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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瀟瀟,洗淨蜿蜒的黃土長路,青山被楓葉所染,紅得彷彿燒著了一般,偶而一陣北風襲來,吹得枝搖葉擺,向世人展示它的新裝,與蔚藍的天際、悅耳的鳥鳴相映成趣,然而風中那微弱的寒氣又預示著夏日已經離去。
戰爭的緊張漸漸籠罩在昌州的天空上,四處都透著殺戮之氣,不時傳來的戰馬長嘶更將氣氛掀起高點,即使風景再美,遊人也彷彿嗅出陣陣血腥氣,大為敗興。
凝心的心頭也彷彿吹來一絲涼氣,秋水般的眸子射出陣陣幽情迎向身邊的男人,那烏黑的瞳孔裏倒映著山巒的美麗,透出一種讓人無法捉摸的神色。
「怎麼了,有心事嗎?」
「我在想雲錦山的那些花草是不是依然沒變。」雖然大戰在即,但葉歆卻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眉宇舒展,面帶微笑,看不出一絲緊張。
凝心含情脈脈地看了他一眼,仙子般的面孔綻放出美麗的笑容,嫣然道:「原來你在想這個,我還以為你都忘了呢!」
葉歆從美麗的風景中收回思緒,明亮的眼睛中透出陣陣溫情,凝視著粉妝玉琢般的臉,輕風吹來,撥亂了幾根青絲,在臉前搖搖擺擺,擋住了水晶般凝成的眸子。
他忍不住伸出右手撥開青絲,輕嘆道:「姐姐跟我在外面已經好幾年了!」
凝心沒來由的一陣心顫,柳葉般的秀眉微微蹙著,衝口就問:「我老了嗎?」
葉歆猛地一愕,接著放聲大笑,邊笑邊調侃道:「想不到姐姐也會怕老。」
凝心大羞,凝脂般的肌膚滲出一抹嫣紅,煞是動人,像小女兒般低著頭,雙手擺弄著衣角,幽幽地道:「不是說女為悅己者容嗎?光陰似箭,也許很快你就嫌我老了。」
楚楚之態勾得葉歆的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來,不禁想起初見凝心時的驚艷,雙手握著柔荑,輕輕地道:「姐姐一輩子都不會變老,等我把靈術參悟透了再傳授給姐姐,也許可以一直活到永遠。」
「永遠?」凝心抬頭凝視葉歆片刻,搖頭輕嘆道:「我不指望那個,只求你能活得高興,我就心滿意足了。」
葉歆聳聳肩,道:「高興?我沒甚麼不高興的。」
「真的嗎?」
問題像一隻手,掀開了葉歆心裏最不想觸碰的痛處,冰柔與紅緂之間的事如何解決至令仍沒有頭緒,愁得他不想面對,只想找個地方避開。
凝心與他心意相通,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因此沒有再說下去,盈盈秋水般的目光望向西南方,靈樞山是她最希望的歸宿,只是不知甚麼時候才能如願。
葉歆嗅了嗅山林間新鮮的空氣,彷彿心有靈犀般笑道:「這幾場大戰結束之際,大概就是如願的時候了。」
真能如願嗎?凝心心裏幽幽一嘆。
世事變幻莫測,數年前她又怎能想像自己為了這個男子拋下靈樞山恬靜的修道生活,跟隨著他走南闖北,經歷戰爭與政變,還差一點就死在天龍朝的政變之中。最令她恐懼而又享受的是做了這麼多事,居然沒有一絲悔意,反而越來越沉溺其中,不能自拔,有的時候她甚至懷疑自己還是不是個道士。
「下山吧,大軍要起程了,還有一天就能與主力大軍會合。」第一次參與並指揮如此龐大的戰役,葉歆心裏沒有戰意,也不感到興奮,只想早點結束一切。
回到行轅,葉歆忽然發現營寨熱鬧了許多,走進中軍大帳才知道原因,原來夜寒竟到了這裏來迎接他。
夜寒正與赤溫聊著這次大會戰,聽到腳步聲,知道是葉歆到了,連忙起身垂手相候。
「夜寒參見……大人。」葉歆沒有任何職位,但夜寒這些年叫慣了大人,突然之間又想不出更好的稱呼,還是叫了大人
葉歆不在乎這些虛名,拉著他,笑道:「夜兄怎麼跑到這裏來迎接?是不是太遠了!」
夜寒扶著葉歆坐下,然後笑著應道:「大人只帶了五千近衛騎軍,我擔心有甚麼閃失,所以帶了一萬人前來,就在不遠處的小山後等候,漠河的中軍行轅那裏有岳風和馬恢負責,不會有甚麼大事。」
葉歆知道他專程前來不只是迎接自己這麼簡單,必然有重要軍務要說,主動問道:「前方軍務如何?東面的曠國雄和南面的清月國是不是有甚麼動作了?」
夜寒臉色微變,眉頭擰成個疙瘩,帶著愁意說道:「自從大人興兵南犯,四面來敵早已是預料中的事情,不過現在又多了一方敵人,情況有些變化,因此我覺得有必要重新整理一下行軍計劃。」
「哦!」
能讓夜寒如此心煩的必不是小問題,天下諸勢力所剩不多,葉歆略加思索後腦海中便有了一個答案,臉色也沉了下來,放在大腿上的右手輕輕敲打著膝蓋。
夜寒原想繼續稟告,忽然見葉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又把話嚥回肚子,靜靜地看著這位年輕有為的主公。只要有他在,事情就應該會得到圓滿的解決。
赤溫感覺到氣氛沉重了許多,但兩人都不說話,著實摸不透他們的意圖,又不敢出言詢問,因此不停地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兩人。
「篤篤……篤!」
葉歆的手指忽然停止了敲打,夜寒知道葉歆要說話,連忙收起思緒,問道:「大人,有辦法嗎?」
葉歆卻沒有直言主題,轉而說道:「早些日子丁才來見過我,想不到他還沒死,真是高興。」
「丁才?」夜寒原本等著說戰事,沒想到話題突然岔開,一時沒反應過來,過愣在當場。
葉歆輕咳了一聲,含笑道:「這麼久沒見,丁才還是那副樣子,就是有些削瘦,看來這些年也不好過,真是難為他了。」
「甚麼丁才?」赤溫是葉歆進入草原收攏的部將,對於丁才、馬懷仁等人都不熟悉,時間一長也就忘記了。
被他一打斷,夜寒猛地醒覺,驚訝地問道:「丁才!他還沒死?」
「不但沒死,現在還是大皇子的部下,這次到肅州找我就是替大皇子做說客,要我支持大皇子登上皇位。」
夜寒不禁啞然失笑,葉歆擁立的新皇早已公告天下,又有遺詔的支持,現在再來換皇帝無疑是自打嘴巴,貽笑大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這種蠢事。更何況他們效忠的目標不是天龍朝也不是江氏皇族,而是葉氏一脈,即便葉歆不做皇帝,也要擁立他的子嗣承接皇統,江氏的皇族身分到此為止。
赤溫的反應更是直接,右手啪的一拍大腿,眉尖輕挑,怒目嚷道:「哪來的甚麼大皇子,讓我見了,一刀劈了他。天下是姓葉的,誰敢來搶,我跟他沒完。」
夜寒撫掌大笑道:「赤兄真乃無雙國士,到了漠城的行轅,我一定要敬你幾杯。」
赤溫咧嘴笑道:「幾杯?至少也要一罈!」
「一罈就一罈。」
葉歆默然不語,既不表態支持,也不表態反對。他雖然無意稱王,但妻子和兒子似乎注定了要走王霸之道,為了他們母子的將來,有必要建立以葉氏為中心的價值觀,這樣能將忠義有用之臣留給子孫後代。
夜寒見了葉歆的神情,已料到個大概,心中一陣高興,又一陣感嘆。皇位權力隨手可得,可這位年輕有為的主公卻毫無留戀之情,實在不是常人所能想像的,也許正是因為這種漠視權力的觀念,使他始終保持客觀的角度,觀察事物與一般人大為不同,因此才能經常出奇致勝。
話說到這裏,葉歆才又把話題引回昌州之戰,道:「丁才說大皇子正在東平州的海岸線上製造暴動,好像還頗有成就,蘇家正全力攻打張全的地盤,大皇子這股小勢力也許可以利用一下。」
夜寒這時才明白他為甚麼會提起丁才,不由地打心眼裏佩服他的反應力。明明說的是昌州的戰爭,他不想著如何運用計謀和兵力退敵,卻想到了萬里之外的海邊,利用那裏發生的事件牽制昌州的戰事。諸勢力中能人不少,但腦海中大都裝得都是昌州的戰局,很少像葉歆這樣腦海裏裝的是眠月大陸的戰局。
夜寒輕嘆一聲,感慨道:「爭一隅而失全局乃兵家大忌也,果然是至理名言,大人目光深遠而寬闊,非我等所能及。」
葉歆擺擺手,輕笑道:「過獎了,只是恰好我手上有這個資料而已,而且成敗與否尚未可知。」
赤溫傻頭傻腦地瞪著兩人,問道:「到底在說甚麼?我怎麼一點也聽不懂?」
葉歆和夜寒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漠城是一座不起眼的小縣城,坐落在一個小山溝裏,人丁不多,商貿也不發達,由於地勢的關係,是個不錯的屯兵地點,因此夜寒選擇了這裏做為中軍行轅,也使漠河小城成了四方矚目的地區。此時先到的數萬大軍早已駐紮在附近的要衝之地,確保中央行營的安全。
九月初七這一天,漠城的大小將領在岳風和馬恢的帶領下迎出十里,歡歡喜喜地把葉歆接到了漠城的中軍行轅。
葉歆把軍務都交給夜寒,整天躲在自己的房中研究著那本《眠月遊記》,仔細分析書中的每一幅地圖。
由於這次南征的大軍共有四十餘萬,其中肅州兵十二萬,涼州降兵三十萬,要集結如此龐大的軍隊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雖然葉歆九月已進入昌州,但他並不急著進攻。第一是等候大軍完全集結,第二要穩定涼州三十萬降兵,畢竟這三十萬大軍新降,要他們賣命打仗就必須有完善的管理體系,激勵高昂的鬥志,以及培養他們的忠誠心,這樣才能避免發生突變,第三則是要等待河幫的主力戰船到達昌州境內,以備不時之需。
十月二十八日,時已初冬,天空有些陰沉,就像捂著一床厚厚的被子,壓抑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戰爭的氣息越來越濃了,昌州的百姓知道大戰將至,都急匆匆收拾行裝,往各地逃難去了,氣氛越來越緊張。
就在這一日,葉歆的四十萬大軍終於集結完畢,漠河的中軍行轅大廳內人頭湧動,因為以征南督帥的身分指揮戰事的夜寒招集所有的將軍來到議事大廳,召開第一次軍事作戰會議。
葉歆最後一個來到議事廳,當他的腳步跨過門檻的一剎那,原本喧嘩的大廳內突然變得鴉雀無聲,幾乎在同一時刻,所有的將領刷的站了起來,用尊敬的目光迎接著他的到來,態度比站在朝堂面對皇帝時還恭敬,顯示出葉歆無上的權威與絕對的控制力。當然,他本人並不在乎這些。
今天他穿了一身白色繡著金線的書生裝,身上披著件樸素的綠絨披風,看上去頗為儒雅溫和,沒有一絲主帥的氣質。然而,在場的人都知道,這個年輕人掌握著整個戰局的變化,掌握著他們的生死,也掌握著榮華富貴,沒有一個人敢有絲毫不恭,葉歆沒坐之前,誰也不敢坐下,甚至連動都不敢動。
一身銀色輕甲的夜寒急步迎了出來,含笑道:「大人,大家都在等您呢!」
葉歆搖搖頭,眼角掃了掃偌大的廳堂,黑壓壓一片坐滿了人,竟沒有一處空位,不禁笑著自嘲道:「北國英傑盡在此地,可惜沒有我一席之地了。」
眾武將都笑了起來,嚴肅的氣氛也一掃而空,感覺輕鬆了許多。
夜寒笑著道:「大人自然是坐主位,卑職站在一旁相陪。」
「那可不行,朝廷有制度,你是行軍主帥,自然應該坐中央,至於我嘛……」葉歆轉身看了看高高的門檻,竟走過去坐了下來,含笑道:「我就坐在這裏,沾一沾各位的英雄之氣。」
「大人……」夜寒嚇了一跳。
「你這個主帥既然已點將升帳,就快點議事,戰場上時間比任何事都重要。」葉歆朝他笑了笑,背靠著門框而坐,然後從懷裏掏出一本書,隨手翻到一頁便讀了起來。
看到葉歆如此怪異的行為,眾將都面面相覷,不知他的葫蘆裏賣的是甚麼藥。尤其是鐵涼降將,素來只聽葉歆的大名,相交極少,拿捏不住新主公的脾氣與喜好,都感到惴惴不安,紛紛把目光投向夜寒。
夜寒很清楚葉歆的脾氣,顯得有些無奈,呆呆望著他半天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然後坐回主帥的大椅,掃了一眼剛剛落坐的諸將,正色道:「四十萬大軍已集結完畢,因此招集大家前來商議軍務。」
「但憑大帥吩咐,我們決心一舉打回涼州,一雪失家之恥。」說話的是征南將軍尚武,他是鐵涼降將的領袖,說話很有份量,一番話剛說完,幾乎所有的鐵涼降將又站了起來,殺氣騰騰地立誓要殺回涼州。
熾熱的氣氛頓時被推至高點,黃延功等肅州舊將也都被鐵涼降將高昂的鬥志與無比的決心感染,胸中也彷彿有一團豪氣翻湧。他們自認比降將資格更老,因此更應該做為表率,一個個抬頭挺胸,戰意高昂,炯炯有神的眼睛中充滿了對勝利的渴望。
高漲的戰意讓夜寒又驚又喜,這場大戰關係到肅州勢力的命運,需要高昂的士氣,若人人都像現在這樣充滿了鬥志,何愁大戰不能勝。
「諸位戰意高昂,實乃我軍之幸,尚將軍請坐。」
尚武點點頭,撩袍坐下,其他的降將也紛紛落坐。
夜寒待屋內平靜後又道:「涼州兵佔了七成有餘,是此次大戰的主力,收復涼州必須靠諸位的鼎力支持方能成事。」
尚武抱了抱拳,豪邁地道:「大帥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心竭力辦事。」
黃延功是肅州舊將中地位最高的人,見鐵涼降將一開場就搶了風頭,心裏有些氣憤,這時也拍著胸脯道:「丞相放心,這次我們一定奮力殺敵,不給肅州人丟臉……」
門口忽然傳來一聲輕咳,黃延功正說到興頭上,被咳聲打斷,頓時有些不快,轉頭一看,發現葉歆正用眼角瞄著自己,目光中藏著一絲寒意,驚得面如土色,心跳加速,不敢再說下去,乖乖地坐回原位。
夜寒正為黃延功的言語發愁,若是因此挑起兩派的鬥爭,後果不堪設想,見葉歆出面壓制了黃延功,暗暗鬆了口氣,也沒有對黃延功加以申斥,淡淡地又道:「大家先聽聽馬恢的情報。」
馬恢撫劍而起,大聲道:「據探子來報,曠國雄的五萬大軍已沿著眠月河北岸向西挺進,駐紮河畔小城隋陽,另外五萬兵馬屯聚在雙龍城附近日夜操練,隨時都有可能進犯。此外,清月國進兵十萬於昌州西南的蕭關一帶……」
鐵涼降將韓業忽然哈哈一笑,滿不在乎地道:「敵軍不過三十萬,我軍有四十餘萬,看來此戰必勝。」
其餘諸將聽了,紛紛點頭應和。
夜寒突然啪的一拍桌案,沉聲喝道:「議事不得喧嘩,聽馬恢說完再議論。」
尚武也回頭狠狠地瞪了韓業一眼,頓時把議論聲又壓了下來。
馬恢整理了一下思緒,臉色忽然有些異樣,略帶苦笑地道:「蘇方志親率大軍二十萬,已進入寧州與平安州的邊界,似乎有意沿著眠月河南岸殺入昌州。」
這番話比夜寒的怒喝更有效,剎那間整個大廳一片沉寂,每個人都處於極度驚愕狀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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