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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peca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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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時之舞者]眠月魔情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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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5 21:35:23 |只看該作者
葉歆則留下樸哲一人密議。

「這裏有近八萬士兵,雖說訓練不佳,戰力有限,但人數就是力量,如果能把這八萬人擺在懸河城西面,鐵涼就算有三十萬大軍,也不得不倉惶而退。」

「您的意思?」

「這八萬人留在此處終究是個心病,不如讓他們在戰場上發揮作用,一則免除丹絡再次獨立的後患,二則手上又多了八萬人,嚇也能嚇倒不少人。」

樸哲點頭道:「這是好計,只是他們能聽我們的嗎?」

葉歆含笑道:「沒關係,我會讓赫洋出面,但他的威望還不夠足,今夜我設宴接待五將軍,你安排一下,要讓赫洋的威望更足。」

「嗯!」樸哲實在不明白葉歆為甚麼還能如此鎮定,家人妻兒都在三十萬大軍的威脅之下,隨時可能發生危險。

「別太擔心,我們該用自己的方式增援青龍城,事情若真是那麼緊張,我們還可以用宰郭之計,派騎兵騷擾懸河城,迫使鐵涼減緩攻勢,但那都是後話。」

葉歆並非不擔心,只是自己身為主將,若是自己都表達出惶惶不安的神色,手下的這些人就會更加害怕,也會影響現在的計劃,那才是真正的危機。

「大人,我們會盡全力協助。」

「好了,我先寫封信,你派人送到青龍城去交給紫如,她會處理好一切。」

「紫如嗎?」樸哲的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那個倩影。

葉歆拍拍他的肩頭,安撫道:「別擔心,她會沒事的。」

「是啊!她也不會甘心。」

樸哲沒來由的一句話,說得葉歆愣了一下,隨即明白話中之意,苦笑著搖頭不語。

「我去做事了。」

目送樸哲離開,他抬頭望向蔚藍的天空,默默地念道:「柔兒,妳既然希望我們的孩子站在天路之巔,這次算是一場重大的考驗吧!經過這次的機會,無論是留是退,妳的想法都應該更堅定了。」


青龍城此刻的確有些慌亂,三十萬大軍,那是何等龐大的軍力,偌大的懸河走廊也顯得格外擁擠。

紫如擔心葉歆的家小會成為敵人的目標,憂心忡忡地來到了葉府。

「如姑娘,又來看我們啦!」陶晶慈愛地把紫如拉到懷裏。

正是這種親人般的關愛使紫如離不開這裏,看著三位慈祥的老人,她婉言道:「外面正在打仗,我看伯父、伯母還是搬到臥牛城去吧!那裏多少安全些。」

葉君行知道鐵涼三十萬大軍正殺來,略懂軍事的他對於青龍城的防務也是憂心忡忡,見紫如提起撤離之事,問道:「妳們想到辦法退敵了嗎?」

在三老面前,紫如不願說謊,苦笑道:「禁衛軍加上黃延功的守軍,最多不過五六萬,要抵抗五六倍的敵軍,壓力不小,所以我才請伯父、伯母搬到臥牛城去,免得受到戰火的波及。」

冰柔也不願父親受到戰火的影響,道:「我立即就去收拾東西。」

「不必。」

冰柔驚愕地看著葉君行,滿眼不解。

「我們是歆兒的親人,若是我們撤走,一定會影響軍心士氣,到時候城裏會出現逃荒潮,軍心一定會大受影響,我們若是留下,其他人自然不敢離開。」

一番話說得紫如和冰柔都有想哭的感覺,這是何等的智慧,何等的品格。

「伯父,難怪大人如此優秀,果然是虎父無犬子。」

「妳看我這滿頭的白髮,有了歆兒這樣的兒子,人生早已沒甚麼遺憾了,趁著我們現在還能動,就該為歆兒多做點事。」說著,葉君行看了冰離,笑道:「有空我們到城外走走如何?」

冰離心領神會,點頭笑道:「好啊!到青龍城來,我還沒去過懸河走廊,正好去走走。」

「伯父們!」紫如哪能不明白兩老的意思,再次被感動了,感慨地道:「謝謝你們,不過那裏是前線,太危險了。」

「那裏是歆兒的土地,我們兩個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我也要去!」小夢山晃著稚氣十足的小腦袋叫了起來。

眾人無不莞爾,冰柔摸著兒子的頭笑道:「你可是天龍朝的眠月王,那裏也是你的土地。」

「好啊!公公、爺爺,我們去吧!」小夢山扯著葉君行和冰離的衣服想往外走。

兩老相視一笑,各牽著孫兒的一隻小手朝外走去。

冰柔和紫如則攙著陶晶跟隨在後。

戰場在平城府外圍,黃延功在此建立了青龍城外最後一道防線,一條很長的土城牆連接山脈和懸河,阻擋敵軍馬隊的衝擊。指揮所則在平城府府城之中,相比起土城牆,城裏的氣氛緊張中帶著些平淡的意味,百姓都被移走了,城中只有士兵,馬車來到指揮所外,立即吸引了士兵們的注意。

「這幾位是誰呀!」

「不知道!不過有左丞和葉夫人陪著,一定不會是小人物。」

紫如和冰柔扶著三老下了馬車,見士兵們都在觀望,傲然正色道:「這幾位是葉大人的家人,特來慰問前線的軍士,還帶來大量的食物犒賞各位。」

眾士兵一聽是葉歆的家人,都嚇了一跳,說話也不敢大聲了。

葉君行露出親和之態,含笑道:「將士們辛苦了。」

雖然只是淡淡的問候,士兵們的感覺卻不一樣,在這緊張的時刻,這幾位身分特殊的老人沒有離開,反而前來慰問,心裏都很舒服。

指揮所中的黃延功正在籌劃防禦戰,聽說葉歆的親人來了,嚇了一跳,連忙衝到外面,果然見紫如和冰柔扶著三老而來。

「左丞大人,葉夫人,妳們怎麼把三位老人家帶到這裏來了?太危險了。」

葉君行含笑道:「將軍不必擔心,你們在為歆兒殊死作戰,我們這些老人沒甚麼用處,只能來慰問一番。」

黃延功大為感動,迎上前扶著葉君行,道:「老太爺真是仁厚之極,逢此危急之時,還能來慰問大家。」

晚上,葉君行設下簡單的宴席,把將軍們都請來了,替兒子慰勞他們。

小小的宴席,並不豐盛的酒菜,卻使將軍們的鬥志更盛。


同樣在這一夜,赫洋和葉歆在住所設下宴會,宴請了五衛城將軍以及眾多舊臣和洪宇等人,然而姚氏一族都沒有出席宴會,這使官員們都有些不安,也察覺到丹絡的新時代將要到來,這片土地將不再姓姚。

洪宇雖然知道一切都是葉歆的安排,正是如此,才更感到擔憂,姚家諸子一個不見,不清楚葉歆是不是真的信守諾言,沒有殺害幾人,於是走到他身邊小聲問道:「幾位公子呢?」

葉歆微微一笑,拍著他的肩頭道:「等丹絡局勢穩定,我自然會放他們出來,現在還是商量正事吧!」

洪宇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嘆了口氣,轉身走回自己的座位,事到如今,也只有聽從葉歆的安排。

廳中已設置酒宴,赫洋舉杯而立,含笑掃視一眼在座眾將,含笑道:「今天之事令諸位受驚了,我敬大家一杯,為眾位壓驚。」

將領們都知道現在他已代替了姚家,成為丹絡的主宰,日後的榮辱都繫在此人身上,哪敢有半點疏忽,連忙起身相應,「赫大將軍太客氣了。」

葉歆見眾人竟以大將軍之名稱呼赫洋,不禁笑了起來,心中更是安穩。赫洋在眾人心中的地位漸漸穩固,把這麼大的地方交給他這種政務型的人才來打理,是再好不過,只要把存在威脅的軍隊全部撤離就可保萬全。

赫洋早已得到葉歆的授意,預先備好了說辭,見氣氛和諧,於是含笑又道:「有句話我不說大家也明白,現在丹絡的情況大為改變,我希望諸位將軍像往常一樣,全力守護這片土地。」

「我等一定聽從大將軍調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赫洋微笑著朝身邊的人招了招手,喚道:「把東西送上來。」

在將軍們的注視下,五名侍女都托著一個木盤走上來,木盤上各放著一顆金印,上面雕著一隻金色小獅,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是精工細做,價值連城。

當然將軍們看到的不止是金印本身的價值,還看到了金印背後包涵著的巨大財富和權力,無人不為之心動。

赫洋指著盤中金印道:「這是我命人特意打造的,有些粗糙,各位切勿見怪。」

「您這是何意?」

赫洋微笑道:「大家都辛苦了,這些也沒甚麼好處,這是平遼等五城的城主金印,那都是一等一的富城,此次平亂,五位都有功,就以此做為酬謝吧!」

五人久在丹絡,怎能不知這五座城的富裕,聽得眼都直了,看著金印久久不語,暗中卻是心花怒放,無法自制,天下沒有比這樣的賞賜更令他們動心。

洪宇的臉色卻有些難看,因為這五座城原本是姚家五子的封地,他們的城自然都是最好最富庶的城池,如今葉歆為了攏絡人心,竟將這五城送給五位將軍,相對而言,姚家諸子的命運也不會好過。

五位將軍歡喜了一陣,也想起這些城的來歷,都是一愣,相互對視了一眼,都露出不安之色,不明白赫洋為甚麼要把自己眾位妻兄的城分給他們。

赫洋見氣氛突然凝固了,不禁有些意外,斜眼看了葉歆,徵求他的意思。

葉歆本不想出頭,見他這副神態,知道他為難,沉吟片刻,含笑道:「赫大人和幾位將軍在談話,本不是我這種身分的人該說話的時候,只是見幾位面有難色,剛才歡快的氣氛也突然消失了,因此不得不說兩句。」

赫洋為他捧場,點頭道:「先生想必有妙論,請放心講來。」

將軍們對葉歆的熟知程度都不高,只有魏沖、王成業稍有交流,見赫洋如此推崇,都盯著他看。

葉歆起身朝眾人笑了笑,正色道:「剛才見眾位將軍一見金印喜上眉梢,知道必是心動,之後又面有難色,欲言又止,由此可見五位將軍忠誠可嘉,昔日故主之地,不敢輕易奪之,在下深表佩服。」

這番褒揚說得五人的臉都紅了,他們何嘗不想把金印收入囊中,只是怕被外人說閒話,因此才刻意收斂。

葉歆假裝視而不見,又道:「這五座城是大人對五位將軍這些年無私奉獻的回報,其實與五位的功績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只是在五位遠行之際,聊表寸心而已。」

「遠行?」五位將軍都愣住了。

赫洋也趁機說道:「我敬五位一杯,今夜這頓酒既是慶功酒,又是餞行酒,五位明日就可起程前往你們的新城看看。」

「餞行?」

洪宇見到葉歆的眼色,插嘴道:「幾位將軍,大將軍的意思幾位還不明白嗎?」

王成業和魏沖早已得到赫洋的暗示,起身接下金印,拱手應道:「我願聽大人調遣,明日就起程前往新的城池駐守,絕不會辜負了您的一番期望。」

其餘三將這時才明白,這次宴會的目的是要他們交出兵權,心中大驚,慶幸的是赫洋沒有下殺手,而是用富裕的大城換取兵權,這一點又讓他們心動,畢竟在丹絡這些年只看著別人發財,自己則要領兵受苦,心裏總有些不平衡。

魏沖正色道:「三位還猶豫甚麼?你們做了甚麼大家心知肚明,若是換成別人,只怕你們早已人頭落地了,現在讓你們去做個富翁,難道這還不是仁至義盡嗎?」

三人對視了一眼,情勢比人強,如今身邊沒有一個衛士,一切都在赫洋的控制之下,更何況五位將軍並不齊心,魏沖、王成業已投靠了赫洋,再想挽回局面已是不可能了,無奈之下只好接下金印。

「五位將軍,我敬你們。」赫洋高舉酒杯,然後一仰而盡,含笑道:「三位放心,這裏的宅子依然留著,隨時歡迎你們回來住住。」

「謝大人。」

「好了,各位痛快地喝吧!」


次日一早,三將在王成業和魏沖兩人半押半送之下離開了丹絡,前往他們的新居所。與此同時,葉歆立即讓洪宇出任金衛城的守將,王成業和魏沖兩人地位不變,其餘兩城,土衛城交給了樸哲,水衛城則由他親自控制。

城裏的士兵雖然對換將感到很突然,但混亂很快就被美酒美食以及重厚的犒賞化解了,到了正午時分,一切就像從未發生過似的,平靜而安祥。

當然,葉歆和樸哲無法享受這種寧靜,鐵涼三十萬大軍入侵,他們要做的事太多,連甚麼聞名天下的金礦銀礦都沒有機會去參觀,一個忙著整頓軍務,另一個則在籌劃進入丹西草原後的行動,以及南方任何變化所能做出的反應。


丹絡之西,燕平早已殺入了丹西城,要佔據這個由當地土豪統治的小城,並不需要花費太大的力氣,三千扮作牧民的士兵很快就控制了小城的樞紐。當一切都就緒之後,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葉歆、樸哲領著大軍殺到此處。

小城中,另一個身影也在盼望著葉歆的到來,他就是紅逖,如今的他依然被軟禁在城守府中,生活雖然無憂,但心情卻終日惶惶,想到葉歆與父親相會的場面,又想到葉歆與妹妹重逢的場面,前一個令他不安,後一個又令他期盼,心情極為矛盾。

「葉歆,怎麼還不到?再不來……」

迷惘中,紅逖又想到族人在草原上的平靜生活,如果葉歆真的出現了,也許一切都會隨之改變。父親與冰家的血仇不共戴天,父親依然自認為是鐵涼之臣,又與葉歆的天龍朝背景產生對立,問題重重,難以化解。

把紅家的行蹤告訴他真的好嗎?妹妹就算到了葉歆府上,生活會比現在好嗎?雖然日夜思念,但生活卻是平靜,沒有任何危險,至少還有個盼望,萬一去到葉府上再引發妻妾之爭,一切就徹底完了。

想到父親暗殺冰母的舉動,他的心又揪了起來,雖說兩國交戰不計手段,但想要化解這段恩仇,只怕難比登天。

「紅兄,這些日子過得如何?」

聽到聲音,紅逖回頭一看,發現燕平站在門口,苦笑著反問道:「這種生活,我還能如何?」

燕平走到他面前,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給他,道:「我派人去了你家,你家果然是草原的牧民,這是你的父親讓我的人捎來的信件,你看看吧!」

「信?」紅逖急忙接下信,打開掃了兩眼,臉色刷的變了。

燕平見他臉色有異,好奇地問道:「怎麼了?有事嗎?」

「沒甚麼,只叮嚀我不要惹事,早點回家牧馬。」紅逖搖了搖頭,把信塞入懷裏,無神的目光掃視著前方,像是在思考著甚麼。

燕平笑道:「牧馬也是正理,沒甚麼不好,我也不想留你太久,現在就派人送你回去,不過以你的才華,到城裏來做事只怕會更好。」

信中紅烈以強烈的語氣禁止紅逖把紅家的消息傳給葉歆,做為兒子,他也不敢不聽,苦笑一聲,收拾好東西離開了。


紅逖剛剛出北門,宋錢便押運著大批的軍器和糧食從東門進城,自然也帶來了鐵涼傾國之兵猛攻青龍城的消息。

「要決戰了嗎?」

燕平既是興奮又是緊張,數十萬大軍的會戰,那是一生難求的大事件,能參與其中,怎能不令他興奮?然而敵軍勢大,又佔了先機,稍有不慎就會有傾國之險,能不為之緊張。

「好像連公子都沒有十足的把握。」宋錢不熟軍事,對打仗一竅不通,判斷戰事的情況只能依靠葉歆的態度。

「我們要做的就是準備好一切,等待大軍到來。」燕平知道自己做為前頭部隊,重要的便是為大部隊的到來鋪平道路,幸好丹西草原沒有被鐵涼重視,因此他可以從容地佈置好情報系統。

按照葉歆的佈置,燕平開始派遣手下扮成的牧民往前線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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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絡城。

控制了一切的赫洋在葉歆的安排下,開始將他的政治效忠對象捧出水面,做為丹絡的新統治者,當他告訴麾下將領要投靠肅州的天龍朝之時,立即引起極大的反應。

「甚麼!您要向天龍皇帝宣誓效忠!」

「為甚麼要效忠那個女皇帝?我們在丹絡逍遙自在,沒有必要這麼做。」

在葉歆鼓勵的目光下,赫洋站了起來,熱情洋溢地道:「為甚麼要效忠?因為這片土地本就是天龍國地,只不過這些年來姚氏一門佔為己有,目無君王,使得四方誹議眾多。如今天下大亂,天龍朝需要我們的支持,我們有財有兵,與其守在這裏,過著奢靡腐朽的生活,不如做一番大事情,也對得起我們的子孫後代。」

一番話說得情緒激昂,語氣鏗鏘,不容半點置疑,在場眾官都被這突然而來的變化驚呆了,不禁面面相覷。

「從現在起,丹絡由我掌權,絕不能再做出割地自立的逆臣之舉,我乃天龍之臣,向天龍效忠自然是正理,無可非議,我也希望你們跟隨我效忠天龍,這是你們揚名於世的大好機會。」

洪宇斜眼瞟了瞟默不作聲的葉歆,身為天下一方之主,竟隱藏身分,前來為一個下屬做幕僚,這種事百年罕見,同時也可以看出葉歆的辦事手段靈活多變,並不計較角色的地位,即使做了僕人,只怕也不會在意,這就是王者的胸襟,可以容納天下的胸襟。

真是個可怕的人物!一個人就把偌大的丹絡平了,丹絡雖然不算是牢不可破,但他孤身一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了人與人之間的矛盾,還利用了野心,從這段過程可以看出,葉歆是個善於把握任何機會的高手,無論是人的優點還是缺點,在他手中都會成為最有價值的籌碼,這才是他從一個小人物成為天下英才的主要原因。

感慨之餘,他又有些慶幸,葉歆狠辣的手段中還帶著些溫厚,否則姚氏一門必然全家死絕。

赫洋見眾人不說話,微微一笑道:「大家何必驚慌,我們既然投向天龍,自然有天龍的保護,商路才有所保障,商路一通,丹絡還會是富庶之地,與以往的分別只在於少了些苛稅而已。」

葉歆見了眾人的神色,知道他們擔心天龍影響他們在丹絡的利益,心念一轉,朝樸哲使了個眼色。

樸哲做為客卿也坐在朝堂之上,接到葉歆的信號之後,撫劍而立,揚聲道:「諸位不必擔心,天龍會保障各位的利益。」

聽了他說話的語氣,眾官員都有些納悶。

「你不是部族首領嗎?」

樸哲傲然一笑,自豪地道:「沒錯,我是草原部族的族長,也是天龍之臣,是天龍派來助赫大人奪取丹絡的領兵大將。」

「甚麼!」眾人無不驚愕,這一刻才意識到赫洋並不是憑著一個人的力量取下了丹絡,背後竟有著強大的肅州在支持。

赫洋指著樸哲高聲道:「這是天龍朝一等天馬侯鎮北大將軍,樸哲,想必大家都聽過他的名字。」

樸哲之名在草原傳頌日久,再加上連連兼併其他部落,成為天馬草原北部的強悍部族,堂中之人無人不知,本已顫動的心神更是驚愕。

樸哲傲然一笑,道:「我奉皇命前來處置丹絡內亂,如今事情已畢,丹絡再次歸屬皇統,這是可喜可賀之事,皇上不日便會駕臨丹絡,親自巡視這片土地。」

「天龍的女皇帝要來?」

堂上又是一片譁然,這也難怪,百年來從未有一位皇帝駕臨丹絡,這是難以想像的事情,一是由於原來的丹絡很危險,皇帝不敢來,二是路途遙遠,來一趟幾乎要花費一年的時間,因此皇帝們都不願來。

如今皇帝親臨,赫洋宣誓效忠,再有樸哲的大軍,就像一個早已準備的套子,將所有的人都套了進去,再也逃不了。

氣氛變得有些怪異,人們都不說話,默默地思考著自己的定位,是離開官場,還是為天龍朝效力。

赫洋並不知道皇帝要來,因此也感到十分意外,他原以為葉歆會顯示自己的身分,從而徹底吸納丹絡,沒想到他竟然不出面,卻把皇帝從遠方請了過來,當然,這一舉動更有意思,畢竟丹絡名義上是天龍朝的土地,因此皇帝的到來是用行動確定了這一事實。

葉歆讓皇帝到來原本是想對付姚跋,沒想到姚開的主動叛亂給了他更好的機會,如今再請皇帝到來,不單是為了丹絡,也是為了將要展開的大決戰。

樸哲現在是天龍的代表,因此擺出了天馬侯的氣勢,威嚴而又自信的目光掃視著在場眾人,微笑道:「皇上已在途中,後日便可到丹絡。」

「後天!」

洪宇等人都為之驚嘆,政變才過了幾天,皇帝就到丹絡,說明赫洋等人早就知道政變的結果,這是何等的自信,計劃是何等的周詳。

葉歆見了眾人的表情,不禁微微一笑。

以玉霞的遁術來說,要想到丹絡不需要花那麼多時間,只不過要等樸哲的大軍,因此才緩了許多時日。

赫洋正色道:「我乃天龍之臣,你們若是有不同的見解,請君自便,不過這丹絡是天龍之土,不容許其他勢力滲入,我也不想把眾位當成奸細看待。」

語氣平靜中透著嚴厲,像驚雷般在眾人的耳中炸響,他們此時才意識到,今天的會議是要他們表態,若是稍有不從,便有可能橫屍街頭。

洪宇見眾人不敢作聲,知道是自己表態的時候了,輕咳一聲,含笑道:「這裏原本就是天龍的土地,如今皇帝來巡,那是丹絡千古難尋的佳話,我們自然要熱鬧慶祝一番。大人,就把這個任務交給我吧,我一定會做到最好。」

有了這番表態,其他的眾將軍們也都搶著表態,生怕自己說晚了就會有不一樣的下場,於是出現了官員們爭先恐後,高叫效忠的場面。

葉歆和樸哲看著都笑了。

像丹絡這種地方,力量就是一切,當你擁有了絕對的力量,沒有人敢挑戰你,這也是姚家矗立百年的原因,即使他們的統治沒有任何一點值得讚頌。

帶著滿足的心情,葉歆離開了廳堂,去繼續研究與鐵涼決戰的策略,那才是關係到天龍朝命運的大事。


皇帝到來的消息很快便在城中傳遍了,居民們對於天龍皇帝都感到極為好奇。

姚家的統治並不好,對於這些平民來說,期盼新統治者能帶來不一樣的生活環境。

迎接皇帝的慶典由洪宇負責,樸哲則負責安全方面,在兩人的努力下,整座城市被打掃一新。

對於這座富裕的城市,任何盛典都可以極盡奢華,城中各處張燈結彩,用的都是最名貴的絲綢和錦繡,每一家都發放了紅色的燈籠和蠟燭,皇帝到來當日必須點亮,然後掛在門口。

大將軍府被改成皇帝的臨時行宮,所有的擺設幾乎都換了新的,更名貴的古董和金銀器被放在架子上,連僕人的服裝都是新設計的。

兩日之後,玉霞的鑾駕隨著三萬大軍出現在丹絡城外。

洪宇早已安排好,在東門外的土地上用巨大的紅布圍成了一個廣場,旌旗飄舞,遮天蔽日。

樸哲的騎兵圍著廣場,只留下東西的通道,防止出現意外。而廣場北面設置了一排青布幔帳,赫洋帶著文武群臣站在其中等候皇帝的駕臨。

由於官方的大肆宣揚,市民們對於這次盛事都十分感興趣,一大早,城裏的百姓都出動了,在鑾駕通行的大道邊翹首以盼,希望一睹皇帝的風采,房頂上、煙囪上都擠滿了人,可謂人山人海,這是姚家統治這些年以來,從未出現過的現象。

看在眼裏,葉歆深感高興,只有得到民心,統治才能穩固,這些日子他還有些擔心,擔心百姓還在懷念姚家時代,然而眼前的熱鬧景象使他意識到,百姓並不喜歡姚家,只是沒有辦法反抗而已,如今新勢力入主丹絡,都希望有天翻地覆的改變。

他沒有參與迎駕的盛典,因為他此刻的身分還是辛野,一個無權無職的小人物,自然不適合站在百官隊列中,所以他留在了城牆上,由於守城的都是樸哲的士兵,也就沒有人管他了。

「好難得的平靜啊!」葉歆伸了個懶腰,享受奔波中難有的平靜。

「這裏的事辦完了,你又要去打仗了吧?」

凝心默默地站在他的身邊,每次想到葉歆又要捲入戰爭,心裏都感到極為不安,一場又一場的戰亂無休無止,將會把葉歆的一生都耗在這裏,而她認為,葉歆的一生應該花在修道上,花在他想做的事情之上。

「是啊!」葉歆舉目眺望南方,懸河走廊正受著三十萬大軍的狂攻,情況難以預料,也許守住了,也許城破了,想到這些,心情都沉了下來。

「在擔心他們?」

葉歆微微一嘆,事不由人,這些年四處奔波,好不容易在肅州站穩腳跟,之後便想著把事情交給夜寒等人。若不是鐵涼突然大舉進犯,攻擊的又是父母妻兒所在之城,他也不願意再次進入權力的中心。

凝心怎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幽幽一嘆:「你還是放不開。」

「父母妻兒,誰能放開。」

凝心沒有父母的負擔,這一點是她無法感受的,凝視他片刻,搖頭道:「算了,不說這個,免得你心煩。」

「這丹絡之行原本挺輕鬆,可惜一切都要加快速度了。」葉歆仰望藍天,世事的束縛絕不是輕易就能掙脫的。

「辛苦這一陣,以後也許就輕鬆了。」凝心如今只希望葉歆能儘快解決一切事情,然後歸隱山林。

葉歆笑了笑道:「還是姐姐想得開,我真羨慕啊!」

「我有甚麼好羨慕?」

葉歆歉然道:「都是我,害得姐姐失去了往日的平靜。」

「沒甚麼,我現在也過得挺好。」

忽然,城外響起了御樂之聲,吹吹打打,新鮮的樂聲像是一股熱浪,使得氣氛驟然高漲起來。街道兩側的百姓聽到聲音,都不由自主地伸長脖子,希望早一點看到皇帝。

葉歆的目光再伸向東方,黃土大道上,樸哲的大軍像條長蛇般蜿蜒移動,在大軍的中央,皇帝的車仗慢慢地行駛著。

為了給丹絡的百姓一個深刻的印象,皇帝的車仗是新做的,幾乎用盡了所有種類的珠寶,大器而富麗堂皇,遠遠望去就能感到皇帝的威儀、天子的氣派,令人有望而生敬之感。

「玉霞來了。」凝心嫣然一笑。

葉歆點點頭,道:「妳去吧,我在這裏無妨。」

「嗯!我去看看她。」凝心點點頭,高速遁往皇帝車仗。

葉歆一個人站在城頭觀望著,直到大軍接近廣場,他才轉身離去,這種場面不需要他,他也不願意在這裏表露身分,否則消息傳到懸河走廊,會對戰事產生不良的影響。

赫洋等丹絡官員的情緒卻在高漲,皇帝親臨,無論他們以前對天龍的感覺如何,此刻都已被征服了,因為他們見到了皇帝,姚跋雖然狂傲,但這些年來都不敢稱帝,因為皇帝在人們的腦海中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如今親眼見證了皇帝的威儀,內心又怎能不為之所動呢?

一張張面孔上露出崇敬之情,隨著赫洋的一聲「跪」,所有的官員都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朝著皇帝的車仗行了大禮。

玉霞沒有待在車仗內,而是在侍女的攙扶下站在車仗前特設的木台上,頭戴皇冕,身披黃色滾龍袍,上繡九條栩栩如生的團龍,原本就出眾的她,此刻更是別有一番風韻,皇族的背景也使她自然地表露出高貴優雅的氣質,以及帝皇的威儀。

場面就像一幅畫,使人心動無比,玉霞以她的氣質和美貌征服了所有的人,圍觀者無不伏倒在地,三呼萬歲。

赫洋等文武官員都驚呆了,沒想到女皇帝竟也有這種威儀,再也不懷疑自己的決定了。

玉霞見慣了這種場面,因而更顯得氣定神閒,面露微笑,親和優雅。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卿平身吧!」玉霞嫣然一笑。

在赫洋的帶領下,隆重的迎駕盛典就此展開,一個時辰之後,玉霞才如眾星捧月般進入了臨時行宮。

行宮內外全是樸哲的人,除非有特別許可,任何人都不許入內,因此百官只能把皇帝送到門口。

葉歆早已在正廳等候,見玉霞到來,笑著迎了上去。

「師父。」

「路上辛苦了。」

「不辛苦,這一路挺好玩的。」玉霞露出燦爛的笑容。

「這種場合,非妳不行,不然鎮不住那些官員。」

玉霞俏聲笑道:「我無所謂,只當是旅行而已,能幫師父就更好了,而且我們可以一起修煉了。」

葉歆搖了搖頭,略顯無奈地道:「鐵涼舉兵三十萬,已攻到懸河走廊,情況危在旦夕,我不能不去救。樸哲明日便要率大軍前往丹西草原,我們幾個多留兩天,然後也要趕過去。」

「要決戰嗎?」玉霞驚訝地看著他。

「嗯!」

玉霞皺了皺眉,搖頭道:「有甚麼好爭的,天下太平不就好了。」

葉歆也感嘆道:「是啊!天下太平就好了。」


晚上,玉霞在行宮設下酒宴,招待丹絡所有的文武官員,場面十分宏大,連一些小吏都受到了邀請。

這種親和的態度立即給丹絡的官員們留下深刻的印象,玉霞用她的美麗與溫和徹底征服了丹絡。

也就是這一夜,當赫洋將喝得暈暈乎乎的將領叫到一起,把進兵丹西的消息告訴他們時,讓他們一下子酒都醒了,平靜的氣氛掀起了巨大的波瀾,這也難怪,這些所謂的將軍連戰場都沒上過,若說有,也只是前幾天的政變,但還是沒有出手,現在要發兵侵入另一塊陌生的土地,誰都會感到不安和憂慮。

「我們要率兵去丹西草原?為甚麼?」

「如今丹絡已太平了,不需要那麼多軍隊,而丹西草原一向無人打理,我已領到聖旨,命你們火速進兵丹西草原,使那一片沒有人管理的地區重新納入皇朝的控制。」

眾人面面相覷,剛喝完天龍朝的御酒,現在就要替朝廷打仗。

「大家放心,大軍也該歷練一下,丹絡不需要這麼多士兵駐守,這裏的數萬大軍會在丹西草原上幫著建築城池和要塞。」

眾將這才稍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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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大將軍的騎兵明天就會出發,你們明日要做好準備,後日也領兵出發,糧草輜重早已運到丹西城,你們不必擔心補給問題,到了那裏就可以安頓下來。」

赫洋的一番解釋多少抹去了一些不安,卻又帶來了一些懷疑,丹西草原是甚麼樣子,他們誰也沒見過,但為了奪取一個沒有人控制的草原而派出十二萬大軍,似乎有些小題大作,不是其中有詐,就是別有用意,當然,這些隱藏的用意是他們無法知道的。

樸哲一直坐著不言語,眼睛卻在觀察每一個人,從不同的表情裏看到不同的心態,就像是考官,正在為將要組建的新軍考察將領。

此時見眾人的眼色,他忽然站了起來,正義凜然地道:「你們都是天龍之將,所統之軍也是皇朝的軍隊,一切皆由朝廷調配,你們身為軍人,就要聽從皇命軍令。」

赫洋也隨聲附和道:「一切要聽從軍命行事,誰敢不聽命令,大將軍便會以軍法從事,到時候別怪我無情。」

眾人面面相覷,事到如今的確由不得他們選擇,只有默不作聲,但也有不少人暗自心喜,相比起其他地方,丹絡軍隊的重要性並不高,做為軍人,很難有好的前途,尤其是年輕人,他們更喜歡冒險,而這次進軍丹西正是他們發展的好機會。

葉歆從頭到尾都像沒事人似的,一個人坐在角落裏,手捧著一卷書稿,正悠閒地讀著,只是不時地用眼角掃視著眾將。

「好了,今夜大家都盡興了,明日去處理好一切事務,後日出發,這是皇命,絕不能等閒視之,若有懈怠,定斬不赦。」

「是!」

送走將領後,赫洋隨即露出不安的神色,轉頭看著葉歆,沉聲道:「大人,我看他們心裏不服,若是不解決,日後定生後患。」

葉歆微微一笑,看著樸哲問道:「樸兄,你的安排怎麼樣了?」

樸哲含笑點了點頭,道:「放心,我已從中下層將領中挑選了一群忠厚之人,待大軍到了丹西,便可以立即替換。」

赫洋愣了愣,道:「原來你們早有準備。」

葉歆點頭道:「丹絡和平太久,又是富庶之地,將領重利輕義,不能託付大事,而大軍將要面臨惡戰,若是將領無能,後患無窮。」

「的確如此,這些將領只會拿錢,不懂帶兵,否則也不會這麼輕易地就把丹絡丟了。」赫洋點點頭,又問道:「大人,我能做些甚麼?」

「你當然要留下打理丹絡,丹絡初定,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與朝廷之間的聯繫也需要加強,然而南方戰事吃緊,我和樸兄都無法留下來,只好讓赫兄受累了。」

「大人過謙,這是大人對我的信任,我赫洋一定會盡心盡力把事情辦好。」

「有赫兄這番話,我們又有甚麼不放心的?」葉歆哈哈一笑,道:「我已命宋錢押送糧草,還有更多的軍糧會從天馬草原運來,你千萬小心,要把糧草及時送到前線,這是戰事之本,切不可大意。」

「是!」赫洋頓了頓又問:「皇上要留下來嗎?」

葉歆搖頭道:「皇帝會隨軍出發。」

「這……太危險了吧?」想起女皇帝嬌滴滴的樣子,赫洋實在無法想像她上到戰場會有甚麼樣的反應。

葉歆笑著拍拍他的肩頭,道:「放心吧,別看皇上樣子嬌柔,她可是位能人,何況皇帝親臨前線,對於軍心士氣都會有好處。」

赫洋將信將疑地看著他,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葉歆的判斷。

笑容背後,葉歆也在擔心南方,每過一天,青龍城的壓力就更重一些。


相比之下,懸河走廊的氣氛卻凝重得多,三十萬大軍,那是何等磅礡的氣勢,偌大的懸河走廊也顯得異常狹窄,數十里的大營一眼望不到盡頭。

對肅州軍來說,懸河的半融化狀態是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無數冰塊漂浮在水面上,既無法行走,又無法行船,使他們可以集中兵力堵住鐵涼軍東進的方向,然而面對數倍的大軍,黃延功所受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偌大的懸河走廊,原本是商旅之路、牧民之路,然而此時卻籠罩在血腥和殺戮之中,站在其中,任何人都能輕易地從空氣中嗅到血腥味,身處戰場的士兵更是終日生活在其中,甚至連吃飯都似乎在咀嚼著別人的鮮血。

各縣的居民早已遷走,人去樓空,縣城變成了軍營。

相比之下,鐵涼軍的傷亡比肅州軍更大一些,因為他們是進攻者,任何一寸的前進都需要付上眾多的傷亡。戰場就像是一個吸血的野獸,只有吸飽了足夠的鮮血,它才會給人希望。

看著營中哀嚎的傷員,黃延功心裏很不是滋味,如果給他足夠的大軍,他一定揮軍直搗敵營,然而手上的兵力明顯處於劣勢,以寡敵眾,還要正面迎敵,難度之大非外人所能明白。

「將軍,朝中的援兵為何遲遲不到,難道等著我們殺敗六倍的敵軍嗎?」參軍王將忍不住發起了牢騷。

黃延功雖然心裏也有不滿,但他是個識大體之人,絕不會容許部下在此時散佈不安的氣氛,臉色一沉,冷眼盯著他斥喝道:「給我閉嘴,士兵們都沒有叫,你叫甚麼?身為軍人,守一方之土,此乃天職,是你我的責任,以後再讓我聽到你發牢騷,我就以影響士氣為由處置你,聽到沒有!」

「屬下知錯,屬下知錯。」

副將光耀道:「將軍莫急,王參軍也是憂心軍事,並無二心,眼下我們已連丟了三個府,若是再退就要退進青龍城了,戰勢於我軍不利,還是早作良策,免得日遲生悲。」

黃延功點點頭,神色凝重地道:「我已連書數封急信,現在尚不見回音,想必城中也在謀劃,你們如今只能守著這條防線,免得被敵人攻到青龍城下,那是我們最大的恥辱。」

話音未落,外面又傳來震耳欲聾的殺聲。

黃延功整了整盔甲,抬眼看了看麾下眾將,正色道:「又要開始,希望今夜還能再見各位。」

語氣顯得有些悲壯,但事實正是如此,要抵擋三十萬大軍的狂攻,就必須用死亡和負傷做為代價。

將領們都默不作響,整理了一下衣冠,提著寶劍魚貫而出,奔到自己駐地,眼下只能祈求劍更鋒利一些,多殺幾名敵軍,讓自己有更多機會活下去。


戰場上,鐵涼軍陣勢整齊,盔甲鮮明。

雖然死傷更重,但士兵們的臉上並沒有任何失望之色,因為人數上佔了絕對的優勢,給了他們足夠的自信和熱情,當然,趙和的重賞也是刺激軍心的因素之一。

軍陣之後,趙和領著文武百官橫列於高地之上,居高臨下,觀看將要展開的新一輪攻勢,神色間都很輕鬆,絲毫沒有考慮過去的幾仗,鐵涼的傷亡人數已經過萬。

「皇上,今天一戰,定能打到青龍城下,讓青龍城裏的葉歆膽顫心驚,坐立不安。」

趙和聽得很舒服,含笑道:「我倒希望趁勝追擊,一舉攻入青龍城中。」

隨著這番極度自信的言論發表,周圍立即回響起來眾多阿諛之詞。

「皇上英明!」

「我軍必勝,敵軍必敗!」

「鐵涼軍是無敵的!」

當然,也有人保持著審慎的態度,葉歆的名氣之響,天下少有,這樣的人物絕不會坐以待斃,然而從開戰之初到現在,肅州卻從未向懸河走廊增兵,不是兵力枯竭,無以為繼,便是另有所圖,想到後一點,沒有人能感到安樂。

「皇上,葉歆此人狡猾異常,足智多謀,萬萬不可大意。」

「是啊!還是小心為上,免得敵人又施詭計。」

趙和心情正好,哪能聽得下忠言,輕蔑地應道:「葉歆不過是一介書生,只會鑽營地位,打仗這種事他可不在行,何況我們有三十萬大軍,推也能推倒青龍城的城牆,愛卿不必多慮。」

面對這種態度,大臣們也都不敢再說甚麼,因為他們都清楚皇帝的脾氣和手段,稍有不慎就會像紅家一樣。

隆隆一陣鼓聲,如同天空中乍起的驚雷,響徹戰場,隨之而起的是震天動地的喊殺聲,鐵涼的大軍如潮水般湧向肅州軍的防線,又一場慘烈的攻堅戰展開了……


青龍城中,夜寒和紫如等人也是焦急萬分,事實上他們已抽調任何可以用的軍隊,連赤溫的禁軍也派上了戰場。

然而,南方的屈家、西南的鬼方、東面的銀雪帝國,都在虎視眈眈,時刻威脅著肅州的安危,因此岳風、馬恢、周大牛、狼牙的大軍分散在各地,根本無法回援。

面對艱難的窘境,夜寒等人恨不得能變出一支軍隊,然而現實中他們只有算計,算計,再算計。

他們唯一能期盼的只有葉歆。

每到夜深時分,紫如總是免不了向北方的天空禱告,那裏除了有思念之人,還有支持整個肅州的脊樑。

「大人,您快回來吧!這裏沒有您可不行……」


葉歆此時剛剛從丹絡出發,許多士兵都不情願離開家鄉,因為他們從未參與過真正的戰爭,雖然拿著最好的武器,穿著最安全的盔甲,但心裏卻都感到惶惶不可終日,因為直到此時,他們才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軍人,而不是以前那些靠著軍人之名吃飯的人。

丹絡的八萬駐軍,加上樸哲的四萬人,總共十二萬大軍,浩浩蕩蕩殺進丹西草原,只留下三千近衛軍在丹絡城中,讓赫洋調動,如此的變化令丹絡的百姓都感到極為驚愕,但沒有了駐軍,人們的心頭都似乎輕鬆了許多,尤其是那些千里迢迢而來的商人,他們最不喜歡軍隊,如今有了更自由的環境都很高興。

市場的氣氛比以往更活絡了,除了原有的商人之外,天龍朝的介入也使得東面的商路更加暢通,商隊出行付出的代價大幅減少,相對而言,利潤空間也變得更大,沒有人不為之高興。

變化還不止如此,赫洋依靠這些年管理城市的經驗,制定了一套城市管理法則,使各城不再變為城主的私有財產,而是進入了整個丹絡荒漠的系統和制度之中,方便中央控制地方。

看著赫洋一系列的手段,葉歆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這才安心的上路了。

沙漠行軍不比別的地方,由於是春天,大地上的積雪還在融化,許多地方都不適行走,但有了沙漠駐軍,茫茫的荒漠就像是出現了一條通行無阻的大道,使樸哲的騎兵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殺入丹西草原。

離開了茫茫的荒漠,進入藍天白雲,青草遍野的空間,這些出身牧民的戰士都感到異常的興奮,牧民激昂而優美的歌聲開始迴盪在青草之間,甚至有人開始跳起草原之舞。

「這才是美麗的地方,荒漠雖然富裕,但總給人一種悲涼的感覺。」

葉歆從馬車裏探出頭看了看樸哲,微笑道:「你們是草原牧民,當然看慣了牛羊牧場,但是後面的那八萬大軍可不這麼想。」

樸哲回頭朝東面望了望,搖頭道:「這些士兵的戰力實在有限,把他們帶來是個危險的舉動。」

葉歆點頭道:「我當然知道這很危險,但我們沒有足夠的兵力,這八萬人雖然戰力有限,但敵人不可能不考慮這八萬人可以發揮的效用,我們所要做的就是讓敵人把這八萬人當成最大的威脅,從而做出針對性的佈置,此時你的四萬鐵騎就可以任意馳騁,出現在敵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做出致命的打擊。」

樸哲苦笑道:「在三十萬大軍面前耍手段,分寸必須拿捏得最恰當,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葉歆如何不知道其中的危機,但危險的背後是巨大的機會,一旦成功,不但肅州之患可解,甚至有機會染指涼州,徹底解決西面的隱患。

「這一點我當然很清楚,所以才沒有讓你的四萬鐵騎兵進入丹西城,而是來到這無人的草原地帶,為的就是掩人耳目。」

樸哲看了看蒼茫的四周,點頭道:「我明白大人的用意,只是有些擔心而已,畢竟這場大決戰關係重大。」

葉歆輕笑道:「盡力而為吧!天下之事若是都能掌握在手中,一切也都沒有甚麼意義了。」

「這倒也是,有了不確定的因素,事情才變得有趣,只是這是人命的遊戲,結果可能是死亡。」

葉歆微微嘆道:「生死又如何,到頭來結果還不都是一樣。」

樸哲無言以對,如果世事都看淡了,也就沒有甚麼好爭了。


四萬騎兵並不是小數目,鋪在蒼茫的草原上也是異常顯著,為這原本平靜的地方帶來了巨大的變化。由於丹西草原重要性不高,從未有過這麼多軍隊到來,因此周圍的小部族都感到十分不安,擔心部族的安全。

葉歆在丹西草原西部的一處高地建立了臨時的統帥大營,這裏不在主要的交通路線上,一般人不會到此。當然,大軍的行動不可能瞞過敏感的部族,因此大營建好之後,他首先接見的便是當地部族的首領,要想消息不泄露出去,穩住這些牧民是最有效的舉措。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各部族族長來到了大營,參加了為他們準備的宴會,但這種情緒很快就消失了,因為主事者是樸哲,是草原上的英雄人物,同樣出身部族,這使族長們有了親切感。

「原來是樸哲族長,我們不知道是您這位英雄,否則也不會擔心了。」

「我也是草原人,也是在牧馬背上長大的人,和你們都是一樣的,所以絕不會打擾你們的生活。」

「不知樸哲族長來到這裏幹甚麼?」

樸哲笑了笑道:「這裏本就是天龍朝的土地,一直以來都沒有正式的管理,許多問題都無法解決。我現在是天龍朝的官員,是來管理這片草原的,當然這種管理並不是要打亂各族現有的情況,只是設立一些衙門,你們要是有甚麼解決不了的事,我們都可以幫助解決。」

族長們不安的心情都蕩然無存,皆露出高興之色。

「為了表示誠意,這次我還帶來了天龍皇帝賜給你們的禮物,現在都放在外面,大家隨我出去看看。」

帶著好奇心,族長們隨著樸哲走到營寨的西面,發現草地上堆積如山的物品,竟是大量的布匹、工具,還有精良的鐵器。

這些都是牧民最寶貴的東西,他們不需要金銀,卻需要這些實物,因為地處偏遠,生活也不算富裕,要想購買這些東西並不容易,葉歆正是知道這一點,所以特意準備下了。

看著堆在自己面前的禮物,族長們都無法按捺激動的心情,一個個拜倒在地,朝天空連叩頭,嘴裏高呼「萬歲」。

樸哲又以美酒佳餚相待,一日之間便在丹西草原建立了聲望,族長們對他更崇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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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風寨的族長也是其中之一,帶著豐美的禮物,喜逐顏開的回到寨中,並把遇到的事情告訴了族人。族人們看著眾多的禮物,反應也都一樣,整個寨子都沉浸在歡笑之中。

當然,這對於暫居此地的紅氏一族來說卻不是個好消息,當消息傳到紅烈耳中之時,他大吃一驚,立即找到了族長。

「族長,聽說一支東方來的大軍出現在丹西草原?」

「是啊!是位叫樸哲的草原英雄,我原本就聽說過他的名字,是天馬草原首屈一指的英雄,這次領著騎兵前來,說是建立衙門幫忙各族,現在暫時駐紮在西南的高地上。他們真是好人,還送了我們許多有用的禮物,實在太珍貴了。」

族長樂得合不攏嘴,對於這種偏遠小族來說,布匹和鐵器實在太珍貴了,到現在族中還用著破舊的工具。

紅烈鐵青著臉回到自己的帳中,看了看隨在身側的兒子,沉吟道:「樸哲不是歸附了那個賊子了嗎?好像還封了鎮北大將軍。」

紅逖模稜兩可地點點頭,並不回答。

紅烈臉色沉得像鍋底,神色凝重地道:「樸哲既然出現,想不到那賊子把丹絡收復了,看來下一步就是要取我懸河城,還有可能偷襲雪狼關,鐵涼大勢不妙啊!」

看著父親憂心忡忡的樣子,紅逖又好氣又好笑,想不到父親到此時還在擔憂鐵涼的安危。

「父親,鐵涼張榜追殺紅氏一門,我們沒有必要去擔心他們,若是讓他們知道我們的下落,紅家的下場可大大的不妙。」

紅烈眼睛一瞪,隨即又黯了下來,悔恨地一捶大腿,憤然道:「悔不該當初聽了你們兩個小畜牲的話,率族逃走,更悔不該讓緂兒一個人在外面闖,被葉歆那賊子有機可乘,還,還……你害死我了!」

看著發顫的老父親,紅逖也無可奈何,扶著他坐在軟墊上,倒了一杯水遞過去,勸道:「父親,此時再說此話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我們是鐵涼的逆臣,只能遠遠地躲著,就算擔心也無濟於事。」

紅烈的臉色更沉了,兒子的話像刀子一樣割在他的心口上,為了鐵涼的事業,他耗盡了一生,臨老了卻變成叛徒,這是他如何也不肯甘心的。

「父親,喝點水消消氣,生活還是平淡些才好。」

紅烈接下杯子放到嘴邊時,腦海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念頭,神色突然一震,緊接著臉色也變了。

紅逖對於父親的反應有些驚訝,變幻的目光更令他感到不安,擔心父親又會做出甚麼傷害紅家的事情。

「父親,您在想甚麼?」

「沒有,我出去走走。」紅烈神色淡淡地,彷彿甚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但離開帳子後,他立即找到了兩個最親密的族兄,把他們叫到寨欄之後。

兩名紅氏族人分別叫紅宇文、紅思孝,年齡都有四十了,一直跟在紅烈身邊做事,見紅烈今天的反應異常,都知道有事。

「大將軍,有甚麼事要我們做嗎?」

紅烈看了看四周,小聲道:「你們不想過這樣的生活吧?」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沒有說話,但神色卻有默許之意。

紅烈與兩人相處日久,怎能不了解他們的想法,微微一笑道:「現在有個機會,可以讓我們擺脫目前的困境。」

「哦!」兩人又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了笑容,要他們做一輩子牧民,這種折磨並不比死亡更好受。

「大將軍,你怎麼不讓逖兒去辦?」

紅烈輕哼一聲,道:「那個沒志氣的孽子,以為在這裏就能過著平靜的生活,我對他早已沒有指望了。怎麼樣,你們兩個願不願意去做?」

「當然願意,只要大將軍一聲令下,我們兩個就算拼了命也會辦成。」

「好!」紅烈指著南方道:「葉歆的大軍已越過丹絡,出現在丹西草原,依我之見,他的目標一定是雪狼關,如此一來就可以把皇上和大軍困死在中間。」

「大將軍是說樸哲之事?」

紅烈點頭道:「正是,樸哲是葉歆之臣,不會無故出現在此處,一定是別有所圖,可能是南方的戰事已展開了,葉歆想前後夾攻我軍。」

「大將軍,我們現在無權無職,這事與我們有甚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因為這是絕密的軍情,皇上和懸河城大軍都不可能知道,因此這對我們也是個絕好的立功良機。我想讓你們立即起程,趕往懸河軍中,把樸哲大軍的動向告訴皇上,這是大功一件,也許皇上會因此免去你我的罪責,甚至重新起用,這對紅家的子孫有著莫大的好處。」

紅烈越說越興奮,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重回鐵涼的景象。

紅宇文和紅思孝自然也是怦然心動,沒有甚麼比取回昔日的榮耀更值得高興的事,這對後代的發展也有極大的好處,因此都露出了興奮的笑容。

「大將軍放心,我們兩個一定辦到。」

紅烈大喜,催促道:「好,你們快去準備,儘早動身。」

寨欄之側,紅逖的身影突然閃了過來,滿臉驚愕地看著父親,道:「父親,不能這樣做!」

紅烈見兒子突然出現,臉色驟沉,厲色喝斥道:「小畜牲,你竟敢偷聽?」

紅逖誠懇地哀求道:「父親,此事萬萬不可。」

紅烈哼了一聲,擺出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道:「我是鐵涼之臣,至死不渝,你這不忠不孝的孽子,給我滾回帳中去過你的平靜生活,我的事你不要管。」

紅逖如何也無法理解父親對鐵涼固執的感情,但他終於清楚地看到,父親是不可能放棄鐵涼的,心裏的滋味難受極了,若是妹妹知道這個消息,只怕會傷心欲絕。

「這事不許告訴緂兒,若是再惹出甚麼事,有你好看的。」紅烈瞪了他一眼,帶著兩個族弟匆匆離開了。

「我該怎麼做呢?」紅逖陷入了無盡的苦思之中,一方是父親的執著與夢想,一方是妹妹的期盼,還有葉歆的命運,問題千頭萬緒,無法理清。

突然,身邊傳來了一把嬌柔的聲音。

「哥哥,你怎麼站著發呆呀?」

紅逖微微一顫,隨即換成微笑,看著妹妹搖了搖頭,道:「沒甚麼,在想點事情。」

「是嗎?」紅緂懷裏抱著熟睡的兒子,站在草地上放眼眺望東南,就像是一個等待丈夫回歸的妻子。

紅逖感到心頭一陣酸楚,問題原本很簡單,然而父親與葉歆的立場卻成為兩者間最大的鴻溝,要跨越這條鴻溝,除非固執的父親能改變心意,但對於父親來說,似乎比登天還難。

「哥!這兩天寨子很熱鬧,說甚麼天龍的大軍到了,是真的嗎?」

紅逖最怕妹妹問這事,一聽頭皮就發麻,支吾了半天才道:「是天龍的一個官員來安撫各族,並在丹西設立衙門。」

「這麼說他的大軍通過丹絡了!」紅緂的俏臉因為興奮而變得通紅,像熟透的蘋果,可愛極了。

紅逖看著心酸,勸道:「妹妹,回去吧,小心孩子著涼。」

紅緂把臉貼在兒子的小臉蛋上,嫣然笑道:「沒事,朱雀上師說熾兒很健康,也很聰明,將來一定是大才。」

紅逖唯一感到慶幸的就是妹妹有個兒子,無論婚姻如何,心靈總是有了一個寄託。

「走吧,我陪妳去散散步。」

他扶著妹妹慢慢走出寨子,走向草原。對於父親的舉措,他已是無可奈何,當然,他很清楚,如果消息傳到懸河城,後果可能是天龍朝的徹底覆滅。

葉歆並不知道紅家就在丹西草原,燕平也沒有把紅逖的事情告訴他,以為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因此他根本無法想像,紅烈會把大軍的消息當成籌碼送往懸河城,畢竟他不是仙人,沒有預知能力,只能兢兢業業地為突襲計劃做好一切安排。

危機正在葉歆的身邊開始累積,除了紅烈的小手段之外,另一個危機也在醞釀之中,而那卻是在山脈的另一側。


南方,黃延功又一次擋住了鐵涼狂潮般的進攻,但代價也不少,求援信一封又一封傳到了臨近的青龍城中,百官們都有些坐立不安,甚至開始有人建議遷都,暫避鋒芒。

當然,這些另類的意見很快就被夜寒與紫如聯手壓制了,戰況如此不利,動搖軍心士氣的言論絕不容許出現,這是幾位大臣之間的共識。

縱使如此,青龍城還是出現了移民潮,居民和商隊紛紛湧出,向東面疏散,擔心自己會被戰火波及。

就在這危急時刻,葉歆的一封急信也傳到紫如的手裏,帶著書信,她興沖沖地趕到朝堂上,參加當日的議政。

緊張的氣氛中,紫如花容般的微笑令所有人都為之驚訝。

「左丞大人?有甚麼喜事嗎?」

紫如嫣然一笑,揚了揚手中的書信,興奮地道:「大人終於取下丹絡了。」

「這麼快!」

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隨即露出狂喜之色,取下丹絡意味著甚麼,他們都很清楚。這書信宛如寒冬中吹來的一股春風,令人精神一振。

夜寒從紫如手裏搶下書信,仔細地看了一遍,臉上的喜色越來越濃,讚嘆道:「大人真是神人,孤身一人闖入丹絡異域,卻在短短半年內取下了這固若金湯的丹絡,還收復了八萬大軍,實在是太神奇了!」

周圍又是一片歡笑,官員們議論紛紛,無不為葉歆的成熟感嘆。

赤溫剛從前線回來,因為親身經歷了戰事,知道如今面臨的危機是何等巨大,因而表現得最為興奮,笑著叫道:「太好了,大人取了丹絡,又收復了八萬降兵,加上樸大將軍的四五萬騎兵,我們就有了十二三萬援兵,這樣一來,我軍與敵軍兵力上的差距就縮小,一切就不怕了。」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附和聲。

「是啊!大人領軍回來,我們就不怕鐵涼了。」

高漲的氣氛中,夜寒最為冷靜。

葉歆並不是只看小局之人,因此才能每每有出人意料的成功,這次丹絡之行正是因為他的智慧,才能打開一個用軍力無法打開的局面。青龍雖然不可不救,但絕不是直接派兵來救,因為軍力有限,樸哲的大軍再加上丹絡所收的數萬軍隊,加上懸河走廊的守軍,最多二十萬,比起鐵涼還是稍遜一籌,以葉歆的性格,也不會做出這種決策。

紫如雖然對軍事方面的智慧稍弱,但跟隨葉歆日久,也知道一些事情,一句便道中了問題的要害。

「樸哲的軍隊都是遊牧騎兵,似乎不太適合守城,懸河走廊狹窄,不利於騎兵對戰。肅州正規軍以步兵為主,正是因此,鐵涼的騎兵才無法在短時間內攻破黃延功的防線。樸哲的四五萬大軍即使來到青龍城,大概也只能助守,只是青龍是國都,日夜臨戰,對軍務、政務以及經濟都有重大的影響。」

「左丞大人說的極是,我還要補充一點,大人在丹絡的計劃雖然成功,但進展太快,很多問題都沒有解決,其中就有降兵之事,把這些異鄉之軍拉到青龍城來,雖然可能使人數上有所增加,但對實際的戰力卻未必有幫助,這些軍隊是否能同心協力,為我們守住青龍城還是個疑問。」

這番話像一盆冷水,將眾人的熱情澆滅了,朝堂上又開始議論紛紛,氣氣也恢復了原有的緊張。

「怎麼辦?要不要調銀州的大軍來?」

「還是把龍口關的馬恢叫來吧,那裏最近。」

「不行,南面的屈復清也不是容易對付的,鐵涼敢來,恐怕早已和屈家打好招呼了。」

看著眾人緊張的表情,紫如和夜寒相視一笑。

夜寒輕咳一聲,又道:「諸位,大人雖然不會領軍回來,不過已有計策。」

這句話又把眾人的視線拉回到他的身上,葉歆千里迢迢送來的計劃,絕不是隨意安排的,希望再次被點燃了。

「既然鐵涼敢以傾國之軍前來進攻,最脆弱的地方莫過於國中,屈復清雖然與之同盟,彼此間以利益為盟,並不真誠,如果能說動屈復清殺入鐵涼國中,鐵涼軍心必然大亂,他們的選擇只有狂攻或是急退,只要我們守住青龍城,他們無法前進,也只有選擇後退了。」

紫如聽了微微一笑,壓低聲音道:「這是你的計劃吧?大人信上可沒這麼說。」

「當然,現在派使者去昌州根本來不及,只是官員中有種不安的氣氛,只有讓他們看到可行的計劃,才會打消這種不安。其實我原本打算在鐵涼軍中散佈謠言,迫使他們不得不分兵回國。」

紫如摸了摸信,微笑道:「大人引兵西進,現在想必已在丹西草原,我們只要守住就能期待成功。」

「妳怎麼沒說?」

紫如嬌笑道:「你不是也沒說嗎!」

「告訴他們另有援軍,雖然可以穩定士氣,但鬥志多少也會受到些影響。如今大敵當前,軍力懸殊,只有讓他們感到死亡的威脅才能發揮最大的戰力。」

紫如點點頭道:「大人領兵西進是個絕不能泄露的秘密,這裏離戰場太近,萬一有人被俘,而又泄露了北面的秘密,鐵涼軍一定設下陷阱,引大人上鉤,若是如此,我們就完全沒有希望了。」

「大人手上的不過是樸哲的四萬大軍,即使加上丹絡收伏的大軍,也不過十二萬之眾,而且戰力有限,要想發揮巨大的作用就必須不動聲色,然後再給鐵涼致命的一擊。」

「希望一切都能如願。」

赤溫忽然高聲問道:「大人的妙計我們不便過問,只是前方戰事吃緊,總該想點辦法。」

夜寒微笑道:「既然大人突破了丹絡,岳風的兵力可以抽調出來助守青龍城。」

「劉翎會不會偷襲呢?」

「草原腹地廣大,劉翎不敢冒然殺出,而且大軍正在青龍,再讓馬恢隨時留意北面動靜,劉翎若真敢來,就讓他永遠回不去鬼方。與此同時,我們再散播謠言,就說我們與屈家結盟,鐵涼未必肯信,但多少會有些懷疑,有了懷疑就會影響軍心士氣,對戰事多少也有些幫助。」

夜寒的自信感染了眾人,都開始積極的籌劃著可以預見的大反攻。

商議之後,青龍城對遊說屈家的計劃則不遺餘力地大肆宣揚,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鐵涼軍中。

雖然仍未打到青龍城城下,但趙和卻並不著急,一切就像熟透的果子,隨手可摘,只是要等待最好的時機才去享受,因此當前方狂攻之際,他卻在後方城裡飲酒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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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5 21:36:49 |只看該作者
這一日,大堂中正歌舞昇平,一名官員匆匆趕到。

「參見皇上。」

趙和抬頭一看,原來是總兵談悅,微笑道:「甚麼事?」

談悅猶豫了一下,沉聲道:「軍中有些傳聞,不知皇上知否?」

「傳聞?」趙和微微一愣,不悅地道:「傳聞這些東西沒有證據,根本不用理會。」

談悅不安地道:「不過軍心受到影響,蔓延下去只怕會對我軍不利。」

趙和這時才稍感興趣,又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問道:「到底是甚麼傳聞?」

「傳聞說葉歆正與屈家商議結盟之事,一方拖著戰事,另一方偷襲涼州,然後瓜分土地。」

趙和勃然變色,這種消息若是真的,後果難以設想,厲色喝斥道:「這種無稽之談,是誰說的?我要宰了他。」

談悅苦笑道:「軍中傳遍了,而且氣氛也隨之變得有些不穩定,有的人開始思鄉,有的人在給家人寫信,情緒都不太好。」

趙和哼了一聲,怒目駁斥道:「荒謬,我與屈復清商議合擊肅州,一起瓜分土地,他們絕不可能背叛。」

「皇上,防人之心不可無,此次我傾國之兵來攻肅州,國中空虛,有個萬一,根本無法抵擋,而屈家與我們並非世交,只是分享利益而已,若他出兵來攻肅州,多少要有些損失,但如果起兵去奪涼州,國中空虛,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到手,屈復清難免不動心。」

趙和聽得臉色更沉,卻也沒有再為屈家說話,事實正如部下所言,鐵涼與屈家沒有世交,一切都建立在利益之上,任何背叛都是可能存在的。

他低著頭想了很久,沉聲道:「此事倒是不可不防,只是我軍一鼓作氣,眼見就要取下青龍城,現在分兵回去守城,只怕會引起不當的揣測,於軍不利,看來要召集文武官員商議此事。」

隨侍在側的大學士王壤忽道:「不如與屈家和親如何?」

「和親?」趙和愣住了。

王壤微笑道:「在皇上眾多堂表姪女之中選一個美麗的,嫁給屈家之子,兩家成了親家,他們雖然不一定感激,但也不會在短期內進攻國中,只要我們打下青龍城,一切都會回到我們的掌握之中。」

趙和頓時喜上眉梢,點頭道:「此言極是,朕立即下令,遣使往昌州說親,成與不成都拖他半年,到時青龍必破,屈家再想興風作浪也就不成了。」

「皇上睿智聰明,不愧是天下之主。」

阿諛之言恰到好處,說得趙和十分高興。


又過數日,面對鐵涼軍的車輪式狂攻,肅州軍疲態盡露,死傷日多,軍心也有所動搖。這也難怪,面對數倍於己的大軍,單是心裏的壓力就不是常人能承受的,再看著同營士兵每日戰死,心裏更有些想法。

黃延功很快便察覺到軍中士氣有些低落,於戰不利,心裏也是憂憤之極,不得不再度請求增援。

然而,他等到的不是援軍,而是退守青龍的命令,心急之下,他趁著戰事稍緩之際,立即趕回青龍城。

「你們是怎麼搞的?為甚麼要退守青龍城?這樣一來豈不是要把國都變成戰場?」黃延功怒不可抑地質問道。

紫如溫言安撫道:「黃將軍稍安勿躁,這一命令是為了保全戰力,拖長戰事。」

「國都是國家的中心,是國家的臉面,讓戰火燒到國都,那是將軍的恥辱,會受到後人的嘲笑的。」

夜寒臉色一沉,淡淡地道:「此乃軍命,你身為主帥,若是帶頭抗命,日後如何統軍,又如何讓士兵信服?」

「我……」黃延功氣得一跺腳,道:「我領著幾萬士兵與敵作戰,一個援軍都不來,這種仗叫人怎麼打?現在還要退守,真是氣死人了。」

紫如微微一笑,寬言安撫道:「我們已有退敵之策,現在需要的就是拖延時間,保全戰力,待決戰之際再一鼓作氣,消滅敵人。」

「退敵之策?」黃延功詫異地看著兩人,這才發現兩人的表情都很輕鬆,彷彿勝券在握。

夜寒看了看紫如,含笑道:「與敵人作戰的不只是你,還有大人,他也在籌劃著圍攻鐵涼軍。」

「哦!」黃延功對葉歆的信任遠勝於夜寒和紫如,一聽他也有計劃,內心的怒火立即熄滅了,點頭道:「既然大人有妙計,相信一定可以破敵致勝,我就退守青龍城,不過城裏要做好準備,戰場可不是好玩的。」

「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我們已做好萬全之策,民眾大多都移到東城區,西城區則作為兵營和糧草庫。」

黃延功點點頭,沉吟道:「青龍城新建,城高牆固,又有寬闊的護城河,守起來倒是更輕易些,鐵涼的騎兵也起不了作用,只要有充足的糧草,守兩三個月沒有太大的問題。」

「好!只要黃將軍有信心,我們一定全心配合。」

黃延功看著兩人問道:「對了,你們能不能告訴我,大人在進行甚麼計劃?他不是在丹絡嗎?」

兩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搖了搖頭。

「我們也不清楚,不過都信任大人的判斷與抉擇。」

黃延功見狀,已知道葉歆果真有妙計,沉吟片刻,終於同意撤守青龍城。


夜寒、紫如的確在城裏做了妥善的安置,西城的居民都被安全撤出,在官方的安排下住進了臥牛城,東城的居民則可以選擇留下或是遷走。

於是,青龍城東面出現了逃難的人潮,雖然不算太多,但這便是戰爭的寫照,紫如、夜寒等人雖然心有不安,但他們能做的也只有儘量疏散百姓,使他們免受戰火的洗禮。

決定撤入青龍城後,黃延功的心裏多少安穩了一些,比起土城牆來說,青龍城高大的城牆,充足的補給,都會對他有莫大的好處,唯一的缺憾只是面子問題。

為了從容入城,他施出了虛張聲勢之計,將土城的大旗全部收了起來,使土城看上去就像是沒有駐軍似的。鐵涼軍立即被迷惑了,不敢冒然進兵,都在土城牆外觀望。此時他已讓步軍急行撤出,只留下一彪騎軍做為伏擊之用,最後都平安地退入了城中。

第二天,鐵涼才敢派兵衝上土牆,卻發現人去城空,雖是如此,鐵涼大軍還是為他們又一場的勝利而歡慶著。

望著觸手可及的青龍城,趙和與麾下的將軍都感到鮮血沸騰,立即點齊兵馬,衝到青龍城下去紮營。然而面對高大堅固的城牆,士兵們都感到有些不安,因為軍中的雲梯竟也伸不到城頭,而且城外寬廣的護城河也是難以逾越。

趙和等人自然不會管士兵們的想法,他們想的便是儘早攻下青龍城,完成東征路上的第一大關。


五月的北方,天氣開始溫和起來,丹絡的八萬士兵也來到了丹西草原,這是他們有生以來第一次踏出荒漠,進入草原,對於漫無邊際的草原都感到陌生,甚至是恐懼。

這無邊無際的大草原比荒漠更加可怕,在荒漠中,他們至少知道哪裏有綠洲,但是在這裏,雖然有水有草,卻舉目無城,想找口吃的都不容易,內心都有些慌亂。

八萬大軍被安置在丹西城外,葉歆沒有打算把他們送上真正的戰場,只希望這八萬人可以做為影子軍隊,威脅敵人,吸引敵人的視線,使他真正的殺手可以在暗處下手。

一切就緒之後,葉歆立即找來了宋錢。

「公子,又有甚麼事吩咐?」

「讓你的商隊向西南走,替我散播些消息。」

「消息?」

葉歆點頭道:「用你的手段告訴整個草原,丹絡的姚跋起兵十八萬,已佔領丹西草原,大軍糧草充足,武器精良,站穩丹西之後打算南下,趁鐵涼與肅州交兵之際大肆擴張,目標直指雪狼關。」

宋錢愣了愣,笑道:「公子又要施騙人的妙計!」

葉歆點頭道:「不錯,此乃虛張聲勢,以姚跋的名義進攻,鐵涼雖然不敢不防,卻不會真防,畢竟姚跋是沙漠之王,不是草原之王。依我看他們大概會撥出四五萬騎兵北上,這些騎兵攻城無用,最好的作用莫過於此。」

「然後呢?」宋錢問道。

「當然要利用這支北上的軍隊,替我們散佈更多的假消息,使趙和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

「公子果然妙計。」

葉歆搖了搖頭,沉聲道:「一切只是計劃,成敗與否還是未知之數,趙和不是容易對付的人,這人險陰之極,也許會做出甚麼意外之舉。」

宋錢對軍事沒有興趣,笑道:「有你在,我很放心,這事我一定會去辦好。」

宋錢走後,樸哲又問道:「大人,這裏雖然偏遠,但族長們都知道,人多口雜,難免不會有人走露風聲。」

「不妨,趙和會同時得到很多消息,如何分辨消息而做出判斷,就要看他的了,即便他做出正確的判斷,要同時面對青龍、丹西和雪狼關的三股壓力,先攻哪裏,他還要仔細斟酌一番。」

「的確,若是我們攻下了雪狼關,就像做了一個口袋,把鐵涼大軍套了進去。」

葉歆輕嘆道:「可惜裝的是一把刀子,不小心就會被他捅破。」

「大人,我的人也該動了吧?」

「嗯!等處理好這八萬大軍的事情,你就出發。」


謠言隨著宋錢的商隊很快就傳開了,姚跋要起兵爭奪天下,佔領丹西草原,不日南下。消息傳到鐵涼軍中,立即引起軒然大波,他們的眼中只有一個葉歆,沒想到素來不問外事的姚跋居然在這種時候發兵,而且目標還是鐵涼,不安的情緒很快影響到每一個士兵。

隨軍出征的官員們也都有些惶惶不安,肅州軍剛剛撤入青龍城,不日便可攻擊肅州的重心之城,偏偏此時出現了姚跋,這個人雖然有些名聲,但丹絡荒漠一向很神秘,除了財富之外,還有名聲在外的沙漠奇兵,因此連當年龐大的天龍朝也無可奈何,如今大舉出動,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才決定的,而且時機也拿捏得極好。

中軍大帳中,官員們紛至沓來,都在為北方之事面陳皇帝,以求萬全之策。

「皇上,姚跋的麾下有十八萬大軍,雖然力量不及我部,但我們正與肅州軍交戰,若是姚跋趁機襲取雪狼關,我們的歸路就會被斷了。」

「是啊!皇上,此事不能不防。」

「防?有甚麼可防,一舉攻擊下青龍城,然後再北上破敵。」趙和大概是唯一平靜的人,他的眼裏只有青龍城,姚跋不過是疥瘡之患,不足掛齒。

眼見皇帝如此從容,眾將都感到詫異,但回想起趙和的狂傲,這種表現倒也合理。

「皇上,青龍城城高牆厚,護城河引的是懸河之急水,要想渡過也不是易事,我軍連日攻城,然而攻到護城河對岸已傷亡極重,要攻下此城,只怕不是十天半個月所能完成的,還是小心北方的動靜為妙。」

趙和臉色一沉,本想大聲斥責,但見眾將都是這副神態,心念一轉,點頭道:「此言倒不失為謹慎之策,眾卿對此事有何妙計?」

右將軍舒震稟道:「皇上,眼下的攻城戰以步兵為主,騎兵無用武之地,不如派一支騎兵前去,若是敵軍不強,可以用騎兵的機動性騷擾姚跋大軍,甚至突襲其地,使其不能進,我軍便有足夠時間攻取青龍。」

眾將聽了都連連點頭。

「皇上,舒將軍此言極是。」

趙和也深以為然,他一直都在為強大的鐵涼騎兵不能發揮作用而頭疼,這一計正好吻合了他的想法,頓時也怦然心動。鐵涼以騎兵為上,然而眼下攻城拔寨,騎兵作用不大,留下來也只是浪費軍糧,若是能趁機擊破姚跋,對軍心士氣也有極大的好處。

「皇上,不必再猶豫了,只需五萬騎兵,一定可以將姚跋的十八萬大軍牽制住,若是可以,大軍可直揮入丹絡,聽說那裏是天下最富之地,對國庫軍餉都有莫大的好處。」

這一番話說動了在場所有的人,丹絡、鬼方富甲天下,有了巨大的財力為後盾,對於鐵涼爭霸天下將會產生至關重要的作用。

趙和欣然點頭,道:「此言不錯,若是能襲取丹絡,國中民生將會大大改善,軍費也有所出。舒震,朕命你為討北將軍,領五萬騎兵即日北上,可伺機行事,若是敵軍勢大,則以遊兵擾之,若是敵軍勢弱,則破之。」

「遵命!」舒震興奮地領下皇命,軍中將領極多,攻打青龍城又是塊硬骨頭,很難有立功的機會,而今領兵出征,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到時候海闊天空,比在這裏要強百倍,更何況還有機會率先殺進天下最富之地。


次日一早,五萬騎兵便在舒震的率領下浩浩蕩蕩殺向丹西草原,此時的他並不知道,那裏早已準備好了一個巨大的陷阱在等著他。

雖然鐵涼軍分兵北上,但攻打青龍城的行動一直沒停,新建的城牆上血漬斑斑,城下更是一片狼藉,護城河已被染成紅色,上面還漂浮著許多屍體,血腥味薰得人難受,但戰事一波接著一波,根本沒有時間去收拾死屍,鐵涼軍更不會冒險渡過護城河為自己的士兵收屍。

看著血腥的戰場,紫如忍不住一陣作嘔,戰爭實在太殘酷了,每一刻都有人失去生命,血流得再多,只要殺念未絕,還是會一直流下去。

「左丞大人,妳不該來這裏,快回去吧!」黃延功看著紫如的反應,知道她不習慣,好言勸道。

紫如幽幽一嘆,戰爭似乎真的不屬於女人。

「左丞大人,青龍城很堅固,糧草充足,守上兩三個月不成問題,你們還是商量一下如何反攻吧!看著下面那群兔崽子耀武揚威就可氣。」黃延功對她極為尊敬,主要原因當然是葉歆,從他認識葉歆開始,紫如就隨同在側,因此心裏一直把她當成葉夫人。

「有勞你了,我回去和夜大人再仔細斟酌,看看還能從甚麼地方增兵。」

「如此最好。」

紫如抬頭望向西北方,心中的那人此刻應該在西北的某個方位,一邊期盼著他能發出奇謀化解眼下的危機,一邊又擔心他的安全,心裏很是矛盾。

「大人,您甚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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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5 21:37:09 |只看該作者
葉歆此時正在丹西城積極地處理大戰之前最後的事宜,由於戰事的需要,必須重編丹絡的八萬軍隊,任用有能力的將領,否則大軍不但不能成為助力,反而會成為禍害,於是召來了樸哲、燕平,開始商量換將之事。

「樸哲,名單都好了嗎?」

樸哲從懷裏抽出一張薄紙,道:「嗯!我又確認了一遍,這些人選雖不算大才,但比起如今的統兵大將要好許多。」

葉歆微笑道:「好!換將之事今夜便行動,以你的名字宴請眾將。燕平,你帶著一千親兵在府中等待,只等樸哲的一聲令下就行動。」

「為何不叫洪宇來?他在軍中多少有些威望。」

「他不是將才,做了巡查使還可以,領兵打仗不是他的強項,因此我把他留在丹絡,以他對整個荒漠的熟知程度,赫洋比我們更需要他。」

樸哲擔憂地道:「這番舉動會不會引起譁變?」

葉歆自信地道:「不怕,我數日觀察,士兵並沒有把將領放在眼中,只要換將之後安撫一下軍心,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

「明白了。」

「此事一完,你要立即出兵,我想此刻趙和也該有所行動。」


是夜,軍中的將領都被請到府中喝酒,由於氣氛輕鬆,誰也沒有想到會有一場驚天巨變發生。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樸哲忽然站了起來,含笑道:「這些日子大家辛苦了,我見各位都有思鄉之情,今日這頓酒是餞行酒,明日一早,眾位將軍便可以回到丹絡。」

將軍們正喝得高興,聽到這番話都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不明白話中之意。

「來啊!」樸哲朝外招了招手。

十六名身著軍服的軍官一起出現在門外,都很年輕,一個個精神抖擻,神氣十足,進來後立即朝樸哲行禮。

「參見大將軍。」

副將李遠忍不住問道:「大將軍,這些都是千總之流的下級將領,你怎麼都叫來了?」

樸哲含笑道:「既然你們要回丹絡,軍中不可無將,這十六人從明日起就暫代你們的職位,負責統領八萬大軍,如此一來,你們也就可以安心回家了。」

將領們此時終於明白了,樸哲是要解除他們的兵權,趕他們回家,頓時都跳了起來,怒目橫指樸哲。

面對眾多敵視的目光,樸哲神色平靜,泰然自若地看了看眾人,從袖子裏拿出一道聖旨,淡淡地道:「此乃皇命,你們若是不從,我就以抗命之罪處置。」

聖旨一出,眾將立時沒了脾氣,相互對視一眼,都有不憤之色。

「其實這對你們也是好事,你們心裏應該明白,憑你們那點本事,上戰場只有死路一條,還不如回去做了良民,過點輕鬆的日子。」

「上戰場!」將領們都是一驚。

樸哲正色道:「不錯,這裏將會成為戰場,鐵涼的數萬大軍已殺來,你們若是不想死的話,乖乖回家,別在這裏送死。」

一聽要上戰場,這些將領們都露出怯意,眼中的憤然之色也不見了,換上恐懼不安的神色。

樸哲見了這些表情,知道葉歆說的沒錯,這些人若是帶兵打仗,不是逃走就是投降,對大局極為不利。

「大家都是同僚,好來好去,皇上已撥出金銀,夠你們一家老小活一輩子,不必擔心生活問題。若是沒有意見,就請各自寫下書信,辭去本職,回家務農。」

說話間,侍衛已撤下酒菜,擺上筆紙墨硯。

眾將領們都猶豫了起來,這信是他們將領生涯的終結,想到日後無權無勢,心裏多少有些不樂意。

葉歆一直坐在旁邊默不作聲,見眾人猶豫不決,插嘴說道:「我說各位,快寫吧,現在寫還是主動辭職,皇上會賞給重金,再晚一些,皇上就會降旨撤職,到時候你們可就真的甚麼也沒有了,還有可能犯了抗命之罪,那可是要殺頭的。」

將領們都嚇得臉色煞白,紛紛拿起筆,在白紙上刷刷寫了起來。

樸哲朝葉歆笑了笑,命人收好書信,道:「將軍們,交印吧!」

將領們對視了一眼,神色間都很無奈,不情願地從懷裏拿出銀質將印放在桌上。

「你們十六個人,上來拿印,從現在你們就是將軍,要是你們的麾下出了甚麼事,該殺就殺,絕不輕饒。」

「是!」十六人興奮地走到桌邊,各自拿起了一枚銀印,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此時早已準備好的玉霞在侍女的攙扶下裊裊走入廳堂,眼波流轉,妙目生華,高雅的氣質立即使氣氛變得平和下來。

「諸位將軍這些年都辛苦了,回去過點平靜的生活吧!」

「參見聖上。」眾將一起跪倒。

葉歆卻沒有跪,站在角落裏的人並不為人注意,他朝玉霞笑了笑,泰然自若地坐著。

玉霞並沒有把自己當成皇帝,而是在扮演皇帝,感覺既是奇特又是好玩,朝葉歆吐了吐舌頭,微笑著坐了主位。

葉歆安排她出現就是為了安撫離去的將領,激勵新任將軍,使他們盡心盡力為國家效忠。

「將軍們為國出力,朕心裏感激,日後必有重賞。」

說了幾句漂亮話後,玉霞又飄然而去。

十六位新將領見皇帝親自來慰問他們,無不感激涕零,紛紛宣誓效忠,場面頓時穩定下來。

見到皇上親臨,不甘心的將領們更是無話可說,此時他們已從主導者變成了旁觀者,看著接任者們興高采烈,他們只有黯然地離開了。

葉歆並沒有讓他們回營,在樸哲的安排下住在府中,次日一早,他們便在嚴密的監視下離開了丹西城。

士兵們一覺醒來,發現上司換了人,都感到極為驚愕,但葉歆的安撫措施隨後又到,酒肉之下,士兵也不在乎上司是誰,只要日子過得好便滿足了。

當一切安頓好之後,樸哲領著四萬騎兵也從駐地出發了,由於情報系統較好,葉歆很快就知道趙和做出了他早先料定的決定──舒震領著五萬騎兵向北進發。

「趙和果然輕視姚跋,只派了五萬人來,和我們猜測的一樣。」

樸哲知道大戰在即,興奮地道:「大人,這次該讓我們大顯身手了吧?」

葉歆微微一笑道:「當然,這五萬人是打擊鐵涼的第一步,若不好好利用,豈不是辜負了趙和的一番心意。」

樸哲哈哈一笑道:「大人,我們還是按照計劃行動嗎?」

「嗯,你立即回營,今夜出發,直撲雪狼關,千萬記住,要打著鐵涼的旗號,騙入關後不許放一個人出來。」

「我明白,只是您在這裏真的沒事嗎?這八萬人的戰力實在有限。」

「放心吧,敵人可不知道這八萬人的戰力如何,他們只知道北面有十八萬丹絡軍,以舒震的兵力來看,他絕不敢冒然進攻,而是會選擇觀望,我當然也不會讓他閒著。」說著,葉歆微微一笑,傲然道:「何況鐵涼還殺不了我!」

樸哲感受到葉歆話中的強烈自信,又露出了笑容。


翌日清晨,樸哲的四萬騎兵打著鐵涼的旗號向西南進發,貼著山脈而走。

葉歆在丹西城也沒有閒著,八萬大軍在燕平的指揮下做好了佈置,但這些佈置卻不是用來打仗的,而是用來迷惑敵軍,八萬人分成八個萬人隊,每半天派出一隊,向南或是西南進行,而且每次出發都大張旗鼓。

與此同時,一些傳言也隨著軍隊的移動向四周散播,說是要南取懸河城,把鐵涼軍困死在懸河走廊之中,又說要攻取雪狼關,殺入涼州,給敵人造成無數的假象。

舒震只知敵人有十八萬人,兵力是自己的三倍有餘,因此顯得格外小心,任何風吹草動都有過度的反應。聽說敵軍分兵南下,欲奪懸河城,大驚失色,一方面派人送信給前方的皇帝,另一方面領軍在草原上遊動,想逐個擊敗。

他這一番舉動自然落入了葉歆的眼中,相比之下,葉歆的士兵不是牧民就是平民,還有眾多部族的幫助,打探消息十分容易。而舒震見到草原的牧民並沒有盤查,這是他失敗的一點,因為他一直以為草原的牧民是不會歡迎入侵者,更不會做為他們的眼線。

葉歆和燕平每天都在府裏接收各方傳來的消息,利用敵軍的動向,改變萬人隊的路線,這些士兵的戰力雖然不高,但跑步並不慢。荒漠的日子其實並不舒服,冰天雪地,漫天風沙,他們都熬過,何況是草原,而且還有草原部族為他們領路。

士兵們都不知道每天這麼跑來跑去是幹甚麼,雖然有些累,但八個萬人隊,每隊四天才跑一次,算起來也不是甚麼麻煩事。

舒震擁有五萬騎兵,原本可以更機動一些,但由於葉歆製造了眾多的謠言和假象,使他不得不更加謹慎,最重要的莫過於第一個傳言,姚跋有十八萬軍隊,自己處於劣勢兵力,他不敢將這五萬人分散,然而面對茫茫草原,五萬人大概只能填滿一處山谷,無法探測到整個草原的動向。

在葉歆的牽制下,這五萬人東奔西走,日夜追擊「敵軍」南下的部隊,但每一次都撲空。

與此同時,樸哲的大軍已悄悄地抵達了雪狼關外的三城,由於鐵涼大軍都在懸河走廊,城裏的守軍不過一千人,樸哲將五萬人分成三隊,一個時辰之內便奇襲了三城,而且之後四門緊閉,不放走任何一人,消息也得到了控制。

是夜,奪襲雪狼關計劃的最後一步也展開了,樸哲從俘虜的口裏得知雪狼關的守衛不過三千,因此他也沒有動用全部軍隊,三城各留了五千人,帶著二萬多人悄悄地抵達了雪狼關外。


夜很平靜,天空星漢燦爛,美麗的星光灑在草原上分外迷人,微風輕輕地拂過大地,帶著陣陣草動之聲。

雪狼關上一切平靜,巡視的士兵也像往常一樣靠在城垛上偷著睡覺,還有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話聊天。三十萬大軍正在攻打肅州,因此誰也不會想到敵軍能摸到城下,所以都顯得漫不經心,一點危機感也沒有。

「大軍不知道怎麼樣了?」

「那還用說,三十萬大軍,吐口唾沫都能把城給淹了,肅州那群傢伙還不乖乖投降。」

「還是咱們輕鬆,不用上戰場。」

「是啊!打仗可不是好玩的,還是在這裏過著平安的日子更舒服。」

正聊著,城下忽然傳來了叫喚。

「城上的兄弟,開開門,我從前線來,要去都城。」

守夜的士兵都是一愣,這些日子沒見一個人從關外來,現在突然有人要到都城,不免都有些懷疑,但三十萬大軍卻使這種懷疑變得極弱,這也難怪,有如此龐大的軍隊,還有甚麼可擔心的呢?

士兵提著火把探頭朝下方看了看,城下一片昏暗,只看到一堆人影,大約十一二個,都騎在馬上,身上穿著鐵涼的軍服,似乎是自己人。

「喂,你們是甚麼人?怎麼會現在入關?」

城下之人正是樸哲,只是換了一身鐵涼將領的打扮,見城上懷疑,高聲應道:「我是督糧校尉苗海,前往都城催糧。」

「催糧官?」士兵們對視了一眼,都有些猶豫。

「快開門呀!三十萬大軍打到青龍城下了,眼見就能破城,若是糧草不到,會壞大事。」

「怎麼樣?」

「開吧,反正就十幾個人,要是壞了前方的大事,我們可擔當不起。」

片刻之後,城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一名士兵打著哈欠走到城門外,提著火把照了照前方,卻並沒有細看,招了招手,道:「校尉大人,快進去吧!」

樸哲微微一笑,給身邊士兵使了個眼色,兩個人突然跳了過去,一把便將士兵打昏了。

「雪狼關的防禦還真鬆懈。」樸哲微微一笑,拿起火把朝城外揮了起來。

伏在草中的大軍同時跳上馬背,如海潮般捲入了雪狼關,關裏的人都懵了,還沒來得及詢問,就被如狼似虎的士兵一刀劈翻。

為了控制雪狼關的西門,防止消息走露,樸哲讓部下領兵攻佔城中各處,而他自己則親自帶人守住西門,不讓一個人出關。

城裏的防衛著實很鬆懈,再加上又是黑夜,迴盪在城中的馬蹄如滾滾驚雷,炸得人們都木了,僅有的三千士兵分散在各處,無法形成有效的抵抗,很快被樸哲的騎兵瓦解了。

進關不到一個時辰,樸哲的大軍已控制了各處,東西兩門都被封鎖了,三千守軍中除了少數被殺,大部份都成了俘虜。

直到天色微光,樸哲進駐了城中的官衙,開始處理關中的事務。

面對突然而至的肅州軍,城裏的居民都感到莫名的恐慌,謠言開始傳開,傳說三十萬大軍全軍覆滅,皇帝也戰死了。

惶惶不安的氣氛開始在城中蔓延,百姓都躲在家中不敢外出,害怕自己會成為敵軍的殺害對象。

樸哲沒有刺激平民的情緒,除了把守東西兩門之外,並沒有防礙居民正常的生活,並約束士兵,不許侵擾平民,這些鐵涼之民雖然對肅州軍沒有好感,但對方做到這一點,他們也無話可說。

面對空虛的鐵涼國內,樸哲沒有再進兵,因為葉歆的目標是三十萬大軍,只要拿下這個目標,鐵涼國土輕而易舉便可取得。


此時,樸哲的消息才剛剛傳到青龍城外,紅烈的兩名族兄因為害怕被葉歆的軍隊俘獲,因此繞了不少路,再加上北方的道路只走過一次,並不熟悉,直到雪狼關陷落之時,他們才把紅烈的事情送到軍中,算來也是葉歆的幸運。

聽說紅烈的使者求見,趙和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怒目道:「這個叛國之臣居然還有臉派人來,不用廢話,全砍了,我要讓國人都知道叛國是絕對沒有好下場的。」

兵部侍郎田河稟道:「皇上,他們說有機密軍事稟告,還說要以此贖前罪。」

「機密軍事?怕不是葉歆的奸細吧?想把我們騙離此地,他們好從容準備。」

「皇上,無論真假,不如聽一聽再做打算,若真是軍事機密,倒也可以利用,若是葉歆的奸計,我們正好將計就計,也省下攻城之苦。」

一番話說得趙和心動,沉吟片刻,點頭道:「也罷,就聽聽這兩個叛臣說些甚麼,你去召集文武百官到中軍議事,讓大家都引以為戒。」

田河一聽就知道皇上還是有意殺掉來人,苦笑一聲,默默退了出去。

不到片刻,文武百官便齊集於帳中,聽說紅烈派了使臣前來,都感到十分驚訝,尤其是紅烈麾下的舊將都有些喜色,紅烈畢竟是老臣,心裏還是向著鐵涼,只盼著這次立功能為紅家洗去罪責,讓紅烈重歸鐵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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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上來。」

隨著皇帝一聲怒喝,兩名紅氏族人被捆著押了上來,臉上既驚又怕,臉色慘白,一進大帳便跪倒在地,嘴裏大叫冤枉。

「冤枉啊!皇上,我們對您忠心耿耿,可昭日月,千里迢迢前來,完全是為了給皇上盡忠。諸位大人,我們以前同朝為臣,請你們幫幫忙,千萬讓我們把話說完。」

趙和冷冷地掃視兩人,淡淡地道:「不要大呼小叫,有甚麼話就說,是真是假,我們會判斷。」

「是,是,我們一定說實話。」

「說吧,紅烈叫你們來有甚麼消息要告訴我們。」

「皇上,大事不妙,葉歆的大將樸哲領著大軍出現在丹西草原。」

「甚麼!」趙和驚得跳了起來,目瞪口呆地望著面前二人,腦子裏一片混亂。

文武百官也是一片譁然,由始至終,葉歆都沒有在這場戰爭中露面,雖然葉歆不是武將,但在青龍城城頭上也從未見到葉歆督戰的身影,有的人甚至以為葉歆躲了起來,或是早已移到安全的地方,在遠方督戰,沒想到紅氏族人竟帶來這種消息。

紅思孝道:「皇上,消息千真萬確,我們兩個敢以性命擔保,絕對沒有假。」

「不可能!」趙和忽然平靜下來,冷冷地看著兩人,「來人啊!把這兩個奸細推出去砍了。」

兩人嚇得大叫:「皇上,我們沒有說謊,葉歆的大軍的確到了丹西草原,千真萬確,我們願用性命擔保。」

偏將軍曹項虎插嘴稟道:「皇上,此事還是小心為上,萬一真是葉歆的奇兵,對我軍可是大為不利。」

「是啊!丹西之地我們從未派人收復,因為那裏不是主戰場,然而葉歆若是打通了丹絡的通道,率大軍出現在丹西草原合情合理,臣以為不可不防。」

趙和輕笑道:「此乃葉歆的調虎離山之計,前些日子我已派舒震領了五萬騎兵北上,他的軍報中只有姚跋大軍的動向,卻從未提及樸哲之軍。葉歆見我軍攻城日急,擔心城池不日被破,因此派了此人前來,以謠言蠱惑我軍分兵。他卻不知道姚跋已率軍前來,謠言不攻自破。」

紅氏族人早嚇得屁滾尿流,著急地辯解道:「皇上,我們句句是真,丹絡之軍的確到了丹西城,這是我們親眼所見,紅大將軍說那是丹絡與葉歆聯手的現象。」

「聯手!」趙和臉色再變,隨即陷入了沉思,正如他與鬼方談判一樣,葉歆也可以與丹絡聯手,以葉歆的狡猾,未必不能說動丹絡的姚跋。

群臣也開始相信紅烈的消息,紅烈的舊部對他們的上司一直忠心耿耿,見有了機會,都站了出來。

「皇上,紅老將軍雖然因為銀羽將軍之事逃亡,但心在鐵涼,此番進言完全是忠心的表現,皇上不可不察。如今三十萬大軍日夜攻打青龍城,北方的確空虛,葉歆此人又狡猾之極,這些日子不為青龍城添兵便可猜知他別有打算。如今事態已明,葉歆打算從北方南侵,與青龍之兵共擊我部,必須早做打算,否則悔之晚矣。」

氣氛的烘托下,趙和也被感染了,沉吟片刻道:「這樣,再派五萬騎兵前去,與舒震的大軍會合,有了十萬鐵騎,可以巡視敵軍的動向。」

「十萬騎兵!」群臣還是有些不安,葉歆讓五六萬人抵抗三十萬大軍,而且一打就是月餘,沒有足夠的信任是辦不到的,也就是說葉歆可能把主力都放在了丹西草原,那裏才是真正決戰之地。

田河頗有謀略,一直不發一言,此時才神色凝重地道:「諸位,葉歆出現在北方,用意有兩種,一是與青龍城的大軍形成夾擊之勢,牽制我軍的進攻,許多人大概都會這麼認為,但我卻以為不然。」

「哦!田愛卿請說。」

田河侃侃而道:「形成夾擊之勢固然可行,但行動過於消極,我有三十萬大軍,糧草不缺,已立於不敗之地,時間一長,青龍城的數萬守軍未必能守下來,萬一城破,葉歆的奇兵便失去了效用,而且還會把自己置於危險之地,所以我覺得葉歆兵進丹西的用意絕不會如此。」

「你的意思是……」

「奇襲雪狼關。」

一言即出,滿堂皆驚,若是被佔了雪狼關,國中不保,更重要的是嚴重打擊軍心士氣,這三十萬人將困在雪狼關與青龍城之間的土地上,這片土地雖然不小,但人口稀少,糧食不足,不足以養活三十萬大軍。

趙和也露出了憂色,道:「說得不錯,若是雪狼關被襲,我軍的情況極為不妙,此事的確不可不防。」

紅氏族人見眾人都開始相信他們的話,神色也平靜了,臉色露出得意的笑容,又道:「紅老將軍已有退敵之策,希望皇帝對紅家從寬處置,老將軍一定會誓死報效國家。」

趙和淡淡地掃了掃兩人,道:「有甚麼話就說,不要吞吞吐吐。」

「紅老將軍的意思是請皇上派一支軍隊插入丹西與雪狼關之間的道路,虛張聲勢,意欲北征,然後再派一支騎兵沿著荒漠邊界北方奇襲丹絡荒漠的入口,切斷敵軍的糧道。丹絡並非產糧之地,此時又是春季,糧商們未到丹絡,只要切斷糧道,敵軍會十分慌亂。」

曹項虎附和道:「老將軍此言有理,北方既然是葉歆的主力所在,斷其糧道的確是招妙棋。」

趙和沉吟半晌,又掃了掃兩名紅氏族人,眼裏的懷疑並沒有消失。

「皇上,快下決定吧,不然後果會很嚴重。」

趙和見眾人催問,這才應道:「計雖不錯,卻會打亂我軍攻城的計劃,而且分兵容易被敵軍逐個擊破,這一點不能不考慮。依我之見,北方掀不起大亂,只要加強雪狼關的駐軍便可,可以撥五萬人回軍雪狼關,舒震的五萬騎兵做為巡視部隊,監視北方動靜,這裏二十萬大軍日夜攻城,早日破城,便可解決一些問題。」

一聽這話,眾人都知道皇帝對紅烈缺乏信任,不敢冒險分撥大軍北進,心裏不免有些忐忑,像紅烈這麼老道之人,所提的建議都是切中要害的良策,若是不從,只怕後患無窮。

趙和沒有再看臣下的眼色,揮了揮手,命衛士把紅氏族人帶了出去,既沒有提處置,也沒有提寬恕,似乎有意觀望著甚麼。


丹西的葉歆很快便得到雪狼關的消息,心中大喜,佔領雪狼關就等於製造了一個大口袋,三十萬鐵涼大軍被二十萬的肅州軍困在口袋裏,然而情況並不樂觀,口袋雖然做好,敵人也被套了進去,然而對手太強,口袋太薄,要想把敵人消化在口袋之中,就必須有更強的手段。

燕平見他臉上的喜色一閃即逝,不禁奇怪,問道:「大人,怎麼了?這難道不是高興的事嗎?」

「口袋做好了,敵人也進去了,現在需要一把利刀擊刺袋中之物,否則敵人會很快衝突口袋,逃之夭夭。」

「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

葉歆沉吟道:「青龍城支撐了這麼久,想必已是精疲力盡,是時候把鐵涼的主力引出來了,樸哲此時應該已把消息放了出去,只等鐵涼行動了。」

「這八萬人真的不能投入戰場?」

「倒也不是,只是這八萬人訓練不足,守城尚可,野戰沒有太大的作用,我料舒震聽到消息必然南撤,你立即點齊城中士兵,明日起程,移駐梓寧軍塞。」

「梓寧?」燕平對這片草原十分陌生,也不知道梓寧的位置。

「梓寧軍塞在懸河西北方百里之外,依山而建,是個不錯的地方。我們號稱有十八萬大軍,鐵涼見我軍南移,必然感到憂慮,對青龍城的攻勢多少會受些影響。」

燕平不安地道:「那豈不要讓這八萬人上前線。」

「前線不假,卻不意味著一定要打仗。」葉歆微微一笑道:「此舉是給趙和增加壓力,趙和若知雪狼關有失,而且還是屈家之兵,必然以為國土盡喪,斷然不敢繼續攻打青龍城。而這八萬人移駐要塞,便是向鐵涼陳兵示威,他雖然有三十萬大軍,但歸心似箭,絕不會繞路北上,攻打要塞,卻又不能不防著。」

燕平恍然大悟,笑道:「原來大人是要放隻中看不中用的狼在敵人身邊。」

「以我們如今的兵力,要想殲滅三十萬大軍,並不是容易的事情,而這三十萬大軍面臨無家可歸的絕境,一定會誓死反撲,沒有有效的打擊手段,我們沒有必要去硬殺。」

「您要放他們回去?」

葉歆當然不甘心白白放走這三十萬大軍,只是圍殲三十萬大軍,那是何等龐大的計劃,眼下戰力根本不容他過於奢望成果。

「三十萬大軍一口氣吃不下,所以要分幾次吃,逐漸消化才是安全之道,唯一的問題在於趙和知道國中有失,必然盡起大軍西退,追擊的效果也未必有用,除非樸哲的大軍把三十萬人堵在雪狼關外,但這太危險,鐵涼雖然傾國而動,但國中多少也還能徵調些士兵,如此一來腹背受敵,情況更為不利。」

燕平有些洩氣,搖頭道:「看來只能放虎歸山了。」

葉歆現在想的是如何在鐵涼軍狼狽退回之際,還能據守雪狼關,扼止鐵涼東進的計劃,當然,如何趁機大幅削弱敵軍的兵力也是考慮。

燕平見他沉思,正想離去,忽然又被喚住了。

「大人,還有甚麼事?」

「連夜趕製屈家的金浪旗,明日把這些大旗分插在軍塞各處,與姚家的旗幟並立。」

「你的意思是……」

葉歆微微一笑道:「我要告訴鐵涼大軍,姚家與屈家聯手,這個消息可比任何消息更能刺激鐵涼。鐵涼國中空虛,聽到屈家與姚家聯手的消息,趙和不能不想到屈家會進攻本土,這種不確定性會使大軍變得不安和憂慮。」

「妙啊!」

「把你的三千騎兵扮成草原馬寇,在懸河城與雪狼關之間的通道上活動,若是敵軍的小股軍隊出現,立即偷襲。」

「這麼好玩的事,兄弟們一定很樂意。」

「有一點切記,不要讓你的手下成為俘虜。」

燕平心領神會,帶著微笑和喜悅離開了。


雪狼關被佔的消息被封鎖了數日之後,一個奇怪的消息開始滲透舒震的軍中──屈復清大舉進犯,奇襲鐵涼國內,已佔領了全部土地,連雪狼關也落入了屈家的手中。

舒震剛剛從皇帝那裏接到聖命,讓他監視雪狼關一帶的動靜,本打算率兵西移至關外三城附近,聽到這樣的消息怎能不大吃一驚,這是關係到鐵涼國存亡的大事,即便是傳聞,他也不能不為之憂心。

「將軍,這可是天大的消息,若屈家背信棄義,我三十萬大軍就會無家可歸,後果不堪設想。」

舒震臉色沉得像鍋底,咬牙切齒地叫道:「消息從何而來,立即查清楚了嗎?也許是敵人的詭計。」

很快,士兵們查到了消息來自牧民,這些「純樸」的牧民繪聲繪色地講述了雪狼關的事情,還清楚地說城上飄揚的是屈家的金浪旗,這一下真把舒震給震住了。

「真是屈家!這些可惡的傢伙,居然不守信用,背後偷襲。」

「將軍,我們怎麼辦呀!父母妻兒都在國內,現在落入屈家的手裏,不知道會有甚麼樣的下場,真是讓人擔心死了。」

將領的話代表了所有人的心聲,自己在外拼命打仗,家卻被人佔了,這種感覺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舒震也感到心中在顫抖,手裏有五萬軍隊,這些日子卻在草原上奔來撲去,希望找到姚家的軍隊,但一直都沒有結果,而他又不敢打到丹西城,擔心會中了陷阱,劣勢兵力也是最大的原因。

「快去通知皇上吧!三十萬大軍,只要發兵及時,一定可以收復失去的國土。」

在部下的鼓動下,舒震做出了向皇帝稟報事態的決定。


消息送到青龍城下已是三天之後,趙和此刻正在催促大軍全力攻城,他也在擔心北面的樸哲大軍,最好的方法莫過於佔領青龍城。

「皇上,舒將軍派人送急信來。」

「叫進來。」

風塵僕僕的報信人奔入大帳,臉色慘白地看了一眼帳中文武官員,激動地叫道:「皇……上,大事不好,雪狼關被奪了。」

「甚麼!」氣氛彷彿突然凝固了,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著報信人,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趙和突然從位子上衝了下來,一把揪住報信人的衣領,大聲喝問道:「消息可靠嗎?」

報信人氣急敗壞地點了點頭道:「千真萬確,我們將軍得知事情後,立即讓微臣連夜趕來送信,請皇上早作定奪。」

趙和以為是葉歆的計謀,咬牙切齒地罵道:「該死的葉歆,果然陰險狡詐,竟然趁我軍不備,偷偷襲取了雪狼關,真是可惡之極,我非剮了他不可。」

營中諸將都顯得憂心忡忡,回家之門被堵了,消息一旦傳開,士氣一定會大幅滑落,然而報信人的下一句話使沸騰的空氣再度炸開了。

「佔領雪狼關的不是葉歆的軍隊,是昌州的屈復清。」

「啊!」趙和顧不得儀態,當場驚叫了起來,驚愕地看著報信人,大聲問道:「你是說屈復清佔了雪狼關?」

「據可靠消息,城上插著的是屈家的金浪旗,不是葉歆的飂翼綠旗。」

文武官員的臉色沉到極點,心情也同樣沉到極點,屈家若是佔了雪狼關,說明全國都落入屈家之手,他們的家人都在國中,此刻也都落入屈家之手,殺剮全憑他人,心裏頓時懸在了半空。

「這個可惡的屈復清,居然背信棄義,襲我國土。」趙和抽出佩劍,狠狠地劈翻了面前的桌子。

報信人稟道:「舒震將軍已領兵西進,只等皇上的命令就回攻雪狼關。」

趙和點頭道:「你立即回去,朕命他為先鋒,先行攻打雪狼關外三城,我領大軍隨後便至。」

「皇上,青龍城的事如何?」

這句話深深地刺痛了趙和,傾國之軍前來,結果卻是狼狽收場,氣得他一甩袖子,憤憤離開。

在場的眾將無不悵然,成果就在眼前,卻無法摘取,誰都不甘心,但誰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青龍城中,浴血奮戰數十天的士兵們突然發現敵軍停止了進攻,無不大為意外,但也慶幸著有喘息之機。黃延功、赤溫等人連番督戰,已是精疲力盡,拖著疲憊的身軀,兩人來到夜寒的府裏,將戰況稟報。

「停止攻城?」夜寒等人大感意外,因為戰爭,朝會已經停止了,一切議事都在他的府中進行,日夜有人來往穿梭,突然的平靜使這些官員多少有些不適應。

黃延功點頭道:「的確停止了攻城,而且還有撤退的跡象。」

「撤退!」

文武官員們更是驚奇,三十萬大軍攻了數十天,雖然青龍城堅固,但士兵疲乏,再戰下去,後果很難預料。

夜寒沉吟道:「莫非出了甚麼事?」

紫如嫣然一笑,道:「這還用問,一定是大人在三十萬大軍的背後做了手腳,他們不得不倉惶退走。」

夜寒深以為然,笑道:「一定是這樣,大人進兵丹西草原,一定對鐵涼軍造成極大的威脅,也許此時已攻佔了雪狼關,讓鐵涼大軍無家可歸,他們才不得不撤走。」

一時間氣氣熾熱,士氣高漲,人們的臉上展露出輕鬆而又興奮的表情,這數十天提心吊膽,每天都在生與死之間徘徊,心情緊繃到極點,若是再維持一段日子,他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挺得住。

「肅州之圍已解,大家今夜都可以睡個好覺了。」

「是啊!幾十天的戰爭,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赤溫問道:「我們怎麼辦?要追擊嗎?」

夜寒不禁感到兩難,一方面軍士疲憊不堪,應該得到休息,傷員也需要時間治療,然而在懸河走廊以西的葉歆正領著大軍,若是鐵涼一路掩殺,對於兵力不足的葉歆來說,可能會極其危險。

紫如心牽葉歆,憂心忡忡地道:「大人千里迢迢,從丹絡繞到懸河走廊之西,以解青龍城之圍,若是鐵涼大舉圍攻,情況極為不妙,我們是不是也該側應?」

在場大都是葉歆帶出的將領,心裏自然向著葉歆。

黃延功道:「這樣吧,趁著鐵涼未退之際,讓騎兵們立即休整,一旦鐵涼退走,我們便用騎兵追擊,使他們不能從容而退。」

「這倒是辦法。」

赤溫拍著胸脯道:「騎兵的事交給我吧!」

「你不要緊吧?」

「我是禁軍統領,皇帝和葉大人都在那裏,我怎能不去呢?」

眾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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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涼軍也不是倉惶而退,由於擔心背後的追擊,剩下的二十五萬大軍分成五批,每三個時辰出兵五萬,西進雪狼關。

對於這種情況,赤溫的騎兵遲遲無法出發,梓寧的葉歆也有些無奈。

「大人,敵軍分批退走,我們真的沒有辦法追擊嗎?」

「敵軍中也有能人,他們唯一的缺陷就是情報不足,沒有足夠的資料做出正確的分析,所以我們的騙局才能生效。」

「若是不能有效的打擊敵軍,這三十萬大軍還是會卷土重來,到時候我們又要陷入苦戰。」

葉歆何嘗不知道後果,只是讓八萬沒有任何戰場經歷的大軍前去作戰,風險相當巨大,甚至會破壞這些日子建立起來的成果。

「除非樸哲能守住雪狼關,待鐵涼大軍缺糧,我們才有機會一舉殲滅。」

「族長手下都是騎兵,不擅於守城,只怕有些困難。」

「我正是知道這點,所以讓他自己判斷,若是敵軍勢大,可以撤出雪狼關。」


雪狼關的樸哲的確很想守下去,他不忍看著葉歆的成果就這麼消失了,然而一個突發的事件改變了他的想法。

這一日,雪狼關依然平靜。

正當注意力都集中東面之時,西面的關口顯得十分平靜,士兵們三三兩兩站在城上閒聊著,這些人都是草原牧民,一輩子生活在馬背上,很少守城,因此都覺得很新鮮,也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

「聽說西面就是鐵涼國,那裏到處都是山,不像我們那裏,一望無際都是草。」

「別說西面,兩側都是山,高不見頂,感覺挺怪的。」

忽然,一名士兵指著西面叫道:「你們看呀!那是甚麼?」

士兵們抬眼望去,赫然發現遠處的山道上塵土飛揚,一彪軍隊如長蛇般向雪狼關衝來。

「軍……隊!」

城頭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驚叫聲。

得到消息後,樸哲也大吃一驚,立即飛奔至西關,赫然發現關外湧來了大軍,黑壓壓的一片,填滿了整片空地,至少有萬人,人數雖然未必比城中的守軍多,但這是一個信號。

「族長,不是說鐵涼國內沒有大軍了嗎?這些士兵是從哪裏來的?」

樸哲也極為納悶,從攻破雪狼關開始就已經封關,雖然逃了一些士兵,但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組建大軍,似乎不太可能。

「族長,你看那旗號,與我們打的一樣。」

樸哲又是一愣,仔細一看,臉色又為之一變,因為城下大軍所打的旗幟不是鐵涼的旗,而是屈家的金浪旗。

「屈家真的殺入鐵涼了!」

此時,一員大將離開了軍陣,來到城關之下,揚頭高叫道:「城裏的人聽好了,我是屈顯武,已率兵攻佔了鐵涼全境,你們最好開關投降,屈家絕不會虧待你們,如若不從,到時候玉石俱焚,可別怪我們無情。」

「族長,怎麼辦呀?」

樸哲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他現在打著屈家的旗號佔城,沒想到屈家真的背信棄義,率兵佔領了鐵涼全境,現在又要攻打雪狼關。此刻東面有三十萬鐵涼大軍,西面又有屈家的大軍,兩面夾擊,他這四萬騎兵根本無法支持,只是一旦撤走,又會破壞葉歆的口袋計劃。

屈顯武佔了鐵涼,勢力擴大何止一倍,軍力國力都大大增加,成為西北方第一霸主,自然是得意萬分,見城上久久沒有回應,臉色微沉,又喝道:「給你們一個時辰考慮,若不投降,我們便要攻城了。」

樸哲陷入了沉思,這是他有生以來最艱難的一個選擇,結果將關係到四萬族兵的性命,以及葉歆的全盤計劃,不是他一個人能承擔的。

「族長,不如表露身分吧,也許可以阻止對方進攻。」

樸哲搖頭道:「我們與屈家並非聯盟,更何況屈家可以棄盟友於不顧,即使我們表露身分,只怕也無濟於事。」

「屈家不知道戰況,也許我們可唬住他們,有了足夠的時間,我們也好準備下一步的行動。」

樸哲頓感心動,沉吟片刻,指著部下道:「打出飂翼綠旗。」

片刻後,城頭上的旗幟煥然一新,墨綠色的大旗迎風招展,分外顯眼,城下的大軍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屈顯武哪能不認識葉歆的旗號,頓時驚呆了。

樸哲走到城牆邊,朝著下方微微一笑道:「我乃天龍朝鎮北大將軍樸哲,已領兵佔領雪狼關多時。」

城下一片譁然,屈家大軍乘著攻佔涼州全境的餘威而來,打算奪下這最後的城池,沒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屈顯武懷疑地問道:「你們真是葉歆的軍隊?」

「如假包換。」樸哲傲然指了指飄舞的大旗。

聽說是葉歆的軍隊,屈顯武不禁有些害怕,他見識過葉歆的手段,一直怕與葉歆對敵,現在葉歆的部下佔領了雪狼關,說明他已擊敗了鐵涼的三十萬大軍,這是何等的功績,不能不為之心顫。

一旁的謀士也感受到主子的不安,出言問道:「五公子,如今怎麼辦?」

屈顯武猶豫很久也沒有下決定,屈家暫時還沒有與葉歆正面開戰的計劃,不敢冒然攻關。

「退出五里,紮下營寨。」

屈顯武知道這事只能稟告父親才能下決定,反正昌州大軍已佔領了涼州全境,少一個雪狼關雖多少有些遺憾,但影響並不算太大。

目送屈家軍退走,樸哲心中稍安,但屈家領大軍前來,虎視眈眈,絕不會輕易放棄,而東面的鐵涼軍日漸逼近,若是領大軍出戰,雪狼關空虛,根本無法守住,因此棄關是必然的選擇,只是如何棄關則是關係到結局的要點,把關讓給屈家,還是窮途末路的鐵涼大軍,其中差別極大,結果也大不一樣。

拖著無盡的思緒回到中軍行營,他立即找來軍中的智囊們商議後面的計劃。

「族長,我們撤吧!」

樸哲搖頭道:「不!我們不能就這麼輕易地撤了,葉大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通過丹絡,攻下雪狼關,我們不能讓這些心血白費了。」

「可我們兵力不夠,能做甚麼呢?」

樸哲苦思了片刻,眼睛忽然一亮,正色道:「雪狼關不能讓給屈家,不然再想討回來就難了。」

「您要讓給鐵涼?」

樸哲搖頭道:「不是讓,是交換。」

「交換?」

這些日子跟隨葉歆作戰,樸哲也領略到更多的騙術,這些計謀雖然有些陰毒,但比起損失士兵的生命更好,也更有效。

「對!我打的是屈家的旗號,可以假稱是姚家軍隊,因為沒有得到既定的利益,所以同意把雪狼關讓給他們,但要他們把戰馬給我們。」

「戰馬!」眾人都是一愣。

樸哲點頭道:「鐵涼的戰馬都是良種馬,失去戰馬的騎兵,鐵涼就失去了機動性,對於草原作戰大大不利。」

「他們會願意嗎?」

「失去了戰馬,他們還能再得到,但失去了雪狼關,他們就沒有了回家之路。」


第二天,樸哲扮成一名士兵,帶著書信趕到離關外三城只有四十里的舒震軍中,要求與舒震談判。

舒震正在打算攻取三城,聽說敵軍派人來談判,不禁納悶,卻也不敢不理,立即把使者招入軍營中。

樸哲知道自己這次行動的重要性,表現得極為恰當,不卑不亢地走入了中軍帳中。

舒震打量了他片刻,見他一身士兵的打扮,如何也想不到他就是敵方的領兵大將,問道:「你代表誰來談判?」

「我代表我們大人。」

「哪位大人?」

「我們是姚家的人,替屈家打下了雪狼關,然而他們不守信用,所以我們打算用雪狼關換些利益,然後回去。」

舒震大感意外,沒想到局勢竟發生這種變化。

「我家大人說了,只要你們答應條件,我們就會把雪狼關讓給你們,這樣鐵涼才有打回去的機會,否則一旦屈家接管雪狼,你們可就都完了。」

舒震臉色大變,心裏嘀咕道:「如果屈家的軍隊還沒到雪狼關,這倒是一次極好的機會,只是對方的真假無法確定。」

「將軍,我們可是抱誠意而來,若是不成,我最多把城交給屈家,沒甚麼損失,可將軍不同,你的家小想必都在關那邊吧?也許會成為他們要脅的籌碼。」

一句話戳中了要害,舒震的臉色刷的全白了,鐵涼國中有他深愛的妻子,還有可愛的女兒,若是因此而遭殃,心中怎能安樂,但他沉吟了很久,還是遲遲不能下決定。

「將軍想必是信不過我們,這樣吧,我們先把關外兩城交給你們,做為先期條件。」

舒震怦然心動,若是先取回兩城,三十萬大軍多少有了安家之所,也可以成為攻打屈家軍的前哨要地。

「你們要甚麼條件?」

樸哲微笑道:「條件很簡單,第一,我們要鐵涼把丹西草原一帶劃分給我們大人。」

「這個容易。」舒震知道丹西草原原本就不在鐵涼的掌握下,此舉無非是順水推舟,因此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下來。

「第二,我們要你們的五萬匹戰馬。」

舒震愣了愣,臉色驟變,驚呼:「甚麼!你們要我的戰馬?」

樸哲笑道:「不錯,我們將軍打算在丹西自立門戶,而那裏是草原,最好的財富就是馬牛羊,那是立身之本,而且雪狼關這麼重要,若是沒有足夠的籌碼交換,將軍也不會相信。」

舒震不加思索地道:「不行,我領的是騎兵,若是沒有了戰馬,豈不是打不了仗?」

樸哲微微一笑,用略帶譏諷的語氣道:「原來鐵涼士兵沒有了馬,連刀都揮不動了。」

「你……」

「一座關係到鐵涼的重要城池,五萬匹隨時可以復得的戰馬,哪樣更有價值,將軍比我更清楚。我的時間不多,屈家大軍離雪狼關只有兩天的路程,若是晚了,我們倒是無所謂,你可難以交差了。」

舒震陷入了長考,的確,五萬匹戰馬對這支騎兵來說有著至關重要的地位,然而對於整個戰局來說,雪狼關卻有著無與倫比的地位,將關係到鐵涼的生死存亡,那絕不是五萬匹戰馬所能比的。

樸哲靜靜地等待著,既不勸說,也不放棄,他的用意很明顯,這種條件對於沒有退路的鐵涼來說,只有答應。

「屈家離雪狼關真的只有兩天?」

樸哲微微一笑道:「如果將軍不信就跟我回去,也許屈家軍已經到城下了,不過只要我們將軍不開關放人,將軍您就還有機會,一切只等將軍的回話。」

舒震深深地看著他,問道:「為甚麼選擇鐵涼?」

「很簡單,屈家現在勢頭正盛,不需要幫助,和他們交易會吃虧,而鐵涼勢弱,正需要外人幫忙,與你們交易,成果會更加可觀。我們大人脫離姚家,需要大量的金錢,這五萬匹戰馬就是立身之本。」

「嗯!」舒震也越來越相信樸哲的話。

「信不信你自己決定,反正你的戰馬跳不上雪狼關高大的城牆,只要你佔了雪狼關,三十萬大軍才能殺回鐵涼國內,屈家背信棄義,得不到民心支持,憑著這兩點,鐵涼一定會復國,這就是我們大人下的賭注。」

舒震終於下了狠心,雖然失去五萬匹戰馬是重罪,但得到雪狼關以及關外三城,那是無可媲美的大功,一定可以將功折罪。

想著,他毅然說道:「我同意了,你們交出雪狼關,我送出戰馬。」

樸哲笑道:「這樣最好,對雙方都有利。」

「你們甚麼時候交城?」

「你先派人接收陽安城,把戰馬送到北面的青石城北門,這時我軍已在北面的蒼木城,你們進入雪狼關,而我們去青石城取馬,然後再歸丹西草原,其他的就是你們的事了。」

舒震看了看謀士們,見眾人都點頭,道:「辦法倒是可行。」

臨走時,樸哲還不忘提醒道:「將軍,行動要快,不然屈家一到,我們也無能為力。」

舒震擺了擺手道:「知道了,我現在就點兵出發。」

「恭喜大人為鐵涼立下奇功一件,在下先回去覆命,然後在青石城恭候將軍的戰馬。」

「送客。」

樸哲一走,謀士們都圍了上來。

「將軍,你真要送出戰馬?」

舒震當然不願意看著騎兵失去戰馬,苦笑道:「見機行事吧!若真能收復雪狼關,五萬匹戰馬算不了甚麼,何況主力軍中還有騎兵,對戰事影響有限。」

「將軍說的是,沒有甚麼比取回雪狼關更重要的。」

「都回去準備吧,行動越早越好,免得日長夢多。」

舒震雖然將信將疑,但局勢的發展已輪不到他選擇了……


與此同時,樸哲的人也已到了屈顯武的軍中,還帶去了大批禮物,用意只在安撫對方,言語間又透露出城中有四萬大軍,屈顯武只帶了三萬人來。聽到這個消息,屈顯武更打消了奪關的念頭。

樸哲回到城中後,立即著手安排撤退的事情,關中只留一千騎兵,其他軍隊都移到了蒼木城附近。

一天之後,十萬匹戰馬在蒼木城以北的草原上奔跑,蹄聲震天,那是何等壯觀的場面。身在其中的士兵們都無不為之感嘆,他們都是草原牧民,原本最希望的就是看到自己的馬能茁壯成長,然後擁有更大的馬群。

「想不到鐵涼軍這麼痛快。」

「因為他們已沒有選擇了。」

「真想把這些駿馬都運回家鄉去,讓孩子看看。」

「是啊!草原人沒有不愛馬的,更何況是五萬匹駿馬。」

「族長,那些鐵涼人大概正在雪狼關裏慶祝呢!」

樸哲哈哈一笑道:「恐怕沒那麼輕鬆吧,關外數萬昌州軍夠他們頭痛了。」

「頭痛總比失去腦袋好,而且城高牆厚,今夜大概可以睡個好覺了。」

「我想那個舒震大概在詛咒我吧!」


「一群狡猾傢伙。」

站在雪狼關西面的城牆上,面對眼前龐大的昌州軍,舒震忍不住詛咒著,五萬匹戰馬換來了城池,也換來了眾多敵軍。

「將軍,事到如今,只要我們守住雪狼關,等大軍一到,就有反攻的機會了。」

舒震焦躁不安地道:「立即派人送信給皇帝,就說……就說雪狼關已奪回,但昌州大軍兵臨城下,我軍誓死守城,然而若要收回國土,需要大軍增援。」

「是!」隨從立即奔下城牆。

舒震又探頭看了看昌州大軍的軍營,戰局變化之大實在令人咋舌,不久前還在狂攻肅州,之後又是姚家的軍隊,如今卻在與昌州軍交鋒,這大概就是亂世的寫照吧!

「雪狼關,怎麼說也是鐵涼國的命脈所在,皇上應該不會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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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和可沒有那麼好的心情,梓寧要塞的大軍虎視眈眈,隨時都會做出致命的撲擊,背後的青龍城也不會甘心一直被打壓,他感覺廣闊的天地突然變小,回家的西路被堵,南方是草原和山脈,北面和東西都有敵軍。

「皇上放心,我軍一定能擊垮屈家,收復國土。」田河極力安撫著。

趙和此刻只有怒火和怨憤。

突然,一名將軍縱馬急奔至御駕之前,邊跑邊高聲叫道:「皇上,前方的舒震將軍有喜訊來報,雪狼關收復了。」

「哦!快拿來。」趙和正是心煩意亂,聽說雪狼關收復,精神陡然增加,迫不及待地衝出車仗,從將軍手裏一把搶下書信,打開讀了一遍,更是露出狂喜之色,興奮地手舞足蹈,大聲叫道:「好啊!舒震不愧是朕的重臣,居然奪回了雪狼關,朕要賞他,朕要重重的賞他。」

周圍的人聽說雪狼關奪回,無不感到興奮,那是打通回家之路的大門,這扇門一開,回家就變成可能了,徬徨不安的氣氛減退了許多。

「皇上,我們連夜行軍,早日趕到雪狼關,一定要讓昌州的那些混蛋知道我們的厲害。」

「下令吧,皇上,不能饒了他們。」

興奮過後,趙和又看了一遍,沉聲道:「昌州大軍已在雪狼關外,情況緊急,先派出十萬人日夜趕路,盡早趕到。」

眾將一陣歡呼,迫不急待回到自己的營中,希望早一點打回國內,確保家人的安全。


葉歆並不知道雪狼關的變化,因為收到樸哲決心守關的信,所以帶著玉霞等人來到了懸河城,與剛剛奪回城池的大軍會合。

夜寒、紫如等人也都到懸河城,為大軍慶功,聽說葉歆到來,都興奮地趕到城門口迎接。

看著走下馬車的葉歆,黃延功和赤溫等將率先迎了上去。

「大人,您一路辛苦了。」

「你們在青龍城日夜守城,浴血奮戰,我只不過是跑跑步而已,算不上辛苦。」葉歆笑了笑,眼睛望向站在人群中一直沒有說話的紫如,然而從那含情脈脈的眼神,所有的意思都表達無遺。

他朝她笑了笑,與眾將寒暄了一陣後,離開人群,主動迎了上去,柔聲問候道:「紫如,這些日子累了吧?」

紫如感動地想哭,輕咬著下唇搖了搖頭,卻說不出話來。

葉歆暗暗一嘆,伸手在她的香肩輕輕拍了拍,道:「回青龍城去吧,別累壞了身子,戰場不是妳該來的。」

「大人,你呢?」

葉歆回首西望,輕輕地道:「事情並未結束,樸哲決心守關,我領大軍殺過去,把鐵涼大軍摧毀在草原之上。」

「還要去?」紫如有些意外。

「若想西面再無戰事,雪狼關非取不可,到時候殺到鐵涼國中,只要守住青狼關,便可以無憂。」

夜寒點頭附和道:「守住懸河走廊固然有效,卻不如攻下鐵涼國更有價值,這次大人巧奪丹絡,因此才能出奇兵援救青龍城,換句話說,別人也可以借用此計,從丹絡或是鬼方偷襲肅州腹地,後果不堪設想。」

葉歆含笑道:「夜兄深知我意,我正有此想法,拒敵不如破敵。如今鐵涼三十萬大軍無土無民,也沒有任何補給,若是短期內不能獲勝,後果可想而知。」

「大人,你在擔心鐵涼派兵東征尋糧?」

「那是自然,鐵涼大軍如今只佔著雪狼關以及關東的三城,雖然在茫茫的草原上,但戰爭使部族向南或向北遷移,他們若想取糧,必然會派出騎兵奔襲草原部族。」

黃延功接口道:「這也是我們的機會,正好趁此機會殲滅敵軍。」

葉歆沉吟道:「三十萬大軍,如今又是窮途末路,反噬一口的力量絕不能小覷,我們需要極為謹慎才行,而且行軍速度要快,否則樸哲未必能擋住鐵涼大軍的壓力。」

「我們這就整頓兵馬,岳兄、赤溫兄,我們合兵一處,殺得鐵涼片甲不留。」

赤溫哈哈一笑,連連點頭稱是。

岳風較為穩定,進兵的決定有些倉促,行軍計劃也沒有制定,他不敢太樂觀,勸道:「現在要考慮的就是從何處進兵,如何陳兵,如何佈陣,如何牽制敵軍對雪狼關的壓力,這一切都需要仔細斟酌。」

一番話說得誠懇,眾將很贊同。

葉歆微笑道:「岳風,你立即領本部兵馬西進,燕平的八萬人已在路上了,你不必與他們會合,只要相互間有聯繫即可,目標在於追擊鐵涼的墊後部隊。」

「是。」

「記住,以游襲為主,不要正面作戰。」

「屬下明白。」

「其他人也各回本營吧,儘快進兵。」

「是。」

「大人,您也該休息一下了。」

葉歆看著紫如,笑了笑道:「走吧,我們進城。」


五日後,當一切安排就緒,大軍起程之際,樸哲的突然出現打亂了葉歆的佈置,聽說屈家真的出兵涼州,除了嘆息,他也無能為力。現在是屈家與鐵涼之間的戰爭,自己沒有必要站在中央,成為兩方同時攻擊的對象,因此決戰的計劃自然不能實現。

看著五萬騎兵帶著十萬匹戰馬出現在草原,葉歆感到十分詫異,樸哲的出現說明雪狼關已失,同時也表明了他的計劃完全失效了,一見樸哲便問道:「樸兄,你不是在雪狼關嗎?怎麼把人都帶來了?」

樸哲苦笑道:「情況出現異常,昌州的屈復清果真壞了盟約,率兵攻佔了鐵涼國,大軍殺到雪狼關外。」

葉歆已猜到當時的情況,臉色大變,驚嘆道:「想不到屈家果然這麼做了,早知如此,我們應該另有打算。」

「沒來得及通知大人,是我的錯。」

葉歆笑了笑,寬慰道:「你腹背受敵,帶人撤出是明智之舉,戰爭還是留給鐵涼和屈家吧!」

「大人明白就好。」

「如今局勢對我們極為有利,趙和一定想盡辦法奪回鐵涼,屈復清自然不肯把到手的肉又推出去,一場大戰勢難避免,我們雖然失去了擊殺鐵涼全軍的機會,卻也多了許多可以利用的機會,只要計劃周詳,還是大有可為。」

樸哲笑道:「大人,雪狼關也沒白丟,我換了五萬匹戰馬回來。」

「哦!」葉歆驚喜地看了看龐大的馬群,笑著問道:「樸兄一定有甚麼妙計吧?」

樸哲笑道:「沒甚麼,我假扮是姚跋之將,與屈家翻臉,所以要把雪狼關賣了,舒震想立功,只好送給我五萬匹戰馬。」

葉歆聞言哈哈笑道:「樸兄果然足智多謀,不愧是草原之鷹,有樸兄助陣,一切都輕鬆許多。」

樸哲笑了一陣,又問道:「我們現在如何?」

「本想領大軍圍剿趙和,現在這種情況,只有先回懸河城再做打算。想必趙和此時也無暇顧及其他事情。」

「嗯!」

葉歆道:「你不必跟我們回去,帶著你的人去找燕平,他手下那八萬人也交給你了。」

「都給我?」樸哲愣住了。

葉歆點點頭,沉吟道:「岳風的軍隊是臨時抽調的,赤溫也要顧及都城防務,黃延功要守懸河走廊,在沒有想好如何處理眼下這個局面之前,草原的管理暫時交給你,你這鎮北大將軍就留在這片草原上,替我監視鐵涼大軍的動向,將來這裏也可以全部交給你。」

樸哲大為驚訝,道:「你要我遷到此處?」

葉歆笑道:「這裏人少地多,牧場肥美,是個不錯的地方,天馬草原太擁擠了,草原和水源的競爭都很激烈,我一直在讓部族向外遷移就是這個原因,你的族人移到此處,一是改善生活環境,二是幫天龍守住西部,當然,鐵涼國也是我們的目標。」

「我……明白了。」

葉歆知道他不願意離開天馬草原,笑道:「不過那都是後話,你這個天馬侯也不能名不符實。」

「一切聽大人的安排。」

「這五萬匹戰馬可以使你的騎兵擴充至十萬人,騎兵的人選就在八萬人裏挑吧,不過這些士兵戰力有限,需要好好的訓練一番才行。」

樸哲滿不在乎地笑道:「沒甚麼,讓他們在草原上生活一段時間,自然學會騎馬。」

「這倒也是。」

帶著葉歆的新命令,樸哲立即領著大軍西行,去與燕平的部隊會合。

葉歆則領著大軍回撤,一切都要重新計劃。

黃延功等將領都極為失望,原本龐大的圍殲戰就這麼夭折,到手的雪狼關也換成了戰馬。


回到懸河城,一群鐵涼俘虜送到葉歆面前,都是懸河城破之際來不及逃走之人,一個個衣衫破爛,神情沮喪。

押送俘虜的將領走到葉歆身邊,含笑道:「大人,敵軍大部份都撤了,這裏大約有五六百人,再加上懸河走廊中零散抓獲的俘虜,不下一千多人。」

「交給夜寒處理吧!」葉歆正要走開,神色忽然一動,指著跑開的赤溫喚道:「赤溫,俘虜中有軍官嗎?」

將領愣了愣,應道:「好像有個千總,官不大。」

「把他叫過來。」

「嗯!」將領不知道他想幹甚麼,急忙跑到俘虜中,把鐵涼的千總帶到葉歆的面前。

千總倒挺有骨氣,雖然戰敗被俘,臉上卻沒有一絲懼意,大義凜然地面向葉歆,嘴角甚至還有些嘲笑之意。

「跪下。」

將領粗暴地一腳踹在他的腿窩裏,千總一個踉蹌撲倒在地,將領意猶未盡,命兩名士兵押著千總跪倒在地。

「罷了。」葉歆倒不是心軟,只是有事想問,不希望生事,「有個問題想問你。」

千總被壓著雙腿,無法站立,怒目望著葉歆,冷笑道:「有屁就放。」

「放他起來。」

將領揪著千總的背衣提在半空,送到葉歆的面前。

葉歆盯著千總看了兩眼,問道:「紅烈一家呢?」

千總微微一愣,原以為對方要問甚麼軍事情報,沒想到卻是紅家之事。

葉歆喝道:「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

千總盯著他半晌,反問道:「你是甚麼人?」

「葉歆。」

千總大吃一驚,原以為面前這個書生不過是參軍謀士之類,不曾想卻是肅州之主,名動天下的奇士。

葉歆淡淡地道:「說吧,說完就可以走了。」

「走?」

葉歆輕笑道:「難道你還想留在這裏做客?」

千總頓時露出喜色,但一閃即逝,再次用懷疑的眼光看著他,謹慎地問道:「你真要放我走?」

「我的話就是命令。」

千總沉吟了很久,道:「我不知道他們逃去哪裏,只知道老將軍派了兩個人來報信,說是你的軍隊出現在丹西草原。」

「原來在丹西草原附近!」葉歆臉色突然一沉,呆了片刻才回過神來,擺了擺手,示意放人,然後默默地走開。

看來紅烈不肯投到我的麾下,這也難怪,憑他的頑固,只怕至死都不會反叛,我該怎麼做呢?是主動去迎,還是……

葉歆又猶豫了,若是讓冰柔知道紅烈的下場,一定會前去尋仇,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報仇是天經地義,無可指責,只是如此一來,一切就都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大人!」

耳邊傳來的呼喚聲驚醒了葉歆,回頭一看,紫如的俏靨就在身邊。

「想甚麼這麼出神?」

葉歆對她沒有甚麼可隱瞞的,直言說道:「紅家似乎就躲在丹西草原中,我有點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紫如對他身上發生的事瞭如指掌,冰柔與紅家之仇更是熟知細節,心中除了嘆息,也不知道該說甚麼才好,伸出扶住葉歆的手臂,柔聲勸慰道:「大人這些日子辛苦奔波,該多休息,其他的事以後再想吧,反正紅烈已脫離了鐵涼,只要我們控制了雪狼關以東的土地,一切就都在大人的掌握之中。」

葉歆知道這些都是寬慰之辭,因此沒有反駁,其實他心裏清楚,事情不可能永遠都拖下去,孩子正在成長,當他們到了擁有主見的年紀,再處理事情就晚了。然而紅烈是最難處理的問題,若是無法處理好這個頑固的老人,一切努力都是白費。

在紫如的陪伴下,他進入了懸河城的府衙,紫如早已收拾出一個院落讓葉歆休息,在葉歆身邊,她永遠都是以侍女自居,即使她如今是天龍朝的左丞。

「我猜大人要在懸河城住下,所以又命人重新佈置了一下。」

葉歆不由地嘆了一聲,紫如的感覺的確敏銳,還沒開口,她就猜到自己會因為西面的戰事留在懸河,這種洞察力十分難得,當然,也說明紫如的體貼。

「有妳在,甚麼事都用不著操心。」

「夫人也會搬過來住,你們很快就可以團聚了。」

「謝謝妳,我累了,先休息一陣。」葉歆對她從不做作,這些日子每天精打細算,的確很疲勞,在軟椅上躺了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紫如溫柔地為他蓋上毛氈,然後悄然離開了。


葉歆一覺醒來,回歸的大軍已安置完畢,禁軍回到青龍城,黃延功也重新部署了懸河走廊的兵力,之後,所有的文武官員都聚在府衙的大廳之中商議下一步的舉動,情況變化太大,一切都要從頭再來,包括政治外交、兵力佈置、目標與策略,一切都要是新的。

葉歆已卸去一切職務,不願意再參與官員之間的會議,眼下局勢漸漸平靜,不需要他更多的指手劃腳,他的親信們會商議出最好的辦法,因此一個人來到城頭,仔細思考著下一步的行動。

屈復清、趙和,一個老謀深算,一個狡猾狠毒,誰會是這場戰爭的勝利者呢?若是能越早判斷結果,一切就好辦了。

他很清楚,這場仗最少也要兩三個月才能出現變化,眼下屈家雖然佔了鐵涼全境,但民心不穩,內亂自然是免不了的,而屈家的大軍還要兼顧昌州的防禦,壓力極大,要頂住三十萬鐵涼大軍的狂攻,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他能頂住嗎?能頂多久?

琢磨西部戰爭的同時,葉歆也開始考慮南面的作戰計劃,南部原本與昌州接壤,屈家一直虎視眈眈,而他又騰不出手來對付,如今昌州空虛,正是進兵的好機會,然而時機的拿捏卻要十分精準,因為攻擊的時間早了,身處涼州的屈家大軍便會很快崩潰,時間若是晚了,涼州的戰事分出勝負,鐵涼又會成為威脅。分兵去佔昌州雖然可行,卻守不了多久,因為鐵涼只要守住雪狼關,便可以進取昌州,而肅州卻要三面為敵,實屬不易。

因此,最好的辦法莫過取了昌州,同時大幅削弱涼州的力量,當天龍大旗飄舞在昌州的時候,趙和沒有力量興兵,如此一來,只要佔了青狼關,便可以牽制鐵涼的行動,甚至一舉滅了鐵涼。

他的心裏還有一種打算,那就是對紅緂的承諾,雖然那只不過是紅緂引自己留在官場的理由,把鐵涼留給紅家和小兒子,也許是其中的一種補償方法。

就在此時,匆匆出現的赤溫帶來了一個讓他頭疼的消息──銀雪帝國進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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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消息,葉歆臉色漸變,比起鐵涼,他更想掃平銀雪帝國,正是那個邪惡的勢力改變了他的一生,讓可愛的妻子受了這麼多年的苦,若說人生最大的仇人,趙玄華和仙主堂就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勢力。

匆匆趕回城守府,眾官員都在等待,見他到來都站了起來,恭敬地行了一禮。

葉歆對這種形式早已習慣了,雖然無職在身,但也不想阻止眾人的敬意,走到空著的主位上坐下,問道:「消息從何而來?」

「龍天行派人送來急信,說是銀雪帝國從二月底就開始蠢蠢欲動,目標直指天目城。司馬大人和龍大將軍合力擊潰了幾次小規模的進犯,但他們認為敵人還會有更大規模的進攻,因此派人前來,請駐守在銀州的大軍協力夾擊,減少他們的壓力。」

葉歆冷笑道:「趙玄華終於坐不住了。」

「大人,銀雪帝國野心勃勃,向外擴張是必然之事,如今他們選擇了南征,看來意欲攻下龍天行的地盤,以眠月河為據,再圖西進。」

「我當然知道趙玄華想幹甚麼,此賊不除,我絕不甘心。」

眾人原本都擔心葉歆真的要歸隱,現在見他臉上又現煞氣,心裏像吃了定心丸似的,都感到安心。

「大人,銀州草原區的駐軍一直未動,既然銀雪大軍南攻,我們正好趁機殺過去。」

葉歆沉吟道:「趙玄華雖然才能有限,但他身邊的那些謀臣的確不弱,還有四大王將,因此不可能放棄對我軍的防禦,只怕其他還有些詭計。」

「周大牛和寇子誠都沒有信送來,看來那裏一切平靜。」

葉歆很想一舉蕩平了銀雪帝國,只是西面的戰事還沒有完全解決,糧草未足,也沒有設定好戰略,冒然興兵不知是何結果。

夜寒沉吟道:「眼下似乎只能送信給寇子誠和周大牛,令他們伺機渡過遊子河,若是有機會,可以嘗試攻打某些小城,使銀雪帝國知道我們。」

「不如我們把大軍都收回來,留下十萬守懸河,再命樸大將軍守住丹絡,其餘大軍向東挺進,滅了銀雪帝國再回頭攻打鐵涼。」

葉歆忽然沉默,眼前有三種選擇,一是攻打昌州,二是攻擊鐵涼大軍,三是東征,當然,還可以按兵不動。無論是哪一種選擇,都有些相應的問題,沒有周全的考慮,冒然行動只會招致失敗。

「大人。」紫如見他沉思不語,輕輕地喚了一聲。

葉歆看她一眼,小聲道:「妳的意見呢?」

紫如嫣然道:「大人的主意比我高明,還是大人決定吧!」

「妳是左丞,百官之首,在這種場合怎能不發表意見?這樣下去會失去威信。」

紫如微微一愣,轉眼看了看爭論中的同僚,心中若有所悟,含笑道:「大人的意思我懂了。」

「嗯!放心說吧,沒甚麼大不了,既然是議事,就沒有對錯之分。」

紫如略加沉思,忽然抬高了自己的嗓音,道:「不如與鐵涼議和吧!」

一言既出,滿堂皆驚,無數詫異目光都落在芙蓉般的臉。

紫如端起左丞的架子,微笑道:「鐵涼大軍與屈家交戰正酣,我們現在沒有參戰的必要,而且東面的戰事也需要我們關注,因此現在與鐵涼和談,我們答應出兵昌州,引開涼州的屈家大軍,助他們奪回國土,當然,條件就是雪狼關。」

葉歆倒沒有想到這一點,因為在他的心裏從未想過與鐵涼之間有真正的和談,但聽了紫如的話,倒覺得不失為一個妙策,至少對於眼前的局勢有些幫助。

「又想以雪狼關交換?」夜寒哈哈一笑,道:「上次換來了五萬匹戰馬,這次又要換回來,不知道鐵涼會不會要回五萬匹戰馬。」

堂上頓時響起了一陣哄笑。

黃延功卻有些不甘,道:「我們吃了那麼多苦,不能這麼白白地便宜了鐵涼,依我看不如聯合屈家兩面夾擊,一舉滅了鐵涼……」

話未說完,夜寒接口問道:「鐵涼國被屈家得了,我們又能得到甚麼?」

「這……」黃延功支吾半晌,猛地一跺腳,罵道:「可惡的屈家,平白無故添甚麼亂,我們已形成三面合圍之勢,眼見就能滅掉趙和,偏偏這時出現,真是可惡之極。」

夜寒搖頭道:「三面合圍之勢不錯,但要吞下三十萬大軍,只怕沒那麼簡單,丹絡那八萬士兵戰力太弱,起不了甚麼作用,青龍城的士兵連戰了數十天,身心疲憊,不堪再戰,樸哲的騎兵雖然精銳,卻不宜守城,要他們守住雪狼關也不是件好事,這種結果雖然沒有預料中好,但也差不到哪裏去。」

「可惜我們三面對敵,不像鐵涼那樣,有險關可守。」

「正是如此,鐵涼才大意地把國土給送出,肅州雖然三面對敵,情況卻很平穩,還有龍天行在東南方遙相輝映。」

紫如含笑道:「諸位不必再爭,那都是過去的事,現在需要考慮的是下一步的行動,東南西,我們的力量必須選擇一處。」

「大人,依我看左丞大人之策甚好,無論鐵涼和屈家誰勝,都會損傷極重,再也無力侵擾國境,不如趁此時一舉東行,滅了銀雪帝國,如此一來東西貫通,勢力直達眠月河北岸,到時候便再無後顧之憂。」

葉歆點頭道:「說得不錯,就這麼辦吧!紫如,發信給狼牙,令他的五萬騎兵從駐地撤出,沿著冰原之邊向東急行,到洼子山谷一帶埋伏。再發信給周大牛,讓他領本部兵馬陣於遊子河西岸,日夜操練,並大肆宣揚東征之舉。」

「大人這是要打草驚蛇?」

「嗯!有龍天行側應,這一戰必須全勝,我們和鐵涼一樣,也無法承受戰敗的後果。」

「是啊!若是東征失敗,就需要更長的時間蓄養力量,到時候天下的局勢又會有新的變化了。」

葉歆沉聲道:「眼下之計就是要穩住西面,先派人去鐵涼軍中議和,然後再做下一步的決策,另外,我還想一舉收伏鬼方,免得日後添亂。」

提到鬼方,眾將都深以為然,鐵涼已與鬼方達成協議,若不是趙和突然傾國之兵來犯,只怕紅烈會利用鬼方做為突襲的工具,現在威脅仍在,若是不除,久必生患。

「大人莫非有甚麼妙計?」

葉歆微微一笑道:「既然收復了丹絡,鬼方自然不會太難,兩家有著同盟關係,我打算以丹絡的名義派遣使者進入鬼方,邀其共擊草原,待鬼方大軍出了荒漠,我們便可圍而殲之。」

「若是劉翎不肯出來呢?」

「那就封住荒漠出口,一方面監視鐵涼動靜,一方面限制物資流入鬼方。荒漠之地,雖然礦產豐富,卻缺水缺糧,鬼方的情況尤為惡劣,不像丹絡還有大量的積雪可用。」

眾文武官員無不勃然變色,葉歆這招的確夠狠,讓鬼方絕糧絕水,又得不到一點收益,雖然餓不死劉翎,但心裏一定會感到沉重的壓力。

葉歆又道:「若是荒漠缺糧,平民首當其衝,我們在兩側出口存留糧食,每個離開鬼方的人都可以得到食物和水,還能分給牲畜。」

夜寒嘆道:「大人是要抽空鬼方?」

「我們沒有時間等待鬼方的崩潰,只有想盡辦法促使它儘早崩潰,丹絡來的八萬士兵正在梓寧軍塞,這些人對沙漠行軍很有辦法,可以把他們派上用場。」

「這些人可靠嗎?」

「他們的父母家小都在丹絡,不會有甚麼變故,當然,要他們進入荒漠並不是打仗,而是示威,我料鬼方的軍隊最多十萬,可能駐守一城,因此八萬大軍一到,鬼方外圍的綠洲根本沒有反擊之利,只要打開通道,站穩腳跟,日後的事情就好辦了。」

經過了一番研究,小小的廳堂內產生了幾項重要的決策,穩固西面,收復鬼方,然後大舉東征。


趙和此時的日子可不好過,國土被奪,糧食軍械雖然暫時沒有短缺的情況,但沒有糧食的來源,只會坐吃山空,而關外的屈顯武也很精明,在狹窄的山道之中紮營,扼止了鐵涼軍偷襲的可能性。

「戰況怎麼樣了?打了兩天,為甚麼一寸未進?」坐立不安的他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臉色沉得像鍋底,動不動就斥責文武大臣。

官員們噤若寒蟬,只能低著頭聽著皇帝的咆哮,心裏也是十分著急,家小都在都城,若是屈家把他們的家人推到前線來,他們可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衛將軍晨落硬著頭皮稟道:「皇上,前方日夜攻打敵營,請皇上別太擔心,一定會破壞對方的大營。」

「三十萬大軍,一擁而上,誰能擋得住?」

「皇上,山道過於狹窄,攻擊面也相對很窄,大軍一擁而上不會有任何好處,反而會使對方的弓箭手更加肆無忌憚,如此一來,我方的傷亡會大幅上昇。」

「死傷算甚麼了,打不回去,大家都會完蛋了。」

晨落張了張嘴,又把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知道皇上急了,說甚麼也沒用,只有打通山道才能令他稍微安靜。


同樣,屈顯武的日子也並不好過,他只帶了三萬人,卻要抵擋十倍的大軍,若不是見機得早,佔了山道中最窄的一段,不然早就被鐵涼大軍吞噬,更令他感到驚訝的是,城上明明是葉歆的大軍,為甚麼突然變成了鐵涼的大軍。

支持了兩天兩夜的狂攻,他便覺得無法維持,一方面立即派人給父親送信,請求援軍,另一方面就近調集各城的駐軍。


眠月大陸西北的戰況就在彼此消長中進行著,南方也不例外,蘇家算是最得意的一方,與張全的作戰略佔優勢,領土也在逐漸擴張,而對清月的戰爭也是不輸不贏,國中的新制度日漸穩定,蘇方志這個皇帝也做得越來越高興了。

五月,蘇劍豪終於迎娶了自己第二任妻子,屈復清的內姪女屈嫣嫣。做為政治聯姻,這樁婚事被無限擴大,消息被傳到國中每一個鄉鎮,人們也都在議論這樁婚事。

有一個人卻在黯然神傷,她就是嵐,無名無分的她根本做不了甚麼,只能默默地坐在小院子唉聲嘆氣,耳邊是賓客吵鬧的聲音,還有像刀子般割心的喜樂,除了她的小院,整個府第都是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姐!」

嵐回頭看了看弟弟,關懷的目光使她心頭一酸,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峰滿臉煞氣地看了看新房的方向,冷冷地道:「政治婚姻,一切都是虛假,沒有必要為這種虛象傷心。」

嵐幽幽一嘆道:「我又有甚麼辦法呢!」

峰勸道:「姐姐,拿出妳的本事,我們到外面去闖一闖,葉大哥一定會歡迎我們。」

「不!我不離開他。」嵐反應很激烈。

峰苦笑了一聲,道:「這位新的太子妃可與玉霞公主不一樣,說不定明天就沒有妳的位置了。」

「不,蘇郎不會這麼對我。」

峰拿她沒辦法,又不忍心強拖她離開。

「倩兒!過來陪姐姐說話。」

嵐抬眼一看,廊下怯生生站著一位姑娘,喚道:「倩妹來啦,快過來。」

「姐!」方倩靦腆地走了過來。

嵐挽著她笑了笑,「弟弟,你們的事也該辦了吧?我也許就要搬到你那裏去住了。」說著又是一嘆。

峰笑道:「只要姐姐肯離開,我一定照顧好姐姐。」

「唉!」嵐怎能不明白話中之意,默默地搖了搖頭。

忽然,院門外出現了一名男子,喚道:「峰將軍,你怎麼在這裏,大家都等著你呢!」

峰回頭一看,原來是將軍關佑卿,不禁冷笑一聲道:「那種場面不是我該去的,告訴蘇大將軍,我有事在身,不便赴宴。」

關佑卿看了看嵐,心知肚明,笑著勸道:「皇上今天才下令封你為三等漢陽伯,怎麼也該去一下吧?那可是太子迎娶太子妃的大典。」

「我正考慮辭官。」

關佑卿見說不動他,晃著腦袋離開了。

「弟弟,你封爵了?」嵐驚喜地問道。

峰撇撇嘴,不屑地道:「在葉大哥手下做個小卒都比在這裏做甚麼伯爵舒服,蘇劍豪無非是認為娶了太子妃,用三等伯來補償,我要是貪圖甚麼狗屁爵,早就離開了。去到葉大哥那裏,說不定還能封侯呢!」

「弟弟,別這麼說,怎麼說都是他的一番心意,你就好好幹吧!」

「不提他了,我們姐弟說點家常話。」峰挽著她走向小廳,心裏卻在真正開始打算帶著吃苦的姐姐去投奔葉歆,以前沒有這樣做,是因為蘇劍豪對嵐的確不錯,但現在情況全變了,眼見姐姐連名分都拿不到,心裏不能不做些打算,何況他自己早已迫切地想去投奔葉歆。


事情不過一天,情況就發生了巨變,次日中午,嵐的小院之中便來了一群女人,其中一個就是新娶的太子妃,屈嫣嫣。

「你們是甚麼人?」看著一堆貴婦人衝到面前,嵐的臉色也變了。

當前一個穿金戴銀的年輕少婦指著她的鼻子喝問道:「妳就是那個連姓都沒有的賤貨?」

面對污辱之言,嵐也露出了一個殺手的冷傲,喝道:「我與妳們無怨無仇,妳要幹甚麼?」

少婦叉著腰,滿臉輕蔑地道:「我是太子妃,聽說太子身邊留著一個不明來歷,沒有姓氏的女人,所以就來了,果然是大美人。」

嵐這才知道對方的身分,心裏滿不是滋味,對於蘇劍豪,她是極盡溫柔,但對於其他人,殺手的本色多少顯露了出來,冷笑道:「直說吧,妳們要幹甚麼?」

「滾出府去,滾到妳那同樣沒有姓氏的弟弟府裏去,從今以後,這裏是我的地方,不許妳再踏入半步。」

嵐有些感慨,沒想到昨夜弟弟說的話,今天就實現了,現實就是這樣殘酷,只是她不願離開心愛之人。

「還想去見太子嗎?別作夢了,我和他說好了,府裏的事一切由我管理,其中也包括妳,不過像妳這樣的人,連給我做丫鬟都不配,收拾東西快滾吧!想拿甚麼就拿甚麼,別客氣。」屈嫣嫣輕蔑地瞥了一眼,擺著高傲的架子揚長而出。

目送著屈嫣嫣的身影消失,嵐的眼中湧出了淚水,雖然一直沒有在意名分,但現實還是不容許她再留下去,帶著無盡的失落和悲哀,她獨自一個人來到了弟弟的府上。

「姐!妳怎麼……」看著姐姐手上的包袱,峰突然明白了,怒火頓時填滿心頭,狂吼道:「蘇劍豪這個混蛋,我非宰了他不可。」

「不……不關他的事,是……」

「太子妃?」峰冷笑一聲道:「既然蘇劍豪無情,我也沒有必要為他盡忠,政治聯姻,嘿嘿,正好是個機會,葉大哥想必也會高興我在這裏助他一臂之力。」

嵐大驚失色,急切地問道:「你要幹甚麼?」

峰冷冷地道:「殺了太子妃,破壞蘇屈兩家的聯姻,如此一來,蘇家就少了個強援,對葉大哥有好處,對姐姐同樣有好處。」

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看著弟弟,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峰冷笑道:「姐姐,那女子既然趕妳出來,我們也不必仁慈,別忘了,我們都是殺手。」

嵐沉默了,她知道弟弟早就想走了,只是因為自己才勉強留下,事到如今,自然更無顧忌,然而她的心裏還有許多留戀,畢竟那是她深愛著的男人。

峰一眼看穿了姐姐的心思,勸道:「姐,不要再做幻想了,蘇劍豪的為人妳我都清楚,對於國家來說,他是個忠臣,是個英雄,但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他絕對是冷酷之人,不會為了我們而影響國家,現在是時候離開了。」

嵐猶豫了很久,還是無法下決心。

「倩兒,送姐姐進去休息,然後打點行裝,我們是時候離開了。」

「我們真要走嗎?」

「當然,這種鬼地方,再待下去我會發瘋的。」峰笑著捏了捏她雪白的玉手,興奮地朝府外奔去。

「姐!」方倩看著嵐。

嵐知道再也無法阻止弟弟了,幽幽一嘆,默然向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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