來的時候,就給你禁止人城的處分。把你的功
勞一筆勾銷,然後把處分都堆在你的頭上,作爲棄卒扔掉。
秀麗深深地吸了口氣。
……那的確是毫無虛假成分的事實。
“我知道你一直在看著上面,努力往上爬。跟遊手好閑的
我不一樣,你無論何時都在考慮著問題,四處奔走。你真的很
厲害,不過,我……我覺得啊。
慶張擡起頭來,正視著秀麗。
“我覺得你這樣下去的話,是不可能獲得作爲一個女人的
幸福的。周圍的人,就算是你自己也是,對于結婚的問題,已
經無法抛開政治謀略來考慮了吧?你已經沒有打算像普通人
那樣結婚了吧?不,你一定是認爲沒有這個可能,不是嗎?”
秀麗沒有回答。
“你老是那樣子看著上面……一直努力到現在,我覺得你
真得很厲害。可是—以後你也打算一個人幹下去嗎?永
遠—就憑自己一個人幹下去?……難道就不能留在‘這裏’
嗎?”
“咦……?”
“在‘這裏’,承認你、喜歡你的人都大有人在,難道就不
可以留在這裏嗎?在這裏的話,你想多幸福就可以有多幸福
吧?明明這樣,你還打算作爲官吏努力下去嗎?
就爲了把你官位奪去的那些家夥?”
慶張看著秀麗的表情,緊咬著嘴唇。
“……抱歉。我本來沒有打算跟你說這些話。實際上我是
爲了跟你說別的話而來的……不過,我不會收回這些話……
我回去了,剛才說有工作要做並不是騙你的。我冷靜一下再
來找你吧。再見。”
看著頭也不回就走了下去的慶張,秀麗也沒有挽留他。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胡蝶走近自己的腳步聲。
“……聽了剛才那番話,恐怕你也被打動了吧,秀麗?”
秀麗以半哭半笑的表情回頭看著胡蝶。
“……真的,
“三太那家夥呀,自從知道你當了官吏之後,真的很努力
啊。”
胡蝶把視線投在慶張剛才走了出去的門扉上。
“他在加人青巾黨那時候的確是個遊手好閑的大少爺,不
過現在不同了。在王姥爺那裏勤勤懇懇地幹活,就像是換了
個人似的……他一定是看到你那麽努力,爲了不輸給你,覺得
自己也必須幹些什麽吧。”
“三太他……”
“你這一年來所做的事,他都知道得很清楚吧?他一直非
常擔心,盡可能地收集情報,一定也想了許多問題吧。他是家
裏的三少爺,雖然不能繼承家業,但還是有許多人家想讓他
當養老女婿,現在來找他談的人絡繹不絕。可是他不管對方
是多麽好的女孩,都全部拒絕了啊,還說自己已經有了心上
人。”
“……”


“現在的秀麗.應該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吧?”
胡蝶注視著比一年前又漂亮了許多的少女說道。
“……三太巳經成了一個好男人了啊。現在的他.恐怕就
算是我也不能攻陷吧。”
胡蝶用指尖輕彈了一下秀麗的鼻子,微笑道。
“這回我什麽都不會說。反正你在這個處分期間裏.也有
很多事要想的吧。你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正確答案了。”
秀麗不由得苦笑道:
“胡蝶姐姐,你也太相信我了……不過我的確有要考慮的
事.以前就是因爲什麽都沒想……才弄成糟糕的結果……”
“秀麗。”
胡蝶輕輕地用食指和拇指把秀麗的下巴擡了起來。
“我來告訴你男人和女人的區別吧。女人雖然會爲了喜歡
的男人而不惜磨練自己,但男人卻是爲了自己而磨練自己。
他們不會爲了女人而成爲一個好男人。所以大多數的男人都
不會挑選比自已強的女人,而是挑那些對現在的自己感到滿
足的、可愛的女人。呵呵,世界上的男人經常會對那些好女人
一直單身感到奇怪,其實理由很簡單,就是因爲男人不會去
作出相應的努力啊……不過真正的好男人呀,是會爲了女人
而磨練自己,努力讓自己配得上對方的,就像三太那樣……你
知道我想說什麽了吧?如果有的男人連這種努力都不願意付
出的話,就馬上忘掉他好了。”
由于胡蝶以一種暖昧的說法來說話,秀麗才能勉強以苦
笑作爲回答。
“胡蝶姐姐你一直單身,也是因爲這個理由嗎?”
胡蝶嬌豔地笑了笑,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想得到對方的心,想得到對方的愛.想得到安心,想
得到溫柔,想得到刺激……男人是一種愛撒嬌的生物.經常會
把女人當成母親。就算付出多少眼睛看不見的東西,他們都
會以爲是理所當然的。願意犧牲自己向女人付出的男人,是很少見的。
不過,女人其實也一樣啦。
聽到樓上秀麗的聲音後大吃一驚,反射性地躲在樓梯下
面的劉輝等人,極其偶然地聽到了她們倆的對話。
在慶張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存在而徑直走出了垣娥樓之
後,他們依然保持著沈默。
……慶張所說的話.的確完全是事實。
“……剛才這番話可真夠狠的……”
聽到揪瑛的輕聲低語,绛攸也低下了頭。
那的確是必須采取的措施—對朝廷來說。
……到上面來吧—這句話,绛攸理所當然般地說了許多
次。
可是對秀麗來說,也有一個對她說“別太努力了啊”,然後
向她伸出手來的世界,那可是绛攸他們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的話。
即使努力得過了頭,也還是不足夠。劉輝他們不可能去幫
她。
甚至還把支持著秀麗的影月和燕青都調離了她的身邊。
爲了讓秀麗作爲官吏得到人們的認可,就必須以個人獨
自努力。
在做出十倍努力也只能得到一倍評價的世界裏,她卻必
須以一百倍爲目標。
—那就是她自己選擇的道路……如果這樣放開來想的
話,的確也很輕松。
“從一開始你就被國王和那些高官們利用。”
聽了這句話,秀麗也沒有反駁,她自已其實也很清楚這個
事實。
從今以後.只要有機會的話,劉輝和绛攸也會再次利用
她。這一點,秀麗也一定很清楚。
“……這是小姐的選擇。”
只有靜蘭一個人以平靜的表情說出了這句話。
聽到並非別人、正是出自靜蘭之口的這句話,绛攸張大了
眼睛。
“陛下明明知道一切,也沒有後悔,要是绛攸大人和揪瑛
大人露出這副表情的話,不是太丟臉了嗎?”
绛攸和揪瑛馬上看了一眼劉輝,雖然他低著頭咬著嘴唇,
但他的眼神卻沒有像绛攸那樣發生動搖。
“還有,請你們也不要太小看小姐了哦。”
“……怎麽了呢,靜蘭。你好像變得比平時積極了啊?”
聽到揪瑛故意用輕松的口吻這麽說,靜蘭以深不可測的
笑容回答道:
“……嗯,我曾經考慮過許多事,也因此……”
劉輝有點不自在地窺視了身旁的哥哥一眼……這種感覺
他曾經體驗過。
(……就好像當年的清苑王兄又回來了一樣……)
充滿自信,筆直的看往前方的,令他感到自豪的兄長—
“……怎麽辦呢,陛下。我們馬上去嗎?可以見到秀麗小姐
哦?
聽了揪瑛的話,劉輝閉上了眼睛,搖了搖頭。
——到櫻花盛開的時候。
“……等秀麗離開之後,我們再去見胡蝶吧。啊,不過靜蘭
你就跟著秀麗好了。”
“明白了。”
靜蘭微笑著點了點頭。

* * * * * * * * *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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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發表於 2010-2-2 16:51:23 |只看該作者
胡蝶和秀麗回到蘇芳的房間後,卻發現他竟然在玩天平。
“……蘇芳先生,你在幹什麽呢?”
“沒有啦,剛才對面的門口打開,走出來一個大叔,還跟我
說‘哎呀,是生面孔呀。既然來到這個房間,就一定是被胡蝶
信賴的人了吧。那就正好啦,上次我賣了畫換回的錢一直放在懷裏忘了拿出來。

請你幫忙掂量一下有多少錢,然後記在
賬簿上吧’。我明明穿得這麽光鮮啊,難道他把我看成是店裏
的夥計了嗎……”
“……你竟然把這垣娥樓的大老爺稱作大叔,也真夠厲害
的。”
" 那、那個……爲什麽你數錢還特意把錢放在天平上呀……”
胡蝶不禁苦笑,秀麗垂下了肩膀。爲了數幾十個錢幣,爲
什麽要用天平?看到他這副模樣,剛才因爲慶張的那番話而
低沈的情緒,仿佛也被一下子吹飛了似的。
“因爲他叫我‘掂量一下’嘛。”
看來他對那句話的理解並不是“數一數”,而是“量一
量”。而且錢雖然可以數,但他不是放上矽碼,而是兩邊都放
上錢幣,到底想千什麽呢。現在的大少爺真是連數錢的方法
也——
秀麗不經意地看著那有點怪異感的天平。總覺得有點奇
怪——
秀麗走進那輕輕搖晃著的天平,仔細觀察起來。
然後,在察覺到那種怪異感來源的瞬間——不由得心底
一寒,脊背也同時顫抖了起來。
“……怎麽了啦,秀麗?你的臉色好難看哦!”
秀麗蒼白著臉,向蘇芳問道:“蘇芳先生……大老爺他說
過……這是賣了畫換回來的錢,沒錯吧?”
“是啊……嗯?你的臉色真的很難看啊。”
“……秀麗?”
秀麗緩緩地把臉轉向胡蝶。
“胡蝶姐姐……那個天平,你不覺得有點古怪嗎……?”
蘇芳眨巴著眼睛看著那個天平。
胡蝶則走近夭平仔細觀察起來。天平是一直以來都用著
的東西,也沒有聽說出了什麽故障。兩個秤盤上都放著數枚錢幣,
雙方都是同樣的金幣——
“……怎、怎麽回事……”
天平保持著平衡。可是兩邊秤盤上的貨幣數量卻不一樣。
同樣是金做的貨幣,如果兩邊都放上數量相等的枚數,就
應該會保持平衡。可是,如果必須往其中一方多放一些金幣
才能保持平衡的話——也就是其中一方的貨幣有質量問題,
比一般的金幣輕。那就是說——
“是僞幣嗎……!”
胡蝶的眼睛燃起了怒火。
“竟然對我們垣娥樓使出這種伎倆……”
秀麗拼命地在腦袋中整理著這些事情。赝品、畫商、僞
幣——
“胡蝶姐姐,大老爺買的那幅畫,難道是……”
“不,大老爺說他買的畫是無名新人畫的,所以應該不是
赝品。只不過他賣掉的應該是真迹……我知道秀麗你想說什
麽,我也覺得他們是一夥的可能性很高。他們以赝品來騙過
我們的眼光,賺錢的地方實際上是僞幣嗎……通過赝品和僞
幣來一舉兩得,真是夠陰險的。”
胡蝶把天平上的貨幣拿了起來,發現僞幣上用來判斷真
僞的圖紋雕工做得特別好。
“……跟赝品畫一樣,做得非常精細……在最容易出現僞
幣的花街,都會雇有相當程度的鑒定家。沒想到竟然把他們
的眼睛都騙過了……這種仿真程度,要是秀麗你沒發現的話,
真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才發現了。
秀麗站了起來,看著絲毫沒注意到事情的嚴重性、在那裏
搖著天平玩的蘇芳。
“……蘇芳先生。”
“什麽?”
“你應該是官吏吧?”
“好像是有那麽點官位啦。”
“沒有像我現在這樣受著處分吧?”
“我根本沒做過會受到處分的事嘛。”
“那麽我們一起工作吧,去工作!快,現在就去!”
蘇芳呆住了似的擡起頭來看著秀麗。
“……你還真是喜歡工作啊,可是我可不幹。你根本不是
我喜歡的類型。我只是被叫來求婚而已,現在我任務已經完
成——”
“我說啊,大少爺……這件事也不是跟你毫無關系的。”
胡蝶正注視著一幅畫。那並不是慶張的帶來的那幅畫,是
蘇芳一開始連同書函一起交給秀麗、到現在還沒有打開來看
過的那個“卷軸”。
“你送給秀麗的這個‘禮物’,也是赝品呢。”
“咦?”
蘇芳瞪大了眼睛,但馬上又好像理解了似的擡起了頭。
“……我只是隨便從放在家裏的那堆卷軸裏拿了一個出
來……如果是我家的老爸的話,這的確是很有可能的事,他太
容易受騙了嘛。”
這個血統毫無疑問都繼承到了兒子的身上。秀麗和胡蝶
看著他身上的狸貓軍團,都同時這麽想道。
“那就更不能在這裏發呆了!你的父親大人是受害者
啊?”
“嗯—可是老爸他根本沒發現自己受騙了……”
看到蘇芳這麽沒千勁,胡蝶伸出手指抓住他的胸口,把他
扯了過來。
然後,她臉上露出了陷落成功率百分百的笑容,在他的耳
邊沈聲說道:“要是你不一起去的話……我就讓你看看這個世
界的地獄好了。”
“……請讓小人也跟您一起去吧……”
“不愧是胡蝶姐姐!現在這招就叫做色誘吧!
秀麗拍手稱快,但蘇芳卻反駁道:
“你說錯了吧!這應該叫做威脅才對!”
“哎呀,我還以爲你只是個傻瓜,沒想到還挺理性的嘛。
秀麗,我鑒定過的赝品全部都交給了羅幹保管。我會發信過
去的,你待會去看一看吧。”
胡蝶瞥了一眼門口,微笑道:“跟靜蘭一起去哦。”
* * * * * * * * *
“哎呀哎呀……是藍大人麽。”
秀麗她們剛離開沒多久,劉輝他們就從另一個門走了進
來。胡蝶雙眼閃耀出嚴峻的光芒,向著揪瑛彈出一枚僞幣。
揪瑛嚇了一跳。
“……看你的臉色,是知道了嗎?”
“你是明知道也沒說出來啊。”
“……胡蝶。”
“不,沒關系啦。你就算跟我說朝廷在想些什麽也沒用。我
們又不是爲朝廷服務,所以我們也不會徹底信賴你們,不會
什麽都跟你們說。大家各不相欠啦。
“……很抱歉。”
“不過呢,察覺到這一點的是秀麗,所以她現在已經跑出
去了哦。”
聽了這句話,劉輝等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是秀麗!?”
“對啊,她說要出去調查……不過,果然還是有人監視著
她呀。看來是很擔心她處分期間裏又幹出些什麽事呢。爲了
不讓秀麗立功而拖她的後腿,這種做法也太糟糕了。……不過……”
胡蝶苦笑了起來。
“……她也真是處分期間中也會自己找工作來做呢……”
胡蝶看到劉輝等人沒有打算馬上動身,不由得擡起眉頭。
“哎呀,真少見哦,你們不去麽?”
“有靜蘭在,應該不會有問題的。比起那個,孤還有另一
件事想問你。”
“想問我?”
“聽說碧幽谷就在下街,你知不知道有關的消息?”
胡蝶聽到了碧幽谷的名字,不由得睜大了眼睛,然後又蹙
起眉頭想了一會兒。
“……這個嘛,雖然我不知道幽谷的事,不過我認識一個
有可能掌握這些情報的人。”
“真的嗎!?”
“有個名叫歌梨的女人長期逗留在我們這裏,她的話也許
會知道點什麽吧。’,
“……咦,歌、歌梨?”
聽了這個曾經聽說過的名字,揪瑛不由得捂住了嘴巴。他
想起剛才自己滿懷自信地把那個男人打發走了……糟糕,看
來這回是自己騙了人家,做了壞事了。
劉輝側著腦袋想了想。
“……爲什麽女性會在妓樓裏住宿?”
胡蝶一時說不出話來。世上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
“……因爲她是個有點怪的人……不過她鑒別的眼力可是
比我厲害得多哦。如果要問誰知道幽谷的事的話,我想也只
有她了。既然有那種程度的鑒別眼力,就應該到處鑒定過許
多水平極高的名畫才對。所以她很有可能知道幽谷的情報。”
“那麽,那位女性現在到哪裏去了?”
“這個啊,在剛才沒多久前,她一溜煙地就奔了出去啦。
雖然她說過會回來……可是過去也有過說回來卻到頭來不見
蹤影的前例,比起在這裏等她,還是主動去找她更好吧。哦,
對了對了!
胡蝶接著補充道:
“她對男人有點嚴厲,你們要小心哦。”

在國王到了城下去之後,悠舜獨自一人在埋頭工作。途
中,他發現需要參考點資料,于是自己挪動輪椅,來到了書架
旁。正當他擡頭看著排在書架上的書皮,剛找到自己想要的
資料時,卻有人從自己身後把那本書拿了下來。”
“哎呀……是黎深嗎?”
黎深保持著一副不滿的表情,把書遞給了悠舜。
“謝謝你,你是來幫我忙的嗎?
“別說傻話了,我只是在休息時間來這裏玩一下而已。
“……黎深,現在的我已經是你的上司,你到底知不知道
呢……”
悠舜歎了口氣,把輪椅轉了個方向,黎深則緊緊地俯視著
他。
保持著這個狀態,黎深嗖地把扇子伸出來,輕輕地把悠舜
的下巴擡起。
“……你太寵著那個鼻涕小子了。
低沈的聲音裏包含著不悅的焦急色彩。
“被你寵的人,只有你的夫人和我就夠了。
悠舜側著腦袋,露出了微笑。
“我才不要呢,我可不會去寵一個連信都沒有給我寫來的
朋友。
黎深深沈的眼神依舊沒有改變。他一旦認真起來,就不會
對任何戲言作出反應。
“你根本沒必要把一切都背上身,爲他當擋箭牌……快從
宰相的位置下來吧,會死的。
“這個嘛……不過,我有想要的東西哦。”
“想要的東西?你嗎?是什麽?那種東西,你要多少我都會
給你。”
“不,那是只有拼上性命才能得到的東西。
說完,悠舜用手撥開了抵著自己下巴的扇子,黎深則越發
焦急起來了。
“我看著你爲了那個鼻涕小子下跪就不爽啊。要是我現在
要你從我和那個鼻涕小子中間挑一個的話,你絕對會選那個
鼻涕小子吧。”
“嗯,你真了解我啊。
“—所以我就不爽!你現在就辭了宰相的職務吧!那樣
的小子別管他就好了,你就挑我吧!
悠舜不由得感覺自己好像在搞什麽不道德的男女關系一
樣。要是凜聽到的話,真不知道她會怎麽想。
他擡頭看著像小孩子一樣大動肝火的黎深。
……內心已經決定了一件事。
“不,黎深,請你選擇我吧。
黎深驚訝地抿起了嘴唇。過了一會兒,又把臉扭向一邊。
“……你就算是當上了尚書令,我也不會有所改變。國家
什麽的我根本不管,也很討厭王族。”
“我沒說過希望你改變,所以,就交給你的意願去決定
吧。
面對毫不讓步的悠舜,黎森不禁緊緊咬著嘴唇。對—茶
家什麽的,根本就不能把這個男人怎麽樣,他畢竟是連我紅
黎森的話也聽不進去的男人啊。
看到黎森罕見地陷人了思想掙紮之中,悠舜不經意地改
變了話題。
“不過,暫時應該不會有事的,而且凜也給了我護身用的
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
“對,雖然她說只是試制品。好像只要在這根拐杖的柄部
分扭一扭……”
悠舜按照妻子所說的那樣把柄扭了一下,馬上響起了
“嘭”的一聲破裂聲—不知爲什麽飛出了一束人造塑料花
……隱藏在拐杖裏面的原來是花束。
兩人看著盛開在拐杖末端的花束,沈默了一會兒。

“……!……哎呀?”
“…………什麽‘哎呀’嘛!你該不會是想去當個不受歡迎
一的藝人吧。”
正當黎深注視著拐杖的時候,從人造塑料花的裏面飛出
來的小珠子正確無比地命中了黎深的眉心。在珠子裂開的瞬
間,竟然從裏面飛出了胡椒粉。黎森的眼睛和鼻子都受到了
胡椒的攻擊。
“好痛……哈啾!哈啾!哈啊啾!”
把忍不住眼淚汪汪地打起噴嚏來的黎深置之不理,悠舜
一臉佩服地注視著自己的拐杖。
“……原來還應用了以時間差來配合心理戰的戰術嗎?竟
然連黎深也被算計到了,不愧是我的夫人啊。”
“你、你這家夥!還、還有沒有從夫人那裏、拿了別的什麽
奇怪的東西來!
面對這個捂著額頭邊打噴嚏邊大叫的、比自己年輕的朋
友,悠舜不禁笑了起來。
“在你恢複‘冰之長官’的威嚴之前,你可以在這個房間裏
幫我的忙哦?”
悠舜的工作是尚書省的統括,同時也包括吏部的裁決。從
結果上來說,绛攸的工作量也算是減少了,也可以讓他過得
輕松點吧。不過這一點還是不說出來的好。
“不工作的人,我就會馬上請他離開這裏的哦。”
“……那、那好吧。”
黎深也明白,比起像現在這樣一副丟臉樣—雙眼通紅、
淚流不止,而且還留著鼻涕—在走廊上走來走去,在這裏工
作自然是要好上一百倍。萬一被绛攸或者鳳珠看到了的
話—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幹出些什麽來。
讓紅黎深老老實實地幹活的佳話,後來竟然震撼了朝廷,
一下子就大大提高了鄭悠舜的聲望,不過這是後話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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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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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追踪謎團東奔西走

走出垣娥樓的瞬間,蘇芳馬上就想逃離秀麗的身邊。
但是,卻被手疾眼快的秀麗抓住了衣袖。
“啊,你不是說過要幫我忙的嗎!”
“我沒說過!爲什麽要把我也扯進來!”
“因爲有的時候有官位的話會方便一點啊!求求你啦!”
“你、你啊—”
這時候,不知什麽東西突然撞上了蘇芳的後腦,蘇芳只覺
得自己眼冒金星。他馬上淚眼汪汪地回頭一看,只見剛才跟
著一起來的那個叫做靜蘭的男人手裏正握著反彈回來的“什
麽東西”。那原來是一根竹筍。他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似的,
向那個看到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的賣竹筍的大叔付了錢。看
來剛才他用來敲自己腦袋的就是那根竹筍了。
(那個男人是惡鬼嗎—!)
“狸狸。”
據說是紅秀麗的“家臣”的那個男人微笑了起來。自從秀
麗向他介紹是“向我求婚的人”的那一刻開始,蘇芳就感覺到
自己有性命危險了。
(什麽狸狸嘛……)
似乎是看見他身上的狸貓而給他取的名字。就好像在說
“像你這種人只用‘狸狸’來稱呼就夠了”一樣。
“身爲男人,你不認爲應該遵守自己說過的話嗎?”

“不,我沒想過。”
這一次,蘇芳則是腳下一滑,仰面朝天地摔在地上,後腦
狠狠地撞上了地面。然後,一片竹筍的外皮輕飄飄地落在蘇
芳的臉上。看來腳下一滑是因爲這片竹筍皮,當然那並不是
蘇芳偶然踩中的。竟然有這樣的家臣。
而且紅秀麗一直面向前方,一點也沒有注意到。
“哎呀,你怎麽拿著竹筍呢,靜蘭。
“我想拿來做今天晚飯的菜也挺好的。”
“說的也是呢,也好,現在這個季節也正合適,頂端的軟皮
也能吃呀。加點米糠來煮,然後再放點蘿蔔和梅肉,那個是靜
蘭最喜歡的吧。
“是的,狸狸也說到晚上爲止都會陪我們一起呢。對吧?”
狸狸雖然沒有作出肯定回答,但卻不由分說地被靜蘭拖
著走了。
* * * * * * * * *
—但是,蘇芳卻馬上爲自己沒有作出否定回答而感到
後悔了。
“……爲什麽是賭場啊!?”
相貌凶惡的男人們都一個個盯著跟這個地方格格不人的
蘇芳。由于金狸貓太引人注目,所以他已經把它收進了袋子
裏提在手上,但現在他卻感覺到自己好像變成了金狸貓一
樣。雖然現在還是中午時分,也沒有多少人在,但他還是覺得
很害怕。而且這個女人爲什麽可以若無其事地走進這樣的地
方啊。
“因爲胡蝶姐姐說過要我到羅幹首領這裏來嘛。
蘇芳的腦海頓時一片空白。—首領!?
正好在這時候,從裏面走出來一個把一頭白發梳得很整
齊的老人。看上去雖然有一種類似貴族的風貌,但被他的視
線一掃,蘇芳卻不由得反射性地縮起了身子。

(好可怕!)
可是秀麗和靜蘭卻一臉笑容地向他低頭行禮。
“好久不見了,羅幹大人。突然來打攪你,真的很抱歉。”
“不,來得正好啊,小姐。嘿,是不是終于要舍棄朝廷,來
我這裏打工做記賬呀?”
“啊,那個……”
“呵呵,沒關系,看來是讓你爲難了。胡蝶已經派人來說
明了情況,你跟我來吧。……那個小子是誰?是個生面孔啊。”
“……嗯,他跟我一樣是官吏。”
霎時間,從四周射來無數帶刺的可怕視線,蘇芳感覺自己
好像成了一只刺渭。基本上來說,取締破落戶的官差和黑道
的男人們都不會有友好的一天。
秀麗慌忙打圓場道:
“那、那個,我現在因爲什麽權限都沒有,所以才拜托這個
人跟我一起來的。並不是說要來查些什麽……”
“哇哇!你在說什麽嘛!這不是更讓人懷疑嗎!?”
名叫羅幹的首領瞥了蘇芳一眼。
“……唔,跟小姐在一起的話就算了吧。雖然看他的打扮
就讓人想把他渾身剝光再拿去賣掉,大家都別動手好了。”
“……啊,那麽,我在外面等你們,你們先去吧。”
蘇芳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這麽一說,秀麗就毫不懷疑地
點了點頭。
“知道了,那麽我們很快就回來。”
不知道爲什麽,這次連那個可怕的家臣也沒作聲。等秀麗
走進了裏面之後,蘇芳不由得暗自竊笑。嘿……我真是聰明
呀,就這樣逃掉好了,誰會整天呆在這樣危險的地方。
正當蘇芳得意洋洋地回過頭來的瞬間,他又馬上僵住了。
那些臉相可怕的男人們都閃耀著燦爛的眼神,就好像在
說“喂,你這小子要是敢逃的話,我們就把你吃掉”一樣。
從後面伸出一只粗壯的臂膀,搭在蘇芳的肩上。

“……嘿,小哥,在小姐出來之前,我們玩玩怎麽樣?”
蘇芳看到對方臉上的陰森笑容,不由得毛骨驚然。
* * * * * * * * *
—過了一會兒,辦完事之後從裏面走出來的秀麗和靜
蘭所看到的,是在賭博中徹徹底底被剝光了全身,連男人最
後的一道防線—兜擋布都幾乎要被那些手下們扯下來的蘇
芳。就連靜蘭也覺得把蘇芳一個人留在這裏的確有點殘酷。
“……我可吃了很大的苦頭啊,可惡……”
一切的元凶,都只能認爲是去向某個女人求婚這件事。
蘇芳一邊把交還回來的東西一件一件穿上身,一邊抱怨
道。看到他把狸貓軍團也重新穿戴在身上,秀麗說道:
“……喂,把那些東西全部包好收起來不是更好嗎?
“不行不行。人家說要不是隨時貼身穿戴的話就會遭遇惡
運的。
秀麗和靜蘭不由得心想,那已經不是護符,而是詛咒之物
了吧。
(……這、這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至今爲止遇到的年長者大多都是正常人的秀麗不由得擔
心起來。劉輝雖然很容易被騙,但不管怎樣,最後還是沒有遭
到什麽實質性損害。
正當蘇芳整理著衣物穿著的時候,秀麗的腦海中突然閃
過了“僞幣”的事。如果說畫商跟這件事有關的話,那麽就應
該跟這赝品一起流通才對——秀麗猶豫著該不該把這件事說
出來。
先不說赝品畫,僞幣對國家來說可是一件大事。制作僞幣
的話不管理由爲何都必須一律處以死刑,更重要的是會讓市
場陷人混亂。這根本不是秀麗一個人能解決的事,但也不可
能到處大肆張揚。而且秀麗現在是什麽權限都沒有的無官之
身,雖然剛才也先跟胡蝶說了不要傳出去—
秀麗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僞幣”的事,只是這麽說了一句:

“對了,羅幹大人,如果對五金方面有什麽意見申訴的話,
請告訴我吧。”
這時候,羅幹以一種包含深意的表情注視著秀麗。……秀
麗不由得大吃一驚,同時也感覺到就算自己什麽都不說,對
方也已經洞悉了一切。不過現在後悔已經遲了,在人生經驗
方面實在有著太大的差距。
“知道了。”
可是羅幹卻什麽都沒問,就爽快地點了點頭。
X X X X X
另一方面,劉輝等人爲了掌握碧幽谷的情報,在離開垣娥
樓之後就決定去找那個名叫歌梨的女人。—但是,卻對她
的奇怪行動百思不得其解。
“看來那個叫做歌梨的女性,不知爲什麽正逐家書畫店跑
呢。
揪瑛一邊在路上走一邊看著手下的人交來的文書,用手
摸著下巴說道。
“據說在店裏找到了赝品之後就指出那是‘赝品!’,然後
又跑到別的店去了。”
“你的手下也沒法把她攔下來嗎?
“……嗯—似乎是多次嘗試過跟她打招呼……不知爲什
麽,這裏沒有詳細說明,不過似乎都失敗了……”
總感覺那個部分是包含著某種血淚的成分在內,這該不
是錯覺吧?
就在這時候,一個女人從前方踢起大量的煙塵,以迅猛的
速度向這邊沖來。
“快給我讓路,賤種們!別擋我的路!
聽到這一喝聲,三人不禁轉過身來。可是在那一瞬間,那
女人就已經跟她們擦身而過,沖到後面去了。
面對那可怕的沖刺,周圍的所有人都發出了尖叫聲慌忙
跳開讓路。紮成一束的長發一直在背後飄起,絲毫沒有要垂
下來的迹象。

“……怎、怎麽回事,剛才那像野豬一樣的女人到底……”
“這麽說就太失禮了,绛攸。那可是相當程度的美女,富
有好勝心的眼睛,還有稍微挑起的眉毛,像楊柳般纖細的腰,
還有圓潤的嘴唇,年紀大約二十多歲吧。”
“爲什麽單單是一瞬間你就能看到那麽多啊!?
“……賤種……孤可是第一次被人這麽稱呼……”
三人茫然地目送著她的背影。這時候,有個臉相不太友善
的男人看到那猛沖過來的女人後馬上面露奸笑,半開玩笑地
想要擋她的路。正當劉輝等人心想還是該去幫幫她的時
候——
那個女人根本沒有停步,直接沖過去對准攔路男人的跨
下就是一記飛踢。
就好像看紙片木偶戲似的.那男人發出痛苦的哀號,慢慢
向後倒下,女人輕輕松松地落地,然後像是給他最後一擊似
的,不由分說地用腳後跟踩在那男人的臉上。
“真是的,男人這種東西根本就是害蟲的別名!你快去死
了重新投胎吧!”
扔下這麽一句話之後,那女人又以全速飛奔起來,消失在
附近的小路裏。
“……孤也是……害蟲嗎……”
“……那個……啊,上面還寫著秀麗小姐的情報呢
揪瑛重新振作精神,把目光落在書函上。剛才的事就徹底
忘掉算了。
“哦,好厲害呢。秀麗小姐連羅幹首領的店子也可以進嗎
“……就算是我也只能在門前說幾句話而已啊。”
“羅幹首領?
“嗯,是比胡蝶更高一級的大首領哦。聽說她把保管在那

裏的赝品都帶走了呢。據說還留下了一句‘如果對五金方面
有什麽意見申訴的話,請告訴我吧’的話。”
劉輝和绛攸都瞪大了眼睛。過了一會兒,绛攸捂住額頭說
道:
“……秀麗正在幹禦史台的事,這回可真的是麻煩了啊。”
“……不,秀麗沒有想過禦史台正在采取行動,所以……”
聽了這句話後醒悟過來的绛攸不由得沈吟道:
“對了,的確如此。……平時的話這是正確的行動,但是
要讓負責監查的禦史台采取行動,就必須有某個前提條
件,而秀麗還不知道這一點。
“依秀麗的性格,應該會在抄家捉拿犯人之前先向我提出
呈報書的……”
……所謂的抄家,似乎是指家宅搜查。揪瑛不禁按住了自
己的太陽穴。
“……陛下,怎麽回事,到底是在哪裏學到那種話的?”
“嘿嘿……在霄太師給我的書裏面學的,孤其實天天都在
學習庶民的常識哦,很了不起吧?是你值得自豪的陛下吧?
快,你不必客氣,盡管稱贊好了。”
看到劉輝挺起胸膛的神氣樣,绛攸馬上伸出手捏扯著他
的臉。
“比起那樣的詞語,我更希望陛下先學會謙虛這個詞
呢。”
“……那個……你知道‘尊敬’這個詞怎麽寫嗎?”
“嗯,當然了。我正心焦如焚地等待著能使用這個詞的那
一天呢。”
劉輝一邊搓揉著被捏扯過的臉,一邊回想起揪瑛的報告。
就連揪瑛也只能夠在門前站著說幾句話,可是秀麗卻被
允許把赝品帶出去。
秀麗跟其他公子少爺的官吏最大的不同,就是生長的環

境。因爲到處打工而認識了很多人,在道寺裏一邊教孩子們
學習一邊拼命工作,跟相處的人培養起信賴關系。
“……孤聽聞現在的禦史台不僅不擇手段,自尊心還持別
高……”
绛攸理解了劉輝想說的話,不由得歎了口氣。
“……嗯。秀麗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掌握了相當程度的線索
……要是禦史台知道了的話,的確是會有麻煩呢……”
“或許因爲秀麗的行動,這件事很快就會水落石出。我們
也不能那麽悠哉遊哉了……今天我們認真去找幽谷吧。必須
盡快找到那叫歌梨的女人,掌握幽谷先生的所在……”
揪瑛不禁露出了開心的表情。
“聽說那個叫歌梨的女性是個大美女哦,真讓人期待
呢。
绛攸一臉諷刺地回頭瞥了一眼依然倒在地上的那個男
人。
“嘿,要是跟剛才那個女人差不多的話你怎麽辦?
“怎麽會呢……有著歌梨這個優雅名字的女性怎麽會那
樣嘛。……雖然,剛才那個也的確是個大美女……應該不會
吧。
雖然這是绛攸先提出來的,但他自己也不希望自己的搜
索對象是那樣的女人,所以就像自己說給自己聽似的點頭
道:
“……不會吧。”
“……應、應該不會的。”
三人互相點頭,向著跟剛才那個女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說起來,陛下您沒有說要去邵可邸,真少見哦?
“嗯?啊,不必了。……因爲有事等著孤。
“有事等著?
“嗯,在那之後,大家一起去吧。一定可以吃上美味的茶
州蔬菜料理的。

“怎麽了,還這麽具體呀。爲什麽要限定蔬菜料理嘛……”
故意忘記了胡蝶說的那句“對男人有點嚴厲”的三人,一
邊努力地盡量說一些不相幹的話,一邊向著書畫店走去。
X X X X X
在那時候,
城裏的碧珀明則爲了盡快把工作做完而拼命東奔西走。
(糟糕了糟糕了糟糕了!既然幽谷來了,那兩個人也應該
會來—)
幽谷雖然總是行蹤飄忽不定,但一定是三人一起共同行
動的……要是沒有特殊情況的話。可是,珀明也很清楚,沒有
特殊情況的可能性很低。
要是三人一起來到這貴陽城裏的話,就絕對會給珀明送
來“即將來訪”的聯絡。既然現在沒有聯絡,那麽他們三人就
一定是因爲什麽事情而分散了。
(要是平日還好,現在他們中的某一個可能會來訪我家的
啊—)
他們恐怕做夢也沒想到在公休日裏自己也要工作吧。
正當他抱著腦袋苦惱著的時候,突然飛過來一個茶碗,撞
在拍明的腦門上。
“喂喂,珀明!別心不在焉地幹活!那不是害我們回去得更
晚嗎!快點,泡茶之後你就把這東西還回府庫去!我啊!我今
天本來是要到女友家拜見她父母的啊!混蛋尚書,快給我工
作啊—!上次莫名其妙地一下子就幹完了工作,害得我以爲
這次也一樣,就馬上跟人家約好了啊—!”
那個前輩官吏一邊怒吼一邊哭喪著臉伏在桌上。這種事
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了,所以珀明事到如今也不會覺得驚
奇。
休息天出勤,自然是會從人身上奪去許多東西的。比如理
性……又或者是女友的愛。
沒有女朋友的珀明一直以來也沒覺得休息天出勤有什麽

問題,但今天卻不一樣。
爲了盡快完成工作去找幽谷,他以迅捷無比的速度泡了
沒什麽味道的茶,抱著一大堆資料向府庫沖去。在焦躁感的
推動下,他感覺到自己幹活的速度已經提高了三倍之多。
(要快點回家收集情報才行!)
珀明以絕對不辜負“惡鬼巢窟”吏部之名的、像鬼一樣的
神情向府庫奔去。
在來回奔走的途中,他不止一次地碰到了一邊大叫“娶
妻—”“陛下—!”一邊全力疾奔的毛絨絨的羽令尹。
在第五次相遇的時候,他們感覺到彼此之間有一種親近
感,不由得交換了一下視線。
仿佛以心傳心似的,在那一瞬間,兩人同時握緊了拳頭。
那是跟年齡毫無關系的、男人之間心意相通的瞬間。
要努力!拍明心裏重新燃起了鬥志,又飛奔了起來。
……因爲考慮了太多自己和幽谷的事,連現在國王和绛攸
一起到了城下去這件事,拍明也忘記了告訴“羽大人”。
X X X X X
—這時侯,在珀明府邸的門前,正如他自己所擔心的那
樣,有一個來拜訪他的男人。
他就是在垣娥樓前被揪瑛說了謊話(雖然不是故意)打發
走了的那個男人。
“……咦?拍明他公休日也要工作嗎?
聽到門衛說珀明不在家之後,反而露出了松了口氣似的
神情。
“那麽我就不打擾他了。我來訪過的事,就請你不要告訴
他吧。
如果歌梨和那孩子來訪過珀明府邸的話,拍明是一定會
讓門衛向他轉達留言的。看到門衛一臉狐疑的樣子,他就猜
到還沒有人來過。
(啊—……可是究竟到哪裏去了呢……雖然我總是這樣

呆愣愣的是我不好……但真的沒想到找到現在還沒找到
……)
男人開始有點焦急了。平時的話,就算大家四散分開,也
總是會在容易互相找到的地方。即使互相分離也不會這麽久
都找不到對方的啊—
(不過,歌梨她一定會跟那孩子在一起的—)
男人想到這裏就松了一口氣,考慮著接下來要到哪兒去
找。然後,他偶然看到附近貼著一張“尋貓啓示”,不禁拍了一
下手心。
“唔,只要畫一張肖像畫來找就行了吧。……不過以前也
說過不要隨便畫的啊……”
他一邊苦惱著該怎麽辦,一邊決定了今天和明天的住宿
處。
“……總之今天找不到的話,就先去玉君那裏過夜吧……
不過珀明如果在工作的話,工部侍郎會不會也在工作呢……”
X X X X X
“……嗯,這個既然是赝品的話,就一定會有人在畫吧”
秀麗一邊走一邊滿臉愁容地看著手裏的卷軸。那是從羅
幹首領那裏拿來的十幾個卷軸的其中之一。
“這些都是能卷起來帶走的小東西—感覺上就是專門
挑那些能短時間畫出來賣出去的東西來做呢……”
走在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整理思緒的秀麗身邊的蘇芳,偷
偷瞧了一眼走在後面的超級美男子“家臣”。雖然他一直在想
著只要有機會就逃走,但每次想逃的時候都被那可怕的家臣
馬上抓住,或是被竹筍砸中而失敗連連。
“……我說啊,在畫商那方面,那個可怕的首領調查過也
找不出頭緒吧?我看你也不會有什麽進展的啦。”
“嗯,的確是這樣呢。所以我就打算從另一個方向去調
查。現在我能做的事,就只有盡量去調查,然後盡快提出呈報
書了。”
蘇芳側眼看著秀麗。
“……我說你啊……”
“什麽?
蘇芳注視著秀麗,歎了口氣。
“……沒什麽了。
順便一提,赝品的大部分都由靜蘭背著。起初他本來是把
那些東西都堆給蘇芳來背的,可是秀麗卻背著竹筍,看起來
好像秀麗和蘇芳很要好似的,于是才從蘇芳身上搶過包袱,
背在自己身上。可是背後沒有了包袱的蘇芳卻把手裏提著的
金光燦燦的狸貓背了起來,現在看起來就是三人很要好的在
街上走一樣。要是揪瑛他們看到這一幕的話,恐怕會說出
“……從鄉下出來的三兄妹?”之類的話。”
“……那麽,現在要到哪裏去?”
“嗯,去一家名叫‘嘉永書畫’的店子。
“……爲什麽?”
秀麗把羅幹首領交給自己的書函遞給蘇芳看。
“根據羅幹首領給我的情報,上當受騙的買家大部分都是
被那個‘神秘畫商’的油腔滑調所騙,直接從他手上買來的。
但是其他的人都是從書畫店裏挑選,然後自己主動買下來
……嘉永書畫就是那些店的其中一家。你看,書函上也這麽寫
著吧?
“什麽,難道你想說那書畫店的店主就是‘神秘畫商’
麽?
靜蘭無奈地按著自己的太陽穴。
“狸狸……你不覺得自己的想法太膚淺了嗎?”
“……反正我就是腦子不靈光。”
“你不是腦子不靈,而是根本沒去用啊。”
秀麗考慮著該怎麽樣說明,稍微擡起了頭。
“……嗯……狸狸,在這個時候,那個‘神秘畫商’是無關

緊要的。”
“怎麽會無關啊。”
“你剛才也不是說過,連首領都毫無頭緒,光憑我一個人
是不可能找到的嗎?”
“……。……嗯,的確是那樣。”
“不過,要是把範圍縮小到僅限于赝品的話,我就發現有
一個奇怪的地方。”
秀麗從靜蘭背著的包袱裏拿出了一個卷軸。
“這幅赝品……我總是覺得有點問題……”
“什麽?”
“爲了讓人相信赝品是真迹而賣出去,就必須有一個絕對
的前提條件吧?”
蘇芳“嗯—”地沈吟了一下。
秀麗用手指著蘇芳身上的狸貓軍團說道:
“也許只要看看銀的狸貓軍團就會知道了。”
“這個嗎?”
蘇芳觀察了一下自己的打扮。金狸貓擺設一個,多個的銀
狸貓裝飾在自己的耳環、手镯、戒指之上,還有白金狸貓吊墜
一個……有多個銀狸貓飾物……多個?
“啊,這樣嗎。要是真迹的所在早就衆所周知的話,那麽
賣赝品的會馬上被發現是假的吧。也就是說必須是真迹不知
所蹤的東西才行。……嗯,可是,怎麽有點怪啊?那樣的話,不
是很奇怪嗎?爲什麽要故意在貴陽賣?”
靜蘭不禁鼓掌道:
“你說的沒錯。在首都貴陽買畫的有錢人和貴族,眼睛都
相當精明。而且知識也豐富,情報網非常寬廣。所以關于哪個
貴族家裏有某幅畫的真迹,誰的府邸裏挂著某人畫的作品之
類的事,只要稍微一問就能問出一大堆來。喜歡炫耀的人比
比皆是,而且買到赝品的話可是一輩子的恥辱。也就是說,貴
陽和碧都一樣,可以說是赝品極難流通的場所啦。”

“就是啊,那麽,爲什麽呢?”
秀麗輕輕揮了揮卷軸。
“故意在很容易被發現的貴陽出售,大概是因爲畫畫的人
就在貴陽,再加上沒有能力搬運到其它城市去吧。也就是說
並不是一個很大的組織。……不過,既然那種仿真程度連胡蝶
姐姐也難以鑒別,那麽或許只是因爲有著絕對的自信吧。
可是蘇方依然想不通。
“……嗯,就是這個問題啊……就算怎麽有自信也好,爲
什麽那‘神秘畫商’會有那麽大的自信去堂而皇之地把大量
的赝品拿去賣呢?”
秀麗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狸狸!你的腦子根本一點都不差嘛!爲什麽一直都不
用?”
“……怎麽……我覺得你好像不是在稱贊我……”
“當然是在稱贊你啦,我就是對這一點感到在意。在各個
貴族和王族手裏持有大量的真迹,並且互相炫耀比拼的這座
貴陽城裏,爲什麽一個畫商能在絲毫不被察覺的情況下賣出
這麽大量的赝品呢。當然,制作技術高明也是其中原因之
一”
無論做得怎麽好,只要另外的人手上持有“真迹”的話,那
麽自然就會遭到懷疑。
爲了讓買家確信赝品是真迹而將它買下,就必須滿足“沒
有人知道其真迹所在”的條件。
“在兩個月這麽短的時間裏能夠賣得這麽順利,就說明那
個‘神秘畫商’有著‘絕對沒有人知道這幅赝品的真迹所在’
的確信。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可能性了,要不是這樣的話,買
家也是不會買的。
“所以說啊,爲什麽會在貴陽他會有那樣的確信?要是別
的鄉下地方還情有可原。一般來說都會考慮到或許落在某個
有權勢的高官手裏啊。可是既然直到現在還沒有被發現是赝品

,也就是說這些卷軸全都是真迹所在不明的作品了吧?這
樣子集中一地大量出售‘所在不明’的赝品,不是很奇怪嗎?”
“這個呢,只要反過來考慮,就恰好吻合了……”
“反過來?是這樣子嗎?”
“……你把卷軸倒過來看有什麽用?你仔細想一想大老爺
說過的話吧,狸狸。”
可是看著畫卷的蘇芳卻感覺到某種不和諧感。
“……咦,這個……”
“怎麽了?”
“不……。……對了,你說反過來?反過來……大老爺……
啊,對了……,,
蘇芳把攤開來的卷軸又卷了起來。
“只要那‘神秘畫商’手裏拿著‘真迹’就行了吧……那當
然了,如果賣赝品的人手裏就拿著‘真迹’的話,那肯定就能
對這些作品的‘所在不明’滿懷自信了……因爲真品就在自己
手裏嘛。”
秀麗和靜蘭不由得面面相觑……爲什麽狸狸會突然變得
敏銳起來了呢。
“的確是那樣,只要這樣想的話就恰好吻合了。”
—把“真迹”賣給了畫商的垣娥樓的大老爺。
“爲什麽一介畫商能收集到那麽大量的‘真迹’呢……只
要那個畫商是堂堂正正地從貴族和富貴人家那裏收購來的
話,這個問題就一點也不奇怪了。把買來的‘真迹’交給手下
的畫師,讓他們畫出一模一樣的赝品。然後,把它當作‘真迹’
來賣。如果有‘神秘畫商’從某人手裏買下了什麽畫的傳聞的
話,就有更大的可信度了。把‘赝品’賣掉來賺錢,然後把‘真
迹’收人囊中。……而且……”
“……而且?”
“……他們付的錢幣之中,還混人了僞幣吧?”
“……啊……的確如此呢……”
蘇芳不經意地歎了口氣。
“……在收購‘真迹’的時候使用僞幣的話,就可以兩方面
都大賺一筆吧。那麽說來,你其實並不是去找那個‘神秘畫
商’,而是爲了打聽最近經常收購‘真迹’的那個畫商的傳聞,
而特地到這家嘉永書畫去嗎?既然在這家店裏有‘赝品’出
售,就很可能是像桓娥樓的大老爺那樣直接從那個畫商那裏
買來的吧。’,
靜蘭不禁瞪大了眼睛。
“……你怎麽了啊,狸狸。爲什麽突然腦子轉得這麽快?”
“……沒有啦。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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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16:52:57 |只看該作者
正好在這時候,他們來到了嘉永書畫。
X X X X X
“……怎麽回事啊,那叫歌梨的女人……”
一整天都追著那名叫歌梨的女人走個不停的绛攸喪氣地
垂下了肩膀。對本來是文官的绛攸來說,在體力上已經支持
不住了。
不管怎麽想,都只能認爲那個叫歌梨的女人一整天都在
東奔西走沒有停過。
在宋太傅的鍛煉實際上擁有超強體力的劉輝則依然若無
其事。但是—
“本來我還想盡量在今天之內確認到幽谷的所在地……”
劉輝看著西斜的夕陽,露出了苦澀的神情。……要是再不
回城裏去的話,就會有麻煩。早知道就該預先跟悠舜或者珠
翠說自己可能到深夜才能回去。
就在這時候,揪瑛一臉苦惱地從書畫店走了出來。
“揪瑛,知道了什麽情報嗎?”
“……沒有。比起那個,我還有更在意的事,請看看這幅
畫。
然後,他把在書畫店裏買下的畫卷攤了開來。
“秀麗小姐她們似乎也來過這家店,但因爲被店主打發走

了,所以這幅赝品畫沒有回收。不過問題是這幅畫的筆迹。
劉輝和绛攸開始審視起那幅畫來。的確,是一幅做得很細
致的赝品。即使是劉輝他們,要是不仔細觀察的話,也根本察
覺不到。
但是,一眼看去的瞬間……腦海裏總會産生莫名其妙的
不和諧感。就像是畫中有畫似的,在這幅畫裏面,還隱藏著某
種東西—
在察覺到那個“不和諧感”是什麽之後,劉輝不由得叫了
出來。
“……等一下……這個、跟幽谷的畫……有點相似……”
“您也是那麽想嗎?我也是。這的確是做得很好的赝品,要
不是看過大量幽谷的作品的話,恐怕是不會發現的吧……我
想靜蘭也大概沒有注意到。因爲幽谷的畫是在十年前開始流
行的……,,
“唔……但是,雖然‘覺得’很相像,但也不能一口咬定就
是幽谷……,,
幽谷所畫的畫,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有著難以置信的異
樣迫力。
比如在風中一棵柳樹下漫步的鬼女。一個美麗的仙女以
愛憐的神情往凶神惡煞的鬼嘴裏面塞桃肉的畫卷。畫面幾乎
占據了整個畫卷,絲毫不考慮以朱紅色和青色作點綴,以及
畫面余白之類的問題。跟調和完全無緣,光是看就會讓人昏
頭轉向,很難受—可是那種迫力卻帶有一種無法抵擋的吸
引力—當人們以爲他的畫就是這種風格的時候,他卻輕而
易舉地畫出了單純以墨的濃淡來描繪出月夜的山水,在亭子
裏觀看瀑布的隱士,靈活地運用余白來表現美感,讓人歎爲
觀止—靜谧而安詳、遙遠而高聳的、位于世界盡頭的深山,
讓人仿佛置身其中一樣,有著強大吸引力的纖細畫卷。
兩種截然相反的魅力—同時都像是直接把靈魂刻畫出

來一樣的、旁人絕對無法模仿的淒豔感,擁有瘋狂的迫力—
那就是名爲碧幽谷的畫師了。
正因爲這樣,碧幽谷一直被稱爲絕對無法模仿的千年一
遇的畫師—
這幅赝品畫,讓人感覺到一絲幽谷特有的“異樣迫力”。
筆致也有某種相似的感覺。可是,也只不過是很微細的一點
點,很難憑這個斷定就是他本人。
揪瑛也感覺到了這種異樣感,向劉輝說道:
“的確,我也沒辦法確定這個出自幽谷先生的手……不過
碧幽谷的作品,到現在爲止都沒人能進行完全的臨摹,市面
上連一幅臨摹作品也沒有啊。不要說是畫赝品了,就連印著
他的原畫來臨摹也做不到。要是那個畫師的技術能夠在畫裏
給人一種“感覺像幽谷”的印象,那根本就不需要靠赝品來賺
錢,堂堂正正地把自己的作品拿出來不就行了。”
“……嗯,的確是這樣……”
“……我也感覺到有點不對勁。不過,我想這幅赝品畫的
制作者一定是幽谷先生,或者是跟幽谷先生有淵源的人。也
許是跟碧家有關的人也說不定。”
到現在爲止一直保持沈默的绛攸擡起了頭。
“這麽說的話,制作這幅赝品的畫師,是‘在什麽人強迫之
下而畫出來’的可能性很高呢。”
绛攸回想起珀明的堅決態度。他斬釘截鐵地說愛好自由
和藝術、誓死守護碧家尊嚴,一族人都同心一致保護碧幽谷。
爲了培養優秀的畫師或者提高技藝而進行描摹的話應該可
以,不過“赝品”的話,從守護尊嚴的角度來說是絕對不被允
許的。
揪瑛也一臉嚴峻地點了點頭。
“的確是這樣……不管畫的人是幽谷先生,還是跟碧家有
關系的人,擁有如此高技藝的畫師,是不可能特意染指于制
作赝品這種勾當的。”

注視著畫卷的劉輝回想起那個名叫歌梨的女性在今天一
整天的行動。
以可怕的勢頭逐家逐戶調查赝品的她,一定是知道些什
麽。
如果她跟幽谷有所牽連的話,以及他也許發生了什麽事
的話—
就必須盡快找出來,確保其平安無事。
無論如何自己都需要幽谷。但是,卻因爲某種理由而不能
大張旗鼓地去尋找他。
“……陛下,雖然我明白您的心情,但今天在人夜之前必
須回去……”
“……我明白,而且我也跟悠舜大人說好了……我們明天
下午再來找吧。可以嗎,绛攸?”
绛攸的腦海裏閃過了吏部的手下們。……雖然說明天也
是個公休日—
(抱歉了,明天你們也代替我在休息天工作吧。)
绛攸輕描淡寫地在心裏(擅自)決定了這麽過分的事。實
際上,這件事由于某個特別的理由,而成了他最優先的事項。
如果需要國王親自出馬低頭懇求的話,就必須那樣做。
“當然了,因爲最重要的是先解決這件事啊。”
X X X X X
—憑借靜蘭的笑臉和話術(~狸狸的感想卻是恐嚇)和
蘇芳“畢竟算是官吏”的身份,從“嘉永書畫”的店主口裏問出
了最近買下“真迹”的幾個畫商之後,秀麗又開始逐家逐戶地
到書畫店打聽情況。
在這個過程中,秀麗她們又不得不對歌梨這個神秘女性
感到迷惑不解了。背後包袱裏的卷軸(赝品)數量又增加了幾
個。
“歌梨小姐……她到底是什麽人呢。會不會知道些什麽?”
“不過托她的福,我們回收赝品也輕松多了。在這一帶她
似乎很有名呢……也的確有著相當厲害的鑒別眼光。”
在垣娥樓只見過一瞬間的那個名叫歌梨的女性,竟然像
怒濤一樣在今天的一整天裏向各處的書畫店發起了突擊。不
懂鑒定的秀麗本來以爲自己很難回收赝品,所以她才考慮從
“購買了真迹的畫商”這條線索去展開調查。可是由于連胡蝶
也甘拜下風的她到處“鑒定”的關系,回收竟然出乎意料的順
利。幸好,跟姐娥樓的大老爺相熟的店子很多,基本上都沒有
遇到被趕走的情況—
但是,秀麗卻有一件事很在意。
“……在回收的時侯我就覺得,歌梨小姐所指出的‘赝品’,
基本上都已經有買家了啊?……該不會是巧合吧……”
買家的名字雖然各不相同,但在搜羅有許多其他“真迹”
的這麽多家書畫店裏,就像故意做出來似的全部都有買家,
這不是太離奇了嗎?
“難道有人……明知道是赝品……也要買下來?”
靜蘭向背後瞥了一眼。
……從離開羅千首領的店子時開始,一直都有人在跟蹤
著自己。
從其動作就可以看出,那並不是在此之前的那些隨便看
看秀麗動向的門外漢。
雖然及不上武官的身手,但卻是一個巧妙地躲藏于陰影
中的內行人。
難道是追蹤著秀麗?還是說—?
靜蘭向蘇芳看了一眼,心想應該不會吧。不可能有人特意
去跟蹤這狸狸。
蘇芳似乎沒有注意到靜蘭的視線,歎了一口氣。
“……那麽?接下來又要陪你到哪兒去啊?”
“啊,你已經不說要回去了嗎,狸狸?”
“……就算說你也不會讓我走吧……”
“嗯,接下來要去的是批發店街,還有中途要到五金商店,

然後—”
聽到批發店街和五金商店這些詞語,蘇芳不由得愣住了。
……這跟赝品畫有什麽關系。
秀麗稍微歇了口氣。
“……最後,還要到三太的叔叔那裏去呢……”
X X X X X
(真的到五金商店和批發店去了啊……)
一找到就馬上跑過去,跟相熟的店主閑話家常,現在也還
在跟面向馬路的五金商店的大叔閑聊著。
“……爲什麽那家夥那麽在意五金商店和批發店呢?
“狸狸,你不明白嗎?
“完全不明白。
“那麽你就仔細想想看吧。要是不用腦袋的話就會變傻瓜
的哦。
蘇芳側眼看著一臉輕松的美男子“家臣”,心裏一直想著
一個間題。
“……我說啊,你到底多少歲了?
“我只能說年齡不詳,隨便你自己想象吧。
“你絕對超過三十歲了吧。大多數說什麽年齡不詳的家夥,
都基本上是比外表要大上五歲的,跟女人一樣。
靜蘭的額頭上馬上青筋暴現。……說我超過三十歲?這可
是他第一次被人家說出超過現實年齡的歲數。
“……狸狸,你真的挺有膽量啊。我看你是經常被女性甩
的那一類吧?”
“……什、什麽啊。你有什麽根據……”
“就是因爲你老是說些多余的話!我衷心給你一個忠告,
你就試試把剛才的那種話跟女性說一下吧,我保證你可以在
一瞬間內升天。
聽了這句話,就連經常大意失言的蘇芳也只能閉嘴了。
回頭看了看五金店,只見秀麗沒有跟店主談話,而是跟一

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談著些什麽。……或者不應該說談話,是
那個少女一邊哭一邊向秀麗說著些什麽。秀麗像安慰她似的
摸著她的頭回答她之後,少女終于擡起了頭,擦幹眼淚後,就
深深地低頭行了個禮,然後消失在小路裏。……剛才還以爲她
是五金店老板的女兒,現在看來卻並非如此。
沒錯,這也是謎團之一。跟秀麗一起走的過程中,每當去
一個地方,她都會被那裏的大人小孩老爺爺老奶奶叫住,然
後大談一番。
由于秀麗一次又一次地停下來聽他們說話,調查的進展
很緩慢。
從五金店回來的秀麗不知爲什麽一臉愁容。
“小姐,五金店怎麽了嗎?”
“……果然這裏的鍋子也變貴了一點……到現在爲止我都
沒發現,實在太大意了。真是的……不過這裏聽說是一個月前
開始的事……大概現在還沒有流通多少呢……”
蘇芳完全理解不了她的話中含義。這兩人到底在說些什
麽啊?
“還有呢……另一件讓我在意的事情……”
順著秀麗苦惱的視線看去……那地方竟然是鹽店。
蘇芳終于忍不住問道:
“……我說啊,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麽?鹽和五金店跟畫卷
有什麽關系啊?”
聽他一問,秀麗眨巴著眼睛說道:
“咦?這沒有什麽關系啊。”
“……什麽!?”
就在這時候,從後面傳來一個包含笑意的女性聲音:
“……哎呀,我聽說有個女孩,果然是秀麗小姐嗎?”
“凜夫人!”
柴凜迅速把視線依次掃過排列在路旁的五金店和鹽店,
以及靜蘭背後包袱裏的卷軸。然後,她輕輕地苦笑了一下。真

是的……
柴凜沒有特意去問沒有意義的問題。
“要是有什麽我能幫忙的事,就盡管跟我說吧。
秀麗的臉一下子閃出了光芒。
X X X X X
“悠舜。
由于黎森出乎意料地認真幫忙做事,那些把工作和書函
等送來的官吏們都一邊紛紛說著“我的腦袋似乎有點問題”、
“眼睛疲勞終于到達極限了!”、“我看到了不可能的幻覺,要
去睡一睡才行”之類的話,一邊踏著虛浮的腳步回去了。尤其
是吏部的官吏們,就好像看到了什麽不應該看到的東西似
的,很多人都在打開門的瞬間又馬上把門關起來,結果門一
下子撞在額頭上暈了過去。
(……黎森要是認真工作的話,似乎也會出現許多問題呢
……)
不過,有一個以猛烈氣勢發起突擊的年輕吏部官員卻沒
有暈倒,若無其事地把書函送來了,真可謂年輕有爲,前途無
可限量。
由于悠舜一直在想著這些事,對黎森的回答就慢了一拍。
“哦,什麽事呢?
“……爲什麽你不把那件事跟鳳珠說?那是他的管轄範圍
吧?
“哎呀,你竟然也會關心國政,真令人高興呢。
“我關心的並不是國政,而是你。
“……黎森,那種話你不應對我說,應該對百合姬說才對
吧。
“你、你別管。總之你先回答我。
“好啦好啦。……嗯,因爲還有另外讓我在意的事。
、悠舜浏覽了一下從戶部送來的書函,那上面寫著某個數

“我總感覺做得太完美了,反而讓人猜測生疑呢……”
悠舜用羽毛扇子按住嘴巴,輕輕地歎了口氣。
“……在茶州我面對的人們,在某種意義上是完全不能預
測的亂碰亂撞……不,應該是以新穎的思考方式,偶爾也會讓
我愣上半天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
“該怎麽說好呢……這種感覺真的好久沒有過了……這樣
子仿佛下棋的棋盤一樣恰到好處的完美計劃,反而讓我感動
不已……真讓我有回到了王都的實感啊。”
面對擡起頭來的黎深,悠舜輕輕地苦笑了一下。在那平穩
的表情上,已經沒有了以前那種緊繃著的怒氣和焦躁感了。
四處張開的黑色線網,嚴密緊湊的權謀術數世界。
只要稍微弄錯一點兒方向,就會整個人倒過來跌進地獄
的深淵—宛如走鋼絲一樣的頭腦戰。
以前雖然也對這些事感到氣憤,但現在反而覺得可以將
其一笑置之。也虧他們能努力想出這麽多東西來。甚至還想
慰勞他們一句“辛苦你了”。
世界上還有那麽多可以快樂地度過人生的方法,爲什麽
要搞得這麽複雜呢。
(……唔……看來我也的確深受燕青的影響呢……)
即使對方考慮了怎樣細致周詳的謀略,燕青也經常能夠
什麽都不管,一手就抓住了“正確答案”,也許他當時就是這
麽一種感覺吧。
“鳳珠我是一定會告訴他的。來,再努力一會兒吧,你也
可以給我泡杯茶哦?”
“你叫我給你泡茶?”
“要是能給秀麗小姐泡上一杯美味的茶,我想應該會很不
錯呢。”
黎深二話沒說就一把抓起了茶葉罐。
看到他意料之中的反應,悠舜不由得笑了起來。這種跟任

性的小鬼頭打交道的感覺,也很久沒有感受過了。……在這個
朝廷,已經不會有氣悶的時侯了。
悠舜回憶起自己的過去,在腦海裏描繪出年輕國王的樣
子。
爲了無論如何也必須堅持國王立場的他,也爲了自己。
“我們再努力一會兒吧……”
X X X X X
—向柴凜拜托了“某件事”,跟她分別後,靜蘭還沒等秀
麗開口就搶先說道:“最後是王商家,對吧,小姐?”
聽了靜蘭的話,秀麗點了點頭。
這時候,夕陽也已經差不多完全下山了。
“小姐,你就跟狸狸在這裏等著吧,王商家那裏就由我去
好了。”
沒想到靜蘭他們在垣娥樓聽到了自己和三太對話的
秀麗稍微猶豫了一會兒,但最後還是接受了他的好意,決定
在附近的茶店等他。……秀麗現在還沒有找到可以回應三太
的話語。
“……那個,雖然我不太明白,不過這裏是最後要去的地
方了吧?”
蘇芳一邊跟秀麗背靠背地吃著團子,一邊這麽問道。順帶
說一下,在靜蘭的威脅下,蘇芳被迫爲這些團子和茶水費付
賬。爲什麽我要做到這地步啊。
“對人親切就會遇到好事哦?第二個錢包……不,狸狸。”
(……所謂的不是人就是指那樣的家夥吧”……)
甚至可以說,羅千首領的手下還比他更有人性。話說回
來,被當成“第一個錢包”的那個家夥的命運到底怎麽樣了呢
……越想就越可怕。
“嗯,今天已經這麽晚了,這裏就是最後一個地方。”

“就是說還有明天了……?”:
“因爲我還有在意的事嘛。明天要到最後一個人那裏確認
一下,然後拿到拜托凜夫人的情報之後,就算是完了。”
蘇芳用眼角瞥了秀麗一眼,然後歎了口氣。
“……我說你啊,已經夠了吧。而且本來你就可以幹脆把
這些赝品拿上去,在呈報書上寫‘外面有這些東西流傳,請調
查一下’不就行了嗎?爲什麽你要那麽拼命啊?雖然我不是太
清楚,但你現在受的處分,分明就是要你暫時什麽都別幹,在
家裏老實呆著嘛。你老是這樣子的話,不就更容易受到排斥
嗎?”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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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發表於 2010-2-2 16:53:06 |只看該作者
秀麗一邊吃著團子,一邊驚訝地看向蘇芳。
“你也會說出這麽正常的話,真少見呀。”
“……這還少見啊……”
“不過,反正就算我什麽都不做,也會受到排斥的吧。你
也是被那個什麽有權勢的人派來我這裏的吧?要是結果都一
樣的話……那當然是盡量多做點事的好吧。”
蘇芳一邊聽著她的話,一邊把竹簽上的最後一顆團子放
進嘴裏嚼碎、吞了下去。
“赝品和僞幣的事,在明天把在意的事情都調查完之後,
我就給上面提出呈報書。我也沒有打算自己去抓人。即使是
寫呈報書,也當然是越多詳細情報越好吧。而且本來我到街
上就是爲了—”
“……你這人啊……”
蘇芳把腦袋向後方靠去,“喀”的一聲撞在跟他背靠背坐
著的秀麗頭上。
“好痛!
“剛才你說的話,是你的真心話?”
“……啊?”
“就是說盡量多做點事要更好的那句話。因爲我總覺得那
句話聽起來像是自己說給自己聽的。”
秀麗不禁倒吸了一口氣—害得嘴裏的團子也硬在喉嚨
裏。
“如果是真心話,那就真的很厲害。如果是我,肯定會大
叫‘混蛋!什麽處分?開什麽玩笑!’之類的話哦?然後什麽事
都變得不想去幹。而且我覺得你也太能幹了吧。爲什麽你可
以那麽努力去幹啊?真是的。難道在你的周圍,人人都只會跟
你說‘努力哦’、‘幹得好啊’之類的話嗎?不過如果那樣的話,
我也覺得只能說‘我以後也會努力的,呵呵呵’了啦。哎呀,討
厭死了,一這麽想就已經讓我難受得要死。對每天都在家裏
渾渾噩噩過日子的我來說實在忍受不了啊。”
蘇芳絲毫沒有察覺秀麗的表情,只是無精打采地用手指
撥弄著剛才串著團子的竹簽。
“……我說啊,不管我有沒有上朝工作,朝廷也還是會運
轉如常,所以我想就算沒有你也一樣。你在的話自然會順便
利用你一下,但要是你不在的話他們也不會傷腦筋。而且啊,
要是無論你做什麽都被當成是礙事的人,那倒不如幹脆別幹
了吧?”
既不是責備,也不是挖苦,蘇芳一邊眺望著遠方,一邊像
自言自語似的低語道。
“你啊,現在已經是一個人了吧。你就算自己一個再怎麽
努力,也不會改變些什麽吧。而且現在還是處分期間。這個赝品
也是啦,我看一定會有人在你之前已經察覺到這一點,早
就報告到城裏去了吧。就像那個什麽首領之類的人啦。僞幣
也是,我覺得那些高層人物早就先于普通人發現了吧。你這
麽毫無意義地努力也是白費勁啦。既然有當閑人的機會,你
就老實呆在家裏過不就好了,真不明白……”
秀麗終于把硬在喉嚨裏的團子吞了下去。然後,她深呼吸
了一下,在肚子裏積蓄力量。
接著,她緩緩擡起頭,向著蘇芳嫣然一笑。
“……狸狸,你還是先往肚子加點勁的好哦。”

“啊?
秀麗迅速地瞥了一眼王商家的那邊,確認了一下靜蘭還
沒有回來。好!
在下一瞬間,秀麗猛地向蘇芳來了一記猛烈的頭錘反擊。
X X X X X
—正好在那個時候,慶張正走在從工作的地方回去王
商家的路上。離開桓娥樓之後,他就直接到工作的地方,現在
終于可以回去了。
他的手上正拿著今天沒能交出去的一封書函,還有從工
作的地方帶回來的一個包裝得很漂亮的、中等大小的箱子。
本來他是打算向秀麗表達自己的心意之後,再跟她說有關這
封書函的事,然後再把這個禮物交給她的—
(“一唉,本來應該不是這樣的啊。)
看到秀麗那只會看著前方的態度—甚至連戀愛和結婚
都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成了政略性的東西,慶張一下子忍不住
就大發雷霆了。
……實際上,慶張自己也很清楚。從很久以前開始,在當
上官吏之前開始,她一直都是只會看著前方的女人。他也知
道自己遠遠及不上靜蘭。
雖然很清楚……但是這一切並不能成爲他放棄的理由。
“……又要重新來過嗎……唔,哇啊?
正當他不經意的拐過彎來的時候,竟然發現前面那家團
子店裏,秀麗正向蘇芳發動了猛烈的頭錘攻擊。
(……哇……好久沒見過了……那招可痛得要命哩……)
看到這裏,慶張就回想起來了。自己還是孩子的時候,也
曾經被發怒的秀麗這麽攻擊過。
“……爲什麽我會喜歡上那樣的女人呢……”
慶張不自覺地捂住後腦勺,輕聲自語道。
X X X X X
—雖說如此,但真正遭到可怕的劇痛沖擊的人是蘇芳。

毫無防備的他,後腦完全被這記猛烈的頭錘攻擊命中。
“好痛!
這個招數的最大弱點,就是秀麗自身也會受到同等的沖
擊。
兩人捂著後腦呻吟了一會兒,然後同時轉過頭來。
“你幹什麽啊—!
“你還敢說!人家正在專心地整理著這許多事情,你卻偏
扁在這時侯—!
回過頭來的蘇芳看到的,是猛地挑起了眼角,不知是因爲
憤怒還是悔恨,或是兩者兼而有之而紅著眼睛的秀麗。
“你這狸狸,你要知道人有的時候是無論如何都要逞強的
啊!想裝酷的人就會不自覺地逞強,面對想讓他承認自己的
氣就絕對不說喪氣的話!對跟自己說加油的人也會拼命想辦
去回應他的期待!那當然就要勉強自己了啊!世界上任何事
都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意願發展,這是理所當然的啊!但就算
是這樣!
“好痛好痛好痛!別扯我的臉啊,快住手!
“就算是這樣!有時侯也會有‘幸好那時侯勉強了自己’
內想法啊!
秀麗想起了在虎林郡遇到的朱鹭最後說過的話。
“我總有一天要當上像姐姐那樣的官吏。”
那一瞬間—自己的一切煩惱都被吹散了的那個時侯。
—只要有那句話,秀麗就覺得什麽都不需要了。
對自己采取的行動和決斷,都沒有任何的後悔—但是。
“現在的老師不是官吏了吧?老師接下來要幹什麽呢?”
現在卻沒有能夠理直氣壯地回答這個問題的話語。

沒有了要做的事,還被人家說你什麽都不用幹。
爲了打消這種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的不安。
自己已經無數次跟自己說過的、朱鹭的話語,還有影月和
燕青的話語。以此來確認著自己是否正走在以前的自己夢想
中的道路上,然後對自己說,自己可以存在于這裏。
自己明明不是爲了想讓別人說出“需要名叫紅秀麗的官
吏”而當官吏的,明明不是爲了這個目的而四處奔走的,但是
在孤身一人的時候,軟弱的心就開始擡頭。
(這樣可是不行的啊。)
她有著理想。可是,現在自己卻無法接近理想中的自己,
所以只能用逞強來填補這個差距。
作爲一個官吏,自己絕對不能向位于目標地點的、自己所
尊敬的人傾吐軟弱的心聲。
—這種程度的意志和自尊,秀麗當然也有。
朱鹭的話,以及在那時候湧上心頭的暖意—她逐一回
想起來,進行確認。
回想起在內心感到“獎勵的話只要有這個就夠了”的最美
妙的瞬間。
爲了再一次抓住那樣的一瞬間。
“因爲有覺得‘幸好自己努力過’的時候!所以就要逞強
了啊!一旦退縮的話,再次站起來就要花很大的力氣!一旦心
想“已經夠了”的話,就會從此一撅不振!我當然會夢想了!那
還用說嗎!就算被說是自我滿足又怎麽樣?難道連自己能做
到的事都不去做?要是本來就被人當作礙事的家夥,什麽都
不做的話不就更被人瞧不起了?爲了一直擡起頭做人,就必
須這樣做!明明每次都是站在懸崖邊上,怎麽還可以悠哉遊
哉地等待‘有意義’的努力機會!?
在大聲叫喊的同時,秀麗背著竹筍站了起來。大叫之後,
她頓時感到很多沈積著的東西都一下子被沖開,又久違地重
新燃起了熊熊的鬥志之火。

“對啊,現在可不是在這裏悠悠然地吃團子的時候!一生
氣我就開始有幹勁了。不管狸狸你說什麽,我明天都會努力
到底的!
看到她一邊飒爽地把竹筍拿出來高高舉起一邊大聲發表
宣言,蘇芳不禁眨了幾下眼睛。
“……哦。
看到蘇芳還是老樣子,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托著腮幫的
樣子,秀麗馬上回過神來。
慌忙環視了一下四周的秀麗,突然發現自己手裏正拿著
竹筍,不由得“哇!”地驚叫了一聲,連忙把它重新包好。這種
話她是絕對不想讓靜蘭聽到的。
看著冷靜下來開始喝茶的秀麗,蘇芳又發出了“唔—”
的沈吟聲。
X X X X X
—靠在團子店的牆壁上聽著這番話的慶張,低頭看著
自己手上拿著的書函和箱子。
“……爲什麽……我會喜歡上那樣的女人呢……”
自嘲似的笑著又一次向自己提出反問後,慶張就走另一
條路回家去了。
終于辦完事的靜蘭來到茶店一看,只見秀麗好像自暴自
棄似的大口吃著團子。……在堆了十多根竹簽的桌子另一旁,
蘇芳正一臉無奈地注視著她。
“啊,嗯,靜蘭!呵呵呵,你真慢呀!
……每當小姐“呵呵呵”的時候,就一定是做了什麽自覺
愧疚的事,但靜蘭卻什麽都沒說。如果是能以暴飲暴食來解
決的問題,就不用太過擔心。
“小姐,找三太的叔叔果然沒錯,證據我也已經拿到手
了。
靜蘭把手裏拿著的小錢袋搖了搖,響起了“锵嘟”的錢幣
碰撞聲。
秀麗馬上想了起來,回頭看了看蘇芳。說起來,狸狸的父
親也是受害者。
“狸狸,你今天回家之後也自己稱一下金幣吧。在賣書畫
得來的金幣裏很有可能像三太的叔叔那樣混進了僞幣啊。
“……行啦行啦,我知道了。
就在那時候,蘇芳沈默了好一會兒,但這時侯的秀麗卻完
全沒發現。
“那麽,我們回去吧。
X X X X X
“咦!?今天連家也不能回嗎!?要在城裏過夜?
拼了命工作的珀明聽到前輩官吏說出的無情話語,不由
得發出了絕望的哀號。
前輩以更勝于珀明的自棄般的笑容說道:
“另外,明天的公休日也沒有了,要一直工作到晚上。我
們畢竟是男人吧?’,
“爲什麽啊!請你別說這麽莫名其妙的話好嗎!!
“我也想知道啊!就因爲那紅尚書不知發了什麽神經,竟
然在尚書令那裏認真工作,弄得我們吏部的官吏一個接一個
倒下,現在人手不夠啊!而且侍郎也溜之大吉—該死的混
蛋—!!
最後終于沒能到女朋友那裏拜荟父母的前輩官吏,這回
則一把拿起手邊的墨硯狠狠地砸在牆壁上,以此來代替哭
泣。—沒想到砸錯了位置,墨硯撞穿了玻璃,直飛到池塘那
邊,響起了“咚”的一聲落水音。
拍明雖然愣住了,但腦袋的某個角落卻開始朦胧地考慮
著現實。
(……啊啊……又要被戶部尚書瞪著看了……這回多半也
是要我去道歉的吧……)
墨硯、玻璃和修理的費用……全都要疊加上去。這樣的

話,今年的吏部又將再次更新用品丟失省廳連續第一位的紀
錄了—珀明心想。不管怎樣,只要尚書一天不換人,這個紀
錄就會永遠保持下去。
不過,珀明還是捂著快要昏厥的腦袋,勉強擠出了一句
話。
“那個……只要一會兒……一瞬間也好,那個……能不能
讓我回—”
說到這裏,珀明忽然像驚弓之鳥似的閉上了嘴巴。同在一
室的所有吏部關員,都以厲鬼般的眼神瞪著珀明。
(……不……他們簡直就是厲鬼……)
如果說到最後的話,就一定會被殺掉的,珀明有了這樣的
預感。
“……沒、沒什麽了……”
“快點,幹活幹活!要恨的話就恨那變態尚書和侍郎吧!
最好乘夜暗殺他們,誰幫我把黑狼叫來!
在充滿了“就是啊!”之類的哀歎聲的室內,珀明只有無
奈地垂下了肩膀。
X X X X X
“胡蝶,這幅畫,我想也差不多該把它挂起來了,畢竟我也
欣賞了很久啦。
桓娥樓的大老爺高高興興地把那沒有落款的無名新人作
品拿了過來。
“我想是不是應該挂在一樓正中央好呢?我打算放在進來
的所有人都能馬上看到的位置,你覺得怎樣?
胡蝶嚇了一驚。那個位置可是垣娥樓最有名譽的地方。有
雅趣的人都一定會注意那個地方擺著什麽人的什麽作品,自
己親手創造作品的一流文人也都渴望著自己的作品能被擺放
在那裏。
“……真嚇我一跳呢。看來你對這幅作品很滿意呀,大老
爺。

“嗯,而且我想要是擺在那裏的話,或者就會有人告訴我
這是他的作品哦。
面對像個小孩子似的露出興奮笑容的大老爺,胡蝶不由
得苦笑道:
“我輸給你啦。好吧,那麽就讓我這個花街第一妓女胡蝶
來親手把它擺上去好了。
“真的嗎?那就拜托你啦!我期待著看到擺上去的那一刻
哦!
大老爺把卷軸交給胡蝶之後,就像飛似的奔回自己的房
間去了。
(說起來,歌梨今天不知道會不會回來呢……)
相識已久卻總有點性格怪異的歌梨,是一個會按規矩付
錢的上客。由于什麽都不用做就能拿到錢,所以在妓女之間
都相當受歡迎、-
“……哎呀,這麽看來的確是很有前途呢……!
把畫安置在大老爺所說的位置上,從遠處重新眺望著那
幅畫的胡蝶也理解了大老爺爲什麽給予那麽高的評價。
當然,還遠遠及不上當代第一的幽谷—但作爲新人來
看,的確是有著很驚人的才能,沒有落款實在很可惜。真不知
道這樣的才能隱藏在哪裏—
“……嗯?這幅畫……怎麽……有點像幽谷……?”
就在這時候,她突然發現大門被打開,走進來的原來是大
汗淋漓腳步虛浮的歌梨。
“歌梨?喂喂,你到底……”
“……找、找不到啊……”
“你真是的,到底在找些什麽啊?”
胡蝶慌忙過去扶著她。歌梨像是呻吟似的擡起了頭。
“胡蝶……我想問問你,有沒有一個很老土的、像木頭人
一樣的男人來找我?”
胡蝶不禁睜大了眼睛。從歌梨口中說出有關男人的話來,

簡直是天變地異的大事情。
對被揪瑛打發走了的那個男人毫不知情的胡蝶自然是搖
了搖頭。
“不?我沒聽人說過啊。
“……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木頭人!
在怒罵的瞬間,發現了胡蝶身後那幅畫的歌梨,馬上把眼
睛睜開到了極限。
“—那幅畫是!
“嗯?啊,果然歌梨你也發現了嗎?的確是畫得相當—”
“找到了!
歌梨甩開胡蝶的手,猛地沖到剛擺上去的那幅畫。
她像是恨不得把它吞下去似的盯著那幅畫—然後大叫
道:“是花匠和園丁!
然後,歌梨就好像終于力盡而倒似的,當場就癱倒在地暈
了過去。
“……花匠和園丁?”
……那幅畫僅僅是一幅風景畫而已,即使是胡蝶,也理解
不了她這句莫名其妙的叫喊到底有什麽意思。總之還是先把
倒下來的歌梨送到房間去吧,她這麽想著,就把手下的仆人
叫來。
……第二天早上,大老爺急急忙忙地打算去欣賞應該
擺在一樓的那幅畫時,卻發現那幅畫竟然不翼而飛,于是他
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就暈了過去。
“那幅畫我過後一定會還回來的!我只是借來用一會
兒!
胡蝶把在同一天早上消失了蹤影的歌梨留下的紙條給痛
哭流涕的大老爺看,然後想盡各種辦法來安慰他。
X X X X X
“嘿、嘿嘿嘿嘿嘿,你給我等著瞧吧,羽大人!”
按照約定在人夜之前回到城裏向悠舜說明了事情經過的

劉輝,在當晚就重新振作起精神,爲跟幽谷無關的另一件事
絞盡了腦汁。把在真正開始尋找幽谷之前想到的事“沙沙”地
寫在紙上。
就在這時侯,傳來了“嗒嗒嗒’,的既恐怖有可愛的腳步聲,
劉輝嚇了一跳,馬上停住了寫字的手。
“陛下!到底到哪裏去了!
接著,又在近處聽到了“啪嗒”的聲音,劉輝不由得倒吸了
一口氣。
“……可惡……也不在這裏嗎……”
伴隨著沮喪的話音,房間的門被關上了。確認了“嗒嗒
嗒”的腳步聲逐漸遠去之後,在書桌下面拿著筆的劉輝才把
剛才一直憋著的氣呼了出來,然後得意地笑了。
(嘿嘿……看來即使是羽大人,也沒想到我會躲在書桌下
面寫字吧。)
誰也不會那麽想。
“……在宰相會議上要獲得通過……就必須獲得超過半數
的贊成……而說服他們的方法是……”
今天的劉輝不經意地回想起好久沒聽見過的秀麗的聲
音。
—對秀麗作出的“正因爲有能幹的輔助者才會獲得成
功”這個論調,在某種意義上是對的。挑選出秀麗和影月,以
及其他能幹且值得信賴的官吏的人是劉輝。對遠赴險境的新
任官吏來說,這種措施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既然取得了實際
功績,以後如果不封住這些論調的話,秀麗就無法繼續前進。
身邊沒有其他人的秀麗將會如何行動,取得什麽樣的成就
呢?面對沒有了保護者的秀麗,別人將會懷著何種念頭去跟
她發生關聯呢?這回對她的處分就是爲了確認這些問題而采
取的措施。
……即使如此,劉輝采取的不當措施,對秀麗施加的不當
處分,也不會能就此抹消。
聽了三太的話,沒有作出一句反駁的秀麗。
那是因爲秀麗知道他說的都沒有錯。
—到櫻花盛開的時侯。
唯一的一句話,空白一片的余白,沒有寫上去的真心話。
想起這一切……劉輝輕輕吸了一口氣。
……我會等你的。
到了那個時候,如果秀麗下了決心的話,不管她說什麽自
己都會接受。“紅秀麗”就是有這樣的資格,“紫劉輝”就是有
這樣的義務—即使官吏和國王的身份不允許也是如此。
(因爲秀麗一定會看著真正的“我”。)
別無他人,只有秀麗一個。
稍微閉了一會兒眼睛後,劉輝又再次拿起筆,繼續在紙上
寫了起來。
—第二天,跟往常一樣來這裏工作,一腳踩在不知不覺
睡著了的劉輝頭上的绛攸不禁大吃一驚,然後對醒過來的劉
輝怒聲教訓什麽國王的威嚴之類的話。劉輝心想怎麽身爲受
害者的我要被人家說教,一邊揉著腦袋一邊體味著這毫無道
理的待遇。
X X X X X
從王商家那裏回家後,蘇芳拒絕了說要請他吃晚飯的秀
麗,在當天的深夜輕飄飄地來到了庭院。在手裏“锵嘟锵嘟”
響的東西,原來是幾枚金幣。
他悠悠然地在春天晚上的庭院裏走著。
雖然是下級貴族,但他的家卻比中級貴族更有錢,除了主
屋之外還有另外幾所離屋。
蘇芳稍微考慮了一會兒,然後向著其中一所離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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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7 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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