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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雪乃紗衣】彩雲國物語正傳1-13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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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16:53: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最後的碎片

次日午後,秀麗和靜蘭看到來訪的蘇芳,不由得大吃一
驚。
“狸狸!你竟然來了嗎?”
回家之後想起這一整天的事,秀麗不由得有點內疚。雖說
是受害者,但自己畢竟是把一個初次見面的男人折騰了一整
天。所以她壓根兒沒想到今天蘇芳真的會來。
“……就是你那可怕的家臣說,要是不來就會被狸貓詛咒
了啊……”
的確是那麽說過,但是靜蘭實際上真的沒想過他會來。順
便一提,蘇芳的身上依然完整地穿戴著狸貓軍團的裝飾品。
依然是一副毫無幹勁、懶洋洋的模樣。
“雖然這麽說,但今天是我陪你們到處走的最後一天了啊
“謝謝你!那麽我們走吧。”
“……嗯,去哪裏?”
“工部的歐陽侍郎府邸。”
不僅是蘇芳,就連同樣沒聽她說過目的地的靜蘭也一起
瞪大了眼睛。
靜蘭側著腦袋想道,如果是鑒定畫之類的話,那麽胡蝶應
該也能勝任—
“就是說胡蝶不行嗎?”

“嗯,我有點事想確認一下。根據管尚書和歐陽侍郎的性
格,應該不會像吏部一樣犧牲公休日來工作的。工作是工作
休息是休息,應該區分得很清楚。我已經預先送去了書函,不
知道他會不會留在府邸等我呢。
(……可是這個女人真不知道是什麽來頭……)
蘇芳馬上無力地長歎了一口氣,無話可說了。即使是幾乎
從來不進城、到處遊手好閑的蘇芳,也知道侍郎是什麽樣的
官位。還有昨天的首領也是……這女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于是,今天的蘇芳也像昨天一樣,被靜蘭拉著到外面去
了。
X X X X X
遵照跟悠舜的約定,整個上午都在認真工作的劉輝,一到
下午就馬上到街上去了。
今天有一整天可以用。本來讓手下的人打探有關歌梨消
息的揪瑛卻一臉怪異地側著腦袋,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
子。
“怎麽了,揪瑛?跟丟了麽?”
“不……跟昨天一樣,她還是在整個城裏到處亂轉,可是……
绛攸用拳頭一拍手掌,注視著揪瑛。
“可是怎麽了?今天是到哪個書畫店去了?這樣的話我們
也就奉陪到底吧。
“不,今天……她似乎向貴陽的園丁和花匠逐家發起了鄉
擊……”
兩人花了好一會兒才理解了這句話。
““一園丁和花匠……?”
“……沒錯。
“就算莫名其妙也該有個譜吧!爲什麽昨天是書畫店,今
天就變成了園丁和花匠了!
“哪個我也想知道啊……怎麽辦呢,陛下?”

“唔,也只有去了。”
根據昨天的情況,恐怕今天一整天都要追著那叫歌梨的
女性走個不停了—劉輝一邊懷著這樣的不祥預感,一邊說
道。
“今天我們盡量使用轎子吧……”
聽了揪瑛這麽說,吸取了昨天教訓的劉輝和绛攸也默默
地點了點頭。
X X X X X
另一方面,絲毫沒有花錢坐轎子這種想法的秀麗一行人,
絲毫不管多次提出這個建議的蘇芳,一直徒步走個不停。秀
麗還是老樣子,走著走著就碰上認識的人說上老半天,所以
最後三人來到侍郎府邸的時候,已經是接近傍晚的時分了。
“……哇,這裏就是歐陽侍郎的府邸嗎……”
秀麗張大了嘴巴,呆呆地看著那座豪華的府邸。怎麽說
呢,這簡直是一座充分表現出歐陽侍郎形象的豪邸。
“……真是一座花花綠綠的豪邸呢……”
蘇芳這麽嘀咕了一句,而秀麗和靜蘭也沒有任何反駁的
余地。
如果從連續的牆壁長度來看的話,規模比想象中的要小,
大概邵可府邸還要比這裏大一點。
“……嗯,的確是呢,雖然品位是不錯……”
靜蘭也認同這一點,的確是頗有品位。無論任何地方都非
常完美,也沒有像龍蓮那樣弄些怪模怪樣的東西出來。但是,
由于到處都盡可能施以雕刻和裝飾,所以看起來就有一種花
花綠綠的感覺。雖說如此,但從門口向裏面看去的話,就可以
發現色彩配搭和庭院結構都恰到好處,把流行的新概念和傳
統的樣式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實在是無可挑剔。歐陽侍郎的
話肯定會說“這樣子才適合我”吧,而且事實也的確如此。
雖然想說些什麽但又說不出來—那也許就是歐陽玉

“對不起,請問您是剛才寄送文書來的紅秀麗大人嗎?”
看到三人呆站在這裏的門衛忍不住開口問道。
慌忙向門衛看去的秀麗差點就叫出聲來。
(要、要是把這門衛全身上下剝光的話,大概就夠我家半
年的開支了!)
原來就連歐陽府的門衛,從上到下也都穿著無可挑剔的
華美服裝。如果門衛都這樣的話—
(在休息天裏……歐陽侍郎穿的衣服……到、到底是怎樣
的感覺呢……)
秀麗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心想早知道該做好心理准備
才來。
門衛絲毫沒有察覺她心裏所想,爽朗地笑道:
“主人已經吩咐過我們了,請進吧。
X X X X X
休息天裏歐陽侍郎的打扮,跟他名門貴族的身份吻合到
極點。
“真是的,你到底想怎麽樣啊,竟然突然給我發文書。”
正因爲不是官服,那種花花綠綠感更增加了兩成,由此帶
來的豪華絢爛感也增加了五成。
如果這些只是爲了炫耀給人看的話就只會令人不快而
已,可是對他來說這根本沒什麽特別的,只能認爲這是他的
日常打扮。要打比方的話,就是在休息天的藍將軍身上添上
各種花花綠綠的裝飾品那種感覺。一般來說,休息天在府邸
裏放松的話,在打扮上都會比平時放松和隨意,可是他似乎
完全相反,休息天才是他發揮本領的時候。
(……可、可是也的確很適合他呢……)
那種打扮淋漓盡致地發揮出他的貴公子氣派。
“對、對不起,歐陽侍郎。難得一個休息天,我還突然來打
擾你……,,
秀麗不住地向他低頭行禮。他不知爲什麽先讓秀麗來見

面,所以現在是一對一。
“在休息天裏,年輕的女人是不應該隨便到男人的家裏拜
訪的。”
“對、對不起。”
“而且還是在這樣的時候……你知不知道,現在已經差不
多到黃昏了啊?”
“對不起!
“你現在可是處分期間啊。現在又想來把我拉下水麽?”
“嗚……那、那個……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算了,我也不至于不承認你在茶州做得很不錯這一點
啦。
“對不—……咦?”
一直彎腰低頭不住道歉的秀麗不禁擡起了頭。
把臉扭向一邊的歐陽侍郎雖然沒有笑,但同樣也沒有生
氣。
“我就姑且承認你的毅力吧。至于是否在官吏的立場上承
認你就要靠你以後的努力了,不過前段日子我說的‘看你不
爽’就先收回吧。作爲一個天上掉餡餅式的一官吏,你的確是做
得不錯。”
秀麗的臉色馬上變得明朗起來了。她剛打算道謝,但歐陽
侍郎就好像預料到這一點似的,馬上用話語來堵住了這個空
隙。
“……那麽,你找我有什麽事?”
“我想讓你看一些畫。”
歐陽侍郎臉上的表情馬上消失了。
“……快拿出來看。”
X X X X X
在另一個房間裏等侯著的蘇芳和靜蘭,沈默了一段時間。
“……狸狸。”
“……嗯。”

“怎麽樣,經過昨天跟今天的事,你有沒有想跟小姐結婚
的想法?”
“不,完全沒有。反而是絕對不想跟她結婚……”
“你說什麽?”
靜蘭不禁來氣了,因爲他知道蘇芳說的是毫無修飾的真
心話。要是他說想結婚的話雖然也會生氣,但他竟然說絕對
不想,這是什麽道理。
可是蘇芳卻以眺望著遠方的神情,低聲沈吟道:
“……跟她在一起,會很累。那家夥實在努力過頭了吧。”
“那樣有什麽不好的?”
“當然沒有不好,我也覺得她很了不起。可是啊,世界上
也有些人是沒辦法努力到那種程度的。”
“比如像你這樣的人?”
蘇芳沒有生氣,只是以隨意的動作平淡地點了點頭。
“對。爲什麽她可以那麽努力呢……”
“這個問題,你問問小姐怎麽樣?”
“……也對呢……”
“狸狸。”
“什麽?”
“像你這樣初次見面就能讓我說出那麽多真心話的人,真
是很久也沒有遇到過了。”
靜蘭罕見地露出了率直的淺笑。
“對于有心計的人,我就絕對不會吐露真心話,因爲我就
是被那樣養育成人的。你真是個率直的人啊,雖然身爲貴族
官吏,可是性格實在太直了。”
“……我嗎?怎麽會。我只覺得我是中下水平啦。也不會
像紅秀麗那樣拚命,又膽小怕事,還拿家裏的錢來吃喝玩樂,
腦子又不靈光,又不肯幹活……”
“我是說,你具備了作爲人的正常觀念。你一直認爲膽小
怕事,拿家裏的錢吃喝玩樂是屬于‘中下水平’吧。身爲貴族
和官吏,到你這樣的年紀還這樣想的人,真的是很少見啊。”
“……那又怎樣?根本一點也不值得自豪吧,那樣的
事。結果我還是什麽都不做,什麽也不去改變。我和世界也不
會發生任何變化,一直是中下水平。”
“原來如此,你是想變成‘中上水平’吧?”
這時候,蘇芳的表情第一次發生了細微地變化。
靜蘭裝作沒有察覺,繼續說道:
“比如想變成小姐那樣?”
“……少開玩笑,你在說什麽嘛。
蘇芳深深地歎了口氣,腦袋有點沈重地垂下來了。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討厭努力,很快就會什麽都厭倦
了,也放棄得特別快。就算世界上發生了什麽麻煩事,我也不
會像某些人燃起熱血去面對,不管是中上也好中下也好,我
都無所謂。就算在腦袋裏想個老半天,現實中的我也只不過
是在一旁看著各種事情的發展而已。”
“你真的是那麽想嗎?”
“我實際上就是這樣嘛。”
“唔,是這樣麽。
“……怎麽了?”
“不,沒什麽。說起來,關于小姐經常在路上跟人家說話
的事……”
“……怎麽突然說這個?”
“比如昨天在五金店前,小姐就跟一個哭著的小女孩說過
話吧?”
聽到昨天這個詞,蘇芳擡起了頭,但什麽都沒有說。
“那小女孩的母親,剛去世了沒多久啊,因爲産後狀況不
佳。”
“……咦?”
“那時候她的父親正好因爲行商而不在家,她抱著剛出生
的弟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于是就依靠傳聞找到小姐這裏


來了。小姐慌忙拜托附近的大嬸……夫人召集人手,好不容易
才安頓下來。所以,昨天那個小女孩就來向小姐道謝,順便來
拜托她,說‘請盡量減少像媽媽這樣因爲生孩子而去世的婦
女’。”
“……那根本就不是道謝嘛。而且官吏可不是辦便民咨詢
所的啊……,
“但是,如果不跟官吏說的話,那種事到底該跟誰說?昨
天小姐除了赝品那件事,一定還寫了有關生孩子的呈報書
呢。”
“……昨天……難道……”
忽然間,蘇芳回想起秀麗在五金店前說過的話。
“……果然這裏的鍋子也變貴了一點……到現在爲止我都
沒發現,實在太大意了。”
那句話的含義。
“小姐並不是單純爲了赝品的事而到街上去的。從茶州回
來之後,她幾乎每天一有空就到街上去打聽各種事情,回家
之後又把自己的想法歸納起來。昨天只不過是偶然碰上了赝品
騷動而已。五天前還有個不知是哪個有錢人家的仆人哭喪
著臉來找她,說‘我家老爺當成自己孩子一樣疼愛的叫做咪
咪的小羊死了,但老爺說什麽咪咪是他的女兒,必須爲女兒
舉行葬禮,還要爲咪咪穿上豪華服裝,還有准備鑲滿寶石的
棺樞。求求您,幫忙想點辦法吧。’。後來也很完美地解決了
哦。”
“咦,怎麽了,到底怎麽解決的?我很想知道啊。”
“待會你去問問小姐吧。就是這樣啦,因爲她每天都會做
這些事,所以昨天和今天並不是什麽特別的一天。呈報書也
是,每天她都會寫。狸狸你口中所說的‘毫無意義的努力’,她
可是每一天都不辭勞苦地做著啊。”
“……哇.真難以置信……我就絕對不行了。”
“狸狸,我告訴你一件好事吧。要是你想過‘特別的人
生’,其實還有一種不需要自己變成‘中上水平’的好方法
哦。”
“啊?”
“你努力去想一想吧,其實不是很難的。”
蘇芳瞥了靜蘭一眼。那無法猜到內心的微笑,也在這兩天
看得習慣了。
“……那個,昨天我說你超過三十歲,現在我收回了。”
“哎呀,嘿,那好啊,我很樂意接受你的道歉—”
“你那種觀念毫無疑問是超過了四十歲,太像老頭子了。
你到底是怎麽裝成年輕人的啊?是秘藥?而且啊,像你這樣的
人,就是過分自命清高,面對心上人也說不出話,結果就這樣
完蛋的那種家夥的典型—嗚哇!爲什麽你那麽輕易就拔劍
了!”
“……狸狸……如果你現在馬上道歉的話,會有你好處
哦?你的死期可以延長到從今天算起的五十年後,很不錯吧,
對不對?”
“……我不要!”
“爲什麽!”
“我總覺得要是一旦屈服于你,以後的人生就會有各種各
樣的麻煩啊!
“……明明是狸狸,還真有膽子說哦。你已經做好准備了
麽?”
靜蘭的微笑比刀刃閃出了更明亮的光芒。
直到秀麗爲了拿卷軸而來把兩人叫去之前,靜蘭都一直
在折磨著蘇芳,可是蘇芳不管怎麽說,最後還是沒有道歉。
“……說起來,制造赝品畫和僞幣的家夥,要受到什麽懲
罰?”
“赝品畫方面,就要看裁決結果了,不過毫無疑問是要付
出巨額的賠償啦。而僞幣方面當然是死罪,只有這個是最糟
糕的,會一下子讓社會景氣跌進谷底。”

“……嗯—這樣嗎。
蘇芳只是做出了這樣的回應。
X X X X X
逐個確認了卷軸,聽說了事情的大致來龍去脈的歐陽侍
郎,只是沈吟了一句“原來如此”。
“……那麽,讓我來問你吧。你特意把這些東西帶來給我
看,到底是爲了什麽?”
“啊,那個,因爲有一個讓我感到疑問的地方……”
秀麗拿起了其中一幅赝品畫。
蘇芳悠哉遊哉地觀望著擺放有赝品畫卷的桌子周圍。
“……關于這幅畫,我記得我曾經看過,而且那應該是真
迹。
看到秀麗手裏拿著的畫,歐陽侍郎馬上就領悟了。
“……在慶祝你那一屆國試及第的朝廷酒宴上,這是被特
意拿出來的一幅畫吧,我也還記得這個。
“沒錯,那個……我們在城裏看到的那幅畫,應該是真迹
吧?”
“……嗯。
看著面無表情的歐陽侍郎,秀麗正猶豫著該怎樣切人正
題,然後決定從外圍人手。
“這好像是爲了那一年國試及第者而畫的特別作品,在那
之後就必須交由翰林院圖畫局秘密保存,也沒有制作摹本的
計劃……那時是這麽說的吧?
蘇芳突然擡起頭來。
歐陽侍郎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只是默默地肯定道:
“……正是如此。
“那不是很奇怪嗎?那麽能畫出這幅赝品的人—”
“秀麗大人,你想說的話我已經明白了。
“咦?”
“你獨自調查的範圍就到此爲止吧。在這件事的背後也許


跟官吏有所牽連,既然這樣,禦史台正在采取行動的可能性
很高。”
“禦史台—”
調查官吏的違規,甚至擁有能夠執行處分的獨立權限的
獨立監查府。
秀麗作爲侍童往來中央府的時候,只有禦史台是絕對無
法進人的。
“雖說你並不知道,但要是繼續深人調查的話,恐怕會發
展成對他們工作的越權行爲。因爲現在的禦史台就像年輕貴
族大官登龍門一樣……那些自尊心特強的官吏很多,最好還
是不要被他們盯上。尤其是現在的禦史台長官—”
平時總是保持冷靜的歐陽侍郎也罕見地皺起了眉頭。
“……是一個非常鐵面無情的人。作爲呈報書的證據搜
集,這些就已經足夠了。”
這時候,歐陽侍郎敏銳地察覺到了秀麗的眼光在遊動,連
忙問:
“……你啊,該不會又在想些什麽鬼點子吧?”
“……那、個……如果有歐陽侍郎你的幫助的話,或許可
以順利抓住這個賣赝品畫的人……我想了一個計策。”
“你不用想了!那是禦史台和紫州府的工作!而且你現在
是處分期間啊!你到底明不明白!
“……的確是呢,不過還是盡快把他抓住的好吧。如果丟
出誘餌也釣不上鈎的話就算了,只不過是試試看而已。這個,
就當作不是我想出來的,是歐陽侍郎或者狸狸想出來的方法
就行了。”
“……啊?我?”
歐陽侍郎把視線轉移到發出叫聲的“狸狸”身上。
“狸狸!如果順利的話這次就可以來個大逆轉!你父親的
錢也能要回來了!
到處觀察著鷹品畫的蘇芳,看到秀麗緊緊握住的拳頭,不

由得啞然。
蘇芳歎了口氣道:“……你啊,真是多管閑事。”
“嗚。”
“……這個嘛……那好吧,用我的名字也無所謂。”
歐陽侍郎也揉了幾下自己的太陽穴,手腕上的手镯也隨
之發生叮嘟叮嘟的碰撞聲。
“……真沒你辦法,只不過,這些赝品你就先交給我保管
好了。我想仔細調查一下某些可疑的地方。”
“啊,我本來就有這樣的打算,那拜托你了。如果是我們
家的話,在保管上有很多問題……萬一下雨的話就會漏雨
“……漏雨……你怎麽……?”
靜蘭和秀麗不在家的這段時間,邵可—仔細想想的話
也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事了—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對自己的
府邸進行修葺。雖然曾經用霄太師給的黃金五,百兩來進行了
最低限度的修補(當然是靜蘭負責了),但是因爲夏季的大
風,又被吹翻了起來。于是在兩人回來之後的第一個下雨天,
又不得不像以前一樣落得拿著水桶東奔西走的下場。
盡管靜蘭從別處搬了些瓦片回來,在沒有工作的時候就
修補一下,但離全面修補完成還差得遠。在這樣的狀態是根
本不可能把畫卷帶回家的。
“啊,還有,這個錢袋也拜托了。”
然後,秀麗把“計策”說了出來之後,就放下赝品畫和僞
幣,跟靜蘭、蘇芳以一起離開了歐陽府邸。
X X X X X
歐陽侍郎在秀麗回去之後,仔細地揣摩著赝品的筆迹。
眉毛緩緩地擡了起來。
……這個筆迹,果然是—
就在這時,另一個房間的門扉悄無聲息地打開,一個男人
走了進來。

“……玉君,這樣拜托你真的很抱歉,謝謝你讓我在這裏
休息。因爲我已知到處找來找去,已經累得不行了……可能在
的地方,我都全部找過一遍了,但全都撲了個空……聽說珀明
他也很忙,所以也不能勉強他……”
歐陽侍郎“哩”地行了個禮。那是面對主家的臣下之禮。
“不—請不要這麽說。另外,關于您在搜索的那位先生
的所在—”
還沒等歐陽侍郎指出來,那個男人就發現了那些赝品畫,
馬上飛撲了過去。
“啊—!這、這些畫的筆迹!
“……果然是……?”
“爲、爲什麽會有這些東西在外面流傳—不,那麽歌梨
在哪裏?”
歐陽侍郎吸了一口氣。
……禦史台,決不是無能之輩。
“……我想應該不用多久就可以找到了……”
“怎怎怎麽回事!難得拍明在朝廷那麽努力—還要給他
添麻煩!
就在那時候。
一個少年跳了進來。聽到門衛的叫聲,看來是什麽都沒說
就直接沖了進來。
“……什麽麻煩呢……?義兄。
“哇!珀、珀明……咦,怎麽沒見你一段時間,消瘦了
這麽多……”
……嗯,因爲工作很忙……”
由于昨夭和今天都形如厲鬼地工作個不停,珀明終于得
到了前輩們的認可,總算可以回家了。但是,面對親切的義
兄,他卻不願意把吏部的事說出來讓他心痛。
終于回到家的珀明,一聽門衛說有個奇怪的男人來過之
後,就馬上決定到歐陽侍郎的府邸去了。因爲如果不在自己

這邊的話,最有可能的所在就是那裏。
珀明爲自己的無禮行動向歐陽玉道了歉,然後揉了揉太
陽穴。
“……說起來,義兄既然在這裏的話……”
珀明以側眼迅速鑒定了擺在桌上的赝品畫之後,慌忙抓
起其中一幅畫,大聲叫道了起來。
先不說才藝,碧珀明在鑒定方面可是有著碧家首屈一指
的“眼力”。
“—這是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歌梨姐姐在哪裏?”
“我、我現在也是剛剛知道啊—!我來到貴陽也是最近
的事,這兩個月裏除了找歌梨小姐就沒幹過別的事了,連書
畫店也沒怎麽去過,現在我也弄得一頭霧水……”
“咚”的一聲,歐陽玉輕輕地搖了一下身旁的金征。
“好啦,你們兩位都請冷靜一下吧。”
兩人同時閉上了嘴巴。
“最近一定會有所行動的。那麽,關于赝品問題的對應和
歌梨搜索,要優先處理哪一項呢?”
男人絲毫沒有猶豫。
“—當然是赝品問題了,既然知道有這回事,就必須馬
上著手。”
珀明和歐陽玉都不由得笑了。雖然義兄總是被歌梨耍得
團團轉,但在關鍵時刻的那種決斷力和高貴氣質實在是讓人
尊敬。
“我因爲要去辦被委托的事,現在必須要到朝廷走一趟
面對歐陽玉的視線,珀明點了點頭。
“我明白。我會跟義兄一起去阻止這些赝品的流通。歌梨
姐姐就在那之後再找吧。—因爲我們是碧一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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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逆轉构已
回到了邵可府之後,秀麗邀請蘇芳一起吃晚飯,可是蘇芳
搖著頭拒絕了。
“……我說,你不是要寫呈報書嗎?”
“對呀,可以的話我打算今天之內把它寫好呢。”
“啊,是嗎……對了,這個給你。果然是在我家裏來著。”
秀麗反射性的伸出手接過蘇芳扔出來的東西,一看原來
是一個小錢袋。打開來看發現裏面包著金幣和單獨一只的銀
造狸貓形耳環。
“這是所謂的證據,有總比沒有的好吧?”
“謝謝你,不過裏面還有一個狸貓耳環啊?”
“那個你先拿著,說不定我會再來拿的。”
“啊?”
秀麗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蘇芳已經攔下一架附近經
過的轎子溜掉了。
X X X X X
—那天晚上,秀麗和邵可還有靜蘭三個人一起吃過晚
飯之後,靜蘭因爲要修理瓦蓋,上了屋頂。難得的公休日也因
爲工作啦奉陪秀麗等等花光了時間,連到了晚上也還要修理
屋頂。不過現在不修理的話很快雨季就會來了。
(讓羽林軍的精銳武官修理屋頂這種事……恐怕也只有
我家幹得出來吧……對不起啊,靜蘭……)


一邊聽著屋頂上通通通的敲打聲,秀麗一邊在輕松的心
情中洗完了碗。當她回到客廳的時候,邵可還在客廳裏……正
在給秀麗沖茶。
“……嗯,謝謝你,父親大人。
“不用謝。”
那通通通的聲音仍然聽得見,一邊聽著這聲音,秀麗一邊
回想起這幾天以來的事情。自從茶州一行之後……秀麗不斷
在想著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她一直想對父親說。不過按照秀
麗的壞習慣,這種不好開口的事情總是會一拖再拖。不過,經
過三太,還有蘇芳這件事之後,秀麗終于決定了。既然已經到
了不能再逃避的時候,就只有在開始迷惘之前下定決心,跟
父親說個清楚了。
她決定絕對不能再拖下去,讓事情發展到讓自己後悔的
地步。
秀麗把手撐在桌子上托著臉,低下了頭。
爲了尋找適當的說話,她打算深深吸一口氣—可是卻
有點失敗了。
“……父親大人……”
“嗯?
“那個……其實……我在茶州的時候,曾經聽過葉醫師說
……那個……”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邵可聽了之後表情立刻變了。
秀麗依舊低著頭看著面前的茶杯。然後像是活躍氣氛似
的彈了一下手指。
……之後的話,不知爲何,再也說不下去了。
正當她打算再一次鼓起勇氣的時候,那彈著茶杯的手指
被父親一把握住了。
“……我知道了。你不用說了。我已經很清楚了。”
秀麗知道父親的確了解了自己心中所說的話才這樣說
的。想到這裏,她的眼角不禁湧起了淚水。淚水一旦湧出,似

乎就源源不絕了。……自己明明沒有打算哭的。
不過,不可思議的是秀麗的聲音卻相當堅定。
“那個……父親大人……”
“嗯?
“我覺得,總有一天,靜蘭也會離開這個家的。
“嗯。
“要是那樣的話,只有我們兩個也可以嗎?
秀麗緊緊地反握著父親的手。可是,還是沒法阻止指尖那
微弱的顫抖。
“一直,只有我們兩個,也沒關系嗎?
邵可溫柔地笑了。然後,用被跟握住的手相反的另一只
手,輕輕梳理著秀麗的頭發。
“……只要你在我的身邊,對我來說就已經是幸福了。其
他的,我並不奢望。
秀麗的眼中一下子湧出了淚水。像是沈溺在溫柔的話語
之中似的閉上了眼睛。
“……謝謝你,父親大人……對不起……”
“爲什麽?你沒有任何道歉的必要啊。
父親撫摸著自己頭發的手讓秀麗十分高興。
—已經決定了。從茶州回來的路上……回來之後,也一
直在考慮。
葉醫師所說的話。三太所說的話。蘇芳所說的話。……劉
輝所說的話。
秀麗一邊哭著,一邊像是對自己立誓似的說道:
“我,不會和任何人結婚的。
雖然早就知道她會這麽說,可是看著和當初的妻子說出
同樣的話的女兒,邵可還是不禁吞了一口氣。
就像回到了從前似的感覺。
……就連她的理由,邵可也是了如指掌。
當初的邵可爲了讓自己所愛的女性收回那句話幾乎用盡

了渾身解數,不過對于現在的秀麗,要做這些的人並不是邵
可。
邵可能夠對秀麗說的話,只有一句。他再一次把深藏在心
中的那句話說了出來:
“不要緊的,我的話只要有你在身邊就行了。”
好像突然間解脫了似的,秀麗露出了笑容。然後閉上了眼
睛。
“我們要一直在一起哦,就我們兩個。所以你要趁現在學
會修理瓦頂,這樣的話以後沒有了靜蘭也能對付過去。”
“那種事簡單得很。”
只要立下決心做的話簡直不費吹灰之力。雖然邵可這樣
說了,不過做女兒的似乎一點不相信。
“說謊,我看您連能否爬上屋頂都是問題呢。……我說,父
親大人—”
“什麽事?”
“……你可不能太早丟下我一個哦?”
聽著女兒那近乎祈禱的話語,邵可再一次輕輕的撫摸著
秀麗的頭發。
“那可是我要說的話啊。”
X X X X X
那天晚上,秀麗一如既往地坐到了書桌前面。
到了夜深人靜的時侯,她停頓了一下,向後仰躺伸了個長
長的懶腰—然後注意到了窗外那鋪灑下來的月光和星輝。
秀麗打開窗子,看到滿庭的月色之後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她抱著筆墨紙還有文件箱,走出了庭院。果然不出所料,
外面比室內要明亮得多。
秀麗把筆墨紙還有文件箱放到了拉出庭院的小桌子上。
在坐下椅子之前,和以前一樣,朝著劉輝送的櫻花樹那邊看
了過去。這個動作已經成了她的習慣,每次來庭院都一定會
看。

秀麗在其中尋找著花蕾—然後吃了一驚。
她走上前去,確認自己所看到不是錯覺。
就連櫻花樹的末梢都在迎風搖擺,發出美妙的聲音。
秀麗輕輕地吸了一口氣。以前發現的那一個小小的櫻花
的花蕾,現在終于—
“……盛開了……”
“……咦?幹嗎你會在院子裏?”
突如其來的腳步聲還有蘇芳那懶洋洋的聲音,讓秀麗不
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咦?!狸、狸狸?!你怎麽會在這裏?!
“……因爲你們家,不是連個守門人也沒有麽?要是有
事找的話那就只有自己進來了啊。光是爬那堵破破爛爛的牆
已經累死人了……我說你們就不能修理一下嗎?衣服都扯破
了呢。”
“……不是這個問題吧!
“我不是說過說不定會回來取那個耳環的嗎?”
“……普通人不會想到半夜三更跑過來拿的吧……”
蘇芳看著院子裏擺著的小桌子。
“……你還在寫啊。”
“沒錯,又不是只有赝品畫那件事……”
秀麗回到桌子邊的時候,蘇芳也在地面上一屁股坐了下
去。
“等等,我再拿一把椅子……”
“……不用啦。反正我也沒有打算在這裏呆很久。你就做
自己的吧。我會自己找話說的。”
看來他是有話要找自己說的。
秀麗就聽他的話坐了下來開始磨墨。然而—
“……果然,不管怎麽看,你完全不是我喜歡的那類型
啊。”


“……我,我說你啊……該不會是來吵架的吧?狸狸?
“所以,我決定這次不聽老爹的話了。
秀麗選擇了繼續磨墨。
“我說你,努力過頭了吧。乖巧過頭了。看到就讓人難
受。
“夢想什麽的,對別人來說只是麻煩而已吧。因爲夢想就
是要實現不能實現的東西啊。絕對會因爲自己的任性損害到
別人的。比如說那個擔心你的,叫做三太的家夥?應該還有其
他人吧。別的差不多的家夥。可是你看起來就像是光顧著努
力向上,可是那又怎麽樣?我覺得那沒有什麽了不起的。
秀麗不禁渾身顫抖。竟然偏偏挑在自己剛剛對父親說過
不會跟任何人結婚的這個夜晚—
“……我想真的可以認爲你是來吵架的吧,狸狸?”
“因爲你的家人曾經跟我說過,要是有什麽想問的話可以
直接問的啊。”
蘇芳伸長了雙腳,用有點傷感的表情擡頭看著拿渾圓的
月亮。
“……爲什麽你要一個人那麽拼命呢?努力去做一件事不
是很累人的麽?而且要是最後如果沒有回報的話,會連自己
當初是爲了什麽而努力這點也會弄不清楚。那個叫做三太的
家夥說的話,我覺得說得很對。就算在朝廷裏混,也是整天煩
心,多惹點麻煩事而已。你究竟爲什麽那麽想去做官吏呢?”
秀麗又再開始磨墨了。她唉的一聲歎了一口氣。
“……我曾經被人說過同樣的話。雖然在沒有聽三太說的
時候,已經不記得了。
“……唔?”
“就在我決定要參加國試的時候。兩年前的夏天……也就
是我種下那邊那棵小櫻花樹的時侯。
那個似乎已經變成了非常非常遙遠的記憶中的夏天。


绛攸曾經對自己說過。
“就算通過了國試,也絕對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就算這
樣還是要參加嗎?通過了之後,也不會有人給你幫助,你只能
靠自己一個人打拼下去。—這些話,我已經聽過好幾次了。
雖然我也受過不少挫折,可是仔細一想,不過是當初別人忠
告過的事情,變成了現實罷了。……狸狸,其實,被人這樣子
提出忠告的時候,那個時候的我,真的覺得就算這樣子也沒
有關系,才去參加國試的。”
月光之下,墨汁朗朗地閃著光。秀麗覺得那一刻的自己,
像是在看著七夕的夜空一般。
如果只是單純一個願望的話,說不定真的能夠實現—
那個夜晚,秀麗如此想道。
直到十六歲的夏天,秀麗的心中都只有一個願望。
……一旦得到了原本以爲不可能到手的東西的話,人就
會變得貪心了。就會開始忘記從前的自己。忘記自己曾經是
如何拼命的祈求。變得眼中看到的,心中想到的,都是些痛苦
的事情。要是回顧從前的我的話,肯定會覺得光是在那個位
置上,就已經足夠幸福的了。我差點忘記了當初自己明知道
有這樣的路在等著還是要選擇當官吏的心情。所以我會不斷
地回想,不斷地確認。”
“認爲自己當上官吏是正確的想法,雖然也受到不少冷淡
對待的目光,不過真要找的話還是會有的。雖然,失落的時候
我還是會忘記的啦……”
十八歲的今年,自己究竟在希望著什麽呢。
蘇芳似乎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
“……你就是這種地方,乖巧得過頭了!
“你就不能說是積極嗎?因爲不這樣子積極去想的話,根
本走不下去啊。一味只往後看的話只會掉進無底的深淵而
已。要是不逞強一點的話真的會跌倒了爬不起來的。就如狸
狸你所說的,我遇到的大多都不會是好事。”

“可是就算這樣,你還是覺得做官吏不錯吧?”
“……我也不是不想變得幸福點。不過,有些東西,若不是
官吏的話,就沒法得到了。
當官的時間只有區區一年。
也有過很多不盡人意,傷心失落的事情。
可是比起這個,自己在朝廷,甚至在茶州,都曾經看見過
出色的官吏,讓人不禁爲之背梁一震。
她追逐著他們的目光停留的地方,想著要是有一天,自己
能成爲和他們相提並論的官吏的話,那有多好。
要是能再靠近他們多一些,得到他們的承認的話。
要是有誰,能夠對自己說出一直想聽的話語的話。
因爲秀麗知道,那個時候一定是自己的人生當中,最幸福
的一刻。
而同時也是只有成爲官吏,才能夠獲得的一刻。
“……我說啊,狸狸,要努力幹一件事真的很累人。我不怕
告訴你,就算是我,覺得累的時候也會懶得去洗衣做飯。要是
真的覺得‘啊,我不要再幹了’的時候就幹脆躺下來睡上一
覺。可是,當我醒過來之後有了力氣又會想,不如再努力一下
試試看吧。怎麽說呢,總有些時候,會讓你的精神爲之一振的
吧。雖然不知道那一刻會在什麽時候到來,可是就爲了那一
刻,還是會很不自覺地想……不如再努力一下子吧之類的。
“……那麽說來你就是想建功立業,想讓自己成功是不
是?
“能不能建功立業我不知道,不過我還是希望能夠成功
的。
“……爲什麽?
“自己不如別人的地方,不多加努力的話怎麽行呢。……
而且,還有人說過要追隨我。
那個說著“我一定會成爲官吏的,你一定要等我”的聲音,
此刻在腦內回響。
“我跟人約好了。等那個孩子追上來的時候,我希望自己
可以挺起胸膛去見她。可以的話當然會想出頭吧。然後可以
自豪的說,‘哈哈哈,我可也沒有輸哦’,就是這樣。”
就像绛攸向秀麗展示的一樣,總有一天,自己也會做到。
“要是到時候我可以張開手跟她說,‘我在這裏等你哦,過
來吧’之類的話,不是很帥麽?”
“……就爲這個?”
“就爲這個。光這個不就夠了嗎?你究竟在期待什麽樣的
答案啊?”
“我還以爲你會用更像個優等生的語氣來回答我呢。……
要是讓我來說的話,你應該是沒什麽出頭之日的。恐怕會被
人當作出頭鳥,老是挨打吧。”
“爲什麽狸狸你會那麽悲觀的呢?人生總是不知道前面會
出現什麽的啊。”
“……是你太樂觀了。”
蘇芳擡頭看著的夜空中,像是有誰故意撒下似的,落了滿
天璀璨的星星。
那閃動著的光芒,似乎就要變成雨滴,飄落下來一般。
“……我說你啊,一定是對自己的正義深信不疑的吧?”
“我想去相信。”
“你一定相信善意啦,好心啦,努力的話就會有回報啦等
等這些好聽的話吧?是不是覺得不管發生什麽事,只要順著
天道而行就一定沒有問題?”
“就算只有嘴上說也好,要是連理想或者好聽的話也說不
出來的話那才叫可悲呢。就算自以爲是的相信將來一定會好
起來,也沒有什麽壞處啊。要是一味低著頭的話會變得什麽
也看不見,還是盡量擡起頭來會比較好。不管是不是逞強,只
要敢于說出來的話,說不定真的會成爲現實呢。”
蘇芳又歎了一口氣。
“……啊,算了一你果然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哦,是麽。我也是,被抱著狸貓被河水沖走的男人求婚
也還是第一次呢。”
“和你在一起真的很累,好像精氣都被你吸光了似的。”
“你怎麽可以說這麽失禮的話啊!這種話應該放在心裏的
啊,狸狸”
“……你之前不是生氣了麽。在吃團子的時侯。在那之前
嘛,簡直說不上得體啦。”
“簡直說不上得體……喂……我說,你該不會是出生的時
侯先出來嘴巴的吧?……
蘇芳盤起腿,然後把手支在膝蓋上說道:
“那個時候的你……看上去終于有點象普通人了。”
那個乖巧得過分的女孩,那個時候只是一味地在逞強而
已。
覺得她也許只是一直處于要是一旦停下來就會一直停下
去的地方,覺得害怕,所以才會堅持一直跑到現在吧。雖然蘇
芳是覺得即使停下來也沒有什麽大不了。不過眼前這個女孩
一定不會那麽想吧。這個是連蘇芳自己也不明白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你說的話是真還是假。而且我覺得這
個世界沒有那麽好混。象我這種馬上就會放棄,會想著‘唉,
還是算了’的人,是怎麽也想不明白的。在一起的話一定會變
得很淒慘,疲累,滿身麻煩。”,
“不過,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你爲什麽不努力呢’之類的
話。”
“……是、是嗎?是這樣嗎……”
“沒錯,所以,只有這一點讓我想不明白。要是真的被你
這麽一說的話,就算是性情溫厚的我也一定會無名火氣起,
然後跟你說少管閑事之類的話吧。”
蘇芳無聲地站了起來。
“不過,你沒有那樣說。……而且我也難得可以呼吸到外

面的空氣。……我就在此謝過了。”
“啊?謝什麽?”
“我啊,記得老娘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不管要過怎麽樣
的人生都好,絕對不能妨礙那些真正想努力的人’,大概是這
麽說的吧。……這種程度的話,嗯,就算是我也能做到吧。”
“???狸狸,我可一句也沒聽明白你在說什麽……”
“要是你來我家的話,就會明白了。要是只帶你一個人去
的話,我肯定會給那個一臉凶相的家人打個半死,所以你把
那個男的也一起帶過來吧。……我有很多東西想問的呢。”
蘇芳一臉認真地回頭看著秀麗。
“那只叫做小米的羊的葬禮,怎麽會取消的呢?這個我很
在意的說。”
“……靜蘭……好像會跟狸狸你說很多話呢。……”
X X X X X
時間稍微倒退一下。
緊追著歌梨的劉輝他們,那天晚上好不容易終于來到了
某個園丁的家裏。
晚飯時候突然來了陌生的稀客,慈祥的園丁夫婦卻沒有
絲毫生氣的樣子。
“咦?有點奇怪的美人嗎?嗯,來過來過。就在剛才。她拿
著一幅畫,然後辟頭就問我們知不知道哪裏有和那幅畫中一
模一樣的庭院呢。”
這裏跟現在爲之所問的園丁的答案一樣。
看來那個叫做歌梨的女人出于某個原因,正在找一個跟
一幅不知是誰畫的畫中一模一樣的庭院。
“然一後我告訴她說有之後,她就問了是哪裏,然後就飛似
的跑了出去了。”
“有?!
“因爲那是我花了不少工夫照顧的庭院嘛。當然知道
啊!

然後,園丁好像是爲了補償那已經冷掉的魚似的,好心地
把地點告訴了他們。
—隨後劉輝他們便馬上攔了轎子,趕到了園丁所說的
府邸門前。只見門庭緊閉,而且不知道爲什麽也沒有看門人。
感覺到有人的氣息,看過去,發現一個女的正往牆頭上
爬。
……怎麽看都是十分可疑的情況。
要是男人的話應該努力一下就可以翻過去的牆壁,對于
女人來說卻太高了。爬上一點手指就打滑,刷的一下又掉下
來。
終于女人也忍不住抱怨起來了。
“這牆壁怎麽回事啊!竟然敢阻擋我的去路,真是太無禮
了!不可原諒!
准備跟她搭話的劉輝他們不禁猶豫了。看著她的背影,他
們忽然想起—
“……啊……绛攸的預言看來中了呢……”
看來,昨天猛踢了那個高大男人胯下的女人就是歌梨了
仍然不死心繼續挑戰牆壁的女人,一不小心又摔了下來,
恐怕這次摔到的不是屁股,而是首先著地的頭。
就在她快要掉到地上的一霎那,揪瑛跑上去抱住了她。女
人睜開眼睛看到揪瑛的一瞬,不要說道謝了,竟然哇的一聲
尖叫著逃開了。
然後發現自己的周圍還站著其他男人之後,連臉色都變
了。
“不要!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竟然一下子來了三個邋遢
的男人!真是太過分了!我怎麽就這麽不走運啊!去、去,沒事
的話到一邊去!不要站在這裏了!”
看著她不斷的去、去的做出趕人走的動作,劉輝他們一時
難以理解個中意思,不禁呆在當場。在到現在爲止的人生當

中,還從來沒有被人說過邋遢的經曆。
不過一向討厭女人的绛攸的反應比其他人都快,刷的一
聲退了回來。
“這個女人是怎麽回事啊?
“你說什麽這個女人啊!?真是連猴子都不如。本來光是
男人這一點,頭腦和嘴巴都有夠肮髒的蠻橫無禮又喜歡大吼
大鬧喜歡弄髒地方還經常說什麽是拳頭談判就打個你死我活
的笨蛋生物,而且還完全不會體貼人的史上最差勁的低能動
物,就已經讓人忍無可忍了!我堅決覺得那些對第一次見面
的女性就用‘這個女人’來稱呼的男人,還有對身邊的夫人總
是呼呼喝喝的男人,是完全沒有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價值
的!!
绛故愣住了。……這樣子被人從頭罵到腳,他不禁呆住
了。甚至一時間連該怎麽反應都搞不清楚了。
揪瑛皺起了眉頭。
“……胡、胡蝶她說的‘對男人不太有好感’……指的就是
這個嗎……,
“也太、太沒好感了吧……”
劉輝不禁控制住胸中那奇怪的跳動。不過也不能在這裏
沮喪地拉大隊回去。
“那個……請問一下,你是叫做歌梨嗎?
一瞬間,似乎是在警戒似的,歌梨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我現在正遇到難題呢。麻煩你等一下再來煩我。
明明剛才還在拼命往人家家裏的牆頭上爬的,現在她竟
然可以堂堂正正地說出這種話來。劉輝不禁有點慌張了。昨
天和今天可真是曆盡了艱苦,要是在這個時.候放棄的話,不
知道要到什麽時侯才能再見了。
“我們不會耽誤你很多時間的。我們想知道碧幽谷在哪
裏,要是你知道什麽線索的話,能不能告訴我們一聲?”
歌梨的臉上所有表情都消失了。

“……你們是哪裏來的什麽人?”
劉輝猶豫了,是否應該正式報出自己的真實姓名和身份
呢—
正在這個時候,背後傳來了吱呀吱呀的轎子的聲音。他們
回頭一看,隨著那輕微的腳步聲,轎子中的人一正下來。
劉輝呆住了。而秀麗和靜蘭也呆在當場。
“……你們爲什麽會在這裏?”
雙方一起說出這句話之後,隨後從轎子中下來的蘇芳,看
著站在門前的這兩夥人面面相觑的樣子,不禁摸不著頭腦
了。
“……怎麽?這一麽多人,找我家有事嗎?”
聽他這麽一說,歌梨把嘴巴張得老大老大,然後一下子跑
到了蘇芳的面前。
之後她似乎是因爲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只見大顆大顆
的眼淚奪眶而出。
X X X X X
秀麗和靜蘭被意想不到的光景愣住了。
“……那個,難道你是狸狸的母親……?可是,好像太年輕
了一點啊……”
“怎麽看都是差不多歲數吧!我老娘早就跟別的男人跑
了!”
聽他這鄉毫不掩飾的說著,秀麗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反應
才算妥當。
可是蘇芳好像明白了歌梨哭的原因似的,輕輕的撫摸著
她的頭發。
“……那個,歌梨……小姐,是吧?你要找的,在我們家裏
呢。我會帶你去的,不要哭了。”
歌梨只是一邊哭一邊點頭。
蘇芳回頭看著靜蘭—
“喂,我說你,對自己的本事有信心嗎?”

“還好啦。”
“那麽說不定你就可以證明一下,你值得驕傲的不只是那
張臉。”
劉輝他們嚇了一跳。這家夥竟然敢這樣子跟靜蘭說話!
不過靜蘭看得出蘇芳的樣子有點和平常不同,于是皺起
了眉頭。
“狸狸君……”
“啊,對了,我終于搞明白了。爲什麽會對五金店特別在
意。鹽的話雖然我不太清楚。不過因爲制造假金幣時所需要
的銅不知到哪裏去了,所以流動到五金店的銅就變少了,所
以才會導致銅鍋什麽的價格上漲吧?不過上漲的幅度並不
大,而且開始上漲是在一個多月前,所以可以推測現在流通
的假金幣還是比較少的,我說的對吧?”
這些話讓劉輝也吃了一驚。
就連秀麗也發覺蘇芳的樣子有點和平常不一樣了。
……有種不祥的預感。只要稍微想一下就能明白的,可是
卻不願意去想。
“……我說你啊,肯定會一味相信自己的正義吧。”
剛才的對話,此刻在耳邊回蕩。似乎夾雜著另外的意思。
“狸狸……道謝……是怎麽回事?”
“等下你就知道了。”
只有蘇芳一個輕松地走到了大門旁邊的小門處,打開了
鎖,進去了。
蘇芳帶他們去看的,是離得比較遠的小偏房。
明明還是深夜,可是窗戶卻透著燈光。
“大姐你要找的在裏面呢。在庭院裏睡覺的時候,偶爾會
跑出來。”
歌梨正要跑過去,被劉輝一手按住了。
“狸狸先生……那個站在那邊的男人,我可以打嗎?”
“可以。現在這種時間,應該除了那個男人之外沒有別人
了。把他打倒之後就進去裏面吧。
就在他說這句話的時侯,揪瑛和靜蘭已經象風似的飛奔
出去,男人驚叫一聲之後用不了多久就被拳打腳踢,綁了起
來之後又被一腳踢得飛了開去.倒在地上了。看著他們利索
的身手.蘇芳不禁說道;
“……什麽啊……你們該不會是經常做這種像是強盜似的
事情吧?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狸、狸狸先生,世上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
那兩個被說成是“強盜似的”人,其中一個是自已的親生
哥哥,另一個是自己親封的近衛將軍,這種事劉輝是死也說
不出口的。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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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發表於 2010-2-2 16:54:45 |只看該作者
歌梨甩開正在發呆的劉輝的手腕,跑了出去。
而追在她後面.進人那個小偏房的秀麗他們所看到的
是—
堆積成山的畫,幾十支畫筆,還有在嗆鼻的墨水以及顔料
的氣味中拿著畫筆正在畫著畫的—看起來還只有五六歲的
小男孩。
回過頭來的小孩,認出了歌梨—然後,再看她的時候巳
經哭成了淚人了。
“……母親!!
X X X X X
對于這個出乎意料之外的人物,衆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只有歌梨徑直跑向了少年。
“—萬裏!”
“母親,母親.你來得太慢了一我都已經畫了那麽多畫給
你看了,爲什麽你還要這麽久才來接我呢?
“我已經有兩三個月沒有去書畫店了。你之前說要去拍明
家裏:所以我就放心讓你去了—昨天第一次看到這畫讓我
嚇了一跳……!!
“母親這笨蛋,肯定是在妓院和女孩子玩耍.把我忘記了

吧!”
“麻煩你說工作好嗎。我集中精神工作,回過神來不知不
覺就巳經過了兩個月了。
“那就是忘記了啊!母親太過分了!”
劉輝和揪瑛看著堆滿了赝品畫和真迹的房子,不禁倒吸
了一口氣。
“這些……該不會全部都是那個小孩子畫的吧……?
—真是讓人驚歎的才能。
汗毛豎起來了。那深厚的造詣,仿佛是出自于神仙之手的
才能,讓人震撼。
“爲什麽會被關在這種地方呢?
叫做萬裏的少年,揉著眼睛說道,
“我去珀明叔叔家的時候。有人對我說,有個地方可以讓
我盡興地學習畫畫,然後我跟著他來到這裏之後,發現有很
多非常漂亮的看也沒著過的畫.然後我就開始拼命的跟著臨
摹了。因爲不管我怎麽努力母親都不會理睐我的。母親喜歡
女孩子,可我是男孩子,不把畫畫練好一點的話不行。總有一
天會象父親一樣被抛棄的……”
歌梨一聽呆了。
“你、你在說什麽啊I我也沒有抛棄他啊!是那個笨蛋每次
來追我的時侯都太遲,是他不好!是他不夠愛我!”
“父親很愛母親你的啊!可是即使這樣母親還是要丟下他
的吧。我在長大,被母親討慶之前,想把畫畫練好……不,其
實不是的!”
萬裏拿過已經畫了一半的畫。像是被吸人了靈魂似的,帶
著稚氣的臉一卞子露出了身爲畫師的表情。
“……我想象母親一樣畫畫。想畫出像母親那樣的畫—
不.其實我是想畫出只有我才能畫的畫才對。可是,我還是這
麽差勁,母親也沒有教我什麽,所以—我就跑到這裏來了。
可是……”

萬裏沮喪的垂下了肩膀。
“……我本來只是打算臨摹的……後來知道了這些畫被當
作真的來賣……可是要是我不畫的話又不知道會被怎麽樣
……于是就在其中加人自己的痕迹,想要是母親,父親或者珀明
叔叔能夠發現的話就好了。後來我還試著畫了這個庭院的
風景讓他們拿去賣,可是後來聽說不是賣得很好,畫了三四
幅之後就沒有再畫了……我在這裏等了好久,可是誰都沒有
來……”
劉輝他們呆了。
歌梨之所以插手赝品畫這件事,完全是因爲想在兒子畫
的畫裏面看看有沒有線索而已。一定是昨天,她不知在哪裏
找到了畫了這個庭院的景色的兒子畫的“真迹”—
“……所以才會老是找花匠和園丁嗎……”
绛攸按住了額頭。把兒子的真迹作爲最大的線索的歌梨,
尋找有著和畫中一模一樣的庭院的府邸,像是怒濤一般向花
匠和園丁發起突擊—然後十分漂亮地只用一天就找到了答
案。
爲了尋找線索跑遍了整個貴陽,到了晚上還毫不放棄的
想要翻過圍牆救出兒子—還有她眼淚奪眶而出的那一瞬間
的表情—
雖然看上去是一位相當潑辣有魄力的女性,可是在關愛
兒子和(據說是已經抛棄了的)父親這一點上,卻是可以絕對
肯定的。
“……陛下,從這段對話看來……”
“對……不會有錯的。雖然覺得有點難以置信,不過幽
谷—”
這個時候,心不在焉地環視著周圍的秀麗,驚訝地發現了
某個東西—
“……劉輝……這個……”
看到她遞出的東西,劉輝頓時變了臉色。那是鑄造貨幣的

時候,爲了證明是真正的貨幣而最後印上的紫紋的極印。雖
然只是略印,不過因爲造工相當精細,一般的僞造貨幣都可
以憑這個印來判斷。—而這個極印,可以說是能夠以假亂
真到一般人根本就分別不出來的程度。
看到那個極印的歌梨,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萬裏,那個極印……該不會是你刻的吧……?”
不太清楚事態的萬裏,感覺到周圍空氣的凝重,點了點
頭。
“嗯……是的……因爲他們說偶爾也刻刻東西換換心情會
比較好,……母親雕刻東西也很拿手,所以我想,不如自己也來
試一試……然後他們就說不如就按這個樣子刻著試試看……
所以我就刻了好幾個……刻得最好的那個不知道被拿到什麽
地方去了……”
绛攸呻吟了一下。赝品畫的話還好—
可是這個,就算說是小孩子,什麽都不懂,也不能擺脫罪
狀。
“……怎麽會這樣……”
—凡是跟鑄造僞幣有所牽連的人,不管是誰,全部都是
死罪。
X X X X X
打破那像是凝固了的空氣的,是歌梨平靜的聲音。
“……制造赝品畫,還有僞造極印的,全部都是碧幽谷的
所作所爲。”
歌梨完全沒有迷惘地看著劉輝。
“全部都是碧幽谷幹的,陛下。請您按這樣的事實來處理
這件事吧。”
“咦……母親,幽谷指的不是我,而是母親你的雅號啊
“……萬裏,聽好了。我決定要去很遠的地方旅行,得離開
協一段時間,我會先把你放在珀明叔叔家一陣子,到時你爹
會來接你的,你就踉爹爹一起生活吧。
看著轉過頭去的母親那冷漠的臉,萬裏那稚氣的臉被淚
水弄得一塌糊塗。
“爲、爲什麽……?因爲我被壞人拐走了,所以母親生氣了
嗎?對不起,對不起,不要丟卞我……我不會再做錯事了,什
麽都會做的,讓我和母親你在一起吧……”
聽著小孩子的哭泣聲,劉輝的內心在不斷動搖著。
不要丟下我—一……
從遙遠的彼方,傳來了聲音。
眼前的景色不斷刺眼的跳動著,汗水大滴大滴的落下。
就在這個時候.雙手被人握住了,左右各一個人。
視野突然變得清朗了,呼吸也變得暢順了。劉輝用力地反
握著兩人的手,然後松開了。……接著深呼吸了一下。
“……沒關系的,你們沒有必要分開。”
歌梨一下子把方裏藏在身後,該不會要把兩個人都—
劉輝拿起了僞造的極印。
“……這個,是一個試作品,對吧,幽谷小姐。”
“……咦?”
“孤考慮要制作難以仿造的新極印,尋找名聞夫下的碧幽
谷。提到碧幽谷大家都一般只會注意到她的畫,可是其實雕
刻的手藝也和畫技不相上卞。孤拜托碧幽谷制作極印的新設
計,而你接受了,開始制作。這個就是其中一個試驗品,對吧,
碧幽谷小姐?
幽谷—歌梨的眼睛驚訝的瞪大了。
“……陛下……”
“……孤找你真的是爲了這件事。打算在僞造貨幣廣泛流
通之前公布新貨幣的替換。所以逐一在全商聯範圍內調查銅
的去向。在對方開始大量生産之前盡量回收假金幣。在還有
猶豫的情況下打算暫時先進行保密操作……可是一旦拜托你
來雕刻極印的話,敏感的人就會猜測到情況,所以表面上找

你是爲了畫肖像畫,其實是想拜托你進行極印的制作。雖然
現在事情的進展有點亂了,但不知道你覺得如何?”
歌梨紅豔的嘴唇漏出了一絲歎息。
“……那我只能接受了……不,我得向您道謝,謝謝。”
“母親……不要丟下我……我……想和母親一直在一起
面對哭得滿臉淚痕的兒子.歌梨不但沒有溫柔地安慰,反
而目不轉睛的觀察起來。
“……真是有趣的臉呢,等下我要把你畫下來,小孩子的
臉總是百看不厭,真是不可思議呢。”
萬裏聽了不禁呆了:停下了哭泣生氣道;
”母親太過分了!不論什麽時候都是工作比我重要!不要
把我也拿來當題材啊!”
“呵呵呵呵,對于我來說畫畫就是生命啊.這也是理所當
然的吧?”
有點過分了吧—在場的人無不在心中這樣想。
“不過,萬裏沒有哭了呢……”
聽見秀麗這樣說的劉輝有點不信……不過看來事實的確
如此。只見少年滿臉怒火,看來已經把剛才將要被母親丟下
的恐懼抛諸腦後了。
“萬裏,今後的一段時間我們要一起工作了,沒問題吧?”
“咦?和母親一起嗎?”
“沒錯.不過,我可不會對你客氣哦。要是我發現其他的
雕刻師或者畫師比你出色的話.就不會再用你了.明白嗎?”
聽了這句話,萬裏沒有生氣。
“—明白了。我就希望這樣;和母親一起工作的人是我,
我會好好努力的;”
看著擡起臉來的萬裏,绛效不禁感歎;
“ ……真讓人吃驚,才這種年紀,就已經有作爲大人的自
覺了。”

歌梨從懷中取出了一幅畫,那是萬裏所畫的“真迹”。
“萬裏,你從今天起就用另外一個名字吧,你已經有這樣
的資格了。”
知道這句話所代表的意義的萬裏,馬上歡呼起來。
“你是要給我起雅號了嗎,母親?”
“既然我用的是谷字,那麽你就用山字好了。就叫碧幽山
吧。”
“……母親……其實你是想也沒想的隨便亂起的吧……”
“雅號隨便就可以了。又或者說你比較喜歡川字?”
“唔~~~我有另外一個一直想用的雅號,用那個最好。”
就在萬裏想說出自己雅號的時候—
“—怎、怎麽回事!?誰在搗亂!?”
一個留著圓馬蹄形短須的男人,一邊披著豪華的棉外套
一邊沖了進來。
X X X X X
“啊—老爹!”
一直站在一旁看著眼前事態發展的蘇芳,用不緊不慢的
聲音說道。
“蘇、蘇、蘇芳!
在看到這個大吼大叫的男人的瞬間,劉輝和绛攸頓時明
白了一切。這個人,他們並不陌生。
“也就是說父親你的小小賺錢生意,已經穿底了。那個經
常在這裏出人的畫商,現在也應該在工部侍郎的府邸裏被人
抓起來了吧。我傍晚回來的時侯,借了一幅這個小孩子畫的
赝品畫作,跟他說聽說工部侍郎很想要這幅畫之後,他就一
臉歡天喜地的捧著赝品畫跑走了。現在還沒有回來,可見應
該是已經給人抓起來了吧。”
秀麗愕然了。和他現在所說的相差無幾的事情,不久之前
她曾經拜托過歐陽侍郎。只是,秀麗所建議的內容更爲不確
實—“請你把翰林院圖畫局所藏的畫和目錄對照一下,要是

其中有不見了的畫作的話,那麽作爲下一幅赝品畫出現的可
能性就很高。要是歐陽侍郎放出話說自己想要這幅畫的話,
說不定畫商就會找上門來。到時就請你逮住他吧”—在某種
意義上來說,這最多只能算是一個賭局。可是,蘇芳卻用了比
這更實在的方法。
秀麗覺察到那個時候的自己所說的話,全身不由得像是
被人淋了冷水似的渾身冰冷。
在秀麗向歐陽侍郎提出那個建議的時侯,在一旁聽在耳
裏的蘇芳究竟是怎麽想的?
“狸狸!如果順利的話這次就可以來個大逆轉!你父親的
錢也能要回來了!
“……這個嘛……那好吧,用我的名字也無所謂。”
聽到秀麗那樣說之後,他究竟是怎麽想的?是用什麽樣的
心情來回答自己的?
—把他的父親作爲犯罪者抓起來的建議……
秀麗想到這裏,膝蓋也不禁發軟了。
“狸、狸狸……”
“嗯?啊,我發現這個真相是在好好觀察那幅赝品畫的時
候。老爹是個和我不相上下的粗心鬼,竟然得意洋洋地把那
個真迹挂在府邸裏。你不是說了嗎,擁有原作真迹的人,最有
嫌疑。于是我就想說不定會是這樣。”
“狸狸!”
“而且,我老爹,到最近爲止一直呆在翰林院圖畫局裏。
他之所以會被開除,也是因爲長官辭職之後,被人發現秘藏
的畫作有遺失現象。現在想起來的話,應該是拿回家裏來照
著臨摹赝品了吧。一定是這樣沒錯。如果一開始用自己買來
的偷偷來臨摹的話,應該就不會被發現了,可是就是因爲太
貪心了,才會弄成現在這樣子。不過一天到晚都呆在府邸裏
卻絲毫沒有發現的我也實在說不過去。”
秀麗的耳中,蘇芳的聲音在不斷回響。
“……你的話,一定會相信正義這一邊吧。”
他究竟是用什麽樣的心情—
“蘇芳,喂、喂!你—”
“這是給你的謝禮,紅秀麗。你可以如願以償了,這樣子
的話應該就不會再有赝品流通了吧。與其寫呈報書.還不如
寫一封這個的詳細文件,這樣子的話對你的處分應該也會快
點解除吧。”
“—狸狸!
“……不過,我覺得關于僞幣這件事,我家的老爹,應該是
什麽也不知道的才對”,…老爹他一向膽小。我想他應該是不
可能撐到那個地步的。”一偷偷賣幾幅赝品畫換點錢的話還
好,可是僞幣的話可是死罪啊?應該不會的……”
秀麗猛地抖了一下—死罪。
“僞、僞、僞幣?那是啥東西?那種事情我什麽都不知道
啊!
就連不太清楚現在眼前所發生的事情的棒淵西似乎也終
于聽見了死罪和僞幣這兩個詞。他猛烈搖頭的樣子.看起來
似乎真的是沒有任何關聯。不過,既然實際上在棒淵西家發
現了僞造極印的話,一切就只有被當作狡辯來判斷了。
而一直住在同一座宅邸裏的他的兒子,也不可能脫得了
幹系。
“啊,對了,好像如果是禦史台的官吏的話,是可以當場下
令抓人的吧?”
蘇芳看著秀麗,可是只見秀麗一臉鐵青,似乎說不出什麽
來了,只好把臉轉向靜蘭。
“……我沒說錯吧?知識豐富的家臣先生?”
“……的確如此……”
“如果我的記憶力靠得住的話,現在我的所屬部門應該是
禦史台,不知這個身份有沒有用?”
這個時侯的秀麗.真的是腦子一片空白。

她拉著蘇芳東奔西跑,要他奉陪自己,沒想到得來的結果
卻是這個。
“等等……怎麽回事……我……”
秀麗不假思索地轉頭望向劉輝和绛攸—陷人了深深的
自我厭惡之中了。
在這個宅邸中制造赝品畫作,還有藏有僞造極印這件事,
是不容反駁的事實。
萬裏的事撇開不說,這可以說完全是犯罪。
能不能網開一面這種話,自己就算撕裂嘴巴也說不出來。
“紅秀麗,你說過,想要相信自己的正義,對吧?”
秀麗不斷顫抖著。
“我啊.沒有想那種事情,已經有好長一段日子了。很久
很久之前,就算沒有你這麽熱烈,我也曾經考慮過一樣的事
情。不是有個地方叫做中書省的地方嗎?工作是作爲陛上的
秘書。老爹第一次買給我的官位就是在那裏。雖然只是最下
層的小官。”
劉輝靜靜地擡起臉。
“明明工作應該是當國王的秘書,可是弄得好像對有望成
爲下一任繼承人的公子們奉承才是工作的樣子。那個時
候的我,還是挺努力的。不過只要我一說了什麽不中聽的話,
官位就會在我不知道的期間不斷往下降。我從以前起就是那
種不太善于思考的性格。奇怪,我明明有在好好工作的啊,爲
什麽呢?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我竟然被人趕出了都
城,就是所謂的地方左遷,也正因爲這個,我避過了最糟糕的
日子。
劉輝握緊了拳頭。蘇芳說的“公子們”之中,他也有份兒。
蘇芳用有點同情的目光看著不斷顫抖著的父親。
“老爹有他擔心我的地方,爲我想了很多辦法,例如清算
家産,和大人物們討價還價,把我弄回了貴陽,重新給我買了
官位。那個時候的我,已經是現在的我了。完全沒有出頭的打

算,整天無所事事,這樣子平安無事的過了好一陣子。誰也沒
有半句抱怨,朝廷也依舊每天在運轉。這讓我再一次認識到,
自己還真是個沒什麽存在價值的人。不過其實這樣也不壞,
反正我也覺得思考呀努力呀什麽的有夠累人的。于是想我就
這樣子順其自然地活下去算了。
蘇芳瞥了輕微地顫抖著的秀麗一眼。
“我對你說的話,全部都是心裏話。其實也不是因爲你改
變了我的什麽,兩天當然不可能改變得了一個人的。我只不
過是跟自己打了個賭而已。
“……賭、賭什麽?”
“沒錯,我想一副乖孩子的樣子老是拼命努力的你,對于
凡事都得過且過的我,一定會說‘你幹嗎不努力點啊’之類的
話的吧。一定會的。不過你卻一直沒有說。在我發覺‘說不定
犯人就是我家老爹’的時侯,我就想,要是到最後你還是沒說
那句話的話,我就把這個想法告訴你好了。這就是我跟自己
打的賭。然後,你果然沒有說。就因爲這個。
“就、就因爲這個?”
“對。就是這樣而已。不是你改變了我的什麽,反正我跟父
親,結果都肯定是那種被人用過了就丟的角色。就連那個有
權勢的大人物要我跟你求婚的時候,老實的老爹也只是徑直
想到了金錢和爵位,一臉高興。可是我卻覺得似乎不太妙。所
以就打算隨便敷衍了事,然後回去就好了。
除了現在頭腦幾乎停止運轉的秀麗之外,其他人都注意
到了。
“八家啦等等有著響亮名號的貴族的話還好,可是要是和
惹人生厭的你隨便結了婚的話,對一般的貴族來說,肯定不
會是什麽好事吧。那人叫我跟你僞裝結婚之後讓你辭退官
職,可是萬一結了婚的你卻不肯辭官的話怎麽辦?先別說什
麽金錢啊爵位什麽了,我覺得已經可以遇見肯定是會和你一
起被人當垃圾扔掉的。那個什麽有權勢的大人物,肯定是覺

得我們家就算用完了扔也不會有什麽後顧之憂,所以才會選
上我的吧。沒什麽出息,也沒有人際關系,真是個不可多得的
合適人選呢……”
蘇芳搖著頭,臉上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苦笑。
“然後,是赝品和僞幣,這個真是太過巧合了。就拿赝品
的事情來說,我家老爹是那種被人一說就什麽都千的人。認
爲他是被某個人用來當擋箭牌是最適合不過的解釋了。該怎
麽說呢,那個不肯露面的大人物先生是真的打算把我們家好
好玩上一頓,存上一筆大錢,然後就象垃圾一樣扔掉。既然都
到這一步了,那我們就只好認輸了吧。”
“……既然你都這麽清楚了,爲什麽當初要來找我呢?”
“我也不太清楚啊,只是覺得‘好像不太妙’而已。我的腦
子沒那麽靈光啦。要是說不去的話,到時也會被當作一點用
處沒有的人被丟棄的吧?另外還有就是,老娘的那句話比較
讓我有感觸……”
最後說出來的話,因爲聲音太少,秀麗並沒有聽到。
“所以呢,這件事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反正這個結果也
是遲早的事吧。”
绛攸和劉輝互相看了一眼。
“……你覺得怎麽樣,绛效?覺得有可能解決得了嗎?”
“這個嘛……要是他還沒有聯絡禦史台那邊的話,應該就
能以陛下的權限來獨立確保,到時真實的幕後機關弄清楚的
話,罪就有可能減輕了……”
聽到他們的對話的秀麗,滿懷希望地露出了笑容。
“……嗯……那個,我覺得……應該是行不通的……因爲
就在蘇芳這樣子說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圍牆外面有好幾
台轎子靠近的聲音,接著大批的武官從門口沖了進來。
一半人沖進了屋子,另一半人注意到劉輝他們,連忙跑了
過來。

著到劉輝之後,個人吃了一驚之後匆匆行禮。
“—這是怎麽回事?”
“是!這是禦史合下令要求實施逮捅。因爲赝品畫作和僞
造極印事宜.把棒淵西和棒蘇芳兩父子緝拿歸案。
绛攸用嚴肅的目光著著蘇芳。
“是你聯絡這些人的?!”
“不是啦!我說啊.我不是說過到今天之前我對赝品
畫作啦僞幣之類的毫不知情嘛。調查這件事的監察禦史怎麽
可能是我嘛。我一天到晚無所事事,怎麽會有這樣子的大任
務找上門呢。
蘇芳這麽一說大家終子有點發覺了。似乎所有人都在不
知不覺申被動搖了。
“那麽失禮了—作爲賠償金的一部分,予以沒收。”
武官伸出手去,把蘇芳耳朵上,手臂上,手指上的銀造狸
貓全部取下,然啓述扒開蘇芳的胸日,一點疑惑沒有的取卞
了脖子上的白金項鏈。他的這個動作連蘇芳也呆住了。
“你爲什麽會知道—啊—難道說,那個可疑的露天
商人就是監察禦史嗎?”
靜蘭不禁咋舌,原來如此!
“爲了盡量不讓將用來作爲賠償的財産在沒收之前減少,
故意把那麽貴的首飾賣給狸狸,把現金轉換成實物讓他戴在
身上嗎……”
雖然蘇芳完全沒有避忌,全都戴在身上.其實無論哪一個
都是純度頗高的有著相當價值的東西‘要是考慮到以房子爲
首的各類物品出售後的價值的話,那狸貓軍團說不定能頂上
所有沒收家産的三成。
—准備太過周到了。查辦這件事的官吏一定是個相當
有能力的人。
“在歐陽侍郎的府邸裏,畫商,還有赝品以及王商家用作
貨款的僞幣也已經全部查辦了。由于碧家的協助.准備在今

日開始回收剩下赝品的回收。還有就是以真迹的價錢買下赝品
畫的客人名單,業已查明,回收工作已經完成了九成。鑄造
僞幣的地方也已經通報紫州府,已經和相關人員一起查封
了。只是實際上使用的僞造極印還沒有發現。”
秀麗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什麽?
,’還有就是接到了命令,關于碧歌梨和碧萬裏少爺他們的
話.作爲被害者需要好好保護。”
……爲什麽……?
“……爲什麽、會連這個也知道?……”
不但只是碧歌梨和碧萬裏在這裏的事情,還有名字之類,
秀麗也是一直到剛才才知道。
就像是所有的行動都被隨時監視,早就被人看透了似的。
劉輝和绛攸已經臉色都變了。……雖然不是沒有聽說過
感覺上一切就像拆紙遊戲一樣,一切簡簡單單的就折疊
得舒舒服服,井井有條。這種手段的高明,情報收集能力。看
透事後處理之後制定出的完美的事前准備……
“怎麽可能……實在太難以置信了……”
“……就是現在的禦史台嗎……”
除了長官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充滿謎團的監察機關。
逐一監視秀麗的活動.在她交出集中了所有證據的呈報
書在上交之前截住,拿走一切相關的信息。秀麗的話不要說
找麻煩了.連自己被搜查機關利用這一點也完余沒有自覺。
他們從現在正收押在歐陽侍郎家的羅幹首領手中拿到的一直
保管著的赝品等等,對于監察禦史來說.是決不能放過的大
好證據。
“好了,來吧。”
在把已經呆在當場的棒淵西捆綁好了之後,武官把繩子
也套上了蘇芳的身體。
“—等、等等!那個……判罪方面—?”

武官雖然不明白爲什麽這裏會有個無關人物的女孩,不
過還是細心地答道:
“和僞幣制造相關的人,基本上都是死罪……”
對他那再清晰不過的發言,秀麗說不出話來。
……她覺得蘇芳真的是什麽也不知道。
赝品也好,僞幣也好,一切都跟他沒有關系的,可是—
那不知道躲在什麽地方的“某人”正在把一切都推到他們
身上,讓他們來當替死鬼。
明明是很奇怪的事情,可是誰也沒有去懷疑。
—所有的價值在一瞬間逆轉……
“ ……我說過了吧,紅秀麗。這個世界沒有那麽好混。”
蘇芳的口吻,到了這種時候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你只要相信屬于你自己的正義就行了。不過太過天真的
話,有時也會遇到這種事情的。這一點你還是記住的好,說不
定哪天能派上用場。”
這句話是搦虞還是率直的忠告,秀麗已經分不清了。
“證據的話,還是有比較好。”
現在秀麗所知到的事情只有,爲了她的自我滿足,蘇芳被
迫跟她一起收集指控他父親犯罪的證據,發現了不應該發現
的事實,然後還讓他親手,把父親和自己送進了監獄。
秀麗一直說著要出人頭地所用的呈報書,是利用蘇芳和
蘇芳的父親作爲踏腳石寫成的東西。雖然那也許秀麗什麽都
不幹,結果還是會一樣……可是—
秀麗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說的那些話,他是以什麽
樣的心情來傾聽的呢?
“有罪就是有罪—你的話,一定會這麽說吧。紅秀麗。可
是現在的你,看起來跟普通人沒有什麽區別。”
蘇芳笑了。感覺到一股違和感的秀麗呆呆的發現了某件
事。注意到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爲止,秀麗花了好長的一
段時間。

“那麽再見了。”
他說完這句話,就讓武官們押走了。
秀麗呆呆的站在那裏,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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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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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幼稚與正義

劉輝用艱澀的表情,聽取了柴凜的報告,旁邊就站著悠
舜、绛攸和揪瑛。
最初僞幣還有碧幽谷來訪的情報就是由柴凜提供的,悠
舜他們決定由幽谷修改出難以鑄造的新貨幣之後,再由柴凜
通知全商聯,盡量在保持低調的情況下展開這次的計劃。
“……果然……那天晚上,監察禦史也到了凜先生的家裏
了嗎?
“是的,之前秀麗拜托我制作的書稿全部都被拿走了。感
覺上他們是想把秀麗所想到的凡是對他們有用的東西都搶
走,所以想先下手爲強。
秀麗拜托柴凜收集的是有關畫紙、顔料、墨、筆等物品的
大宗采購顧客的資料。秀麗經常到批發商的地方打轉,爲的
就是這個。
要在短時間之內制作那麽多的赝品畫作,材料的消耗可
以說不容小窺。還有就是畫出來的假畫之中,有一些使用的
是相當難以人手的高價的顔料。秀麗一開始並沒有去找“畫
商”,而是打算先從“硬品”方面人手調查。
對于沒有任何權限的秀麗來說能夠做的事情,就是用自
己的路子從外向內突破而已。在種種限制之中,她最大限度
的利用頭腦和腳力,收集有價值的情報。
可是,好不容易收集回來的東西,卻給禦史台的人不問三

七二十一就全部拿走了。
“我覺得禦史台那邊應該從以前開始就是這種做法吧
……真的是把家裏搜得滴水不漏啊。
“我知道了,謝謝你。”
柴凜點點頭,和悠舜互相看了一眼之後就退了出去。
“……錢不見了呢……”
绛攸用嚴肅的表情,低聲說道。
—“某個人”利用假畫、僞幣而賺到的大量金錢,神秘的
不知消失到哪裏去了。棒父子的府邸就不用說了,他們根本
對這件事一無所知。而在歐陽侍郎的宅邸逮捕的畫商,卻又
突然“暴斃”。這樣子就無法再追查下去了。
另外,實際在鑄造中用到的,雕刻得最爲精細的極印也沒
有找到。在背後徹底利用棒父子的“某個人”,對畫商進行滅
口之後,和巨款一起,消失無蹤了。
“不過算了,老是考慮這些想不清楚的事情也沒用,要出
來的時候就會出來的吧。不管怎樣,碧珀明一直在門外等是
吧,快讓他進來。’,
X X X X X
(……啊……已經過了多少天了呢……)
蘇芳在黑暗的牢房中不斷重複著睡覺和起床這兩種單調
的動作,迷迷糊糊地想道。
(……我還真是做了一件少見的事情啊……到底是爲了什
麽呢?)
到現在爲止還是不太清楚。不過,到現在爲止,沒見到多
少狸貓軍團的保佑效果。
(……算了,睡吧睡吧……)
准備再次昏睡的蘇芳,聽到了隱隱約約的腳步聲,不由得
豎起了耳朵,睜開了眼睛。
“……怎麽了?”
黑暗的牢房中,忽然射進來一道亮光。然後提著燈的不知

是誰,正抓著格子探頭探腦。
“狸狸,你還沒死吧?
雖然沒有看見臉,不過就憑這把聲音還有這個叫法,蘇芳
不禁啞然了。
“……你,你來幹嘛啊?!
就在這時聽見了門鎖打開的聲音,第一個進來的是靜蘭。
“……該不會是劫獄吧?
“怎麽可能。我們可是光明正大的按照手續進來的哦—
一切都已經辦好了。小姐她一直爲了證明你的無罪多方奔
走,你父親的話暫且不論,你的話可是只有狀況證據而已。然
後我們終于成功了,無罪釋放。太好了,狸狸君。
靜蘭的臉上閃過一絲笑容。
“請你不要太小看小姐了。她閑著發呆的時間可真是不多
的。赝品的調查也是,從一開始就拼命在趕速度,很快不是
嗎?幾乎動員了我們的所有路子了。向小姐她求婚,可是你最
大的幸運呢。要是你沒遇見小姐的話,可絕對就是死罪了
哦。
“狸狸~~!我說你啊!
“好痛痛痛~~!
秀麗一跳進來,順手就是對著蘇芳那長長了的小胡子一
扯。
“你就不能認真點嗎!明明自己什麽都沒做,爲什麽不作
任何辯解呢,這個笨蛋!死狸狸!笨狸貓!連‘我沒有做過’這
句話你都不會說嗎!就算嫌麻煩也有個限度吧。多虧了你害
我們多花了那麽多工夫!
“好痛!無罪釋放嗎……”
“因爲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不是嗎?象狸狸這種粗心鬼,
根本就不可能發現什麽!
“……嗯,雖然說真的是什麽也不知道啦,不過這可是我
老爹做的事情啊……”

“不要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了!要盡孝心的話就在別的地方
花工夫吧!
“……什麽別的地方啊?
靜蘭微微的笑了:
“你的確是被剝奪了作爲禦史台官吏的身份,不過好像勉
強保留了和小姐一樣的冗官的地位。然後呢,要是你能在你
父親處刑之前立下大功的話,就有可能功過相抵,爲你父親
減罪了。
蘇芳瞪大了眼睛……冗官……立大功?
“……啊,不可能不可能一超級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狸狸你千嘛那麽容易就放棄啊,你就不能讓我看看你象
男子漢的地方嗎!!
“……象男子漢的地方啊……”
說完蘇芳伸手就准備去解褲帶子。靜蘭在黑暗中在他的
腦門上狠狠給了一記鐵肘。
“……狸狸君,你要是敢讓小姐看那些肮髒的東西的
話我可要讓你立刻暴斃哦,暴斃。我會讓你牙齒落滿一地的。
而且,你有足夠的自信讓別人看嗎?
“……我覺得你越來越凶惡了啊……”
被那一記鐵肘打得痛不欲生的蘇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說你啊,真的太天真了。這樣子的話你以後不是
會有更大的麻煩麽!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覺得沒有嚴重到需要犧牲一條
沒有罪的生命來換取的地步啦!
蘇芳盤起雙腿,用手撐著臉看著秀麗說道:
“如果我真的上西天了的話,你會怎麽辦?
秀麗坦率地答道:
“……不到那種時侯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想應該會去
你墓上上花吧。
“唔……”
這一聲“唔—”中所蘊藏的含義,秀麗始終不太明白。
蘇芳一邊搔著頭一邊站了起來。
“雖然是個失敗的老爹,不過怎麽說還是老爹啦。雖然我
也知道絕對不可能,不過這種時候偶爾樂觀一下或許也不
壞。”
“我覺得你爹跟你很像呢。”
“沒錯。粗心,膽小,被人利用也沒有自覺對吧。我在牢裏
閑著沒事的時候想,也許老爹連赝品畫這件事也不知道呢。”
“啊?”
“老爹他挂那張畫的時侯真的是非常興奮啊。還說自己快
要出人頭地了,得懂一點藝術才行。也許那個是真的呢。大貴
族不是都喜歡培育人才嗎,就是那種感覺啦。就算是做生意,
只不過是照著畫些畫賣的畫,應該不算違法吧。老爹他是個
笨蛋,所以或許他真的相信畫商只是去賣臨摹作品,想順便
賺點小錢而已,我想是那種感覺吧。恐伯現在他還在抱膝痛
哭呢……”
不過—蘇芳說著低頭看著秀麗。
“老爹以前在翰林院把書畫私自拿出來,這確有其事。有
幾張他恐怕也知道畫的是假畫。而且還經常會作些小壞事來
賺點小錢。所以,那個也許真的是事實吧。”
“……要是你父親能夠待在不會利用他的人身邊就好
了。”
聽到秀麗的話,蘇芳微微睜大了眼睛,然後看著靜蘭說:
“我終于明白了。你所說的‘普通以上’的人生……”
“哦……”
“就是說,就算自己是普通人也好,如果在‘不普通的人’
的身邊的話,就肯定會被卷人波瀾壯闊的人生了。啊一那可
真可憐,我絕對不會娶這種女人的~~”
“狸狸……你寫的那封超獨創的情書,我可要拿給大家看
哦一”

秀麗剛說完,靜蘭就馬上大笑起來。
“請你不要再提起這個了,小姐!光是想起開頭我的肚子
就……”
“你竟然讓他看!”
“我們是一家人啊。多虧那封情書,我們可是度過了一個
非常爆笑的快樂夜晚哦!我打算永久保存呢!”
“你這種女人!就趁著人家還在坐牢的時候……!”
“啊,這麽說起來,狸狸你可以回自己家住呢。”
“啊?”
“賠償方面,碧家提出他們也要負擔一部分。所以你的房
子就可以保住了。那個孩子……萬裏,他可是很努力呢。聽說
你曾經陪他一起玩?”
“……也不算是陪他玩啦,只是我剛巧在那裏閑逛的時
侯,那個在庭院裏面畫畫的孩子就經常跑過來哭,說什麽母
親不在之類的……這麽說來我還讓他給我畫了肖像畫呢。”
靜蘭微微擡了一下眉毛。
“那個說不定有朝一日可以賣個好價錢哦。”
“不過,你可以暫時在房子裏慢慢休養一下呢。要是感到
寂寞的話到時可以來找我們玩哦!”
“說得也是。要是把萬裏畫的擬顔繪當作住宿費的話我會
很歡迎的。”
靜蘭笑著說。
(這家夥真是魔鬼啊……)
不過紅秀麗果然沒有發現。
“你看,和狸狸在一起的話,連靜蘭都變得愛說話了,還會
一開玩笑呢……”
這句話聽上去更像笑話。
“才不要。不知什麽時候又會被你呼來喚去,還會被這個
粗暴的家臣扔竹筍。”
“啊?你在說什麽啊?靜蘭才不會做那種事呢!對吧?”

“當然了。小姐。看來是産生了一些令人傷感的誤會了。”
“……你!”
蘇芳正准備說些什麽的時侯,感受到從靜蘭那裏傳過來
的陣陣殺氣,馬上閉上了嘴巴。
(……啊……看來我是真的被卷進一些糟糕的事情裏了)
今天對于狸狸來說,是一個了解現實的殘酷的青澀憂郁
的春天之日。
“姐姐他們給您添了麻煩,真是對不起!
珀明在進人房間的同時,深深的低下了頭。
“我已經有了被剝奪官位的覺悟了,無論是什麽處分,我
都會樂意接受的。
劉輝苦笑著搖了搖頭。
“不,這次的事後處理碧家實在幫了大忙,反而應該向你
們道謝才對。
“這個萬萬不敢當。這次碧家沒有能事前察覺,應該負全
責才是。
“話說回來,孤真的沒想到幽谷是女性呢。
珀明一聽馬上繃緊了臉。
“……那個……我姐姐她……有沒有……說出什麽失禮的
話呢?
劉輝、绛攸和揪瑛都各自挪開了視線,沒有人就這個問題
發表意見。
珀明不由得全身冒出了冷汗。
(姐姐,果然說了嗎……!)
就是這樣才糟糕啊!爲了維護有著仿佛跟才能成反比的
糟糕性格的幽谷名聲以及碧家的名譽,一直以來都保持著徹
底的情報控制,現在全都泡湯了。
喜歡女孩子、喜歡在妓樓做事、經常因爲無關緊要的事向


溫柔的義兄發脾氣,帶著兒子到別的地方去的碧歌梨。
能夠受得了那個姐姐的人,恐怕找遍了世間也只有義兄
一個了。或者說,僅僅是願意當她的丈夫這一點,就足以令碧
家上下流下傍沱的淚水來感謝了,本來一直都沒人想過會有
這麽一天啊。
“說起來,孤從绛攸口中聽說了,幽谷很有可能被推舉爲
下一任當主吧……?”
“啊,的確是這樣。因爲是女性,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有被
考慮在內……但跟我同期的紅秀麗成爲了官吏,對碧家也有
著相當大的影響……”
珀明明輕輕一笑。
“所以大家都想,既然如此,那麽推幽谷爲下任當主也應
該沒問題……當然,現在離換代也還有幾十年時間。最重要的
是,仿佛只爲了繪畫而生的姐姐根本沒有任何接任當主之位
的打算,這一點無論誰看都是一目了然的事了……”
雖然說,她毫無疑問就是一族的頭疼對象了—
“……我覺得,姐姐會讓人抱有夢想。她是有著人形的碧
家之寶啊。”
就連拍明自己,在每次看到姐姐的作品時都會想,到底在
姐姐眼裏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的呢?
千年一遇的奇才。
有著足以讓所有多余的事都煙消雲散的魅力。
“因爲想向世間誇耀,孕育了她的正是碧家,所以很自然
地就想讓她擔任當主吧。因爲希望站在頂點的人是最優秀的
人,這是人之常情。……在我們家看來,這個天平比較傾向于
才藝方面,所以就提出了讓幽谷來當的意見……但實際上,先
不說義兄,要是姐姐坐上了當生之位的話,恐怕會發生什麽
事都很容易預見吧。”
“啊、嗯,的、的確是……”
劉輝一想到她在當主朝賀的時候要上朝就已經頭疼不已

了,恐怕會被她說些很難聽的話吧。
“只是,對于有人能提出這樣的建議,我覺得很值得評價。
因爲至今爲止,這都是無法想象的話題。也許在不久的將來,
我們碧家的女性就能正正堂堂地用女性的雅號來自稱了。
……因爲被強迫使用男性的雅號,姐姐真的很生氣。”
無論怎麽有才能也好,只要是女名就不會被世人承
認—被告知這個事實的姐姐當時的表情,珀明直到現在也
記得很清楚。她挑起雙眉,雙眼燃燒著熊熊的怒火—自尊心
極強的姐姐,哭了起來。
長老們對她說,在答應用幽谷這個雅號畫畫之前,絕對不
允許她拿起畫筆,同時還把她關在空無一物的房間裏。爲了
不讓她動任何一根手指,即使是吃飯和大小便的時侯,也被
綁著手腳。
姐姐就這樣抵抗了一個月。
直到現在的義兄知道了這件事之後跑來救她爲止。面對
一個月來什麽也沒畫過、幾近瘋狂的姐姐,義兄哭著哀求她
接受長老們的條件。以義兄許下“什麽都願做”的諾言爲代
價,姐姐終于點頭接受了幽谷這個名字,屈服了。
出來之後,姐姐畫的畫卻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她廢寢忘食地畫出來的大量畫卷,以及那神乎其神的才
能,讓一族上下都震驚不已。
在一個月這麽長的時間裏,被關在房間裏什麽也不能畫,
被緊綁著手腳—獨自處在黑暗中的姐姐到底想著些什麽,
至今也無人知曉。但是諷刺的是,這種環境卻讓她那千年一
遇的才能開花結果了。
那就是碧幽谷的繪畫風格的真相。
姐姐之所以性格變成那麽古怪,也應該跟那件事有很大
的關系。
而被那樣的姐姐作爲男人愛慕的人,毫無疑問就只有前
來救她的義兄一個人而已。
珀明沒有能解救姐姐。
但是,當出現了讓姐姐做當主的意見時,他感覺到那過去
的一幕已經離她遠去了。
身爲女性的碧幽谷,終于逐漸受到了碧家的承認。
“……紅秀麗的存在,已經對多方面産生了影響。至于是
好是壞,我想很多人都有不同的評價……但對我個人來說,是
男是女什麽的,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是好的東西,
那無論人家說些什麽,那都是好的。要是知道了碧幽谷是女
性之後畫卷的價值會下降的話,那我就可以斷定,世間的看
法是錯誤的。姐姐的畫—絕對不會被那種東西所左右。姐
姐,以及出自她手的一切作品,都是碧家的驕傲,是至高無上
的‘碧寶’。所以……”
珀明繼續說道。
“雖然陛下可能會認爲我多管閑事,不過我希望您能重新
考慮一下有關紅官吏的事。志向是跟性別無關的,而她則有
著作爲官吏的志向。我覺得作爲官吏的價值,僅僅是這樣就
已經很充分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請把她留下來……”
劉輝微笑道:
“明白了,孤會放在心上的。說起來,爲什麽歌梨會知道
孤是國王呢?
珀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啊,是看骨相。如果是名家出身的人,只要一看臉相就
可以知道他繼承了哪一家和哪一家的血脈。姐姐也懂得看相
啊……如果陛下以僞名自稱的話,恐怕早就不作理會,跑回家
去了……”
好險啊,劉輝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另外,翰林院圖畫局的長官之座一直空缺著,如果可以
的話我希望讓幽谷小姐來擔任……這個還是不行嗎……?
“……她曾經對我說,如果被這樣問,你就這麽說……不,
就這麽轉告……”

“唔,有什麽條件麽?”
“……我把姐姐的話直接轉達出來吧。‘嗬嗬嗬嗬!朝廷裏
如果多點像紅秀麗那麽可愛的女孩子官吏的話,我就考慮一
下吧!’她這麽說……”
劉輝、绛攸和揪瑛同時沈默了好一會兒。
找回來兒子,總算安下心來的歌梨,用閃閃發光的眼睛注
視著秀麗,嘴裏一邊說“果然跟我想象中的一樣,多麽可愛的
女孩呀!”,一邊不停地摸著秀麗的臉蛋。
然後,她又對趕來接她的丈夫說“明明說過什麽都會爲我
做,可是爲什麽這麽晚才找到我!都是因爲你的愛還不夠
啊!”,然後把他打發走了。
“……看來她似乎很喜歡紅官吏呢……”
“……嗯……其實秀,……不,紅官吏是姐姐最喜歡的類型
……說什麽‘妙就妙在不會過分可愛、也不會過分漂亮、胸部
也不會太大’之類的……”
劉輝心想,那難道是稱贊人的話嗎?
“碧幽谷絕不畫男人的肖像畫,這可是出了名的啊……看
來果然是……”
“我、我想、個中理由、您應該知道了。啊,不過她說如果
是陛下的肖像畫,有興趣的話也可以畫一下呢。”
“真的嗎?”
“嗯……的確是很罕見的事……除了自己人之外,這應該
是第一次啊。”
珀明一臉不解的樣子,世上還真有這麽破天荒的事。
“那麽,你就替孤轉告她,到時候孤一定會拜托她的。”
“明白了。”
碧珀明退出之後,劉輝擡頭看著绛攸。
“你有個很不錯的屬下哦,绛炊。”
“嗯,前途無可限量。”
看到绛攸那副驕傲的表情,劉輝也笑了起來。

數天後—
“……晦。”
看到面帶羞澀地來到了邵可府邸的慶張,秀麗笑著迎了
上去。
“歡迎哦,三太。怎麽了,比你書函上寫的時間早多了
呀。”
“啊,嗯,算是吧……其實我是來跟你說上次沒說完的那
番話的。”
從打開的窗戶外面,飄進了柔和的春風。
慶張吸了口氣。
“嫁給我吧。
秀麗閉起眼睛,聽著他的聲音。
……聽著這句話,自己心裏竟然什麽都沒想,恐怕這是第
一次吧。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秀麗的身邊關系就變得這麽複雜了。
“謝謝你,三太。
“呼……”慶張吐了一口氣。他察覺到隱藏在這句話中的
另一個含義,不由得苦笑。
“……接下來,你一定會說‘可是’的吧?”
秀麗既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一我說三太,上次你對我說的那番話,實在很坦白率
直,沒有半點矯飾,我也很感動。”
“我是不會做出訂正的哦。
“我明白,我也沒有打算否定,也覺得你說得很對。
“即使如此,你還是覺得當官吏好嗎?
秀麗想起了劉輝。也想起了那些相信著身爲官史的自己,
並把一切托付于自己,滿足自己各種任性要求的高官們。
……她想向慶張進行一番說明,表示自己並非被奪走了
一切,以及即使被利用也沒關系的理由,國王的判斷並沒有

差錯,可以理解—告訴他這一系列優等生的回答。
不過,面對三太那率直的目光,她說出了不含任何粉飾的
答案。
“我希望作爲國王的官吏。現在我只希望沿著那條路,盡
我所能地走下去。
慶張閉上了眼睛~一其實,自從聽了她在團子店裏說的
那番話之後,他就已經知道了。
“所以,三太……”
“不,接下去我先不聽,你就先保留答複吧!
秀麗呆住了。
“保留?”
“其實,我今天就要出發到茶州去了。因爲我想要是說了
的話就太卑鄙了,所以剛才沒先說出來。”
“啊!?爲什麽!?”
慶張從懷裏拿出一封書函揮了揮。
“這其實也是因爲你啊。不久前,醫生們通過茶州府向全
商聯發出了邀請,說是要招募懂得開發適合消毒用酒的年輕
研究者。酒這種東西,根據種類不同,藥效也各不一樣,他們
說是想對這方面進行調查,我一聽說就去報了名,最後被錄
用了,這就是通知書。那個學舍建成之後,我或許會直接作爲
研究者進去工作。”
這時候,秀麗想起柳晉在聽說了學舍的事之後表情也有
所變化……柳晉可能已經聽說這件事了吧。
“我本來想,如果你點頭的話,我就直接向邵可伯父……
順便也抱著被揍的決心向靜蘭也打個招呼,把你一起帶去茶
州,不過要是看到你打算拒絕的話,我就當作沒聽見,馬上溜
回去。”
“?爲、爲什麽?”
“我沒有打算那麽輕易就放棄,所以我打算成爲更與你相
配的男人之後再回來。這麽說的話會不會顯得太耍帥了?不

過我說到這份上你也拒絕的話,大概你是暫時都不大想結婚
的吧。所以我也不會叫你等我。”
慶張從背著的背囊裏拿出了一個中等大小的箱子。
“—這個,送給你。”
“……什麽?”
“是酒啦,我第一次做出來的。我就第一個送給你。你可
別放在一邊啊,要喝掉才行。
秀麗瞪大了眼睛……接著,她感受到滴落在心坎上的溫
暖露珠,閉上了眼睛。
……沒有形狀的禮物,這還是第一次收到呢,秀麗心想。
“……謝謝你,三太。”
聽到了這句話,慶張揚起了眉頭。
“就讓我跟你說一句吧。下次我回來的時候,你可一定要
叫我的名字!—再見!
X X X X X
“……真令人驚訝呢,這可是比狸狸君厲害得多的求婚者
啊。”
聽到靜蘭的話,秀麗“唔—”地擡起了視線,心想狸狸應
該不算在內吧。
“那個,靜蘭……如果慶張真的來跟你打招呼的話,你會
揍他嗎?”
“那當然了,一定會揍個半死。”
他似乎是不是在說笑。
“……靜蘭生起氣來可是很可怕的呀。看來就算是爲了別
人,我還是不結婚的好吧……”
聽了秀麗若無其事地說出的話語,靜蘭忽然擡起了頭。
即使如此,他還是沒有詢問當中的含義。對靜蘭來說,跟
邵可和秀麗在一起的三人生活,就是最幸福的。
如今的靜蘭有著許多重要的東西,所以他不得不變得慎
重起來。

他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爲刹那間的痛快而生,不會再過著
顧此失彼的日子。
“……小姐,你記得以前說過的一句話嗎?”
在秀麗還不知道女性不能參加國試,爲了成爲官吏而跟
著邵可拼命學習的那個時候。
“小姐曾經說過,‘我最後一定會成爲宰相的,靜蘭就成爲
將軍,到時侯我們就狠狠地打國王的屁股,一起守護國家!所
以,靜蘭你一定要努力,將來出人頭地!’沒錯吧?
“……好、好像真的說過……”
“我其實也猶豫過一段時間……”
靜蘭身爲清苑公子的事實,並不會就此消失。
即使在劉輝身邊,也不知道應該保持多大的距離。
如果說劉輝能很好的自立的話,那麽自己也可以站在遠
處默默觀望。
“不知該說是不能安心把包袱交給他,還是該說看不過眼
“咦?
“所以我覺得,或許再稍微出人頭地一點也是好的。
秀麗的臉馬上閃出了光芒。
“—我馬上把以蔬菜爲主的飯菜改成以肉類爲主吧!還
要重新考慮家用帳簿—啊,不過你變得那麽忙,大概也不能
經常跟我們一起吃飯吧……”
“啊,那個不必擔心。小姐在府邸裏的時候我是絕對會回
來的,無論用什麽方法也好。
“因爲這樣的話我和父親就不再是你的包袱,可以挺起胸
膛和靜蘭你肩並肩了嘛。
聽到秀麗不經意地說出的話語,靜蘭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然後緩緩吐出。
……真是敵不過她。
一旦失去了守護的名分,把閉鎖著的殼打破,才發現世界
原來是如此的廣闊。
比起守護和庇護,自由要廣闊得多。如果想在一起的話,
就肩並肩一起走好了。
比如秀麗是宰相,靜蘭是將軍,兩人一起描繪出並肩作戰
的未來。
(……那也的確很不錯呢。)
比起跟燕青搭檔要好得多呢,靜蘭想道。
“說起來,小姐。”
“嗯?”
“小姐拒絕了求婚,我真是松了一口氣。”
秀麗害羞地笑道:
“你真會說話呀,靜蘭。”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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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發表於 2010-2-2 16:55:56 |只看該作者
終章

劉輝收到了秀麗送來的書函,就按照上面所寫的時間來
到了邵可府邸。
“歡迎哦。”
秀麗笑著迎接了來訪自己家的劉輝。跟劉輝一起來的揪
瑛和绛攸則若無其事地跟兩人拉開了一段距離。
“謝謝你等我。”
對劉輝來說,他並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指自己一直等待
“到櫻花盛開的時候”,還是指在茶州的那件事。大概兩方面
都有吧。
—到櫻花盛開的時候。
反過來說的話,就是只要開花,就一定會跟他聯絡,意思
是讓他等到那個時候。
茶州的事、處分的事—在這一年來圍繞著秀麗發生了
數不勝數的事,在這段來之不易的平靜時光中,她到底一個
人在想些什麽呢?劉輝並不知道。
劉輝所知道的,就只有自己的心意,和自己所做的事。
“……聽說櫻花開了呢。”
“嗯,雖然只是三朵而已啦。”
說完,他們就向著盛開著三朵櫻花的小櫻樹走去。
看到這一幕,興高采烈地跟著胡蝶一起來的歌梨和萬裏
的眼神,發生了些微的變化。
兩人一邊注視著默默向前走著的兩人,一邊拿起了畫筆。
劉輝和秀麗卻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劉輝以混人了歎息的聲音說道:
“……孤不能道歉。”
“嗯,也沒有道歉的必要。”
“孤不能道歉,如果有必要的話,孤也許還會做許多次同
樣的事。”
“我明白,那就是國王的工作嘛。”
聽了優等生官吏的回答後,劉輝輕輕閉上了眼睛。
“—那麽,現在開始我就是紫劉輝了。”
他擡起頭來注視著秀麗。然後,把一直留在心裏的台詞微
笑著說了出來。
“……我跟陛下很熟。有什麽事,我幫你轉達好了。”
秀麗不禁瞪大了眼睛。這句台詞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之
外。
—在兩年前的櫻樹下。
在初次見面時說的那句話。
沒想到他會在這裏說了出來。
不知不覺,秀麗的臉已經松弛了下來。
她嗖地轉身面對著劉輝,用手叉在腰上。
“真的可以?你不會後悔吧?我真的要說了哦?”
“唔,我已經說了要你盡管說,你就不必客氣了,我會完整
轉告給他的。”
“要是轉告給他聽的話,可能連你的腦袋也會被割下來
哦?”
“現在的國王是個寬宏大量的人,所以完全不必擔心。”
面對擺出一副理直氣壯模樣的劉輝,秀麗也露出了認真
的表情,清了一下嗓子。

“那好吧,你就給我轉達這句話。
秀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大聲地叫了出來。
“‘混蛋!什麽處分?開什麽玩笑!
……聽到這句話,在場的所有人都沈默了。
秀麗一邊在心裏想著現在狸貓君可能會打噴嚏,一邊笑
了起來。他實在教了自己很不錯的一句話,裏面凝縮了各種
各樣的東西,好像只要這樣一叫就能全部抛開一樣。
“這就行了,這樣的話就算是全部一筆勾銷吧。你就這麽
告訴國王。
劉輝眨了眨眼睛……他原本還以爲她會說出怒濤般的一
大堆話來呢。
“這樣就算了嗎?
“當然了,接下來就只剩下我去努力了,無論多少次我都
會那樣做。
不管多少次,都會這樣子跨越障礙前進,所以……
你根本沒必要在意什麽—秀麗的開朗笑容告訴了劉輝
這一點。
”比起那個,我按照約定特意做的茶州料理要冷了哦,沒
關系嗎?”
劉輝馬上慌了。
“不,忘記了,馬上就吃!……有放辣的蘿蔔麽?”
“沒有啊。
“二胡呢?
“我可以給你拉喜歡的曲子。
“結婚呢?”
“我從來沒有答應過你吧。
劉輝不禁在心底咂了一下嘴。
在一旁聽著他們對話的胡蝶馬上大笑起來。

“秀麗她果然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呀。”
歌梨和萬裏正一心不亂地揮動著畫筆,在畫紙上描畫出
優美的畫面。
“說起來,母親大人……”
“什麽?”
“上次說過的雅號……我一直覺得用‘碧歌梨’好呢,可以
嗎?”
聽了他這句話,歌梨和她的丈夫歐陽純不禁瞪大了眼
睛—歌梨把捂住扭曲得變了形的臉,捏扯起萬裏的臉蛋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定是你的血統害的,你這木
頭人!
歌梨狠狠地盯了丈夫歐陽純一眼,然後又好像掩飾羞澀
似的繼續挪動畫筆。
歐陽純想把歌梨這副模樣畫下來,剛拿起畫筆的時候,手
就被歌梨“啪”地拍了一下。
“你不是跟我說好了以後不隨便畫我的畫嗎!?你就只管
向我和萬裏唱歌好了!
歐陽純雖然很有唱歌的天分,但畫畫的確是很差勁。可是
他還是不明白爲什麽歌梨那麽反對他畫畫,難得她露出這麽
好看的表情啊。
“爲什麽不行呢……”
“那個,因爲如果父親大人畫的話,母親大人的‘真面目’
就會直接反映在紙上啊。她平時引以爲豪的一面就會因此而
露餡的,所以母親大人才不喜歡。”
“萬裏!你別說那些多余的話!
“唔—那個我想早就已經露餡了吧……”
歐陽純這麽一說,歌梨就一把拿起手邊的紙鎮砸在丈夫
的身上。
—由這兩位稀世畫師描繪出的這幅畫後來終于得見天


日,不過這是後話了。
X X X X X
“明白了。—辛苦你了,退下吧。”
正當他向部下這麽說的時候,有人突然走了進來。
“皇毅,我進來了。”
聽到一個興奮的聲音呼喚著自己的名字,男人從待裁決
的書函上擡起臉來。年紀大約三十六七歲,如冬天般冷酷的
雙眸,暗淡得宛如灰色一般。
“晏樹……你也知道我的工作吧,到底要我說多少次‘不
要突然闖進來’你才得記住?”
“雖然跟你相識已久,但你對官位比你高的我這麽說話可
不行啊。哎呀,原來已經有客人來了麽。”
被稱呼作晏樹的男人,散發出一種跟同齡的皇毅相反的、
僅僅是存在于那裏就會連周圍氣氛也變得輕松起來的氣息。
在那雙不斷變換色彩的眼眸裏,無論何時都洋溢著皇毅所不
具備的幽默感。他那不緊不慢的語調、動作和態度,包含著跟
他的官位不相稱的輕松感,然而卻完全不會讓人有輕桃的感
覺。那是因爲,他的言行舉止都充分表現了他有著豐富的知
識和高度的教養。
在此之前一直跟皇毅面對面進行著工作報告的男人,向
著晏樹哩地行了個禮,隨後就轉身離開了。
“那麽,你有什麽事?”
“上司說你幹得好。本來以爲她身爲冗官就幹不出什麽
來,于是放松了警惕,沒想到這次也搞得這麽驚險,所以搞得
很不開心。不過我說你啊,那副面無表情的臉孔,就不能改一
改嗎?我本來還打算來散散心,現在卻被你弄得更郁悶了。”
即使是面對無奈地聳了聳肩膀的童年好友,皇毅的眉毛
也沒有挪動分毫。
“完全是無關重要的事,你找別人好了,我只不過是在工
作而已。”
“好啦好啦。你也是的,對國試派官吏的態度怎麽就不能
再軟一點點呢?那樣的話我就不用那麽辛苦了啊。難道你就
不能爲拼命維持著國試派和貴族派之間平衡的我著想一下
麽?”
“我管你那麽多。
“雖然我本來也猜你會這麽說,可沒想到你真的說了……
唉,我的苦難還要繼續下去嗎……”
就連嘀嘀咕咕的怨言,到了他嘴裏也會自然而然地被注
人開朗的氣息。
“說真的,我其實是非常喜歡她的啊。”
皇毅以冰冷的視線瞥了晏樹一眼,但早已習以爲常的晏
樹也只是報以一笑。
“因爲我喜歡努力的女孩。
“……既然這樣,你直接娶她過門不就好了?”
“哎喲,沒想到從你的嘴巴裏竟然會吐出這種話哦。她好
像是十八歲吧……要是我這個年紀娶了她的話,恐伯會被人
說是幼妻呢……唔,這感覺真是複雜,沒想到我也到了這個年
紀了……”
皇毅第一次把剛才一直沒動過的眉毛擡起,看向晏樹。
“你還真的會說話啊。怎麽樣?旺季大人已經攤出了下一
張牌了麽?”
“這個時候,我想他應該正在宰相會議上提出議案呢。”
聽到了這個回答的皇毅,臉色依然沒有絲毫改變。
“……哦,真有趣。”
然後,只是說出了這句話。
X X X X X
“唔唔唔唔,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羽令尹“嗒嗒嗒”地向著舉行宰相會議的政事堂走去,位
于毛絨絨的眉毛下的雙眼忽然閃出了光芒。無論自己怎樣追
趕也好,目前依然是毫無成果。

“只有我一個人的話,按道理來說自然會被既年輕又高
大、還跑得特別快的陛下小看……”
不要說輕視,劉輝甚至怕得躲到桌子下面來避開他,可是
羽大人對此卻一無所知。
“這樣的話,還是得狠下心來想個有效辦法才行!
羽令尹重新下了決心,考慮著接下來的對策,也許問題就
在于自己是仙洞省的副官。
仙洞省長官官職—仙洞令君之所以屬于非常駐官職,
是因爲擔任該官職必須具備某種特殊資格—
“……這麽看來,還是該招聘能填補仙洞省長官的空缺官
位—仙洞令君的人才行—”
X X X X X
那一天的宰相會議,由身爲門下省長官的旺季點燃了導
火線。
“臣有一個提議。”
“咚”的一聲,旺季用手指敲了一下桌面。
“關于鄭尚書令最近定下的十條規定,我也稍微考慮了一
下。”
悠舜馬上把視線投向旺季。
“其中有一條廢除多余官吏的官職—我覺得這是很有
道理的,如果減少了多余的蛀米大蟲的話,戶部的財政狀況
也會變得寬裕一些。”
察覺到他想要說什麽的劉輝不由得緊咬著嘴唇。
旺季緩緩地露出了微笑。
“我提議對現在身爲冗官的官吏,作同時退官的處分。”
X X X X X
那一天,秀麗把收起來的那套官服拿了出來。隨著一件一
件穿上身,她的表情逐漸繃緊了起來。當她把最後的腰帶綁
緊之後,連最後一根松弛的神經也一下子繃直了。留在藤箱


裏的,就只有那“花蕾”的發簪。
就在她伸出手要把頭發紮起來的時候,靜蘭拿著書函走
了進來。
“小姐,打擾你准備真的很抱歉。因爲城裏剛送來書
函—”
“什麽?我好不容易才等到處分解除日,該不會是故意的
吧?啊,難、難道是登殿禁止期間延長之類的通知書……?”
就好像拿到了什麽不幸的書函一樣,秀麗戰戰兢兢地把
書函拿了起來。
她剛打開來看了一眼,還沒過一瞬間—
“……什、什、什、什麽—!?”
同一時刻,收到了同樣的一封書函的蘇方,在讀完之後也
無奈地搔了搔臉頰。
“……哎呀呀……果然這世界沒那麽好混啊……老
爹,抱歉。我先給你道歉啦。”
後記
大家好,我是迎來了第三個沒有收起被爐的夏天、更新了
最高紀錄的雪乃紗衣。……怎麽回事呢……明明不是住在阿
拉斯加,卻一年裏有九個月都跟被爐在一起度過,會不會很
怪呢……大概是是錯覺吧,嗯(正常判斷力低下)。
—話說本卷的內容……我只能說又增加了許多東西
……(汗)。
已經讀完的讀者恐怕會提出“……爲什麽標題是‘紅
梅’?”的疑問吧……實際上,相關提示就隱藏在秀麗和這次
的幕後主角(?)的名字中。如果我沒有忘記的話,將會在下
一卷揭開謎底。不過只要翻開古語辭典的話,就可以一下子
明白了。可以的話也請大家去看一看吧。
可是副標題方面……我本來沒想過會八種顔色都完之後
的情況,所以……嗚嗚……我還理直氣壯地大喊“用‘彩雲國
物語9’就行了!”呢。以後如果標題出現奇怪的顔色,也請大
家說一句“很勉強呀”,然後一笑了之,放我一馬吧……
這次的封面實在讓我感慨萬千。畫面是按照跟一卷成對
的宗旨設計的,把兩個封面擺起來一對比~一就會有“變成
熟了呀”的感覺。我實在很佩服由羅老師,只用了一幅畫就把
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歲月表現得淋漓盡致。由羅老師、責編
大人,還有一直給予我支持的讀者朋友們,我在此向你們謹
表示由衷的感謝之意。
—那麽,希望下一次還能在這裏見到大家。

雪乃紗衣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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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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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集 綠風如刃

序章
別名“水都”的藍州境內,有著氣勢恢宏的城郭。
因爲四周護城河和水渠縱橫密布,從高空望去宛如浮在水面的城郭一般。故而比起家名(藍州城)來,稱其爲“湖海城”的人反倒更多些。這座城迷倒了衆多前來遊覽的詩人,據說稱頌其絕世美景的詩篇達到千篇以上。而一到戰時,這座城郭往往又會變成比王城還要穩固的要塞。
在這座水上要塞的某個樓閣內,有三個三十多歲享受著習習涼風的男子。三人正做著的事情完全不一樣:一個睡得正酣,一個獨自下著圍棋,最後一個一言不發地看著手中的書簡。
“……然後呢?最小的那孩子在信上怎麽說?”
“說什麽這個冬季感覺世界像是天翻地覆變了樣子……”
在桌邊讀信的青年這樣回答獨自下著圍棋的男子的提問。于是睡著的那人停住了酣睡時發出的鼻息,眼睛睜也不睜就像貓一樣從喉嚨深處發出笑聲。
“畢竟尋找了十八年啊。見那兩個人沒事,小幺也會覺得高興吧?”
“但是龍蓮被利用了居然還能毫不在意,對長老們來說,這件事本身就很成問題吧。”
語調、聲音、甚至抑揚頓挫都一模一樣,幾乎讓人分不清是誰在說話。
“有沒有被長老聯督促籠絡那倆人啊,雪?”
“嗯,猜對了。杜影月那邊還好說,問題還在于紹可大人的女兒。藍家的命根子居然被紅家的直系長女攥在手中,想想就覺得嚇人哪。”
“你還是只知道考慮眼前的事。紹可大人暫且不說,若就憑紅黎深那樣的人,哪能對藍家的事指手畫腳呢?‘藍龍蓮’不可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比起這來更重要的是——”睡覺的青年的表情稍稍緩和了一些,“……或許對于龍蓮來說,長久以來,活著並不是一件快樂的事情吧。這才是更重要的啊。”
氛圍稍稍變得溫和。在桌邊刷刷地寫著書信的男子,不經意地喃喃道:
“……楸瑛要是偶爾也能回來一趟就好了。我和玉華一直都在等著他的啊……”
聞言兩人都微微露出苦笑:就是爲這,楸瑛才老不回來的呢——長兄夫妻間好的過分,無論在一起多久都跟時間停滯了一樣的如膠似漆。
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睡著的男子一手托腮,直起半身來:
“啊,那就讓他回來吧,反正也是時候了。”
“也是啊,總不能一直放在王的身邊吧,浪費了楸瑛,輔佐那麽個國王……”
下著圍棋的青年也打了個響指,回頭說道:
“數楸瑛最率直最認真最可愛了,趕快讓他調回來吧。反正他很快就會發現自己並不打算真正想王上效忠,大概還爲這些無聊的事而開始煩惱吧。不知道如何道別而糾纏不清也怪可憐的,還是幫他做個決斷,讓他好好理清思緒吧。”
把坐在桌邊的兄長撂在一邊,剩下兩人徑自說起話來。
“也是啊。那王上那邊怎麽辦?”
“有十三姬在就行了。就等著瞧王上會怎麽辦吧。”
“對了,十三姬和秀麗還是同齡呢……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安好心。”
下著圍棋的青年微微笑著,敏捷地將手一揮,抓住了一枚從窗外飄進來的綠色葉子。
“那個王,意外的頑固而且理想主義,讓人不由得想逗逗他。他比起清苑來有趣多了。這樣那樣的最終居然能把自己的想法堅持下來,而且也沒有像我所預料的那樣,留下很多芥蒂。”
“確實是啊。居然能孤軍奮戰了兩年。即使受到不公的指責也像柳樹一樣默默承受平淡置之。預先也會做些最低限度的疏通,最重要的是忍耐到極限從不真正生氣。這一條相當奏效,要是換作先皇或者清苑王子的話,大概就會迎頭反擊,結下很多仇怨了吧……”
“居然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化解了矛盾。鄭悠舜也當了他的尚書令。看樣子事情確實是變得好玩起來了呢……”
“王上怎麽樣都無關緊要了,喂,雪,就這麽辦吧。反正是遲早的事。”
面對連睫毛的長度和數量都一模一樣、好像從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兩個弟弟的說詞,藍家長兄、三胞胎宗主之一藍雪那嘴角露出一絲溫和的苦笑。
“真是拿你們沒辦法啊。這些話直接對楸瑛說呀。”
一邊溫和地笑著,一邊手托腮點了點頭:
“不過,也確實是時候了,楸瑛也到了該結束遊學回家的最好時機了。”
序 章
“臣建議將現在的冗官盡數撤職、並加以處分!”
聽到門下省長官旺季這麽一句,最沈得住氣的劉輝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倒打一耙啊。
被他抓住了劉輝和绛攸措施中的漏洞,毫不留情的迎頭一擊。悠舜的十條約定不過是個借口,悠舜不說的話,旺季大概也會說同樣的話吧。
所以這只能說是劉輝和绛攸自己挖掘的墳墓。
旺季悠然自得的微笑,像是在嘲笑說:再怎麽有才幹也不行哪,兩個小娃娃處理的政事,終究欠缺在經驗上淺陋哪!
(不、不行,必須得說點什麽才好。)
腦海中不知哪一角還知道這樣對自己敲著警鍾,可是剩下的卻只有一片空白了。
這時,像是安撫他的心一樣,一陣微風從左側吹過來。
過了一會兒才覺察到,原來是悠舜輕輕地搖動著手中的羽扇。
“……旺季大人說的話確有一些道理。”
悠舜沈穩的聲音沒有一絲猶疑,劉輝不禁轉頭看他。他回以不變的微笑,好像在寬慰他“不要擔心”一樣。
“我也在考慮整頓人事的事情,不過現在朝廷人手短缺是個不容忽視的事實……而且也不能說所有的冗官都是些庸才。我以爲應該設定時間進行審核,然後擇優留用。不知旺季大人意下如何?”
聽到悠舜的還擊,劉輝提著的一顆心才慢慢放下來,手心捏著的一把汗也退去了。
“旺季大人肯定也沒有打算把所有的冗官都撤掉吧?”
“當然,要把在冗官中沒用的挑出來,清理出去。”
在冗官中有不少是在旺季袒護下的高官子弟,從旺季平淡的聲音可以猜得到他本來就打算想辦法把這些人留下來。
劉輝瞥了一眼一言不發的霄太師。
論年齡、官位、實力,能夠從正面勸誡旺季的也就有霄太師了,可是他卻照例一副超然局外的神情,什麽也不說。
劉輝用小楷在紙片上寫好字,揉成小小一團,乘旺季和悠舜說話的時候,看准機會偷偷向霄太師扔了過去。本來是想砸在他身上的,不想卻被霄太師很輕松地接住了。
“不能幫忙說兩句嗎,死老頭!睜著眼睛在那打瞌睡嗎?白拿俸祿的家夥!”
讀完紙條,霄太師也把一個字條揉成團向劉輝扔了過來。
“還沒被逼到那個份上呢,濫說什麽呢,乳臭未幹的小娃娃!還不是你自己太愚蠢把事情搞成這樣的!在你腦筋發育完全之前先清醒著點吧!”
滿紙透著輕蔑的諷刺意味,氣得劉輝直發抖。
(這、這、這個死老頭!)
雖然這老頭看起來想殺都殺不死,可是還是很想挖個坑把他給埋掉。看人家悠舜那麽拼命地在努力……人和人真是不一樣啊。
“——我明白了。”
悠舜的話讓劉輝擡起了頭。
“那麽就通過吏部選定能讓旺季大人認可的人選,讓他們各顯神通去。期限爲一個月……一個月內拿不出像樣成績來的,就給以相應的處置。如何?”
“可以。——另外,還有一件事。”
旺季“咚”的敲了一下桌子:
“關于鹽、鐵、茶葉……”
旺季的第二個奏議,讓劉輝陷入了沈思。……暫且不論關于冗官的處置,但就這一條奏議來說還是很有道理的嘛。
但是像是爲了阻止劉輝說話一樣,悠舜的羽扇向劉輝一擺。轉頭看去,悠舜的表情和剛才不太一樣,很罕見地顯得有些僵硬。
“……關于這一點,請讓我有所保留。過後我必當有所提案,還請旺季大人稍等一段時日。”
委婉的口氣和笑容。悠舜已經恢複了平日的神色。

接下來又處理了幾個議案,劉輝卻漸漸有些心神不定了。
劉輝偷偷瞥向獨自坐在一邊、好像要把自己埋在座椅中的仙洞省次官羽令尹。因其身材太小,劉輝只能看得到他肩膀以上的部分,和以往不同的是,今天他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沈默著。
(……不對勁,嚇人哪……)
要是像往常一樣,羽令尹應該會爲了追問劉輝娶親問題,而虎視眈眈兩眼放光吧?但是因爲劉輝也沒有做好反擊准備,所以也不敢故意招惹到他。
劉輝和羽令尹目光交彙之時,羽令尹似乎微微笑了一下,雪白的胡須輕輕顫動著。
(……這人,打什麽主意呢……)
相當相當恐怖。
劉輝對現在正在進行的“反擊”,能起到什麽影響呢——
“接下來是最後一條提議,鑄造比以前更難仿造的新貨幣。”
聽到悠舜的提案,劉輝用余光瞥了一眼旺季,他的臉上一絲變化都沒有。
鑄造新貨幣的提案一致通過,這天的會議到此結束。

“……對不住了……都怪孤太過愚蠢……”
宰相會議結束後,看著沮喪得一下子趴倒在書案上的王上,悠舜側過了頭。
“偶爾犯犯傻也沒什麽,否則不是活得太累了嗎。今天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身爲一國之主犯糊塗不是會壞事嗎?”
“不是那樣的,像燕青那樣的,屢屢犯傻拿著州府的欠條到處吃白飯,不,應該說是白吃白喝,跟他比起來您這就完全不成問題了。甚至可以說,您是過于努力了。”
那是因爲你選的這個比較對象的原因吧,劉輝暗想。不過這個從悠舜口中很爽快地說出來的“過于努力”更讓人驚訝。
“……孤……不努力不行……”
“當然了,不是讓你丟下政事整天遊玩,我是覺得你什麽事都想要做到完美,太過緊張了。”
悠舜邊說,一邊露出一絲苦笑。……簡直就是在說過去的自己嘛。
“王上沒有必要完美。而且那也是不可能的。正是爲了彌補王上的不足,我們臣下才會在這裏,彌補之後能夠圓滿就足夠了。說的極端一點,如果王上能聽得進百分之九十九的谏言,那麽國家就能夠治理得好。如果王上在該振作的時候能好好振作,臣下就能放心了。雖說不能輕視政事,但是如果稍稍有些考慮不周的地方,官吏們就會有覺得‘偶爾王上會有些考慮不周,這些地方得靠我們來彌補了’,由此會獨立思考的官吏就會漸漸增加。而王上要是什麽都想靠自己做好的話,就會漸漸聽不進別人的谏言了。”
悠舜的話帶著不可思議的力量,原先緊緊束縛著劉輝的無形繩索頓時解開、消失了。
“臣以爲,一個好的王,不是一個人什麽都能做的完美的神仙一樣的王上。對您的努力,作爲一個臣下,我非常歡迎,但是這期間不管犯了什麽過錯,也沒有必要一直沮喪下去,我一定會幫助您的。”
他並不是試探什麽,或許是正如他所說得那樣,他把留在劉輝身邊看成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亦即是說,爲了把他留在身邊,劉輝並不用特意去做什麽。
“只有一條希望您能做到——從我開始,不管誰向主上進言,都希望您能把話好好聽進去。對方是官吏也好,路邊玩耍的孩童也好,都要一樣對待。順耳的話聽個大概就好,刺耳的話要把它當作庶民的心聲聽進去。我只有這麽一個請求。”
劉輝點點頭,擡起頭看著悠舜溫和的臉龐。
“……我感覺,悠舜大人只對我說順耳的話……”
“那麽,那些話也只聽個大概就夠了。這樣您大概就不會有真正讓我生氣的時候了。”
“嗯,好的……”
悠舜一邊微笑著,一邊低頭看著今天宰相會議的紀錄。
“不過,實際上,主上這次的略微失策也確實是件好事。對方也一時糊塗讓我鑽到了空子。——以前還有些擔心……不過這一下,說不定能將錯就錯、迎頭反擊。”
聽到“擔心”一詞,劉輝不禁想起剛才在宰相會議上悠舜曾有一度露出了嚴肅的神情。
“……悠舜大人,關于旺季大人提出的那條有關鹽、鐵、茶葉的提案……”
“如果,我表示反對呢?”
“……我倒是覺得可以的,又不是說要讓國家專營……”
“我知道了。既然旺季大人提出了議案,近期找個時間好好說說這件事吧。在此之前,關于我爲什麽要反對,有空的時候還請陛下動動腦筋考慮一下。全當作鍛練腦力好了。我不會擅自作什麽決定,所以請陛下盡管放心。”
相比于正確解釋,悠舜的語氣似乎更注重在“考慮”上,劉輝一邊揣度,一邊點了點頭。
“本來我就考慮要整頓人事,所以這次提出整頓倒也沒什麽,只是,讓我擔心的是秀麗。”
劉輝吃了一驚,曾在茶州一同共事的悠舜理應對秀麗十分了解才是啊。
“秀麗的話。你們不是曾在茶州一同努力時已經有所了解了嗎?”
悠舜對年輕王上的話報以一絲苦笑……他並不是懷疑秀麗的能力。
可是這裏已經不是所有官吏都是剛毅之士的茶州府了。這是在朝廷了啊。
悠舜將一絲憂慮埋藏在心裏,輕輕歎了口氣。如今對他,和王上一樣,已經幫不了秀麗了。能做的,唯有相信她自己的能力,爲她祈禱而已。
“……是啊,只能希望是這樣了。”

“——啊?”
吏部尚書室裏,從黎深那裏聽到宰相會議內容的绛攸禁不住慘叫一聲。
這下壞事了!——由于受到過度打擊,他的腦海裏一時只能反映出這麽幾個字。
黎深漫不經心地搖著扇子。
“還好有悠舜在,替你跟小兒王上把你們自己掘下的漏洞堵上了。”
“…………”
“跟你說過目光要放得長遠些的吧?就是因爲你只看到眼前的事情才被人家有機可趁。是不是以爲在冗官期間不會有什麽事?幼稚!才當了區區八年官,以那些老狐狸爲對手你哪有資格掉以輕心!”
養父的一通教訓說得绛攸啞口無言。
“……既,既然早就發現了,爲什麽不……”
黎深橫眉道:
“蠢貨,我憑什麽要替那個拖著鼻涕的小兒出主意?聽好了,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對王上對政事沒有任何興趣,甚至可以說是討厭。可能會利用他,但是絕不會幫他。過去是這樣,如今也是這樣。要不是爲兄長和秀麗的事,今天我都要笑他活該了!”
雖然有些扭曲,紅家宗主黎深的這番冷漠話語,實際上也正是紅家一族姿態的寫照。
冷靜地觀察政事和國情的動態,卻又絕不深入,不該出頭的時候決不出頭。正是因爲這樣,紅藍兩家才能一直保持名副其實的望族地位。
毫無疑問,只要一旦作了決定,黎深就能毫不猶豫的抛下國家和王上,就像一年前紅玖琅冷漠地停止了城中機能那樣。對他們來說,最重要最值得保護的不是王上,也不是國家,而是紅家一族和歸屬在紅家保護下的人民。政治不過是爲了達到這個目的的策略和手段而已。
——突然覺得腰間佩挂的雕著菖蒲花圖案的玉佩變得重了。
(那麽,我呢——?)
那代表的向王上全心盡忠的誓言啊。
隱約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帶著陰影,一點一點地開始顯形,那時某種以往從未察覺到的東西。
在一旁冷靜地觀察著養子的黎深,對著扇子輕輕歎了口氣。……傻瓜啊。
“你那是什麽表情?又不是你的錯……”
“嗯?”
黎深使勁搖著扇子:
“我不知道你是哪裏出了錯。但是你不過是區區一個吏部侍郎,你的任務不是輔佐王上而是協助我工作,你甚至都不夠資格出席宰相會議。你好像都忘了你是應霄太師的邀請被借用的,你不管說了些什麽都不過是一般的閑話而已,而最後聽取了你的閑話作了決定,那就是那鼻涕小兒的王上自己的責任了。你說是不是?”
黎深的話讓绛攸一愣。
而且,說“是”也不行,說“不是”也不行。若說是,就代表意見只是說說,什麽責任都沒承擔。若說不是,那就等于自認爲不是協助黎深的部下,而是屬于王上那一方的人。不論哪一樣解釋,都是绛攸不能承認的。
黎深很清楚绛攸陷入混亂的原因,但是卻什麽也沒說。
不管他本人是否明白,黎深還沒有蠢到對已經成年的養子指手畫腳的地步。而且最終結果會怎樣,對黎深而言,無關緊要。
只要是绛攸他自己的決定,不管他最後選擇了哪條路,都沒有關系。
想起悠舜,黎深皺起了眉頭。
……因爲這些悠舜都明白,所以才比較麻煩。
“啪”的合上扇子的聲音,讓绛攸擡起了頭。
黎深拿著合上的扇子趕著绛攸。
“好了,別再想那些沒有用的事了,趕快開始工作。知道嗎?現在處于緊要關頭的可是秀麗。而且向秀麗發出面臨撤職危機的通告是你我的工作,這都是拜那個蠢貨陛下所賜啊。”
門下省長官旺季認同的應裁減的人員名單,其中不可能沒有秀麗的名字。
“最近這段時間你就在吏部工作吧,沒時間在那個拖著鼻涕的王上周圍瞎打轉,聽到沒?”
“是……”
绛攸點點頭,內心某處似乎也爲自己有了些整理心緒的時間而感到一陣輕松。


晚上,工作暫告一段落的葵皇毅起身打開窗想透透氣,薄暮中突然飛過來一個紅紅的東西。
反射性地想打落那東西,飛到眼前是才認出那是個蘋果。而同時,也發現了把它扔過來的家夥。
“以爲是血嗎,皇毅?”
從窗下扔蘋果過來的晏樹微笑著,看著帶著一幅厭煩神色把蘋果接在手裏的皇毅。
“你,工作過于拼命了哦。”
“……是你太過清閑了吧?”
“這話倒叫人意外了啊,明明是你害的我工作負擔大大加重了。”
“咔嚓”,聽聲音,像是在窗下直接啃著蘋果。
“關于冗官的處置措施,傳達到了。”
“是嗎?那也是因爲朝廷不需要沒有任何用處的官員啊,趁早打發掉好了。”
“那,榛蘇芳也被處置了?”
“大概是覺得把他跟他爸一樣處以嚴刑,能起個殺雞給猴看的效果。原來在工作上沒能出過什麽力,在工作生涯的最後能派上這點用場也好。”
“聽說是受那個拼命三郎的紅秀麗所引誘……”
“盡做些沒意義的事情,那也是個派不上用場的姑娘,輕易就被眼前事物所迷惑。”
皇毅冷冷地說完,隨手把一口都還沒吃的蘋果像裝飾物一樣擱在了旁邊的架子上。
“不管怎樣,是不是完全沒用的人,這一次一試便知,拭目以待吧。”
“……可不要太苛刻了哦,人家可是個女孩子。”
“別說傻話了,是她自己擠到這種地方來的。這種沒出息的借口在這裏可行不通!”
風吹過樹梢,傳來了沙沙的聲音,也傳來了微微一聲苦笑。
“是啊。好吧,那麽你苛刻的部分,就用我的溫柔去補償好了。”
對念叨著要抽空去找秀麗聊天之類的好友歎了口氣,皇毅連透氣結束的招呼都不打,唰的關上了窗戶。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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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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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解雇危機
“爲整頓人事,不在編制的冗官中,右側所列之人,將于一個月後免職。”
手拿書信一通狂奔而來的秀麗,發現王城內某處已是人山人海。好不容易擠進人群,看到的是跟手中書信內容一樣的大榜。唯一不同的是榜上洋洋灑灑列著一長串姓名。秀麗的名字自不必說,連蘇芳的名字都在。
“……看,人生還真是殘酷吧。”
“狸狸!”
轉身看到的是身著官服的蘇芳。一穿上官服,平時吊兒郎當的舉止也變得挺相稱的,真是不可思議,大概是因爲沒有挂他那一堆狸貓吧?
“你怎麽還是這一幅不慌不忙的樣子?難道想就這麽被撤職算了嗎?”
“那還能怎樣?都已經寫著要撤職了,都是決定好了的事情了。”
的確,是只寫了這麽些,可是……
“一個月之後”。
寫的不是“就地革職”,而是“一個月之後”。
秀麗在腦中迅速盤算起來。
“聽好了狸狸,現在是月半,這麽一個半中央的時間,爲什麽要特意劃定一個月的期限呢?這裏很重要!知道嗎?!”
“完全沒發現。”
“狸狸,稍微思考一下,哪怕只有一粒小米的程度,然後再回答我,好不好!”
“我討厭動腦子嘛。話說回來,什麽是小米?不是大米嗎?”
“大米?……狸狸,你大概從來沒有經曆過忙忙碌碌到處打工的生活吧?”
“我是公子哥哎,公子哥的任務不是掙錢而是花錢啊。”
秀麗氣得發抖。——這樣的人不被撤職才怪。
“聽著!”
秀麗湊近蘇芳。
“上頭真要是生了氣,會是就地革職、即日革職。‘小兄弟,明天起就不用過來了!哎呀真是給你添麻煩了,沒辦法上面讓即日革職的嘛!’比這好一點的,‘那要不你就在這待到月底吧。真不好意思,我們這裏也很難辦哪。就這樣吧,拜托了!’然後愛莫能助地拍拍你肩膀。是吧?一般都會這樣。”
“……呃——”
是這樣啊,蘇芳有些感服。
“可是這次的期限是一個月。本來一般頂多留你到月底的,爲什麽要留這麽一個半長不長的緩期呢?——而且,關于理由只有簡單明了的一句話——只是爲了整頓人事。”
蘇芳試著考慮了一下——如果不這樣做,這個女人大概還要繼續賣關子。
“……嗯,好像有點‘以觀後效’的意味。”
“對啊!”
而且還特意寫明是“不在編制的冗官”——秀麗握緊了拳頭。
“不管是哪個部門都可以,在一個月內我們一定要證明給他們看:我們是能派上用場的!要設法把自己推銷出去,只要能讓上頭的人賞識,‘不錯,挺會辦事嘛,那就來我們這個部門工作吧!’那樣肯定就不會被撤職了!本來現在朝廷也沒在爲官員太多而煩惱,甚至可以說正是人手不足的時候——”
戶部和吏部就是一個極好的例子。忙得焦頭爛額正是因爲他們把不好好工作的官吏都攆出去了,實際上空缺的職位還很多。只是吏部很慎重,只肯選用能好好辦事的官員罷了。也就是說,只要能讓他們覺得自己能好好幹活就有可能被收留下來——
聽著秀麗過于樂觀的想法,蘇芳揉了揉太陽穴,這女人還是這樣啊——
“……你好像,想得太美好了哎。”
秀麗憤憤地挺直胸膛,昂首看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蘇芳。蘇芳這一點比較好,不像劉輝和靜蘭,要把頭擡得很高才能看到。
“喂,在現在這種快要被革職的緊要關頭,不想的樂觀點好好努力那還能怎麽辦?你我都沒有那種余暇,可以爲此灰心喪氣、輕言放棄吧?”
特別是蘇芳,這還關系到他父親的生死。現在他父親還被關在大牢裏。
“不,你不是還有退路嘛,你還可以嫁給三太。”
蘇芳漫不經心的話語說得秀麗腦門嗡的一聲。只聽見蘇方“算了吧,沒什麽不好的。”之類唠叨個沒完,比誰都直率的話像石塊一樣不斷扔過來。正因爲這樣秀麗才更加不能後退一步。
好像不管什麽時候,自己的決心都在受到考驗一樣。
“沒有!就算狸狸不懷好意地亂講,我也不會放棄的!”
“……呃,我不是不懷好意了。”
這時候,在一旁聽著的官吏們開始發泄不滿了。
“本來這就是因你而起的?”
“就是,以前可從來沒有過這種事!”
“害得我也跟著被免官!給我造成了多大的麻煩啊!”
好像都是些“榜上有名”的冗官們。
本來就已經血壓升高的秀麗終于爆發了——說什麽呢?!
“……喂,你們這幫家夥,聽好了……我認爲,就算不爲我的事,這個解雇通告也是理所當然的!”
咚!看著火冒三丈用腳狠跺地面的秀麗,這幫公子哥兒們不由得感覺到一陣膽怯。
蘇芳也感到一陣心悸。這一年來經受了數次激烈鬥爭的考驗之後,一旦真正發起火來,那氣魄和凶相,仿佛要把那些高官都生吞下去——這一點大概只有秀麗自己沒有意識到。
“這個工作的地方太不正常了!吊兒郎當的什麽事都不做都能被養著供著,衙門又不是你父母!憑什麽不工作還要給你們發俸祿?簡直就是一夥蛀蟲!被革職那是理所應當的事!要是在一般的職場早就被辭掉了!而且我們的俸祿來源是稅金啊,人民的血汗錢啊!人民流血流汗辛辛苦苦工作繳納上來的錢,讓你們這些什麽都不做的人昧下了,被添了大麻煩的不是你們,是納稅人啊!聲明一點,在我看來這是一條相當合適的措施!要是我的話也會解雇你們的!不勞動者不得食,這是古往今來的常識!不正常的是朝廷才對!要是不服氣的話,只有從現在起好好表現才行!”
被說得啞口無言一個個縮著脖子的冗官中突然傳出了平靜的贊同的聲音。
“是啊,我也是這麽認爲的。”
秀麗回頭看去,是一個二十歲上下的青年,一邊看著大榜,一邊苦笑著。大概他也是冗官一員吧,所以才會出現在這裏。可能是這些人裏面跟秀麗年齡最爲接近的一個了。雖然從五官上看還有點少年的痕迹,但是與年齡不相符合的老成氣質,讓他顯得比狸狸更像個大人。
“而且,從這裏寫著的名字來看,大家都是已經被舍棄了的犧牲者了。大家大概都是地方貴族,或者下層貴族,要不就是國試及第卻沒能通過吏部考試、還沒當上什麽官的一般階層,而且在中央也沒有什麽特別的靠山、門路吧?大概即使跟家裏說了,也不可能改變現在的情形了。同樣是冗官,中等貴族身份以上的名字就沒有出現在這個榜上,這大概能說明上層已經達成協議、列出這樣的名單了。”
頓時,衆人一下都安靜了下來。
之前還有精力抱怨的他們,這時候一個個都呆若木雞,從他們越發蒼白的臉部表情來看,這青年的話是說中他們的心思了。
“……真,真的?我原以爲要是跟家裏說一聲還能想點辦法……”
“我,我也是這麽想的……本來就是父母給我買的官位……”
“本來就是聽說不工作也行才來這裏的!這不是騙人嘛!”
“我也是因爲聽說能一邊玩一邊拿錢才來的!這難道不就是我的工作嗎?”
在一旁聽著的秀麗氣得頭昏,幾乎都要暈倒了。真想就這麽暈掉,把剛才聽到腦子裏的對話全部當作是做夢算了。什麽父母,什麽邊玩邊過日子——
(……三太……說你?真是對不住……)
就連知道幹活的柳晉也比眼前這些男人們可靠的多——而且是現在時。
——怎麽可以這樣!
在一旁看著秀麗的蘇芳,一根根拽著自己的頭發。
“……絕望了吧,紅秀麗。可是就是這樣的人哪,我也是。”
“狸狸和他們還有些不一樣哦。你是因爲失去幹勁了才遊手好閑的,是吧?這也是常人的心理。那些家夥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過的已經是非正常人的生活了……”
蘇芳揚起眉——感覺秀麗說了跟那個嚇人的家臣說的一樣的話。
——“作爲一個人,有著蠻不錯的感性哦。”
蘇芳撓了撓頭,不知爲什麽視線看得高了。……所以說跟這種直性子的人在一起會很累嘛。他喜歡無所事事,這本是個不爭的事實,可——
“而且狸狸,你不是說爲了你父親也要變得積極些的嗎?”
“……嗯,適當的變變吧……”
秀麗繃起了臉,卻沒有再多說什麽。不知爲什麽,這個女人很了解人的心裏話是什麽。看起來像是喋喋不休地說著自己的想法,硬往人心裏闖,實際上她從來都不會侵犯別人內心一步,蘇芳也輸給了她。
雖然比他要小很多,可是說什麽也不會真正生氣,或許就是因爲這個原因吧。
(可是啊……)
蘇芳歎了口氣。關于父親,生或死的可能性各占一半。判刑之前,不管蘇芳是否能做什麽,父親的生死都有可能在不相關的地方被決定了。客觀地考慮一下,那將畫商們滅了口的幕後人物,很有可能也會對獄中的父親做同樣的事。
……各占一半,蘇芳已經做好了思想准備。
(……就是這麽一回事啊,所以……)
太殘酷了、爲什麽啊,此類正常的理由和感情在這裏是完全行不通的,這一點,比秀麗年長在朝廷裏已經呆了多年的蘇芳早已了解。可是秀麗呢?就算知道這些,又能算得上是真正理解了嗎?蘇芳有些懷疑。
雖然永遠向著最好的結果制定行動方案是件好事,可是,還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不這樣做就無法振奮起來了。
“別想得太好了”,這話不是蘇芳太悲觀,而是現實。
(……這現實,以前有人跟這家夥說過嗎?……)
稍稍考慮了一下,覺得大概是沒有。
(……想想看,她當官這才是第二年……而且還有鄭悠舜之類協助,被朝廷最高級別的超有能力的官員們包圍著……)
如果周圍都是同樣不管怎麽困難怎麽胡來,都不說不可能,一聲斬釘截鐵的“開工”,就真的把不可能變成了可能的官吏,那她也就會不考慮最壞的結果就把事情做完了。虎林郡的事就是一個絕佳的例子。那樣驚人的事情,平常是不可能的。
“怎麽了狸狸?表情很奇怪啊。”
“……呃,沒什麽。”
雖說這樣,那也不代表自己能做什麽,蘇芳重新想到。這樣一個無論何時都鬥志昂揚一往無前的女人,也不需要他幫什麽。
現在也是,一點都沒有沮喪的樣子,簡直就是一副很興奮的樣子。
“怎麽能夠就這麽被撤職了呢?不行,得趕緊想辦法……”
“……啊,對不起——”
有人輕輕拍了拍秀麗的肩膀,回頭一看是一個三十一二歲的青年。
“剛才,你說這一個月內想方設法的話就能當上官的,對吧?”
從發音有些奇怪這一點分析,大概不是貴陽出身的人。
“啊?是啊。大概可以,或者說不設法做到的話就太不像話了。”
“那個,我……雖然國試及第……卻一直也沒能通過吏部的考試……字寫得也不好看,說話啊、動作啊都不合格……所以才……”
秀麗很快就搞清楚了。秀麗和影月是因爲受到特別對待才沒有能參加吏部考試的,而一般的官吏,要想得到實職,國試及第之後都必須通過吏部考試,並從而決定分配取向。可是這個吏部考試也是道難題,就像這個人說的,容貌、書法、坐臥舉止都要考察到。因此,對于貴族是一般教養級別的事情,但對于普通階層來說卻是道很高的門檻。要是不能通過吏部考試的話,就不能得到實職。不過由于能夠通過國試也是一件相當大的榮譽,所以還能揚眉吐氣地衣錦還鄉,回去做一個適當的地方官員,大部分的應試者最後都選擇了這條路。
根據這次的解雇方案,沒有通過吏部考試而甘當冗官的,將在一個月後參加吏部考核,仍然不及格的話就會被遣回原籍——跟革職沒什麽兩樣。
“我……無論如何都想通過吏部考試,當上朝廷的官員……可是這樣下去……”
莫非?秀麗出了一身冷汗。
“……喂,難道說,要、要我幫你忙?”
“拜托了!一個人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猛地低頭向秀麗鞠了一躬。秀麗一下愣了,拜,拜托?
“喂喂,我自己也是同樣在懸崖邊上呢……”
“可是你是紅秀麗啊!跟大男人比酒力啪啪啪放倒一大片、乘勝追擊打得他們潰不成軍、現在連工部和禦林軍都刮目相看、不時來邀你進行酒豪對決的那個傳說中的紅秀麗啊!”
這是什麽傳說啊!起初聽到自己“禁閉”期間傳出來的、也不知道是榮譽還是恥辱的、毫無根據的謠言——話說回來好像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根據——的時候,秀麗還有一些飄飄然。看來是跟工部管尚書比酒力的事情被人添油加醋了。
(……酒、酒豪對決是什麽啊?)
“……莫非那個傳言是真的了?……好家夥,你夠厲害啊!”
“什麽傳言!!騙人的!一派胡言!別聽他們瞎說,狸狸!”
“哦?那說你一口氣幹掉一大杯茅炎白酒也是假的了?”
“……呃……哪,那個……是真的……”
一下子熱鬧起來,男人們眼裏隱約顯出原先沒有的敬意。
(……爲,爲什麽男的都這樣……)
七大不可思議之一——只要具有超人酒量,就能無條件的受到尊敬。
蘇芳狐疑地低頭看著秀麗。
“……喂,你,真的是女人嗎?一般會死掉哎。”
“不要你管!”
秀麗絕望的大吼一聲。十八歲的少女,居然被稱爲“酒豪”?真想大哭一場。
“不過,事態確是嚴峻到了最緊要關頭了啊。”
輕輕喃喃著的是,剛才看榜的那個二十歲上下的青年。在這些人裏面,他不論是舉止還是言語都是最穩重的,而且每個細節都流露出沈著的氣質和知性。秀麗剛才就在奇怪爲什麽這樣的人會是冗官,而且還面臨革職。
“我覺得,最危險的怕是連國試都沒通過的那些貴族官吏了,尤其是年紀尚輕的各位。”
他一邊看著榜示,一邊摸著下巴,微微歪著腦袋。從他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情看來,他大概是通過了國試的。
“要是真的就這樣輕易被革職打發回了老家,就代表自己一族都被從中央放逐了……不好好努力的話,大概以後就再也不能跟中央拉上關系了,而且沒了俸祿大概經濟上也會很困難吧。別說是整天遊手好閑過日子了,大概會被族人恨得要死,說不定還會被斷絕關系逐出家門不得不流落街頭……”
語氣很平淡,描述的未來卻相當悲慘。冷靜而易懂的分析正確的滲透進了衆公子哥兒的腦海,在這一刻終于認清了現實的他們臉色蒼白地發出呻吟。
“真的?!我現在處于這種狀況嗎?”
“太慘了吧?!”
“怎怎怎麽辦?!這可怎麽是好!”
秀麗已經沒有力氣再說什麽了,失望的耷拉著肩膀……這,反應也太慢了吧……
在這裏再呆下去的話,還不知道有什麽會破滅呢。秀麗按住陣痛的太陽穴,轉過身去,對蘇芳連“走吧”都懶得說,直接拽住他的袖子拖著就走。
(先冷靜冷靜,好好想想避免被解雇的辦法。)
秀麗把蘇芳的袖子當作拐杖拽著,踉踉跄跄地沒走幾步,就聽後面有很多人的腳步聲亂七八糟地跟過來。
秀麗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暗暗咽了口唾沫。
“………………………………喂,喂狸狸。”
“嗯?”
“我有點……不敢看後頭……你看看。”
“啊,真有做了國王的感覺!一大批人跟著過來了!”
“……………………………………………………”
膽戰心驚回頭一看,一大幫冗官都跟在後邊過來了——

楸瑛的腦海裏又浮現出靜蘭想要刺透自己一樣的眼神。
關于看著“花菖蒲”的楸瑛,靜蘭究竟想了些什麽呢。
“——……瑛、楸瑛?”
王上的叫喚讓楸瑛回過神來。
“啊對不起,怎麽了?”
劉輝坐在執務書案前用手托住下巴。
“怎麽了啊?最近常常一個人心不在焉的。”
“啊,沒……不管這個,倒是最近羽大人沒追過來呢。”
劉輝一下子臉色發白,條件反射般的四下察看。自從宰相會議以來,不知道爲什麽羽令尹大呼著“主上!”啪踏啪踏地追著他到處跑的情況一次都沒有發生過。
“是,是呢……真是瘆人……肯定是要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的前兆!”
相當可疑啊。必須小心提防著,羽大人旋風!
“不管怎麽說,托他的福,我也能在主上的旁邊舒服幾天。”
楸瑛苦笑著,環視著顯得有些空蕩蕩的房間。
“绛攸不在,有種安靜得讓人抓狂的感覺。”
“嗯,這個月吏部也很忙,沒辦法……”
看著劉輝沒精打采的樣子,楸瑛忍不住問道:
“要是我離開陛下身邊,您也會寂寞嗎?”
劉輝一下子擡頭看著楸瑛。
那樣筆直射過來的真摯的視線……讓楸瑛忍不住爲之屏息。
“——當然!”
短短的一句話。
卻在他心裏激起了微瀾。
當上宗主的三位兄長,得以繼承“藍龍蓮”稱號的弟弟,而楸瑛,手裏空空的,什麽都沒有。
當然也會有人羨慕他的自由。
……可是楸瑛自己,多麽希望有人對他說這句話啊。
“謝謝你……主上。”
發自肺腑的,楸瑛說到。
……可是。
自從任命悠舜開始,有種想法,一點一點在他心裏沈澱著……
無條件給予的信任,不斷送出的王上的好意,這些都讓人心情太好。
所以才什麽都不考慮,直到現在的地步。
“楸瑛,吃丸子吧?”
“……嗯?”
“是丸子。因爲悠舜大人的夫人覺得好吃,所以特地送來給孤的。我去泡茶,咱們來下圍棋吧。”
“……啊?”
“要是你贏了我,我就給你放一點假,不過時間也不會太長哦。不過先說一句,我的技術也不是特別差哦!”
楸瑛忍不住笑了。什麽“也不是特別差”——
“這是什麽話,沒下棋怎麽就先示弱了?”
“啊,因爲,以前沒怎麽跟人對決過,所以不太清楚嘛。”
“好吧,先說一句,我大概,挺強的哦。”
“好,這可是你說的哦。”
劉輝磨磨蹭蹭地把裝丸子的包裹找出來的功夫,楸瑛已經准備好了棋盤,多出來的時間又順手泡上了茶。一邊麻利地沏茶,一邊還半帶苦笑地歎了口氣。
“……怎麽搞的,我也不知不覺地幹慣了很多事情呢。”
本來親自泡茶的次數少得可憐,可是受秀麗的影響,沏茶的小技巧學會了不少,現在連各茶葉蒸制時的最佳時間都記住了。
“孤連刺繡都快學會了。”
“……呃,那也學太多了。”
端過茶來,用竹簽穿好的丸子已經擺好在小碟裏了。
楸瑛不由得聯想到某事,不禁自語道,串在一起的三個丸子啊。
“……按年齡的順序,從上到下應該是我,绛攸,主上吧?”
“不對,我在正中的,從上到下應該是楸瑛,孤,绛攸才對。”
聽到這話的楸瑛一下子擡起頭,正好看見劉輝已經一口咬下一個丸子。
“啊,把我咬掉了!”
“接下來要殺一局圍棋呢,至少也要先下個戰書!”
看著邊嚼邊含混不清地說著話的劉輝,楸瑛不禁笑了。
“——好了,那麽我們開始吧!”

走廊上,後面長長跟了一串人的秀麗抱住了頭。
(什什什麽,叫我給他們想辦法?——)
冗官們“快給我們想想辦法”之類的話不斷地向站在原地的秀麗飛來。
“……………………”
看著沮喪地耷拉著肩膀的秀麗,蘇芳在身後一拽她的頭發。
“不用管他們啦。你又不是他們的保護者監護人對吧?”
“我也是這麽想的。”
說這話的是剛才在那裏看榜的,最像模像樣的那個青年。走近了看,身高和蘇芳差不多,不過由于比蘇芳瘦,所以給人的印象比蘇芳要小些。
“初次見面,我叫陸清雅,早就想著要見你一面了。”
一笑起來,相比于與年齡不相稱的沈穩感,更爲引人注目的是臉上仍殘留的年少的神情。那是一種彬彬有禮、討人喜歡、讓人忍不住被他吸引也要對他回以微笑的笑臉。秀麗慌忙回禮,低頭時從他的袖口瞥見了他右手腕上的銀質镯子,扁扁的款式,圖案古樸而美麗,十分惹人注目。
“我也覺得沒必要太放在心上。我剛才雖然那麽說了,他們回老家之後相應的都是些有錢人,不怎麽樣的話一般應該不至于被趕出家門,各自還能過得下去。”
蘇芳揚起眉頭。
“這麽說來,你好像覺得自己還能設法留下來了?”
“因爲,我也不甘就這麽被趕回去,准備盡量想想辦法。而且,我的情況還有點特殊,我想大概能辦得到。”
對蘇芳和秀麗投來的好奇目光,清雅苦笑了一下。
“我的情況是這樣的,我是因爲工作上的事情被上司暫時降爲冗官的,‘這幾天給我好好冷靜冷靜你那自以爲是的頭腦吧!’——就好像爲寫檢討書放的假一樣。我的上司脾氣相當暴躁,這種事情常有發生,我們本來都習慣了。事實上,等事情過去他消了氣,都會重新啓用的。大概我上司也沒有想到會發生現在這樣的情況,該說我運氣不好還是時機不好呢,因爲是冗官就被一塊兒列到名單裏了。”
秀麗這才明白過來。難怪啊,剛才就覺得他雖是冗官卻沒有冗官的樣子。別說是冗官,就是說他是年輕官吏裏面比較有出息的一個都不爲過。雖然只說了幾句話,就讓人覺得他是一個跟容貌、姓名一樣清雅理智的青年。
“我也很喜歡現在的工作,所以不管是苦苦哀求也好別的什麽方法也好,也要請上司把我收回編制去。……不過,問題是……”
望著身後哇哇亂叫著的官吏們,他也露出了無奈的苦笑。
蘇芳又一次拽了拽秀麗的頭發。
“不用管他。那個清雅不也說了嗎,他們退官回家也死不了,沒有俸祿也有足夠的財産夠他們過日子的。”
“……雖然我也這麽想,可是……”
問題是,如果那樣,他們肯定就會依然帶著現在的心態生活下去了。
剛才聽到的談話裏,還有人說:“細細一想,要是整天玩樂也能過下去的話,幹嗎還要工作呢?”也有人就打算就這麽簡單的回去的。
——讓人忍不住擔心他們的將來。不光擔心他們自己,秀麗甚至都開始擔心他們的子孫了,孩子都是看著父母的背影成長起來的啊。
(……仔細想想,覺得跟在自己身後的這些人比那些輕易就放棄了的人要稍稍好一些。)
至少他們還願意爲了能留在朝廷裏先想想辦法,如果這樣的話,或許還能有救。
看著秀麗臉上表情變化的蘇芳在內心裏歎息。
“……喂,不要告訴我,你又在打什麽主意了……”
“雖然還沒有開始考慮,但是……”
“但是?不是吧。你不是已經自身難保了嗎?你還有閑暇管他們?先想想自己吧!現在可不是爲別人考慮的時候!”
“知道,自己的事情也要想辦法解決,順便要是能解決的話就幫幫他們。我的信條是‘順手牽羊’,能多牽一頭就多牽一頭啊。”
“……呃,這個詞是比方這個的嗎?!”
蘇芳嘟哝著。最後也只是歎了口氣自己把前面的頭發往上攏了攏,通過不長的交往,他已經很清楚現在他再說什麽秀麗都是聽不下去了。
在一旁聽著的清雅輕輕笑出聲來。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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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
發表於 2010-2-2 16:57:45 |只看該作者
“跟傳說中的一樣呢。要是真的打算做點什麽,如果可以的話,讓我也出份力吧。”
聽到這意料之外的申請,不光是秀麗,連蘇芳也大吃一驚。這種地方也有這麽個讓人無可奈何的好管閑事者啊。
“我的情況比別人還好些,有點余暇顧及別人,而且……”
清雅低頭看秀麗,眼眸裏閃著純淨的興趣和好奇。
“也很少有這樣的機會。因爲我,對你比較感興趣。”
蘇芳呻吟一聲,在一旁插嘴道:
“別!你等等,別再給她煽風點火了!這個小姐,根本分不清什麽是玩笑話哦!很容易當真的!你肯定會背地裏讓一個可怕的家人給纏上,還會拿竹筍砸你哦!肯定不會有好事的!我發誓!”
這話要是讓話中所說的“家人”聽到,別說是竹筍,大概連竹槍都要扔過來了。
“啊,狸狸,別這樣嘛,人家難得的好意!”
“這叫‘多管閑事’!你的字典裏大概沒這個詞吧?肯定沒有吧。有人白給你好處,你大概都會全盤接受吧?因爲窮嘛。本來嘛,誰都是爲了自己的事情應接不暇,你幹嗎還要管上別人的事?你是誰啊,神仙嗎?或者是想當和尚?莫非有人給你算命說要是你做了好事,你那塌鼻梁就能變高,你就信以爲真了?”
“塌鼻梁”?秀麗氣得發抖。據說他是因爲多嘴壞了事才被降職的,這回可算是明白了。
秀麗強忍住怒火,采用了故作鎮定的戰術。事實上、蘇芳這一通過于直接的話也沒有惡意,只是有些地方說到了痛處,讓她沒有辦法大大方方的發火,有一種踮起腳尖站著卻被看出來,讓人拍著腦袋說“小家夥,其實你還只有這麽高呢”的小孩子一般的感覺。遇到這樣的蘇芳,秀麗也變得很容易逞強。
“哼,沒想到被露天小販輕松騙倒的蘇芳,居然還教訓起我來了。謝謝你的忠告!”
蘇芳也火上心頭。與此同時腦海中的某個角落一個念頭閃過:是啊,我怎麽也說起這種不合身份的說教來了?由于本性使然,他也沒有多加思考。只是話說回來,難道之前從來沒有人提醒過她,她才十八歲,只有兩年官齡這個顯然的事實嗎?難道誰都跟新進官吏說“要百折不撓,無論何時都要向著最高目標奮鬥”之類的過度亢奮的話嗎?不會吧?
(……至少也要告訴她,一個人能做的事是有限的吧?)
大概是因爲,她周圍盡是腦筋超好超有能力的家夥吧?蘇芳轉念想到。
“我買的那些東西,因爲是貨真價實的,所以沒什麽,不能算上當!”
“到現在你還這麽說啊!”
秀麗和蘇芳之間劍拔弩張,火花四射,剩下清雅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這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厭倦了,後面的冗官們一個個懶懶散散開始聊起了閑天。
不知道是體質虛弱還是怎麽的,還有人正坐著。看到秀麗他們一幅玩雜耍的樣子,好像以爲他們的處境也不是很慘。
秀麗唰的瞪了他們一眼,決定不再自己胡思亂想了。
蘇芳是正確的。但是,自己的這種熊熊燃燒的怒火也沒有錯啊。
——突然秀麗一聲怒喝:
“給我站直點!這兒不是你們家也不是遊樂園,這裏是工作場所!公共場合!!能夠讓你們松口氣的只有休息的時間!!”
回廊裏響起了“當”的一聲腳步聲,仿佛是和秀麗那有些遷怒于人的怒氣相呼應似的。坐著的閑置官吏們都像不倒翁似的條件反射般地跳了起來。
“——我可把話說在前頭,最終能不能避免罷官可就取決于你們自己了。我不是你們的爹媽,不會像他們那樣對你們循循善誘開導你們,我可從來沒這樣想過。爲了防止被革職拼命努力的得是你們自己。也許一直到現在爲止你們過的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但是這次的罷官問題可沒這麽簡單,如果不想被罷官的話,自己去爭取!!”
一直在聽著的蘇芳放了心。雖然她還是跟以前一樣愛管閑事,但是比想象的要好多了,好像自己的話她也聽進去了。還一直以爲依這個女人的性格來說,她肯定要一個人一個人地勸那些人,跟他們好言好語地說“總會有辦法的”之類的話呢。
清雅好像也是這麽以爲的,很佩服似的以手支住下巴。
“你的話,她好像聽進去了耶。”
秀麗開始拽那些站著倒是站著,卻開始直往柱子上靠的閑置官吏們。他們的心情蘇芳也可以理解。確實無論是坐還是倚柱子都比較輕松,雖然有點不太雅觀。
“……唉——真是的,和這種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都全力奔跑的家夥在一起還真夠累的。……我真的累得差點就精力耗盡了!……”
“但是,你不是也沒輸于她,幹得也不錯嘛,蘇芳。”
蘇芳斜視了一眼這個年齡比自己小,笑起來讓人覺得很舒服的年輕人,歎了口氣。最近總覺得自己雖然年齡比較大,卻總是保不住面子。雖然自己也不是會在意這些的人——
“……我說,就怪你說了多余的話,事情才變得這麽麻煩的……”
“啊哈哈,對不起,但我可是說真的喲。心想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女孩呢,比較有興趣罷了。”
“你要是萬一想要娶她的話,我勸你還是算了吧……因爲她的人生真夠波瀾萬丈的。”
和她單純只是朋友關系的蘇芳,現在的生活都已經開始變得和平靜無緣了,真是慶幸那時求婚失敗,光是想想當那個女人的丈夫就已經覺得恐怖了。
“怎麽可能,我純粹只是出于好奇心,因爲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嘛。剛來一年多就連續幹了那麽多驚人的事的官吏,而且還是比我小的一個女孩子,所以作爲官吏比較有興趣罷了。”
清雅一邊笑一邊輕輕地搖手,比起他的年齡來顯得很是沈穩。但也並不是那種整天都是一本正經的人,有時候也會搞笑一下,性格還是比較多變的,他之所以看起來比較從容也許跟他的這種性格有關系吧。很顯然是一個很能幹的人,可就是不讓人覺得討厭。蘇芳覺得他真是過于出色了,上天的分配經常是很不公平的。
“像她這種人,根據上司和所屬部門的不同,有時候會比較有意思。像在茶州一樣,怎麽說呢,比較適合她或者說是連抽簽都會中獎的那種官吏。”
簡直就像是吏部的官吏那樣的點評。蘇芳看了看清雅,這麽說來好象聽說過禦史台剛開始露臉的時候,吏部和禦史台都會隱藏本來的所屬和身份被派到各個部門。好像禦史台是調查不正之風的,吏部是管人事評定的。
“……莫非他是——”
爲了成爲吏部的“蒙面官吏”,必須在各方面都很優秀,據說選拔標准的嚴格僅次于禦史台的選拔。只有二十歲左右的話這也太年輕了吧,而且堂堂吏部官吏混到這些閑置官吏中來也幹不了什麽工作——
(……咦?)
蘇芳覺得想起了一點苗頭,可就是想不出來。
蘇芳也想坐下去,可是由于秀麗剛才大吼了一聲“別坐”,現在是既沒法坐也沒法倚著柱子,實在無聊只好在袖中抄起了手。
“……嗯,莫非你也想升官?”
“哎,盡量吧。不就是爲了這個才來當官的嗎?”
聽到好像在哪聽過的這句話,蘇芳一下子泄了氣。簡直就認爲這是理所當然的微笑著的回答。……隔了好久好不容易才來工作,就遇到這個。
(頭腦好的家夥們真是的!)
蘇芳對自己所處的位置甚至都不確信。因爲頭腦不好所以經常覺得迷茫,回過身來才發現又回到了原地,越想腦子越亂一點都鬧不明白。最近連想問題都覺得累,幹脆停下來隨處一躺。
(像這種家夥們,卻從不迷茫,一直不停地往前走吧)
對蘇芳來說,能夠向秀麗和清雅這樣從不動搖,瞄准一個目標一直往前走也不是很特別的事情。在紛繁變幻的世界中,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行走的腳步也不穩的自己,等回過神來才覺得自己一人被淘汰落在後面了——。
“明明比我年輕很多,卻說要升官發達什麽的,真是夠厲害的!”
以既佩服又吃驚的語氣說這句話的不是蘇芳,而是剛才對秀麗說想要考吏部的那個男的。蘇芳也有同感,蘇芳覺得比起清雅和秀麗這個男的更有親切感。
“……不過,確實是那種家夥升官發達呀……看的目標就跟我們的不一樣。”
“真是羨慕那種人啊……”
“你不是也通過了國家考試嗎?在我看來,你和清雅是一樣的厲害。我,跟你們比起來實在笨得厲害,肯定是考不上的。國家考試,就假裝是人家的事,隨便地對自己說以考國家考試時的幹勁,這次去考吏部考試吧。”
看著砰砰地錘著頭的蘇芳,那名男子瞪大了眼睛。
“確實是覺得很羨慕,跟你們比起來,我真的什麽也沒做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也許這樣也好,因爲選擇這樣的路的是我自己。”
自己所抓住的東西,是自己的一切。
蘇芳由于假錢、假畫事件變得一文不名,無家可歸,這些全部都不是因爲自己的緣故,而是因爲父親。現在的蘇芳所擁有的只有自己,雖然自己也覺得沒有剩下什麽像樣的東西,但是那也是一直到現在爲止歲月所沈澱的蘇芳。
“這樣一直走過來,卻還要羨慕別人,是有點不對路。”
在蘇芳的稍微前面,秀麗和清雅並排走在一塊。自己永遠也不可能像那兩個人一樣吧。老是犯錯,嫌累,放棄的也快,即使努力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光是眼前的事就已經竭盡全力了,自己的人生一直是在不停地摸索。
但是即使是那樣的自己,也有一個決不妥協的原則——尤其是最近才意識到,雖然不是像那兩個人那樣高得讓人驚訝的原則。
雖然在別人看來是一個無可救藥的老爸。
一直忘不了離家出走的母親,也沒有續娶,夢想著和蘇芳在一起的父親。有點傻,小小的壞事也是覺得無所謂不覺中就做了,被人家利用之後被捕,自作自受,小聲啜泣的心眼很小的父親。即使這樣的父親,在秀麗爲證明蘇芳無罪而四處奔走找證據的時候,到最後都一直在說“和我兒子沒關系”。抱著膝蓋,流著鼻涕,就好像是在小聲的喃喃自語。盡管這樣還是一直到最後都這樣說。
雖然不是一個出色的父親,可蘇芳也遠不是出色的兒子,彼此彼此吧。
父親被可怕的獄吏一直瞪著,可是仍然一直到最後都在說“和我兒子沒關系”。
有這些也就夠了,更何況是作爲兒子的自己告的密。
……也許這個“不可妥協的原則”每個人都不一樣。在別人看來不管是高是低,只要守護這個原則的本人在拼命守護,而且在心底認爲是重要的東西,別人就用不著說三道四,多管閑事。
“爲什麽要那樣努力呢?”
蘇芳曾經這樣問過秀麗。真是太多管閑事了。她當時大聲說的“這是爲了擡頭走路所必需的”這句話,到了現在才明白。
對于秀麗來說,當一個官吏,這是心中特別特別重要的東西。
(就相對于我來說是老爸一樣)
無所謂不能這樣想,不能輕易放棄的東西,即使在旁人看來有天淵之別,在蘇芳看來也是有相同的價值的。
將來的事比起這個,實在算不了什麽。
(……但是,也需要鎮定下來慢慢的好好想想吧)
即使不是那麽出色的人生也沒有關系,也沒打算要特意尋找夢想和希望,覺得即使沒有也無所謂。找到對自己來說“無法妥協的原則”這個最重要的東西,沿著能夠守護這個的——也許在別人看來是極其平凡的——道路走下去,這也就夠了。
比如說,假如——假如父親沒有被判死刑的話,兩個人一起,隨便去一個鄉下,過著極其普通的生活就夠了。如果爲此需要幹農活的話,那幹也沒有關系。
(……我,果然是腦袋不太靈光啊……)
事到臨頭才發現的事情比較多。
蘇芳有一種想哭又想笑的心情,臉稍稍的有些扭曲。
即使是那樣的平凡得甚至有些無聊的生活,對現在的蘇芳來說,也是具有最高價值的人生。
因爲即使是那樣簡樸的生活,蘇芳也無法守護。
“……狸狸?怎麽了?走啊?”
秀麗回過頭來。蘇芳俯視這個爲自己守護這個“最後的原則”的女孩。
……仔細想想確實挺奇怪的,蘇芳想到。才十七歲就在國家考試中中了探花的這個女孩,毫無疑問要比自己聰明的多。實際上,在最近的假錢和假畫事件中,自己在什麽都還不明白的狀態中被拽著到處跑,可她卻不斷地找出證據來。如果說自己有什麽多余的東西的話,那就是這癡長了幾歲的年齡吧。
但是不知爲什麽,這個女孩子對自己的話都很認真地在聽。
她明明根本就用不著蘇芳,可是還是會停住腳步回頭來拉他。
蘇芳微微地歎了口氣。
“別回頭,你先走吧。”
“但是,人家擔心你嘛。而且你不知爲什麽看起來有點消沈……”
……就像這樣,無數次,爲了認識沒多久的人,這個女孩回頭了吧。將來也是,就像對待蘇芳一樣。
“你先走……我隨後就會跟著去的。”
即使是這樣,秀麗還是沒有先走,在蘇芳的旁邊開始合著蘇芳的腳步走。蘇芳擡頭看了看天。
“……我更擔心你啊。”
“咦?爲什麽?哪兒呀。輕易地被罷官我可一點這樣的打算都沒有喲!”
“你對我這麽好是不是因爲覺得自己有罪惡感啊?”
想這樣問,但是沒有。因爲已經猜中了答案的一半,繼續問的話就有點壞心眼了。
而且這個女孩肯定會爲了想這個答案苦惱考慮很久的。
實在沒法對她說出“不要有罪惡感”的話,不特意問她也就行了吧。
蘇芳伸出手指,抓住了秀麗的鼻子。
“……少管別人的事,你即使這樣做的話鼻子也不會變高胸也不會變大吧?”
“狸狸!”
“走吧,跟你說過讓你先走了。”
即使被這樣說,秀麗一副賭氣的樣子撅著嘴嘟著臉仍然走在旁邊。
這個女孩愛管閑事,喜歡照顧別人的地方救了蘇芳。
或許,在茶州的她也是爲了這,才用了那麽不講道理的辦法達成目標的吧?像這樣,受到這個女孩的救助而站了起來的人,一定還有很多吧?而以後一定也會有更多。現在她不就在想著要拾起跟在後面的家夥們的人生嗎?
可是,蘇芳沒有能夠回報的東西。大概,秀麗也從來沒有得到過回報。
大概秀麗會說,沒有任何回報也不要緊啊。從她家那窮困樣來看,這一家一定是一直帶著這精神過到現在的。可是,這樣是不行的啊。
(要是是神仙或者和尚那倒沒什麽關系……)
蘇芳不禁想起從前在朝廷生活過的短暫時光。
不能回頭,不能顧後面。
如果不舍棄、抖落、踢開多余的東西,就無法前行。
——會被纏住,拖下地來的。
蘇芳又一次歎了口氣,胡亂撓著自己的頭發。


爲見黎深和奇人,悠舜一個人拄著拐杖在宮城內走著。
對悠舜來說,走路的時間也是思考的時間。因爲他只能慢慢走路,所以爲了避免浪費這些時間養成了邊走邊思考的習慣。這樣一來,不可思議般的到達目的地也快了。
他拄著拐杖,一邊慢慢走著,一邊整理著腦海中的信息。
突然,他被人拉住了沒拄著拐杖的那只胳膊,讓他往前一步沒能跨出去。
擡頭一看,用胳膊夾住他手腕的是黎深,而爲了避免他撞到柱子上,擋在他前面的是奇人。兩個人都——奇人在面具的後面也肯定——皺著眉頭。
“——悠舜,以後別再一個人晃晃悠悠到處溜達了。”
“……很危險的,別老是邊想事情邊走路了。這個毛病,怎麽還不改改。”
突然受到兩個比自己年輕的友人的教訓,悠舜無奈地眨著眼睛。……爲什麽原想過去拜訪的兩個人,突然一齊出現在了自己面前呢?
“我們可不是特意來接你的,只是偶然而已。”
“哦,偶然而已啊。”
……自己還什麽都沒問呢,兩人就這麽說了。
大概是接到王上的通知,過來接自己的吧。不過……
“呵呵,你們偶然也能走到一起了呢,看來關系比以前好了呢。”
故意裝糊塗這麽一說,兩人同時別開了腦袋。
悠舜忍不住笑了。總結二人吵架前的表現,是打趣他倆的訣竅。
不經意看看周圍,看見吏部戶部兩尚書湊到一起的場景,誰都立馬被嚇得慌慌張張像兔子一樣掉頭就逃。
好像斬妖除魔的法寶、或者超強力除蟲劑一樣哪。剛想到這裏,悠舜溫和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僵硬。只見對面兩個男子看到黎深和奇人也仍然徑直走過來,年紀大概三十過半,一個帶著像冬天一樣冷峻的氣質,另一個則讓人感覺華美舒暢。看到他們三人,這兩人撇了撇嘴。
黎深和奇人也看到了他們,同時皺起了眉。
一時間,這裏充滿了火藥味兒。
迎面走近時,皇毅用顔色淺淺的冰河一樣的眼睛盯著兩個尚書說道:
“——太不懂規矩了吧,不知道怎麽向官位比自己高的人行禮了嗎?”
他眉毛動都不動一下,冷冷的低音裏自有一種問罪似的威嚴的力量。
“皇毅,好了,你一開口就多說話。”
終于晏樹也開口了,穩重而生氣勃勃的笑臉跟皇毅形成了鮮明的對照。官服上隨意解開了幾個扣子,看上去倒像是要去哪兒赴宴一樣。
帶著明朗的微笑,晏樹看著被朝廷衆人畏懼的兩個尚書。
“可是呢,我和皇毅都比你們官位要高,這也是個不爭的事實,不知你們可肯向我們行禮呢?應該不會省掉吧?鄭尚書令不是也說過要明確君臣禮節嗎?”
連悠舜都給搬出來了,黎深和奇人不由得咬住了嘴唇。默默讓開道,簡單地行了禮。事實上,不論歲數、官位還是經驗,對方也確實都在他們兩個之上。
“好的,謝了,再會。”
兩人也不向實際上官位最高的悠舜行禮,徑直就要走開,卻被黎深叫住了。
“——慢著,怎麽沒有跟悠舜行禮?”
聽到黎深冰冷冷的聲音,皇毅沒有表情的臉色象是看在悠舜的面子上一樣,嘴角挂上了一絲冷笑。
“……我還沒注意呢。不過那也該他自己說吧,怎麽像個公主一樣供著。”
皇毅也不行禮揚長而去,只有晏樹對悠舜簡單地行了一下禮。
“要是什麽都不說的話,我本來也打算就這麽走掉的哦。就像皇毅說的那樣,下次還是請您自己說吧。真要人像公主一樣保護著可不行哦。”
向他們揮了揮手,晏樹也邁著輕松的步伐走遠了。
——黎深氣得將手中扇子狠狠敲向柱子,鍍金也掉了,扇子也散了。
之前一直在面具後保持沈默的奇人轉向黎深:
“剛才是你不對啊,因爲你在悠舜前面說了,所以才會被人家那麽教訓!”
“什麽?人家是先教訓了我讓我向他行禮,然後想無視悠舜就這麽走開的啊!”
“你啊!忍耐這個詞語……”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當事人悠舜反倒沒辦法插得上嘴。
悠舜看好時間,像過去一樣敲起了拐杖。“咚”,輕輕的一聲。
“好了,到此爲止。——黎深,在朝廷任用的官吏中,國試出身的跟蔭襲出身的比例各占多少?”
兩人的對話中被遺忘的這一點讓黎深和奇人都一驚。
資蔭制是根據家族背景、祖上的功勳而非國試成績來選擇官員的制度。只要滿足條件且其子孫願意入朝爲官,就可以無條件得到官職。因此這種官員基本上都是貴族出身。剛才的葵皇毅和淩晏樹兩個人,靠的都不是國試而是資蔭制進入的仕途。
黎深嘟嘟囔囔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回答道:
“……一度曾經比不過國試派的,可是最近幾年都是各占一半的樣子。”
大概是因爲受到旺季和葵皇毅的指導,入朝的資蔭制官員中意外的出了不少可用之才。而淩晏樹很好的保持了中立,以給旺季和皇毅殿後的身份,跟國試派進行斡旋調停,也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悠舜的腦海裏浮現出旺季和皇毅的臉。晏樹雖然是中立者,卻也是皇毅的朋友。支持他們的矜持的不光是家庭出身,更有對自己能力的自信。特別是皇毅和晏樹,不但具有足以勝任比黎深和奇人更高官職的能力和經驗,而且具有即使正面沖突也不會後退的實力。
跟一般人很難超越國試時的名字顯露頭角一樣,他們能從靠資蔭制封得的官位迅速上升到能壓制八彩家及其他貴族以及國試派的地步,靠的也不是一般的實力。
這以後該如何領導日漸分裂的兩派,如何與之交鋒,就成了悠舜的責任。
“明白了,好了,我們快走吧,二位。——好了好了。”
悠舜用溫和的目光看著兩個有些消沈的朋友。
“剛才謝謝你們了,被你們倆像公主一樣保護著也不是件讓人討厭的事情。不管被人怎麽說了,關于這一點不用放在心上。”
起先在朝廷越深入越緊張的悠舜的表情,如今已經是不管遇到什麽都能象喝水一樣來者不拒的微笑著面對了。
——自從那件事發生,已經十年了啊。
雖然知道已經沒事了,黎深和奇人仍然忍不住要開口或者伸手做些多余的事,事與願違牽連到悠舜的事也時有發生。該怎樣做才能不著痕迹地幫助、保護悠舜,兩人目前仍在摸索之中。
配合著悠舜的步調一邊慢慢地走在回廊上,奇人輕輕向他請求道:
“……悠舜,找你的話你再出來。別經常出來走動了。”
“不行啊,不趁能走的時候多走走,就越發不會走了。而且走路的時候比較容易理清思緒,並且多用自己的眼睛到處看看也能有所發現。”
“……那麽,拜托你,出來的時候要叫誰跟著。”
“我確實是叫專從護衛官不要跟著了,不過按照王上的性格,大概會暗自跟在後面吧?我叫他們不要跟著是因爲跟不跟也沒有什麽區別,憑著兩條腿,也跑不到哪裏去。”
黎深保持著沈默。
雖然悠舜也常常對他倆生氣、責備,可是當他們——特別是黎深——給悠舜幫了倒忙的時候,他卻從來沒生過氣。
一邊跟著平穩的拐杖聲走著,黎深吭哧吭哧地說道:
“……悠舜。”
“嗯?”
“……對,對不起。可能,剛才說了多余的話……可是我真的沒覺得那是多余的話,可能下次遇到我還會說……或者說,我確信我肯定還會說。”
悠舜這一次同樣沒有生氣,像以往一樣笑眯眯地接受他要惹出的麻煩。
“我明白,沒關系。謝謝你們這樣照顧我。”
接著,擺出一幅尚書令的表情擡起了頭。
“黎深、鳳珠,吏部和戶部就交給你們了。不管因爲這次的事情引發了什麽,你們都要拉好缰繩,一定不要讓部裏發生動搖。”
奇人點了點頭,而黎深則嘟哝著:
“有你在,難道還會發生什麽嗎?”
“我也會努力的,可是畢竟我不是萬能的啊,黎深,所以才拜托你們兩位啊。”
受到“拜托”的黎深把臉轉向一邊,卻無法說出一個“不”字。
“請把你們的力量借給我,協助我吧。”
對于自立性極強的悠舜少見的“拜托”,兩人都很有些經受不起的感覺。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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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最近的年輕人

跟清雅打聽了確切地點之後,秀麗走向暫且分配給那些閑置官吏的房間。腳剛一踏進門,房間的髒亂使得秀麗不由自主地想驚叫出來。
“什,什麽呀,這個房間!”
實際上之所以沒有叫出來,是因爲完全打開門的瞬間,爲了不吸進飛揚起來的那些讓人不舒服的灰塵,條件反射地捂住了嘴而已。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親眼看到這種連插足之地都沒有的髒亂光景。
髒,實在是太髒了。一股酸酸的奇怪的味道好象要直沖眼睛。
書架好像從來沒有人動過一樣很是幹淨,與此相比地板上卻散亂地堆滿了酒瓶,不知有多久沒洗過的酒杯,還有不知是誰踩爛的糕點的殘骸,以及掉落在地板上的腐爛之前好像是什麽幹的食物的硬塊。秀麗甚至懷疑窗戶是不是一次也沒有打開過。也不知是誰的替換衣服胡亂地堆放著,稍事休息用的毛毯也團成一團扔在角落裏。球呀雙六等消磨時間的玩具也扔得到處都是。以“想要女朋友”、“超級疑惑”爲題胡亂畫的頭像畫的廢紙在廢紙簍裏裝不滿都溢出來了。與其這樣說還不如說是比賽誰能把紙團扔進紙簍的比賽造成的後果。
秀麗直哆嗦,根本用不著推理。
(“……完、完全就是一個遊戲室嘛!!”)
受到強烈的沖擊而有點不知所措的秀麗,在這間好像是探寶遊戲的房間裏發現了幾本掉落在地上的冊子。雖然多是薄薄的書,不過肯定是書。秀麗松了口氣,不管怎麽說他們偶爾還是有回過神來自我反省想要開始學習的時候的。
一直站在左邊的清雅看到秀麗隨意撿起那本粉色冊子嚇了一跳,站在右邊一直很平靜地看這間屋子的蘇芳也“啊”的叫了一聲,但是已經太遲了。
沒有任何心理准備就翻開這本書的秀麗看到裏面的內容一下子僵硬了,裏面畫的全是敞開衣襟,遮體之布少得可憐的搔首弄姿暗送秋波的妖媚女性的半裸畫。這、這莫非是傳說中的——
(春、春宮圖……)
就連清雅也不知該說什麽,捂住嘴、轉移了視線。
探頭瞟了一眼的蘇芳對著只有女人的冊子點了一下頭。
“啊——,只有這些還算好的,小姐,這只是桃色繪圖本。”
“什麽還算好的呀,狸狸!!桃色繪圖本是什麽東西!”
“桃色繪圖本就是適合那種一個人在幻想並自得其樂的初級者用的。以似露非露爲賣點,所以一點都不刺激吧!而且又沒有作爲對象的男的。”
秀麗吃驚地張大了嘴,對、對、對……象的男的是什麽意思……?
“噢,這是適合高級者用的,使用道具那種的,對你來說也許有點過于刺激吧。”
蘇芳從那些破爛堆中找出來的是灑滿了金粉看起來怪怪的黑色的冊子。蘇芳在那啪啦啪啦地翻,秀麗慌忙奪過來,藏在背後。
“討厭!狸狸你這個笨蛋!你到底要看什麽!”
被奪走書的蘇芳凝視著紅著臉處于爆發邊緣的秀麗,彈了一下她低低的鼻梁。
“……你,現在是不是在想:‘笨蛋笨蛋!男人這種東西!太低級了!!’吧?”
“就是這樣想的。”
突然蘇芳冷笑了一下。
“男人這種東西都是這樣的。話說在前頭,男人要是不色的話這個世界也就完了。好色是男人的本能,對男人抱有幻想是沒有用的。就連你們家那個超級美男子侍從,也是裝的一本正經,每天晚上肯定都在想這種事。像這種書肯定藏在了床底下或是衣箱的最底層,如果不這樣的話,我就不承認他是個男的!”
秀麗臉紅到耳朵根拼命地爲靜蘭作辯護。那個靜蘭怎麽可能——
“不、不、不管怎麽說,靜蘭不一樣!他絕對沒有那種下流的書!如果他有那個閑錢的話早就用來補貼家用了!……也、也許……”
蘇芳想起靜蘭,一陣佩服。能被信任到如此地步,看來他一定很努力做了很多事。看在他努力的份上,蘇芳沒有說“仔細想起來,像他那樣的美男子,即使不依靠春宮圖,現實生活中的女人也是隨意挑選的吧”這樣的話。如果把他的“大小姐”的美夢破壞到這個份上的話,肯定會被那個竹筍怪人……不,是那個侍從給強行結束生命的。
但是蘇芳覺得在某種程度上應該教給小姐一些關于男人的一般常識。
“啊,確實,你們家是挺窮的。那麽他肯定是躲在書店的角落裏偷偷的白看,肯定是。清雅你肯定也有吧?是吧,你肯定也有!”
被秀麗和蘇芳緊盯著,清雅退後了一步。第一次遇到這種難回答的問題。
清雅假咳了幾聲鎮定了一下。
“嗯,這個嘛、嗯、那個、……我才沒有呢。”
“撒謊!即使有女孩子在面前你也別裝腔作勢啊。像這種事還是趕緊教給她們現實的好。正因爲女人對男人有著不切實際的幻想,被甩的人增多所以才會導致桃色繪圖本的銷量提高的。”
秀麗用桃色繪圖本砰地打了蘇芳的後腦勺一下。
“桃色繪圖本的銷量怎麽樣都無所謂啊,狸狸!關鍵問題不是在那!”
“什麽嘛……”
“這兒可是工作場所呀!”
秀麗用盡全力叫了一句,全場鴉雀無聲。
清雅苦笑了一下,蘇芳扭過臉去摸了摸鼻尖。……已經完全把這個給忘了。
秀麗怒火湧上心頭,砰砰地打旁邊的柱子。
“工作場所!這可是工作場所啊!竟然有人帶來糕點、玩具、酒甚至連臥具都預備好了。更過分的是帶來這麽多下流的春宮圖!給男人創造什麽破舒展身心的空間嘛!你們有什麽反對意見嗎?”
誰也沒有。清雅聽到“男人的舒展身心的空間”這個奇怪的詞,不由得撲哧一笑。
“——掃除了!”
秀麗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有這麽多人用不了多大功夫的,不管怎麽說你們都得參加掃除。不管是桃色繪圖本還是其他什麽少兒不宜的不健康的書都要統統處理掉。”
一瞬間,男人們都擺出一幅不情願的樣子。“啊?什麽?”、“麻煩死了—”、“髒了又不會死”什麽的開始不停地發牢騷。
但是一看秀麗,那些男人都閉上了嘴。
秀麗兩手叉腰,只平靜的命令了一句,甚至還微笑了一下。
“開始幹活了喲—”
在場的男人誰也違抗不了瘦小的秀麗。
——一刻鍾以後屋子煥然一新,閃閃發亮。
想逃脫掃除的男人占了多數,但是秀麗沒有讓任何人逃掉。她一眼就看穿了他們的心思,幹脆利落地分配好了工作。奇怪的是他們一邊抱怨說“撿起掉的十個酒瓶這種事很輕松地就能完成”,但不管怎麽說有人有行動的意思了,只要有人動起來多少會有些進展。另外收拾春宮圖這個活——實在沒有辦法——秀麗一個人包攬了。如果讓男人幹的話,他們肯定是光顧著看沒有絲毫進展。
(唉,唉,男人真是的!)
一直在看正在收拾的桃色繪圖本的封面,腦海中浮現出了靜蘭、劉輝和绛攸的臉……。心裏湧起陣陣疑心,莫非他們也……藍將軍肯定已經突破了春宮圖的階段了。
那是因爲他們是男的,沒有辦法的事——也許這是理所當然的,即使心裏很不情願這麽想。
(都怪狸狸這個笨蛋!)
那個狸狸正在很感動地看著閃閃發光的房間。
“咦?怎麽說好呢?有一種‘這真是同一個房間?’的感覺。你說的對,這麽多人很快就可以幹完,我還以爲要幹到明年呢。把那個春宮圖收拾完就算結束了嗎?”
“是,有人願意拿走的就帶回去。不過麻煩你們在自己的家裏看,嚴禁帶到工作場所!!”
“別生氣嘛。”
“我是對你們無奈了!竟然有這麽多!不是比書架上的書還要多嘛!簡直難以置信!”
看到秀麗憤然地在拍打整理之後堆成小山一樣的春宮圖,蘇芳不由得撲哧一笑。
“我說你啊,在這方面挺孩子氣的,看起來挺像個普通女孩子,你也有可愛的地方啊。”
經常唠叨不休的蘇芳的笑容實際上難得一見,也許是因爲秀麗最近一直都在生氣吧。自從在最近的假畫·假錢事件被捕的最後一瞬間笑了一下之後,蘇芳就再也沒笑過。秀麗想起那個時候,突然不知該說什麽。
在旁邊聽他們談話的清雅笑了笑。
“你們真象一對兄妹,認識很長時間了吧?”
“不,剛認識沒多久,還稱不上朋友。”
蘇芳很幹脆地說。秀麗心想:確實是認識沒多久,但是把我們的關系提升到朋友的階段也沒有關系吧。擡頭一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誤會了,蘇芳在征求清雅的同意。
“男人這種東西,一天之中有一半都是在想黃色問題,男人就是一種這樣的生物。是吧,清雅。”
清雅裝作沒有聽到含混了過去。
秀麗直打哆嗦。他們還是在惦記著這個事啊——!
“狸狸!不要再提桃色問題了,趕快准備泡茶!把茶杯拿過來!!”
“哦?可以休息了嗎?”
“只有一小會喲!”
秀麗掃了一眼幹完掃除的那些閑置官吏們,他們累成一灘泥似的躺在地板上。雖然嘴裏一直在抱怨說“啊,累死了”,但結果還是幹完了,秀麗覺得他們幹得還算不錯。
“啊,我也來幫忙吧。我比較擅長泡茶~”
說是想考吏部,出身于地方的閑置官吏——楊修微笑著來幫秀麗。
因爲秀麗對他說過:“不管怎麽樣先要注意自己的遣詞用句和禮節規範,即使沒有別人在場的時候也要注意!另外要挺胸直背。”所以楊修一直很努力的做到這些,這點別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謝謝啦。那麽,休息半刻鍾吧。”
“你呢?”
“我去收拾一下掃除用具。”
目送快速走出去的秀麗,蘇芳歎了口氣。
“……啊,壓根根本就沒有認識到男人的危險性,沒想到這個女孩子身上還有這麽一點。”
想起了那個帥得不行的美男子侍從,蘇芳想肯定原因出在那個家夥身上。

秀麗整理好掃除用具回房間的途中,遠遠的看到绛攸。
“哎呀,莫非他又迷路了。”
秀麗首先這樣想到。因爲作爲閑置官吏集中地的這塊地方,和绛攸有關系的重要省廳一個也沒有。想假裝無意中碰到來給他帶路,走過來一看,绛攸簡直就像是在等秀麗一樣,猛地一回頭。
“……是你啊。”
“您怎麽了,绛攸大人。要不要我陪您去吏部?”
“……嗯,不必了。”
很難得的绛攸說話沒有平時那麽幹脆。绛攸沈默了片刻之後,直直地看了一眼秀麗。
“……這次的事情,錯在我。對不住。”
“爲什麽呀?我倒是覺得這個處置很合理,讓人心服口服。”
親眼看到那些閑置官吏的本來面目,秀麗強烈的感受到這點。就那種樣子,即使開除了也不過分。簡直就是光拿工資不幹事的飯桶。
“和一直以來一樣,把該幹的事情幹完。绛攸大人您只不過是做了您該做的事而已。您真的沒有必要介懷的。”
一年以前,一直處于衆人充滿惡意的目光中,時常會陷入消沈狀態中,現在的秀麗已能自然應對。對于在誰都認爲是懸崖邊上,岌岌可危的狀態中,度過了波瀾動蕩的一年之後的秀麗來說,這是不過是降臨的難題之一。
仿佛爲了證明這個似的,秀麗笑了一下。
“何況這次可能被革職的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秀麗已經見長到可以把绛攸的擔心看作是杞人憂天的程度。
“請不要小瞧了小姐。”
確實是這樣。意識到這一點,绛攸也笑了。
“……來吏部吧,我可以給你開後門,和珀明一起來吧。他也挺生氣的。他一看清除閑置官吏的名單裏有你,就大叫‘怎麽又是這樣’爲你鳴不平呢。”
簡直可以想象出當時的情景,秀麗在心裏謝了謝珀明。
“……真是的……我一直害得他生氣……什麽時候血管爆裂倒下怎麽辦?”
“能有人爲自己生氣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啊。”
“是的,我也是這樣覺得的。”
秀麗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劉輝的臉來。就連绛攸大人也是這樣的——
“說起來,劉輝最近是不是有點異常的消沈啊?”
只是隨口的一問,可是兩個人突然陷入了不自然的沈默。
“……不,我最近一直在吏部執勤,也不是很清楚。”
“啊,這樣啊。那他現在肯定是覺得寂寞了。”
身邊只有楸瑛在。平常總是三個人在一起,太過舒適閑得無聊就會朝楸瑛撒嬌,惹绛攸生氣,現在缺了一個人也難怪他無精打采了。
想起了晚上他一個人在黑暗中因爲害怕而哭泣的事了。但是劉輝不會再這樣哭了,因爲他身邊已經有兩個能隨時伸手給他以幫助的人了。
“雖然我和靜蘭不能達到那種地步……說起來我現在也是生死關頭,自身難保。”
秀麗沒有看到那個時候绛攸有些黯淡消沈的表情。

秀麗和绛攸分開之後回到了閑置官吏的房間,聽到裏面的對話突然停住了腳步。
“十八歲啊,真好——。如花年齡,正是好味道。”
“聽謠傳還以爲是多厲害的一個女人呢,真夠瘦小的——雖然生起氣來是挺恐怖的。”
“但是被她踩一腳也是很舒服的吧。雖然沒有胸部腳腕倒是挺細的,正是我喜歡的類型。”
“你這個笨蛋,那樣就糟了。太過沈迷的話,到時想抽身也來不及了。”
“仔細一看還挺可愛的嘛。一有女孩子在,不知爲什麽倒是湧起了一點工作的幹勁了。”
簡直可以想象出他們在色迷迷談論的樣子和那種猥亵的聲音。
不知從何時起,蘇芳突然從秀麗背後探出了頭。
“你明白了吧,男人這種東西就是這樣的。這裏面只有混蛋,你用自己的尺度測量的話,以後吃了虧我也不會管你的喲!你要是以爲男人都像你的侍從那樣溫柔地守護你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鼻子被緊緊地拽了一下,秀麗摁住了鼻子,翻著白眼瞪視蘇芳。過了一會突然瀉了氣。……確實是這樣的。
“……是~的……”
“好了好了,那些家夥也是些沒有惡意的笨蛋而已。更何況他們不也誇你可愛了嘛?”
這個時候,聽到裏面說到“要是胸部能再大點就好了!”“就是有點太愛唠叨了”,秀麗一下子怒不可遏。
在房間裏邊吃糕點邊下流地談論著的那些閑置官吏,看到以一副沖過來要打人的架勢把門踹破的秀麗,都嚇得條件反射般地跳了起來。
“——休息已經結束了,開始幹正經事了!”
不客氣地走到一張桌子前,拿出來筆墨紙硯。
秀麗坐在椅子上,用筆杆唰地指了一下桌子前面。
“都坐在那兒。每個人輪流說一下自己的名字並回答問題。最後會問你想去哪個部門。這之後是被革職回老家,還是繼續爲朝廷效命就取決于你們自己了。”


“啊,輸掉了。”
傍晚——劉輝一下子伏在桌子上。
險勝一局的楸瑛也不由得擦了擦額上的汗。太險了……!
“啊,太驚險了。不由地當了真,使出了全力。”
兩人幾乎對坐了半天,神經高度緊張地下了一盤棋。到決出勝負爲止,甚至根本就沒意識到時間已經過了半天。看到兩人的白熱化狀態,悠舜也不由自主地停止了自己的工作。偶爾這樣也挺好的。
“輸掉了……”
劉輝拿團子撒氣似的從頭一口咬了下去。到決出勝負時,才突然意識到肚子餓了。
“王上,您即使輸了也請不要從最上面開始吃團子。你這是在諷刺我吧。”
楸瑛在笑只啃串團子的最上面(楸瑛團子)然後接著吃下面的劉輝。
扔掉早已變涼的茶,楸瑛一邊嘴裏說著哎呀哎呀一邊開始泡新茶。
一邊粗暴地吃著楸瑛團子一邊看他倒茶的劉輝突然不懷好意的笑了出來。
令人覺得有點恐怖。
“……什麽呀?”
“啊,沒什麽,呵呵呵。”
“到底是什麽呀?”
“秘密。等時機成熟了我再告訴你。”
一邊不懷好意地笑著一邊吃團子,真是莫名其妙。
楸瑛也在旁邊吃著團子,看著黃昏夕陽的余晖射進來,靜靜地享受這一刻。楸瑛絕對不討厭這時的安靜,不——是非常喜歡。
正因爲如此。
“……王上。”
“明白了,你是想要休息吧。我既然輸了也沒辦法,只有一小會喲。”
半躺著喝茶。
這個王到底明白到什麽地步?楸瑛有時會這樣想。
總是這樣裝得若無其事讓對方輕松,給對方退路。
就像對秀麗殿下那樣,這次也……
王太過溫柔了。楸瑛微笑著,理解了。
“遵命,請允許我只休息一會。”
……對開始變得陰暗消沈的自己的心,只給一點思索的時間。
楸瑛退出之後,一個人默默地吃團子的劉輝,突然擡起了頭。
“……靜蘭。”
“你太過溫柔了。”
劉輝低下頭,搖了一下頭。
“不,……只是害怕失去而已。”
“我在你身邊。”
聽到靜蘭的話,劉輝突然擡起了頭。
以前的洋溢著自信的哥哥的臉。
“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在你身邊。我——還有小姐,一定。”
劉輝破涕爲笑。輕輕地點了點頭。
“……到晚飯的這段時間你會陪我嗎?”
“會。對了,這個團子如果剩了我可以帶回去嗎?”
“……嗯,你想拿多少拿多少。”
哥哥的精明以這種形式表現出來,在以前的劉輝來說是做夢也想不到的。

“哇,終于結束了,哇……”
同一時刻,秀麗一下子趴倒在了桌子上。
留在房間裏的還有,蘇芳和清雅,以及想考吏部在別的桌子上練字的楊修這四個人。
“您辛苦了。”
端正姿勢在那默默的練字的楊修擡起頭,微微笑了一下。
其他的閑置官吏已經被趕了出去。
秀麗首先在清雅的協助下,把以四省六部爲首的所有部門,盡可能的連最末端的分支機構都詳細地列了出來。
對著這張表,每個人問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最後問一下本人想進的部門——如果沒有特別想進的部門的話由秀麗和清雅商量之後決定——僅此而已。
“——明白了。那麽現在立刻到這個部門,對這個部門的頭不管是下跪也好還是怎麽樣也好,央求他們收留你。好了,下一位。”
——當然,這些貴族的少爺從小被嬌生慣養養大的,他們根本沒想到會被秀麗這樣說,在那兒大聲地嚷嚷,不停地抱怨。
但是,秀麗才不管這一套,斬釘截鐵的說:“你們要是不願意的話,就乖乖地被革職回老家吧。我不是說過職位要靠自己爭取嗎?我不是你們的爹媽,你們要是有什麽問題來找我我會幫忙的,不過自己的問題自己解決這不是最基本的一般常識嗎?”
先不要說可以窺見的那些少爺們的依賴心理,也許是因爲春宮圖事件和蘇芳的話還留在腦海中的緣故,秀麗比平常都要冷淡和嚴厲地對待他們。
其中還有幾個拉著秀麗的袖子說“陪我一塊去吧”,秀麗驚訝得目瞪口呆,嘴都合不上了。因爲有人比秀麗甚至要大上一輪。但是沒有發愣的閑工夫,秀麗一個個地喝退他們,有時甚至一腳把他們踹出去。
(一、一起去,這叫什麽話!)
不知是覺得他們太可悲還是太過于吃驚,秀麗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一陣頭暈。又不是聽完鬼故事,害怕得一個人不敢去廁所的小孩子——
這麽大的人了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以後可怎麽活下去呀。不管怎麽樣利用這次機會起碼讓他們學會“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這件事。

剛才送走了最後一個人。
“哦,……天已經黑了下來呀。”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要少管別人的閑事。”
在旁邊抱著椅子背坐著的蘇芳伸長胳膊,彈了一下秀麗的鼻子。
清雅苦笑了一下。
“這樣不就行了嘛,反正浪費的也只是今天而已。”
“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太寵她嗎?……話又說回來,清雅你到底打算怎麽辦?一整天都陪著她——”
“哦,我嗎?我的話,已經抽空去見上司了,他說會收留我的,讓我別擔心。所以我想應該沒問題吧。”
聽到清雅的輕描淡寫的話,秀麗和楊修都驚呆了。
秀麗不由得叫了出來。
“……真的假的?!什,什麽時候?”
“真的,利用剛才的休息時間去的。然後上司就對我說‘好不容易有個假期,隨意支配吧’所以我才能無所顧忌地陪你們啊。”
蘇芳好像由于驚訝似的靠在椅背上以手托腮。
“……手腕還挺高明的嘛,你。”
“哈哈,我經常被這樣說。我只不過喜歡有效地利用空余時間罷了。”
看著浮現出一幅少年一樣笑容的清雅,秀麗忽然覺得恍然大悟。
(……原來也有這種人啊)
有種親眼看到天才型的人的感覺。
迄今爲止秀麗的周圍也有幾個確實很有才能的人,但是明顯可以看出本人的努力來。另外龍蓮確實可以稱得上是天才,但他太過于天才,已經不列爲考慮對象了。
不管怎麽說還是笨拙的人多。這群人中,像清雅這樣精明的人顯得很新鮮。如果有人說要把岩石移動,他肯定是那種蔑視地一掃那些要用手推的人,從一開始就毫不猶豫地選擇使用杠杆的那種人。看著清雅若無其事的臉,秀麗意識到了他和同期的影月和珀明的不同。
(怎麽說呢?——對了,也許,他是那種對眼前的事不會使出全力,如果通過判斷認爲只需要用五成的力,他就會把剩下的力氣省下來以備後事的那種人。)
視野廣闊,對工作和自己的能力以及力量分配的判斷很准確。
比起他的年齡來,他之所以看起來顯得比較沈著冷靜,對什麽事都應付自如也許就在于此吧。
“你要學會高明的省事的方法。”
離開茶州前,燕青對自己說的話也是指的這個意思吧。確實秀麗一直對任何事都是全身心投入,根本沒有考慮力量分配余裕。全部都是使盡全力奔跑,最後累得倒下去。當然有的事情實在不能偷工減料,但仔細想想以前爲了彌補自己的不成熟,勉強自己熬了多少次夜,爲此經常挨燕青和悠舜靜蘭的說教。
但是,清雅卻早已超越了這個階段。
(啊……看起來和靜蘭一樣看起來非常年輕,實際上可能比狸狸還要大。)
意識到秀麗在看自己,清雅朝秀麗微微一笑。
“怎麽了?”
“嗯……請問清雅公子您貴庚啊?”
“你叫我清雅就可以了。我今年就二十歲了。比你大兩歲。”
……年齡和長相挺相符的。
也就是說,和秀麗無論年齡還是經驗都應該沒有太大的差別。話雖如此,可是這份從容——
(他工作了有兩三年吧。……一直到影月及第,绛攸大人獲得世上最年輕的狀元——咦?這樣啊。如果不是狀元有這個可能性嗎。可是,不過——)
“……喂~,你在想什麽呢?在玩百變臉遊戲嗎?”
一直在胡思亂想的秀麗聽到蘇芳的呼喚,才終于回過神來。
(……爲什麽我……非要弄明白清雅這麽能幹的理由呢……?)
內心深處有種有點像焦急的說不清楚的煩悶一直驅散不掉。但是不明白那個原因。比自己多前進一步兩步的人明明大有人在——
秀麗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
“真是的!兩個人都還那麽年輕卻整天說著什麽工作啊,升官發達啊,你覺得呢?楊修。人生中不是還有其他許多值得高興的事嗎?像正當最好年齡的年輕男女邂逅,心頭小鹿亂撞這樣的,按平常來說不應該是別的事嗎?”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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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16:58:37 |只看該作者
“蘇芳!你在說什麽荒唐話!他們兩個好不容易遇到了那種純粹的好的競爭對手,你卻非要把他們往那方面扯,你呀!”
楊修非常誇張地開始指責蘇芳,但是嘴角掩飾不住笑意。
“……喲,你還挺從容的。你是那種人嗎?小姐剛才誇你今天一天字練得有進步,你就自以爲了不起了!那只不過是奉承話奉承話。”
“討厭!你在說什麽呢?”
聽到好敵手這個詞,秀麗不由得擡頭看了一眼清雅,清雅也看了看秀麗苦笑了一下。
“……清雅,你想升官發達嗎?”
“是的。”
毫不猶豫地點頭微笑,洋溢著一種靜靜的自信。不知爲什麽秀麗突然有點坐立不安。
“……啊,莫非,你是以李绛攸大人或是誰爲目標?”
“啊?不是,我就是我。我覺得沒有必要以誰爲目標。”
在一邊聽著的蘇芳和楊修偷偷地對視了一眼。
“……剛才,他是不是說了超酷的話?!那就是說自己是最棒的意思嗎?”
“也……也許吧……不過卻一點也不讓人覺得討厭,真是太厲害了……”
“不是啊!並不是這個意思。因爲我們不是那個人,即使以某個人爲目標也不可能走相同的人生。一旦追上了自己的目標,就有種無法再超越的感覺。即使有個目標……我,怎麽說呢?我不想給自己設定界限,最高目標這樣的東西。總之先靠自己的力量,能走多遠走多遠,因爲我是這樣決定的。”
蘇芳把下巴放在椅子背上,嘴裏嘟哝了一句“哼~~”
“……啊—啊……原來我們這兒也有一個這麽出色的人呐……真是覺得自己很丟臉啊。”
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的複雜心境的秀麗急忙制止了說話太直的蘇芳的牢騷。雖然他沒有諷刺的意思,可是並不是每個人都會這樣理解的。
“狸狸!別亂說話!話說回來,你怎麽辦呢?”
“你強拉著我陪了你這麽半天,這會還好意思說這種話。”
秀麗無話可說。
“……是,也是啊……對不起。”
“嗯,我還要考慮一下,你先別管我。”
“哦,真的嗎?你真的沒有關系嗎?”
“……我說你啊,對剛才那些家夥們又是罵又是踢的,吼著讓他們自己想辦法。怎麽對我卻……什麽意思嘛!莫非我是他們中間最差勁的一個?”
“不,不是這樣的。我只是覺得有點意外……”
本來以爲他會回答“還沒想過”,所以有點出乎意料。
“秀麗你呢?有想去的部門嗎?”
被清雅這麽隨口一問,秀麗又看了看開頭貼在牆上的詳細的部門列表。
——至少爲了免官,拼命懇求的話還是有願意雇用自己的地方的。實際上,剛才绛攸言外之意也是在說“來吏部吧”。
(吏部,戶部,工部——另外還有禮部的魯尚書也,如果自己努力的話……)
要是利用迄今爲止和自己有關聯的部門的門路,還是會有辦法的。
但是——確實有一種罪惡感,或者是類似內疚的心理,有種比起其它的閑置官吏來自己耍了手段的感覺。從進入朝廷的來龍去脈來看,秀麗一直是個特例。和以往不同,這次的退官勸告並不是只針對自己的。和大家放在一起處理的這個意圖雖然很明顯,但是並不是只針對秀麗自己的。條件和其他的閑置官吏一樣。如果這次再使用門路來躲避罷官的話,那連自己都覺得有點太過分了——
秀麗定睛細看那張表。
(一個月……)
應該和其他的閑置官吏一起在相同的條件下努力吧。
迄今爲止對交給自己的任務都是拼命的完成,無論在哪個部門都應該竭盡全力。現在也許正好是一個先看准前方好好想一下未來的好機會。
“今天晚上回到家先好好地考慮一晚。而且現在無論哪個部門工作都已經結束了。”
“喂,我說,你可別期望太高喲。找一個輕松點的能隨便混混的地方就得了。”
秀麗砰的一聲垂下了頭。……這個家夥簡直就是在絕妙的時期讓人泄氣的專家。
“你在說什麽呀狸狸!難道你就不會老老實實地給我鼓勁說一聲加油嗎?”
“即使不用我說,你自己也會努力的。前提是你別弄錯了該努力的地方。”
突然覺得有種被狸狸說中了關鍵之處的感覺,但是蘇芳又接著說:
“順便說一句沒有一點關聯的話。是不是有手捏飯團那種東西嘛。”
“……啊?手捏飯團?”
“是,就是那種東西,不管做多少次,米老是粘在手上,一點也不會團在一塊。”
對這個轉換得太唐突的話題雖然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不過作爲做飯的專家秀麗還是做出了回答。
“啊啊……莫非是太涼了?雖說太熱了也不能捏成,但太涼了也會粘在手上的。用手試一下,覺得有點微熱的時候正好,手裏放點水和鹽就不沾而且能捏在一起了。鹽放一把左右。”
“嗯,就是那個,太涼了呀。那,怎麽捏成三角呢?”
“三角飯團即使對那些家庭主婦來說也是很難的。首先把它捏圓,手掌平放,握緊底邊之後,用空著的那只手做一個山形,不要讓它變形緊緊地捏著——然後按順序轉圈——”
秀麗用手勢親自演示三角飯團的做法,蘇芳點了點頭站了起來。
“嗯,我明白了。謝啦!”
秀麗想起來蘇芳現在是一個人在家裏。
“……我說,要是飯的話,你來我們家我可以做給你吃喲。”
蘇芳歎了口氣,用中指輕輕點了一下秀麗的額頭。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隨隨便便地關心照顧別人,特別是對男的。這是你的壞毛病。”
“我,我也沒有隨隨便便啊。”
“那是按照你的標准,按我的標准來看就是隨隨便便。雖然我不知道清雅呀楊修的標准。我不是說過了嗎?別光用你自己的標准來看問題。”
今天一整天在一塊,秀麗覺得很奇怪。
“……哎,狸狸,我怎麽覺得你今天一整天異常地對誰都沒有好感呢。牢騷也特別多。”
“……嗚~哇……被你這樣說就算完了。”
蘇芳好像在說“這是額外贈送的”似的又一次捏住了秀麗的鼻子,揮了揮手。
秀麗摁住鼻子,開始左思右想。

之後,蘇芳跟往常一樣又來到了這塊很多看似威武莊嚴的武官們徘徊的地方。剛開始時是覺得挺提心吊膽的,現在也認識了幾個人。
其中一個認識的獄吏一半佩服一半無奈地看著蘇芳。
“……今天又來了。”
“可以把探監的食品帶進去嗎?”
檢查蘇芳遞過來的包裹的獄吏,皺起了眉頭。
“……一點也沒有進步不是嘛。手捏飯團……我沒碰它之前它自己就要裂了。”
“閉嘴!我這次可是有高人傳授了秘訣,好吃得會讓人無話可說的!”
門打開了。兩邊是作爲看守的武官跟著,中間是冷冰冰的石質建築。不斷地聽到不知從哪兒傳來的奇怪的聲音,黑暗好像在張開大口一樣在前面等著。漆黑一片,一點微弱的燈光點點搖曳。這種情景,蘇芳已經習慣了。
蘇芳在連綿不絕的牢房中的一個前面停住了腳步。
“爹,是我。你還活著嗎?”
于是,在牢房的深處,抱膝坐著小聲啜泣的一個人,一點點地靠過來。
“這是吃的。”
爹一直引以爲豪的卷胡子也無精打采地耷拉下來。
父親榛淵西兩手非常寶貝似的接過隔著窗戶遞過去的包袱。
因爲父親是坐著的,蘇芳也隔著窗戶蹲下來。看守的獄吏稍微退了幾步。
父親默默地打開包裹,與其說是手捏飯團,還不如說是竹葉包著的大米飯。
“……今天也是竹葉飯啊……”
“是手捏飯團!竹葉只不過是用來包飯團的!”
父親用手指一點點地蘸著米粒開始慢慢地吃“手捏飯團”了。
父親好像變小了,這樣想的一瞬間,蘇芳突然脫口叫出:
“爹。”
“……對不起。”
蘇芳把所有的一切都坦白了。雖然說是禦史台已經做好了逮捕的准備了,但是蘇芳也是有那個想法才會叫紅秀麗的,這是無可辯白的事實。把爹送到這兒的是蘇芳。
父親低著頭一邊吃飯一邊吸著鼻涕。
“……不,是因爲我是個笨蛋。”
“但是你是我的親爹呀,沒有法子的事。我也是個笨蛋。”
一邊看著弓著腰吃飯的父親,蘇芳一邊接著說。
“……盼望著我媽回來,我打心眼裏也沒這樣想過。”
父親把背彎得更狠了,喃喃地說了一句:
“對不住。”
母親是沒落貴族的女兒。蘇芳的祖父雖然是個平民,做生意卻是一把好手,精明能幹,頗有積蓄。于是就像經常發生的那樣,作爲爵位和金錢的物物交換的證明父母親結婚了。但是父親雖然有財産但是一點也沒有祖父的那種做生意的才能和氣概。對其貌不揚的父親産生了厭倦的母親,又找了一個男的。帶著所有的珠寶首飾私奔離家出走了。
記得小時候,他們也有感情還算好的時候。但是,人是會變的。
父親對抛夫棄子的妻子還是戀戀不舍。最近開始想如果能像祖父那樣賺很多錢,顯示一下自己的優點,也許妻子會回來也說不定。
但是沒有采用正當的方法,而是采取了投機取巧的手段。
(……那是因爲父親是一個傻傻的大少爺,對“輕松賺錢”這樣有煽動性的話沒有抵抗力吧……)
“只有這麽一點沒關系的”一聽人家這樣說立馬就上當受騙吃苦頭。
真正重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麽?蘇芳事到如今才開始考慮這個問題。
“……爹。”
“嗯。”
“等從這兒出來之後,咱們隨便去一個鄉下吧。也不會不小心起做壞事的念頭,因爲是很偏僻的地方。雖然很小,我跟爹都不是那種能夠做壞事而不敗露的那種人,絕對是只要做了就會吃虧的。所以我覺得比起貴族我和爹都更適合當平民。”
爹吸了吸鼻子,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父親沈默地吃著蘇芳做的很蹩腳的手捏飯團。奢華的美食,豪華的家具,這些都不需要。如果中間沒有窗戶隔著的話,這些就夠了。
父親開始小聲地啜泣。那是爲什麽流的眼淚,蘇芳沒有問。
“蘇芳……這個鹽,太鹹了……而且,有點碜牙……”
對著就這樣還要硬撐著的父親,蘇芳笑了。
“因爲變窮了,只好換便宜的鹽了。從下次開始我給你做三角飯團吃。”
由于兒子非常清楚自己的喜好,淵西的鼻子更加一陣陣發酸了。前不久還整天東遊西蕩的兒子,現在竟然每天來探望自己,甚至還爲自己做飯吃。沒有抛棄這個笨蛋父親,如果可以免死刑的話,竟然還說願意和自己一起生活。
有這麽一個兒子就夠了。但是這樣一想就涕淚交流。
給這麽一個好兒子添麻煩了。比起被人家陷害,自己的事更會牽連到他。
以後再也不做壞事了,淵西這樣想到。如果——還能活著出去的話。
看守說“時間到了”,父親跟平常一樣把吃完剩下的竹葉交給站起來的蘇芳。看著一個米粒也不剩地吃得幹幹淨淨的樣子,蘇芳笑了。
“回頭見啊,爹。”
“蘇,蘇芳。”
“嗯?”
“……也許,第一個來逮捕我的人是你,我覺得挺好的。嗯,以後你不要管我了,自己想怎麽活就怎麽活吧。”
抱著膝蓋縮成一團,一邊吸著鼻涕,還要努力地作出一副“真正的父親的樣子”的是明白一切的聲音。……勉強自己也沒有關系,話語裏面沒有謊言。
“爹,謝謝你爲了我勉強自己。”
平常難得一見的燦爛笑容一閃而逝,蘇芳揮了揮手離開了牢房。
出了父親的牢房之後,考慮了一會之後,蘇芳下定了決心。
在暮色中走向一個官署。一說名字,立刻被放行。
“——你有什麽事就簡短地說。話說在前頭,你要是想爲你父親求一條活路那是不可能的。”
像冬天一樣冷冰冰的話語,連蘇芳也有點害怕。這種迎面而來的仿佛要置人于死地的威懾感到底是什麽東西。但是蘇芳努力不要害怕。
“喂,你連我最後的王牌也不要聽一聽嗎?”
葵皇毅好像終于被挑起一點興趣似的擡起了淡色雙眸。
“哦?你說吧。是不是找到了紅秀麗的弱點什麽的?”


绛攸一踏進吏部尚書房就發現養父很難得地趴在桌子上看書簡。
看到很少工作的黎深的這副樣子,绛攸一下子就明白了。
“……從下面來了報告?”
“是啊。”
黎深唰的打開了新扇子。
“……說是希望我們給幫著查查榛蘇芳這個人的履曆。報告上還說如果把他到現在爲止作爲官吏的履曆細細地查一下,發現令人感興趣的事實的可能性比較高。”
“是榛蘇芳……嗎?沒什麽特別奇怪的事啊?”
在選定閑置官吏的時候,已經大致查了一下榛蘇芳關于假幣事件的事情,和他自己說的應該沒有多大的出入。
話雖如此,實際上檢查的“蒙面官吏”的眼光確實是無可挑剔的。因爲要求有遠遠超出其他的吏部官吏的能力,所以是升爲吏部侍郎可能性最高的官位。以绛攸的情況來說,即使他有在國家考試中獲得世上最年輕的狀元這個光輝曆史也不可能升爲“蒙面官吏”的。這是他無法靈活掌控的官位。
“明白了。我會重新認真調查一遍的。……另外關于秀麗的報告是怎麽說的?”
“上面寫著從第一天的表現來看,閑置官吏中還能用的只有蘇芳。”
绛攸的臉色唰的變白了。
作爲掌握人事的吏部官,在看人這一點上比誰的眼光都要嚴厲。
“上面寫著紅秀麗太過天真——要一直這樣的話,簡直沒法在中央使用。但是,把她調到偏僻的鄉下當個地方官,還是能稍微發揮點作用的。”
淡淡地在讀報告書的黎深擺的是一副吏部尚書的臉。但是——
“施暗算的這個家夥,真得好好地教訓一下。還跟以前一樣狂妄。”
看了一眼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的上司,绛攸一下子泄了氣。本來以爲他終于有點吏部長官的樣子了,結果……。話雖如此,即使跟這個人說不要把公事和私事混在一起,也是沒有意義的事。而且……
“……他不是那種被打一頓就會屈服的軟弱的人。而且他的判斷也是正確的。”
“正因爲他太正直了,所以心裏才不爽。”
绛攸正確地體會到了恨恨地搖著扇子的黎深的言外之意。
“……那麽黎深大人您也認爲一直這樣的話,秀麗無法接著幹下去嗎?”
“決定這個的不是我,而是秀麗。”
“您是說,即使秀麗無法作爲官吏接著幹下去也沒有關系嗎?”
“當然沒有關系了,只要她好好地給我活著這樣就夠了,我不指望別的。想當官吏這個心願是秀麗的不是我的,能不能緊緊地守護這個願望取決于秀麗。受點挫折也沒什麽不好的,甚至這樣秀麗也能抓緊的話,不管選擇什麽樣的道路,秀麗就是秀麗,這點是不會變的。不過確實,秀麗成爲我的副手,對我說‘叔叔,這件案子您看怎麽辦?’一直是我做夢都在想的,哈哈。”
看著笑得色迷迷的黎深,绛攸心想糟了。黎深好不容易說了幾句像樣的話,結果因爲最後一句全白搭了。明明秀麗就在附近,卻不能見面。這樣反而會讓黎深更加受不了的——
但是,聽了這一番話,绛攸想起了一年前黎深對自己說過的話。
“你想去就去吧。這是你的人生,別問我。”
被縮得最短的那句話中所含的意思,也許……就是現在的這番話吧。
(……被關心的比重實在相差太多……不過,算了,也無所謂……)
兄長,侄女還有其他包括在一起的各種關系網中,能在黎深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已經可以說是奇迹了。
“但是繼續把可愛的秀麗放在那群肮髒粗俗的混蛋堆中,開什麽玩笑!中途萬一要是遭受挫折了,還可以靠在叔叔我的肩膀上哭,我會溫柔地安慰她的,一點也沒有關系。”
“……是啊,希望那一天早點到來……”
绛攸不由得隨隨便便地說了一句,結果被黎深狂罵了一頓。
“你在說什麽绛攸!別以爲自己起了正式名字成人了,翅膀就硬了!”
“……對不起,是我說得太過頭了。”
“不能饒恕!從現在起你就代替我把送過來的檢查報告書看一遍!”
绛攸沒有說“那不是尚書的工作嘛”這樣白費工夫的話。和平常一樣抱著大量的工作回到了侍郎室。

少年站在仙洞宮前。
用感情冷淡,比黑色還要黑的墨色雙眸頻頻打量仙洞宮。
“咦,這兒就是那個仙洞宮嗎?還真的有啊。”
少年像大人一樣往上攏了攏短發,歎了口氣。
“……確實,父親對我說過要我替他去和王喝茶……”
想起了有一頭像月光一樣銀絲的父親,少年苦思冥想。能讓那個,對人對物都沒有興趣的父親,說出“去和他喝茶吧”這樣話的王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呢?
“算了,什麽樣的都無所謂了……”
突然,少年環視了一眼好像一直連綿不斷的城池。
“喂,璃璎,你等等我嘛。往你皲裂的地方給你塗點藥。”
在茶州,和朱蘭以及那個少女一起度過的短暫的時間,不知爲什麽曆曆在目。
有時,想起二胡的美妙音色,煮飯的袅袅炊煙……被伯母抛棄並殺掉的漣臨終時的情景,睜眼醒了。然後,不知爲什麽想起救那個女孩時那一瞬間的空白。
不知爲什麽一想起在這寬廣的城池中,那個少女也在某處生活著,心裏有種怪怪的感覺。
仿佛爲了驅散這種感情似的,把自己的心拉回了仙洞宮。
“……接著幹嘛呢。要是有藏書室的話,找本書消磨時間吧。”
璃璎仿佛是說給自己聽似的,小聲說了一句。總之先走著去找個有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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