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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peca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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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時之舞者]眠月魔情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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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5 21:40:16 |只看該作者
三日後,一場驚天的巨變就在南都城中發生了,新婚不久的太子妃在街上遊玩之時,被利箭穿心,當場死在街頭,由於誰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衛士的反應很慢,當蘇劍豪領著手下怒氣沖沖趕到現場時,兇手早就逃之夭夭了。

因為是政治聯姻,所以整個都城都變得十分緊張,四門被封閉,衛隊進行全城搜捕行動,然而沒有人見到兇手動手,要找到兇手談何容易。

此時嵐和峰以及方倩早已經離開了南都,坐著馬車往北去了,先去投奔暫時仍在張全手下效力的扎猛,然後再想辦法北上肅州。


仲春之際,戰火越燒越旺,由於西北方,昌、涼、肅,三足鼎立,卻又陷入混戰之中,就像是糾纏在一起的紐帶,無法解開。

然而戰爭中的關係卻一直在發生微妙的變化,是戰,是和,是談判。

葉歆也許是最平靜的一個,他的目標已不在鐵涼或是屈家身上,因為那場仗不會這麼快就結束,收復鬼方成了眼前最大的目標。

由於肅州這一方戰局的穩定,冰柔帶著兒子來到了懸河城與葉歆團聚,凝心也與玉霞一起來到懸河城。親人的重逢使葉歆感到很舒服,但想到丹西草原的紅緂母子,又有些不忍和擔心。

「相公!在想甚麼呢?」冰柔像往常一樣溫柔的偎在他身邊,陪著他靜靜地看著廣闊的草原,心裏自然是甜蜜,沒有甚麼能比一家團圓更好的了。

葉歆搖了搖頭,既是回應,又想甩去不該多想的問題,伸手輕輕擁著妻子的肩頭。

「相公,夢山書讀得越來越好了,各位老師都在誇他聰明,說有乃父之風。」

葉歆笑了笑,道:「聰明也沒有甚麼好,能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無求才會安心,不像我們現在東奔西走,居無定所,想過點平靜的日子都不能。」

冰柔嫣然笑道:「能者多勞呀!誰讓我的相公是天下第一名士。」

「第一名士?」葉歆的笑容有些苦澀,這些虛名並不是甚麼好東西,只會引來競爭和妒忌。

「現在要去打鬼方,你不會再一個人跑出去了吧?」

葉歆倒也真想一個人跑出去,卻也捨不得妻兒,笑了笑,並不答話。

站了一會兒,紫如的身影出現在兩人的眼中,對於這個溫雅可人的女人,兩人都很喜歡。

「紫如,有事嗎?」

紫如臉有異色,道:「青龍城來了一批客人。」

「客人?甚麼客人?」

「是皇族成員。」

「皇族?」葉歆愕然地看著她。

「天龍朝,江氏一門,加上舊都時的文武大臣都舉族而來,至少四五千人,聽說後面還有沒到的。」

葉歆更是詫異,低著頭想了片刻,問道:「都是舊都來的?」

「嗯!他們說是看不過張全改朝篡位,所以舉族北遷,希望繼續為國效力。」

「舊臣!」葉歆在朝中的日子不短,因為當年的黨爭,所以對各級衙門的官員都做過調查,甚至列了幾本小冊子。

紫如臉色微微變了變,苦笑道:「我認識不少,都是當年的常客。」

葉歆臉色一變,憫憐地看著她,青樓的歲月是她的歷史,歷史是無法抹去的。

「紫如,別想太多,如今妳是天龍朝的宰相,他們都是妳的下屬,擺出左丞的架式,讓他們知道我肅州之臣的威望。」

紫如搖了搖頭,剛才與舊都的來人會面時,各人的眼神中都帶著異樣,有些皇族之人露出色瞇瞇的眼光,而所謂的清流之人則以輕蔑的態度對待,對她的話也是愛理不理。

葉歆察覺到紫如眼神中的變化,很快就猜到發生了甚麼事,臉色一沉,輕喝道:「我立即回去,看看甚麼人敢對我的左丞不敬。柔兒,叫人備馬車,我們現在就上路。」

「大人……」紫如想勸,卻被葉歆揮手制止了。

「不必多說,反正我也要回去拜見爹娘,正好會一會這些遠方來客,若是知禮,我以禮對人,若是不知禮,我自然以小人對之。」

紫如滿心感激,葉歆體貼入微,自己甚麼話也沒說,他卻從眼神和表情中猜到了事情,若是沒有細緻的觀察和敏銳的觸覺是如何也辦不到的。


一行人匆匆趕到青龍城,城中果然熱鬧了許多,大戰之後,許多居民尚未回遷,市面本應有些蕭條,然而事實上卻比以前更熱鬧,許多穿著錦衣華服的男女在街上逛來逛去,像是一群遊客。

葉歆坐的是普通馬車,只有禁軍統領赤溫帶了五十名衛士隨行在後,因此並不算太顯眼。

「大人,這些都是舊都來的,看來這兩日又來了一些。」

葉歆撩開車簾看了一眼,心裏已是瞭若指掌,這些紈褲子弟帶來了舊都時的習氣,只怕這純樸的草原之城會成為他們的新天地。

這麼大批人居然從容地從舊都千里迢迢來到這裏,其中有高山大河,重重關卡,卻不見這些人有任何狼狽之相,可見他們走得很從容。

「這些人是怎麼來的?」

「好像先到了龍天行那裏,然後進入銀州草原,從嘎山城走到青龍城。」

「龍天行那裏是收留了一些故臣,可是沒有皇朝,這麼一大批同時到來,張全果然是用心良苦啊!」

「難道是他的計謀?」

「除了這點,沒有別的解釋,張全兩次政變,兩立皇帝,最後自己篡了位,他不想殺皇族引來國都百姓的怨恨,又不想把他們留下來,怕這些皇族蠢蠢欲動,對他的皇位構成威脅,因此故作大方之態,讓這批皇族到我這裏,既贏得讚揚,又去了禍患,一箭雙雕啊!」

紫如恍然大悟,嘆道:「想不到這個張全的心機也如此之深。」

「未必是他的計謀,京華重地,人才輩出,智謀之士不在少數,若沒有能人相助,張全也未必敢廢帝自立。」

「他倒是去了禍患,卻把禍患送到我們這裏來了。」

「這正是他的計謀,我們兩家雖不接壤,但遲早有一天會成為敵人,他此舉也是為了剝削我們。」

冰柔不解地問道:「我軍士氣正盛,文武齊心,這些人來了又能怎樣?」

「這很容易解釋,這些都是皇族,而我們又是天龍朝之臣,因此他們是國戚,是皇室成員,擁有大權,而這些人一定不甘心朝政掌握在外人手上,若在官場上掀起波瀾,多少會製造些麻煩,這就是張全的用意,他將舊皇朝最腐朽的一部分送到我們這裏來,繼續腐蝕這個剛剛建立的新勢力。」

「可惡!」冰柔道:「把他們都抓起來,看他們還能如何。」

「抓起來?我們豈不是自打嘴巴,立了玉霞為帝,又拘禁皇族,如此一來就等於告訴天下,我們立了一個傀儡皇帝?」

「抓不能抓,放任他們又會生事,這可如何是好?」

看著妻子緊蹙的眉頭,葉歆笑了笑道:「明抓不行,控制倒也不算太難。」

「控制嗎?」

「我剛剛想到的,在天馬草原北部建一處居所,將這些人都送進去,名義上是為他們提供更好的地方,實際是建一座富麗堂皇的大型監獄,把他們軟禁起來,衣食無憂,只是不能隨便出城而已。」

「這……能行嗎?」

「收了丹絡,國庫前所未有的充裕,蓋座金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紫如和冰柔都笑了。

沿著山道,馬車進入了專為葉歆提供的府第,這是全城的至高城,連皇城都盡收眼底,是丁旭專門為葉歆安排的。

剛到城門,一群人大約三十幾個都圍了上來。

「葉大人。」、「葉公。」、「葉兄。」

……

葉歆泰然自若地走下馬車,眼睛掃了一圈,發現了不少熟人,像是成泓、柳成風、海承思等人,都與他有過不錯的交情。

「你們不是在龍天行那裏做官嗎?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柳成風含笑道:「葉兄在此幹大事業,我們幾個又怎能閒著,皇族們大舉北遷,天龍朝又定都青龍,我們這些天龍舊臣豈能不來效力?」

「來的好啊!這裏的翰林院還沒設立,有柳兄這個清流人物之首,朝廷的制度就更完整了。」

一名青年按捺不住,叫道:「葉歆,我們千里迢迢到來,你就是如此安置我們的嗎?」

葉歆掃了一眼,見是名青年,滿臉橫肉,一看就知是不學無術之輩,淡淡一笑,指著紫如道:「這位是左丞,她會安排你們的生活,有甚麼事,找她去辦。」

「她?」

眾人的眼中都有不屑之色,人群中還傳來一些難聽的話語。

「一個婊子居然也做丞相,真是笑死人了。」

「讓自己的姘頭出面,他還真想得開。」

葉歆雖然知道這些人習慣了肆無忌憚,但這種傷人的話實難忍受,臉色驟沉,充滿殺氣的目光緩慢地掃過人群,每個與之接觸的人都下意識地避開,不敢與他對視。

他看了看一直默不作聲的紫如,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又給冰柔使了個眼色,讓她扶著紫如先行入府。

「有話想說就站出來,辱罵朝臣是死罪,我不介意殺人,只要你們不怕死。」

場面頓時鴉雀無聲,人們都盯著葉歆,一句話都不敢說。

「皇帝是姓江,你們也是姓江,別給皇帝丟臉。」

丁旭聽說一群人找上葉府,立即趕了過來,見氣氛怪異,正色喝道:「葉公累了,有甚麼話以後再說,都回去吧,你們的安排夜寒和紫如兩位大人都會仔細考慮。」

柳成風等人雖然輕視紫如的出身,但也沒想怎麼樣,皇族的狂妄無禮令他們很尷尬,見有機會立即出言。

「都回去吧,既然大人答應妥善安置,相信不會有問題。」

「是啊!大家都回去吧!」

皇族們卻並不領情,因為皇上是他們的親戚,其他的人自然都顯得微不足道,再加上當年參加黨爭的大都死了,餘下這些都是無能之輩,貪圖享樂,現在擋在他們前面的皇子們都消失了,看到可以觸及的權力時,這些人都開始動心。

「葉歆把持朝政,這種權臣很危險。」

「是啊!太危險了。」

目送皇族們邊說邊離去,柳成風等人的心裏也起了波瀾,雖然這些人是在意氣用事,但話裏卻說中了要害,肅州是葉歆的肅州,而不是天龍的肅州,以他現在的身分,無職無權,卻仍在左右著一切事務,還把一個曾經在青樓賣笑的女人任命為丞相,這種行為可以用獨斷專行來形容。

柳成風忽道:「葉兄的權力是不是過大了,雖然可以穩定局勢,但對天龍朝的發展沒有好處。」

海承思道:「只是葉兄能立當今皇上為帝,可見他並沒有稱帝的野心,否則以他的威信,再加上手上的大軍,自立為帝不是件難事。」

「海兄說得不錯,葉大人雖然沒有野心,但難保他的後人不會沒有野心,我聽說他的兒子還不到十歲,就封了眠月王,照此下來,皇族血脈將要改變為葉姓了。」

海承思微微一愣,驚道:「哦!有這等事?」

柳成風點點頭道:「我也是剛剛知道,他的夫人現在是內大臣,掌管禁宮事宜,皇上自然也在他們夫妻的掌握之中,而領兵的將軍只聽從他的命令,有了軍方的支持,他便可以為所欲為。」

成泓正色道:「看來我們來對了,為了讓江氏的皇族血脈延續下去,我們要設法改變現在的局面,不能再讓葉歆一人獨大。」

海承思遲疑道:「可也不能與葉大人反目吧?無論如何,他都是令天龍朝再生的大功臣,現在的局面也全靠他撐著,否則天龍朝早就滅了。」

柳成風道:「葉大人功不可沒,這是我們應該崇敬的地方,也正因為這一點,我們要想辦法勸阻他成為皇朝的罪人。」

海承思不再說話了,身為清流的一份子,他也有責任維持皇權不受侵犯。

「大人都回去,葉歆現在需要幫助,我們也應該幫助他,因為這是天龍朝的戰爭,我們都有責任,還有那些皇族,我們要避免他們再挑起是非,促使葉歆對皇族下手。」

「明白。」

一種削弱葉歆權力的默契開始在天龍舊臣之間產生,這些人都是讀書人,也都很聰明,知道現在的天龍朝權力都在葉歆一派的手中,要想重立正統,就必須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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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20:30:12 |只看該作者
又是草原的春天,又是鮮花遍野、牧草青嫩的時候,平靜的天馬草原上牛羊遍野,一片繁榮昌和的景象。擺脫了戰爭的危機,逃離的人們又回到自己的家園。

收復了懸河走廊,青龍城終於真正成了首都,有了丹絡巨大財力的支持,皇朝的經濟有了飛躍性的發展,軍力也隨著資金的投入而增強。戰火消退後,百姓的生活日漸平靜。

相比之下,雪狼關西面依然是戰火紛飛,鐵涼大軍丟失了家園,發瘋般狂攻屈家的大軍,而涼州境內的百姓大都支持趙家,因而給屈家的統治帶來了巨大的麻煩。然而屈復清好不容易才佔了涼州,不甘心就此放棄,一方面領兵拼死抵擋攻擊,另一方面也一直用強硬的手段控制涼州內部的反抗力量。

此時,兩方都需要幫手,而這個勢力正是葉歆的肅州。

相比起一個月前,情況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肅州原本是他們共同瓜分的目標,現在卻變成共同懇求的目標,這也許就是世事變化萬千的真實寫照吧!

經過懸河之戰,葉歆的聲望和影響力有增無減。一個人平定丹絡,而後率兵南壓,襲取了雪狼關,從容地化解了肅州的危難,這是何等的力量。

因此,當朝廷的重臣們在決策之時,不能不考慮他的意思,但這一點又使柳成風為首的清流和江氏皇族們大為不滿,成為日後內亂的重要導火線。

葉歆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參與朝堂議事了,丹絡收復,懸河走廊回到天龍朝的掌握之中,又添了八萬新軍,只要內部不發生問題,肅州便不會再有重大的危機。在凝心的陪同下,他安靜地生活在自己的宅子,除了偶而關心一下外界的局勢,其他時間都潛心研究他的靈術。

葉歆的腦海充斥著道學、醫學、魔法、武術等知識,因為靈術的力量來自於生命本身,而這四項都是與生命有關,道學潛發人體五行,醫學治療生命,武術將人的潛力爆發出來,而魔法雖然是外來之物,卻是利用自然精華之術,對於人有特別的影響。

凝心很高興他能把精力放在靈術研究,而且她一直認為靈術是道術的進化,對於需要漫長時間修煉的道術來說,靈術也許會縮短這個過程,當然,危險也會伴隨這門新的奇術出現。

葉歆把注意力放在生命力的互動之上,嘗試著將人的生命力和植物的生命力混雜在一起,然後再行修煉。他發現兩種不同的生命力各有特性,相互間並不排斥,越是修煉,他越是感到靈術可以發掘的東西太多了,窮一生之力來研究也未必足夠。


轉眼已進入五月,肅州平靜的氣氛越發濃厚了。難得渡過了一段悠閒的生活,葉歆時不時走到西院的高台上,站在那裏,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彷彿一片綠色的海洋。

殘留著寒氣的輕風從草原上吹來,拂動著長長的披風,葉歆像往常一樣來到這裏,靜靜地望著西北面,在那遙遠的高巒之後,紅氏一族正生活在那裏,還有紅緂和他的小兒。做為父親,他不可能對親生骨肉無動於衷,思緒中時常浮現小兒子那可愛的樣子,時不時又擔心著北方寒冷的烈風,會不會對那弱小的身軀造成不良的影響。

有個像我這樣的父親,實在不是幸運的事。

他這番心事並沒有向冰柔透露,他知道冰柔對於紅氏一族有不解之恨,如今雖然不再提報仇之事,但心中的仇恨並沒有消失,只是藏入了心底深處,這還要歸功於紅氏一族的沒落,否則她一定會要求丈夫發兵鐵涼,為母親報仇。

為了他們母子,我似乎應該做些甚麼,不能看著他們在那冰雪之地受苦。

葉歆想著,目光從西北移到了西南方,滔滔的懸河奔騰而過,這條生命之源蘊育著廣闊的大草原,以及草原上眾多的族人與牛羊,在那之後,是依傍崇山峻嶺的雪狼關,還有涼州廣闊的土地。

也許讓他們回到涼州會更好,那裏畢竟是紅家的故鄉,只是柔兒大概不會高興,只能想辦法讓他們秘密回去,或是……

正琢磨著,葉歆的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呼喚。

「大人!」

葉歆回頭望去,只見丁旭正沿著台階走上高地,邊走邊笑道:「大人好悠閒啊!」

「有事嗎?」

丁旭點點頭,臉色忽然變得凝重,沉聲道:「皇室們要求為國效力,紛紛前來求官,煩不勝煩啊!我和左丞右相商議了很久,覺得這是個禍害,應該儘早解決,否則後患無窮。」

葉歆沉吟片刻,搖頭道:「現在要想處置他們恐怕有些麻煩。」

丁旭原以為他會主張清除內部隱患,沒想到竟是這樣的回應,納悶地問道:「有甚麼麻煩?他們現在無權無職,要處理他們應該很容易吧?」

「除了夜寒你們幾個,軍中有不少中層將領依然以天龍朝之臣自居,南面幾個依附的勢力也都有這種傾向,若是現在處置了他們,只怕引起軍心不穩。還有柳成風他們,我們無端殺人,他們這些書生絕不會坐視不理,鬧起來可不是小事。」

「那些書生?」丁旭不以為意,笑著問道:「他們無非是多說幾句,沒甚麼大不了吧?」

葉歆正色道:「別小看他們這些書生,如今世道多變,軍力固然重要,民心也不能丟,這些文士能說會道,在民間很有影響力,我雖然不在乎名聲,但皇朝剛剛站穩腳跟,不宜再添事端。」

丁旭明白他的意思,點頭道:「大人說得有道理,只是屬下擔心養虎為患,這些皇族可都不是善類,遲早會生出禍亂。」

葉歆沉思了一陣,含笑道:「嘎山城知府一直讓周大牛兼任,他此刻領兵在外,想必無法打理,你們可以從皇族中挑一個人出任此職。」

「嘎山城?」丁旭大吃一驚,不安地問道:「那可是東面重要的大城和軍事要地,豈能把它交給無能的皇族,萬一他們做出甚麼,後果不堪設想,而且把那裏交給皇族,便會成為皇族爭權的根據地,日後更難處理。」

「所以我才讓你仔細地挑選。」

丁旭琢磨半天也沒明白他的意思,搖頭道:「屬下不明白,請大人明示。」

「找個人品最差,最貪心的人去嘎山城。」

「這樣的人能勝任嗎?」

葉歆微笑道:「沒甚麼,嘎山城的軍權在狼牙和周大牛的手裏,他一個知府只能管管文事。」

「可文事也不能交給他們呀!那裏可是肅州東面的重鎮,商貿繁榮,讓這些貪心的傢伙去,豈不是讓他們去貪?」

「不錯,就要給機會讓他們貪,而且是大貪。」

丁旭愣了愣,似乎領悟到甚麼,盯著葉歆問道:「大人的意思是請君入甕?」

葉歆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只要這個人敢貪,到時候就不是我們要殺他們,而是言官們要殺他們,合情合理,有證有據,誰也說不出甚麼。只要皇族中有一個人犯了貪墨大案,皇族在百官中的形象將會大跌,你們可以暗中宣揚皇族的醜陋面目,如此一來,沒有人會再為他們說話了,言官們也不會與他們攪在一起,到時候再處置其他的皇族,豈不是易如反掌?」

丁旭聽得眉開眼笑,大聲讚道:「妙啊!此計太妙了,自作孽不可活,他們要自己尋死,與我們無關,哈哈!」

葉歆笑了一陣,又吩咐道:「幫我把夜寒和紫如姑娘請來,你也來,我有個新的想法,想和你們商量一下。」

丁旭知道他現在不輕易參與政事,最多只是出謀劃策而已,忽然要見三人,一定有要事商議,應了一聲,急匆匆地跑走了。


半個時辰之後,夜寒、紫如、丁旭三人急步趕了過來。

葉歆背著手迎風而立,望著西面,不知在想些甚麼。

紫如見他神色有些怪異,好奇地問:「大人,有甚麼事找我們?」

葉歆回頭看了三人一眼,右手指著西面,正色道:「我改變主意了,東征之前先吞下昌、涼兩州,掃平西部的麻煩。」

三人都是一愣,葉歆對仙主堂恨之入骨,東征一直是他最想做的事情,這段日子雖然平靜,但大軍一直在為東征做準備,沒想到他竟突然改了主意,三人都感到很意外。

紫如最瞭解趙玄華和仙主堂在葉歆心中的地位,從他對滲入領地的仙主堂信徒下逐殺令便可以看出恨意之深。

「大人,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葉歆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夜寒想了想道:「若是吞下兩州,西面再無敵人,東征便無後顧之憂,的確是個很好的計劃,而且眼下兩州相併,正是用兵之時。奈何肅州剛剛平靜了一個月,軍隊還在修整中,而東面之銀雪大軍虎視眈眈,開始對龍天行的地盤施壓,我們必須給銀州草原區添加兵力,牽制銀雪帝國南征,這樣算起來,我們似乎沒有足夠的兵力攻打昌、涼兩州。」

夜寒的分析有理有節,紫如和丁旭都點頭贊同。

葉歆早就料到會有此懷疑,微微一笑,解釋道:「我當然知道東面戰事吃緊,因此沒有把銀州草原的大軍調回來,還希望他們在遊子河一帶遊動,給銀州足夠的壓力,牽制趙玄華的兵力。」

夜寒呆了呆,急聲問道:「大人的意思是用手上的兵力去奪兩州之地?」

「正是!」

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禁面面相覷。

紫如憂心忡忡地道:「大人,丹絡的新軍尚未訓練,不足以參戰,岳風和馬恢的部下要鎮守南部,同樣不宜擅動,如此只剩下黃延功的大軍守護京畿要地,難道只帶三五萬大軍前去奪城?」

葉歆微笑道:「當然不能強攻,兵力不足,只能用巧。」

「大人想必已有妙策。」

「我打算讓岳風和馬恢合兵一處,殺出龍口關,南征昌州。」

三人又倒吸了一口涼氣,都被這突然的決定驚住了。

「大人為甚麼這麼著急,難道有甚麼特別的原因嗎?」

葉歆沒有回應,只是望向西北一眼。

紫如冰雪聰明,似乎領悟到甚麼,心中一動,忽然問道:「大人,屈復清全力守衛涼州,昌州空虛,的確是個機會,只是如此一來,鐵涼必然得利,他們可比屈家更難對付。」

「我們打著天龍朝的旗號,而昌州是天龍之土,合理合情,也是民心所向,因此大軍受到的阻礙會小一些,輿論壓力也會少些。當然,發兵之前還需要做些手腳,例如散播些謠言,說曠國雄與清月國結成聯盟,要從東面和南面進攻昌州,如此一來,昌州的駐兵便會將注意力移向南部,我們的大軍可趁機攻打空虛的北部,只要打開一個角,昌州的防禦體系就會出現缺陷。」

夜寒點頭道:「大人說的有理,只是趙和不能不管吧?他手上可是有近三十萬大軍,若是知道肅州空虛,也許會派兵來犯。」

「這事我已經考慮過了,有樸哲在,不會有大礙。現在我打算派使者前去簽定臨時協議,我們出兵助趙和奪回昌州,只是他必須將雪狼關交給我們。」

「雪狼關若是到手,無異於打開了涼州的門戶,日後攻取涼州將會極為方便,只是趙和會願意嗎?」

葉歆胸有成竹地道:「他此刻沒有糧草後援的供應,戰事又吃緊,若是拿不下涼州,連性命都沒了,一個雪狼關又算甚麼,這份協議他絕不會拒絕。」

「只怕將來他反口。」

葉歆微微一笑道:「此舉不過是迷惑他們而已,只要我們殺入昌州,奪下青狼關,雪狼關的作用就消失了,不給也無所謂。」

其實真正的目的他並沒有說,為了紅緂母子的將來,他不想讓鐵涼滅亡,反而希望幫助鐵涼軍隊,因為他要讓紅家代替趙家,成為鐵涼的皇室。

夜寒、丁旭見他主意已定,計劃也頗為合理,一時間找不到破綻,都表示贊同。

「大人言之有理,既然如此,我們立即就去安排,儘快向昌州進兵,只是這個南征大軍的主帥……」

「是不好選,論戰功和能力,黃延功倒是個人選,只是他不長於治理政務。昌州那裏四通八達,東面的平安州雖然表面上依附我們,但實際上還是獨立自治;南面是順州的清月國,昌州也許會向他們救援,也是個麻煩;西面屈家軍主力也會瘋狂地撲去,黃延功的力量恐怕不夠啊!」

丁旭笑道:「要不大人親自領兵,相信沒有人敢提出異議。」

「這可不行,那些言官可要鬧翻天了。」葉歆擺擺手,笑道:「我看就讓岳風去吧,馬恢做副將,再安排一個謀士即可。」

「謀士?」夜寒見葉歆看著自己,不禁愣住了,詫異地問道:「大人要我出征?」

葉歆含笑道:「論理你做主將也可以,只是沒有在軍中任職,這次以昌州指揮使身分隨軍出征,名義上是去接收國土的文官,實際上你才是主帥,全權負責戰事的安排。」

夜寒平生從未上過戰場,如今居然成為南征大軍的負責人,既驚訝又新奇,笑道:「大人居然打我的主意,真是沒想到啊!」

「這裏的事交給丁旭、紫如處理,不會有甚麼大礙。如今軍事為主,政事為副,除了那些煩人的皇族,內部大概也沒甚麼大事。」

「這倒也是,既然如此,屬下領命出征。」

丁旭在一旁插嘴問道:「大人,鬼方的事呢?還是照原計劃嗎?」

「嗯!計劃不變,封鎖兩側出口,只許出不許入,讓裏面的人都給我乖乖地離開鬼方,孤立劉翎。前些日子我已經寫信給赫洋,讓他來處理此事,他是姚跋的女婿,很有說服力,劉翎見到他,抵抗的意識會大大削弱,也許不費一兵一卒,鬼方就歸降了。」

「大人安排妥當,屬下佩服!」丁旭和夜寒相視一笑,一起告辭離開了。

紫如正想回去做事,臨走時看了葉歆一眼,忽然轉身走了回來,小聲道:「大人突然改了主意,是不是因為紅姑娘與小公子?」

葉歆對她毫無隱瞞,點頭道:「是啊!總覺得該為他們母子做些甚麼,鐵涼是紅家的故鄉,讓他們回去也許是最好的禮物。」

紫如倏的一呆,驚問道:「大人是想將鐵涼國送給他們?」

葉歆含笑道:「其實讓紅氏入主鐵涼比我們強佔更加合適,紅氏一族在鐵涼聲望極高,只要讓趙和皇族消失,便可以擁立紅氏主政。」

紫如不安地提醒道:「紅烈對大人敵意很深,只怕不會安份,我覺得危險太大,大人還是好好考慮一下。」

葉歆搖了搖頭,沉聲道:「熾兒總是我的兒子,我這沒用的父親該為他留點東西。」

紫如幽幽一嘆,苦笑道:「為甚麼兩家之間會出現那些事?老天爺真是作弄人,要是夫人和紅緂能和平相處,一切都不是美滿了嗎?」

葉歆看了她一眼,忽然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坦言道:「世事就是如此,隨遇而安吧,盡了力就好,人生無常,說不定哪一天就走了。」

紫如嚇了一跳,臉色變得煞白,不安地凝視著他,驚問道:「大人為甚麼出此不祥之言?太不吉利。」

葉歆聳了聳肩,笑道:「妳又不是不知道我在修煉甚麼,怎麼這麼大驚小怪?修道根本在於無為,在於隨遇而安,生死也不過是俗事而已。」

「只是……」

「好了,這裏風大,妳這些日子瘦了許多,別生病了,到書房去喝茶吧!」

紫如見他如此體貼,心情微顫,妙目輕輕瞟了他一眼,眼底生出許多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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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20:30:52 |只看該作者
宅院中只有三老,冰柔像往常一樣帶著兒子到處求師。夜寒的智謀、寇子誠的律法、黃延功的戰場經驗、丁旭的政務,葉歆的親信大臣幾乎都成了小夢山的老師,對於少主,所有人都盡心盡力地教,不敢有絲毫怠慢。

葉歆掃了一眼院落,問道:「柔兒又帶著孩子出去了?」

冰離苦笑著搖頭道:「這個柔兒,一天到晚都說要把夢山變成最好的皇帝,天天跑這跑那,早出晚歸,看著就讓人生疼。」

葉君行含笑道:「這也沒錯啊,咱們的好孫子做了眠月王,日後要做皇帝,管理偌大的疆土,現在多學點,日後才能面對更大的挑戰。」

葉歆聽得直搖頭,妻子不但教兒子要做皇帝,連父母和岳父也說動了,都在盼著大兒子成為皇帝。

紫如見他一臉無奈,不禁暗暗好笑。

「紫如丫頭,這個時辰妳怎麼也在,沒去衙門嗎?現在我們見妳比見柔兒還多,呵呵。」

紫如嫣然笑道:「大人有事找我,所以我趕了回來,何況我永遠都是大人的侍女,也就是三位老人家的侍女,天天見到我很正常啊!」

陶晶望著紫如,說不出的憐惜,轉眼看著兒子,張了張口,忽然又搖了搖頭,輕嘆一聲,甚麼也沒有說。

葉歆看在眼裏,忽然長長地舒了口氣,母親要說甚麼他很清楚,若是話真的說了出來,他可為難了。

身為左丞的紫如並沒有自己的府第,一直都與葉歆一家住在這特別建立的院落中,因此在外人的眼中,她與葉夫人沒甚麼分別。當然,她本人絲毫不在意這些閒言碎語,只要葉歆不趕她走就行了。


南征的決定經過夜寒的嘴傳到了朝堂上,立即引起軒然大波,然而爭論的焦點並不在於決定本身,因為出兵昌州是為了收復國土,合情合理,無可置疑,真正引起議論的卻是下決定的人——葉歆。

以柳成風為首的清流覺得葉歆現在沒有任何職務,不應該對朝政指手劃腳,因此首先提出了異議,但言辭很溫和,因此夜寒等人並沒有在意。

然而消息傳出,立即引起皇族們的注意,他們一直在等待機會推倒葉歆,搶回權力,這次見清流們首先發難,覺得機會到了,很快便聚集起來衝到朝堂之外大呼小叫,指責葉歆把持朝政,還有人辱罵葉歆是國賊、是奸臣,要皇帝下詔殺了他。

掌權的都是葉歆的親信,夜寒等人雖然不便出面,可他們手下的人卻忍耐不住,跑到朝堂外為葉歆辯護,於是一場罵戰就在朝堂入口展開了,鬧得不可收拾,連遠近的百姓都知道了,紛紛趕來看熱鬧,最後還是赤溫的禁軍把他們趕跑了。

「一個無權無職的人,憑甚麼在這裏指手劃腳!」

「對,朝政就應該由皇上決定,葉歆憑甚麼下決定!還在皇宮上方建了府第,這明顯就是要控制皇上,把皇上變成傀儡,我們絕不答應。」

眾人吵鬧不堪之際,皇帝的儀仗忽然出現在朝堂之外,素來不上朝的玉霞也出現在黃色的龍輦之中。她這一出現,場面頓時變得鴉雀無聲,皇族們都以為救星到了,黑壓壓跪倒一片。葉歆的親信們則都在向葉府的位置張望,希望葉歆也能出現。

玉霞從不把自己當成皇帝,也沒有任何權力慾望,這次的出現完全是因為冰柔的請求,為了平息事件,才不得不出來。

「這裏好熱鬧啊!」玉霞嫣然一笑,絲毫沒有受到氣氛的影響。

皇族們對望了一眼,忽然一湧而上,伏倒在龍輦之前,為首的長河侯江肅哭斥道:「皇上,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葉歆是奸臣,他野心勃勃,想篡奪皇位,簡直是十惡不赦。皇上啊,千萬不能讓葉歆這個奸臣擅亂朝綱,不能讓我江氏皇朝的天下變成他葉歆的。」

「是啊!您一定要為我們作主,殺了他吧!」

玉霞對葉歆尊敬有加,一聽就不高興了,臉色一沉,冷冷地道:「葉歆是我師父,也就是我的親人,你們要是為我著想,就要更加尊敬他,盡心為朝廷辦事,不要在這裏大吵大鬧,鬧得百姓笑話,成何體統!」

眾人都驚呆了,江氏皇族們更是目瞪口呆,原以為可以借著皇帝的威勢在朝廷裏取得更高的地位和最大的權位,沒想到竟被訓斥了一番,而且這位年輕的女皇帝言語中完全偏向葉歆,絲毫沒有替他們作主的意思,心中不免都有些猜疑,有的人甚至想起了平民茶餘飯後的戲語,說是葉歆與皇帝有染。

「聽到沒有,再有人敢辱罵師父,我第一個不放過他。」說完玉霞便跳上龍輦離開了。

葉歆的親信們極為高興,有了皇帝撐腰,他們更可以理直氣壯地把皇族們拒之門外。他們勝利般的笑容令皇族們氣得火冒三丈,對葉歆的敵意也更強了,矛盾就在這一次又一次的小事件中激化了。

很快,一紙任命送到了南越侯江嘯的手裏,命他出任嘎山城的知府,做為皇族中的一員。他是第一個被任命官職的人,然而皇族的怒氣和敵意並沒有因此而消失,反而覺得用一個小小的四品知府來打發他們,是一種羞辱。

有了皇帝出面支持,南征的計劃最終實現了,由於軍隊都在南方,因此出征的夜寒只帶一千名護軍,出征之日定在五月十五。在此之前,余樹青早已派出百名暗探前往昌州散播謠言。


這一日風和日麗,青龍城外綠草如茵,燦爛的金光灑在士兵的盔甲上,反射出點點光芒。太陽下,旌旗招展,鼓樂衝天,一千名精壯威武的騎兵整齊地排在草地上。

最前方,夜寒披著銀色披風,跨坐在一匹棗紅馬上,頭束金冠,腰間掛著一口寶劍,文士出身的他看上去也是威風凜凜,別有一番威儀。

朝中的文武都來到城外送行,做為出征的提議者,葉歆也出現在人群之中,而且就站在最前端,畢竟這次南征關係到肅州的未來發展,以及昌、涼二州以後的歸屬。在他身邊圍攏著紫如、丁旭和赤溫等親信,這個權力集團控制了天龍朝的命脈。

這群人之後,柳成風等中層官員也在送行的隊伍中,他們對於此次出征都很贊同,認為是復興天龍朝之舉,只是對葉歆略有微辭罷了。

在人群的最後方還有硬要趕來的皇族們,葉歆的現身無疑激起了他們的憤怒,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一人身上,充斥敵意與恨意,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陰冷。

夜寒看了看天色,抱拳含笑道:「大軍要起程,諸位保重。」

「夜兄,一路保重。」葉歆親自捧過一杯酒送到馬前。

夜寒接下酒杯一飲而盡,正色道:「大人放心,此次出征不成功便成仁,不取下昌州與青狼關,夜寒提頭來見。」

葉歆拍了拍他的手臂,搖頭笑道:「不必如此,你要記住,這次的目的只是打開昌州的一角,不必太過冒進,等西線穩定之後,援軍便會南下助戰,而且勝敗乃兵家常事,一切盡力而為吧!」

「我知道了。」

「你的能力我很放心,只要聯絡好清月國和曠國雄,昌州就不得安寧。」

夜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撥轉馬頭,朝身後的一千近衛騎兵揮了揮手,揚聲道:「大軍開拔。」

在他的指揮下,千匹駿馬浩浩蕩蕩地殺往南方,準備在龍口關與馬恢和岳風的大軍會合,然後大舉南侵。

目送大軍離去,紫如走到葉歆身邊,含笑道:「大人不必擔心,就等捷報吧!」

「希望如此!」葉歆朝她笑了笑,轉身走到妻子身邊,一手牽著兒子,一手挽起妻子,含笑道:「我們回去吧!」

場面溫馨得幾乎讓人妒忌,在眾人眼裏,這個家庭控制著整個肅州,乃至整個天龍朝,雖然不是皇統,卻比皇統更受尊重,地位更崇高。

在眾人的目光下,葉歆顯得泰然自若,慢慢地走在人潮讓出的道路。

平靜的氣氛下,一絲陰霾從縫隙中滲了出來,送行的人群中,一個灰袍人的眼睛由始至終盯著葉歆和冰柔,右手不時摸著腰間衣袍下藏著的兩把銳利小劍,上面淬著劇毒。

在他的身後,幾名皇族成員也在看著,目光在灰袍人與葉歆夫妻之間遊蕩,臉上陰笑連連,除了他們,沒有人意識到這潛伏的危機。

紫如絲毫沒有意識到將要發生的事情,跟在葉歆的身後,聊起了鬼方的事情。

「大人,派去雪狼的使者也安排好了,鬼方的使者一定要等赫洋嗎?不如我們先派個人去試試,說不定劉翎已經嚇怕了。」

葉歆笑道:「我已去信召赫洋辦這事,一切還是等他來了再說。」

冰柔插嘴道:「相公,以後主力出征,你也帶我去吧!」

「妳可是內大臣,皇宮才是妳做事的地方。」

冰柔嬌笑道:「不幹,我還沒有真正參與過大戰呢!」

就在這個時候,兩道寒光如利箭,從人群中分射葉歆和冰柔,快如流星,距離又短,當人們發現刺客的時候,一切似乎都已經晚了,到處都是一張張驚愕的面孔,嘴巴大張著,卻叫不出聲來,因為這一切來的太突然了。

「大人!」

紫如離葉歆夫妻最近,當眼前寒光閃動,她就意識到了危機,想都不想就下意識向前衝去,用身子擋在寒光前方。

周圍的人又是一驚,誰也沒想到嬌滴滴的大美人竟有如此反應,無不看得目瞪口呆,就連刺客也嚇了一跳。

剎那間,死亡距離紫如不過是幾寸,然而她此刻的心情卻是異常的輕鬆,如果能這樣死去,也許是最好的。

就在寒光抵達她的身軀時,一道奇異的水箭狠狠地砸在劍身上,衝力極大,立時就把小劍擊飛了,緊接著一片藍色的水幕突然從大地上昇起,如同一幅堅固的水牆,擋在紫如的身前,刺客的第二把短劍被水牆一沖,也被彈了回去。

經歷了由死復生的過程,紫如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但當她回眸望著葉歆,卻看到令她一世也難以忘記的眼神。

一個能為自己死的女人,葉歆心中的感動遠不是言語所能表達的,如此纖柔的身軀,反應竟比學武的自己和妻子更快,如果心中沒有深厚的感情,是如何也做不到的,然而此時此刻,他只能用眼神來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周圍的人沒有一個不為之動容,雖然他們都覺得紫如是葉歆的情人,然而看到這種捨身救人的場面,除了固執的皇族們,沒有人不深受感動。

冰柔激動地一把抓住紫如,顫聲道:「謝……謝!」

紫如搖搖頭,又朝她嫣然一笑。

忽然,一道血光出現眾人的面前,然而對象卻是刺客自己,葉歆奇異的應戰方式使他對生存不抱任何希望,只有自殺才能免去更多的痛苦,因此他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葉歆轉眼望向刺客的屍體,溫柔的目光立即變成了冰冷的利劍,臉上染著厚厚的寒氣。

「刺客!抓住刺客!」赤溫最為惱火,憤怒地大聲喝斥著手下。做為禁軍統領,他負責保護京城治安,刺客的出現無疑是打他的耳光,怎能不氣得火冒三丈?

「紫如!沒事吧?」葉歆沒有在意周圍,伸手抓住紫如的手,擔憂地看著她。

紫如很開心,俏臉上綻放出最迷人的微笑,嫣然道:「大人不必擔心,我沒事。」

葉歆握著她的手長嘆了一聲,如此真摯而深厚的感情卻得不到回報,他的心裏很不好受。

冰柔看了他一眼,忽然把目光移向另一邊。

「大人,沒事吧?」

丁旭的問候打破了尷尬的氣氛,葉歆搖了搖頭,冰冷的目光再次望向地上的死屍,眼中只有殺氣,沒有憐憫,若是對手只是行刺他,他絕不會如此憤怒,然而刺客手持雙劍,明顯是想連冰柔一起殺了,這是他絕不能容忍的。

「叫余樹青來查,此事一定要徹查到底。」

紫如與他相處久了,很少見他這副神情,心中極為不安,小聲勸道:「大人,別太生氣了,一定會查出是誰指使的。」

葉歆眉尖一挑,冷冷地掃視了一圈,冷笑道:「無論是甚麼人,誰敢傷害我家人,我一定將他千刀萬剮,絕不留情。」

他冰冷的目光看得在場的人心底都冒出一股寒氣。

此時赤溫的禁軍已把現場團團圍住,所有在場的人都被士兵監視了起來,一些人開始不樂意了,不停地叫著要走,然而在明晃晃的鋼刀前,誰也不敢強闖。

赤溫面帶愧色地走了過來,歉然道:「大人,是屬下辦事不密,請大人治罪。」

「不是你的責任。」

「大人,現在怎麼辦?」

葉歆掃了一眼在場的人,淡淡地道:「不必大驚小怪,都交給余樹青去辦,他會辦好的。把人都撤了,今天是出征的好日子,沒有必要為這種事情掃興,柔兒、紫如,我們走。」

赤溫躬身行了一禮,大聲喚道:「護駕。」

葉歆擺了擺手,冷笑道:「不必了,你做你的事,要想殺我儘管來,我倒要看看誰還敢再來。」

眾目睽睽之下,葉歆挽著妻子慢慢地向城裏走去,神色泰然,絲毫沒有受到剛才行刺的影響。

看著葉歆生氣的背影,紫如心裏甜絲絲的,臉上絲毫沒有遇險後的驚慌,笑容更燦爛了。

丁旭忍不住感嘆道:「大人就是大人,無論在甚麼時刻都是這麼光采奪目。」

紫如聽了回頭一笑,道:「當然,天下只有這麼一個。」

赤溫憤怒地朝地上的死屍狠狠踢了一腳,罵道:「這些可惡的小人,居然敢行刺大人,讓我抓住背後的主使者,我非剁了他不可。」

丁旭在一旁附和道:「是啊,一定要好好查,幸虧剛才沒出甚麼事。」

「剛才那藍色的是甚麼,像一幅水牆!突然把刺客給沖翻了。」

紫如露出自豪的神色,驕傲地道:「大人說過,天下能殺他的只有他自己。」

在場的人突然感到胸中有一股豪氣直衝腦門,眼前彷彿出現了葉歆說這番話時的音容相貌,那是何等的氣魄,何等的威勢。


葉歆此刻可沒這麼輕鬆,刺殺雖然失敗,但他卻看到了更長遠的事,這些陰險小人一定還會向他的家人動手,如果不把他們都殺光,就只有讓親人們移居到更安全的地方。

回到府第後,他一直坐在書房裏在琢磨著這件事,想來想去,天下除了靈樞山,沒有更安全的地方了。想到靈樞山,歸隱的心願又一次湧上心頭,然而這一次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恨不得立即帶著家人起程。

「在想甚麼呢?這麼入神。」凝心飄然走了進來。

葉歆抬頭看了她一眼,呢喃著道:「凝姐姐,我們回靈樞山好嗎?」

凝心先是一愣,隨即露出燦爛的笑容,沒有甚麼比聽到這句更開心的話了,葉歆本就屬於靈樞山,只是因為種種原因,遲遲沒有達成歸隱的心願,如今他有這樣的決心,她真是高興極了。

「太好了,你終於下決定了嗎?」

葉歆點點頭道:「對,我決定了,等我處理完剩下的事情就走。」

雖然還不能立即回山,但看著葉歆堅定的目光,凝心知道這一次他真的下了決心,笑容又一次綻放。

「嗯!我打算先把爹娘和岳父送上去,姐姐,妳幫我吧!」

凝心欣然點頭答應。

「我先去跟他們說。」葉歆也擔心自己猶豫,急匆匆走到三老所住的院子,把自己的意思告訴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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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老都吃了一驚,愣愣地看著他。

「你說甚麼?要我們去靈樞山上住?」

「嗯!」葉歆神色凝重地道:「這已經是第二次行刺,我不希望你們三老再遇上任何危險,山裏是最安全的,還有凝姐姐保護,這樣我才放心,而且我也打算歸隱山林,等一切都安排好了就走。」

「這……這也太突然了吧!」

突然而來的決定令三老都感到異常驚訝,但反應各有不同,冰離想起了妻子的慘死,心頭湧起一陣哀傷,卻並不想離開,因為世上只剩下女兒、女婿和外孫這些親人,回到山中雖然有葉君行夫妻相陪,但這不是他想要的。

「葉大哥,你們夫妻是該去安全的地方,我現在一個人,生死無憂,還是留下來陪著柔兒吧!」

葉君行搖頭道:「冰老弟,這是甚麼話?我們在一起數十年了,怎麼可能扔下你不管呢!你不走,我們夫妻自然也要留下陪你。」

冰離看了葉歆一眼,懷疑地問道:「危險真有那麼大嗎?有必要現在就離開嗎?柔兒可是天天盼著小夢山能成為一代明君。」

「明君?」葉歆苦笑一聲,發自肺腑地勸道:「成為皇帝就那麼好嗎?世事險惡,又逢亂世,若不是我有道術相助,今天只怕已死在刺客的手裏。夢山年紀尚小,哪有能力應付如此複雜的局面,讓他做皇帝無疑是推他入火炕。」

三老都無話可說了,世道太亂,他們都深有體會,葉歆吃過的苦更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若不是他有超強的能力,任何一次危難都足以要了他的命,孫子還小,的確無法處理皇帝所面對到的問題。

「歆兒,不是有你在嗎?」

「我?」葉歆輕嘆道:「我只盼著早日歸隱,擺脫這些凡俗之事。」

陶晶拿他沒辦法,長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葉君行忍不住說道:「你這孩子,天天想著修道,總該為柔兒和孩子著想吧!就這麼走了,豈不是斷送了孩子的前途?就算他不做皇帝,但留在外面會有更多的選擇,何況他如今學的是政治軍事,不是修道,進山太埋沒他了。」

一番話又把葉歆推了回去,他無奈地看了一眼身後的凝心,苦笑道:「這麼說爹娘和岳父都不肯離開?」

「我們都一把年紀了,死算不了甚麼,一切還是以孫兒的前途為重吧!以後只要小心點,應該不會出太大問題。」

「是啊!」冰離附和道:「歆兒,你還是再好好考慮一下吧,別急著做決定。」

葉歆見三老這副神色,心中十分不安,越發急著想早點解決所有的事情,免得越陷越深,難以自拔。

帶著惆悵與焦急交織的心情,他回到了書房。

凝心跟在他身後進了書房,纖纖玉指輕輕地按在他肩頭,柔聲勸慰道:「別著急,慢慢勸吧,總會好的。」

笑語嫣然,秋水盈波,凝心的柔語彷彿一陣春風,撫平了葉歆焦慮的心情,右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道:「連累姐姐也要在這裏住下,真是我的罪過。」

凝心搖了搖頭,妙目凝視著他,輕嘆道:「我是多麼希望你現在就能回到那本屬於你的地方,可惜世事難料,許多事情不是一個人能左右,你現在的處境我是越來越明白了。」

葉歆啪的一拍桌面,毅然堅決地道:「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必須讓一切儘早結束。」

「真有辦法嗎?」

葉歆手按桌子,騰的站了起來,背著手踱到門口朝院裏望了一眼,似是在思考著甚麼。

紫如處理完刺客的事後回到葉府,走到書房門口見葉歆站著發呆,神色十分古怪,不禁有些擔心,走上前問道:「大人,您在想甚麼,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嗎?」

葉歆搖了搖頭道:「刺殺事件讓我想到很多,我正在考慮下一步應該做甚麼。紫如,剛才多虧了妳,妳真傻,應該知道我有能力應付,怎麼還衝過來了!」

紫如含笑道:「我也不知道怎麼,看著寒光刺向大人,身子就不聽使喚了。」

紫如目光中的戀戀深情讓葉歆既是慚愧又是感激,忍不住拉起她的手緊緊地握著,顫聲道:「謝謝!」

紫如搖了搖頭,嫣然道:「侍女本就應該擋在主人的身前,大人不必太在意,反正現在都沒受傷。」

葉歆嘆了一口氣,抓著她的手半天也沒放開,卻也想不到該說些甚麼。

紫如很享受此刻的心情,溫馨而寧靜。等了一陣,她首先打破了這種氣氛,含笑問道:「大人,有甚麼新計劃?」

葉歆點點頭,沉聲道:「紫如,我打算近期要出一趟門。」

「大人,您要去哪?」

「去了結西面的麻煩。」

紫如見他不但說話古怪,神色也一樣古怪,心中湧起一陣不安感,憂心忡忡地問道:「大人,你想幹甚麼?能不能告訴我?」

懇求的目光讓葉歆有些不安,想起這些年紫如一直跟在身邊盡心盡力,實在不想拒絕她的請求,沉吟了半晌,他拉著她走進了屋子。

紫如看了一眼凝心,疑惑地問道:「你要去甚麼地方?」

「我打算去一趟雪狼關。」

一旁的凝心也嚇了一跳,吃驚地問道:「你要幹甚麼?」

紫如見凝心也不清楚,更是感到詫異,同時也為葉歆擔心。

「今天看到刺客,我忽然想到,刺殺這種手段也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之一,雖然我一直都不喜歡那樣,但如果真有需要,我也會考慮。」葉歆說話時的表情很平靜,眼神中卻透著一份堅決。

「甚麼,刺殺!」紫如嚇得身子急顫,激動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焦慮不安地問道:「你要去刺殺趙和嗎?」

葉歆淡淡笑道:「如今涼州局勢動蕩,雙方一直在僵持著。我大軍南攻昌州,清月國和曠國雄也許會趁機攻入昌州,若是如此,屈家必然驚慌,也許會分兵助守昌州,如此一來,鐵涼大軍必然得利,依我看,憑著他們的軍力以及涼州百姓對他們的熱愛,屈家的勢力只怕難守,然而我不願意看到趙和再度控制涼州。」

紫如無法瞭解他此刻的心態,擔心地又問:「殺了趙和豈不是便宜了屈家?這對我們沒有好處啊,而且還要去冒險。」

「不!我並不是要摧毀涼州大軍,而是要讓鐵涼大軍換一個領袖。」

紫如突然醒悟到甚麼,明亮的眼睛突然睜大,驚愕地問道:「你是要讓紅家……」

葉歆輕嘆一聲,點頭道:「不錯,鐵涼軍中的皇族只有皇帝一人,其他的都被屈復清控制了,因此只要殺了趙和,鐵涼大軍必然會動搖,需要一個領袖人物來延續這個局面,此時我會把紅家推出去,讓他們成為鐵涼大軍新的領袖,代替我控制涼州。」

紫如不禁感嘆,葉歆為了紅家的將來可謂是苦心積慮,不惜冒著生命危險行前去刺趙和。

「紅烈會答應嗎?他可是寧願待在冰天雪地,也不肯投向我們!」

「我不會考慮紅烈,而是去找紅逖,他一定會答應我的安排,因為這樣的結果無論對他,還是對整個紅氏家族都有莫大的好處。」

「可是將來呢?」

葉歆沉聲道:「鐵涼原本就是天龍朝的屬國,只要簽下和議,讓鐵涼自治就好,這也算是給熾兒的一份禮物吧!」

「你不是討厭讓兒子做皇帝嗎?怎麼會想讓小兒子做皇帝呢?」

葉歆苦笑道:「熾兒的生活環境不一樣,而且他還有個了不起的師父,還有母家又是涼州的名門望族,在鐵涼的聲望極高,在那樣的環境之下成長,成為權力者更加自然。而對於涼州來說,接受一個涼州人做皇帝總比外人要好,因此不會有太大的反對聲音。」

察覺到他眼中的苦澀,紫如的心情很沉重,家庭中的矛盾像一條粗大的鐵鏈,束縛著葉歆的人生。

「我能幫甚麼嗎?」

葉歆朝父母所住的院落望了一眼,輕嘆道:「幫我照顧他們,這次行刺事件絕非偶然,幕後的策劃者沒有查出之前,危險依然存在。」

「可是……」紫如凝望著他,話也說不下去了。

葉歆笑道:「好了,過幾天我就起程,先去北面見紅逖,然後去雪狼關刺殺趙和,妳和丁旭他們一起準備好與鐵涼簽定和議,以宗主國的身分幫助鐵涼復國。」

「是!」紫如默默地點了點頭。

「凝姐姐,妳願意陪我去嗎?」葉歆回眸望凝心,心裏知道她討厭殺人,討厭戰爭,但趙和身邊曾經出現過不少術士,難保他不會招納更多的術士,甚至是道士,有凝心在身邊會更放心些。

凝心溫柔地笑道:「當然,你的要求我甚麼時候拒絕過。」

「謝謝妳們。」

葉歆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凝心和紫如,這兩個人一直在身邊發揮著巨大的作用,凝心帶領他在道學的道路上大步前進,紫如在政務上的幫助更大,這兩份感情之深不在冰柔和紅緂之下,卻得不到任何回報,葉歆心中的歉意極深。

紫如笑了,凝心也笑了,虛名早已不是她們想得到的東西,只要能在葉歆身邊,終日相見就夠了。

「我去找丁旭,把你的意思告訴他。」

「行刺之事只有妳我三人知道,夫人她們都不知道,妳也不必透露。」

「知道了!」紫如嫣然一笑,心情愉快地離開了書房。

目送著俏影消失,凝心嫣然笑道:「真是好姑娘。」

「是啊!忠誠真摯,溫柔賢良,美貌如花,才智過人,可以說是個十全十美的女子,我真是太幸運了。」

凝心很清楚紫如對葉歆的感情,聽了並沒有不悅,反而點頭附和道:「比我更出色,要是誰娶了她,大概會很幸福。」

葉歆甚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是默默地看著前方。


夜幕降臨,夕日的餘暉已從視線中完全消失了,璀璨的星空掛在蒼穹之上,散發出夜的迷人,星漢之下,青龍城寧靜而迷人,這裏沒有天龍舊都的歌舞昇平,卻有一種草原都市特有的寧靜。

由於白天發生了行刺事件,城門口巡視的士兵明顯增多,除了步軍,赤溫還調來了騎兵,在城門口內外不停地徘徊,整齊而有節奏的馬蹄聲使寧靜的氣氛中摻雜了一絲緊張。

做為禁軍統領,赤溫也親自到東西兩座城門視察,直到夜色漸沉才回府。

守城門的士兵覺得無聊,便在城門口聊了起來,話題自然還是白天的那場變故。

「居然有人敢行刺葉大人,真是活膩了。」

「是啊!這群人真是瘋子,那種場合也敢動手。」

「說來也奇怪,當時突然出現了一道水牆,阻止了兇手的攻擊,依我看大人一定是上界神仙派來的,因此受到了天上神仙的護佑。」

此時,一個身影悄然出現在城門口,抬頭看了看城門,黑暗中隱約見到「青龍」兩個字。

「這裏似乎就是首都青龍城了,這一路可真不好走啊!」

男子抹了抹額上的汗珠,帶著一身的疲憊,拖著瘦弱的老馬,蹣跚地走到了城門口。

「站住,我們要進行搜查。」守門的士兵們不再閒聊,走上來把他攔下。

男子神色很平靜,看了看守門士兵,含笑道:「想不到盤查得這麼嚴密,與以往的京城大不一樣啊!」

「平時不會如此,今天發生了事情,所以必須盤查。」士兵倒也隨和,搜查了一番,見他身上除了幾件衣服,一些乾糧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東西,溫言道:「走吧!」

男子卻沒有離開,好奇地問道:「出了甚麼事嗎?」

士兵們守夜也很無聊,難得有個人說話,笑道:「有個不長眼的小子,居然敢行刺葉歆葉大人,真是不知死活。」

男子臉色急變,驚訝地問道:「誰這麼大膽?葉大人受傷了嗎?」

「你倒挺關心我們大人的,不過你大可放心,天下能傷害我們大人的人還沒出現呢!他是上天神仙眷顧的人物,凡人哪能傷得了他。」

看著士兵眼中的自豪,男子既是感嘆又是吃驚,沒想到葉歆的聲望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普通士兵尚且把他當成了神仙般的人物,平民百姓就更不用多說了。

「我有事,先走了。」他朝士兵們優雅地笑了笑,牽著馬踏進了青龍城。

街道並不是寂靜無聲,酒館食店依然開著,客棧也是燈火通明,街上偶而也能看到些小吃攤,攤口聚集了不少人。

男子微微點了點頭,讚嘆道:「新建的城市就有這種景象,大人的確治理有方,嗯,大概也有東主的功勞,只有他才能短時間把一個地方變得這麼繁榮。」

走了一陣,他拉住了一名過路的行人,問道:「請問丁旭大人的府第怎麼走?」

「丁大人的府第很好找,轉個彎,一直向前走就到了。」

「謝謝。」

男子禮貌地笑了笑,朝著路人指點的方向行走,很快便來到丁旭府第的門前停下了來,然而他卻沒有立即叫門,而是站著看了半晌才走上前拍打門環。

府門吱呀一聲打開,守門僕人探頭看了看,見男子陌生,身上衣著簡單,還牽著馬,似乎是從遠方來的,不禁有些納悶,問道:「你找誰啊?」

「請問這裏是丁旭丁大人的府第嗎?」

「是啊!你有甚麼事?」

男子微微一笑,道:「我叫丁才,想見你們大人,請你通報一聲。」

「丁才?」守門僕人有些不情願,打量男子半晌也沒有動。

丁才察覺到僕人眼中的懷疑,含笑道:「你們大人一聽就明白了。」

守門僕人見他一臉和氣,語氣謙遜,多少有些好感,因而點了點頭,把門關好,然後走進去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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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大門突然被猛地打開了,丁旭一個箭步就衝了出來,瞥見男子先是一愣,隨即撲了上去,一把抱住他,眼淚刷的就落了下來。

「大哥!」

「二弟!」丁才也是淚流滿面,緊緊地抱住兄弟。

多少年來兩人都是相依為命,後來跟了葉歆才改變了一生,可惜那場京城驚變又改變了兩人的命運軌跡。

後面,丁旭的妻子也走了出來,含笑道:「相公,怎麼不讓大伯進去說,你看大伯這一身土,又牽著馬,想必遠道而來,一定累壞了,還是進去坐下慢慢說吧!」

「對,對,大哥,我們進去慢慢聊。」丁旭拉著兄弟就往裏走。

丁才知道弟弟成親了,見了少婦清秀可人,暗暗點了點頭,問道:「這位是弟妹吧?」

丁旭笑道:「是啊!是大人主婚辦的,可惜當時大哥不在。」

「大人主婚比我好。」

「走,我們進去慢慢說。」丁旭心裏狂喜之極,興沖沖地拉著兄長走進屋子,直到進大廳,他才發現自己還光著腳,兩兄弟都笑了。

丁夫人知道兩兄弟久別重逢,一定有很多話要說,便為他們安排了一桌酒菜,讓這兩兄弟一敘久別之情。

剛坐下,丁旭就迫不及待地問道:「大哥,這些年你到哪裏去了?怎麼也不來個信?我和大人都急死了,天天催著派人去尋訪你的下落。」

「一言難盡啊!」丁才長嘆一聲,拿著桌上的茶碗喝了兩口,然後才慢慢說起自己這段日子的經歷。

原來當時京城大亂,三皇子夥同蘇家作亂,情況萬分危急,丁才奉了葉歆的命令去聯絡大皇子合謀,剛到大皇子的府第,外面的亂軍就開始行動了,根本無法與葉歆聯繫,只找到了馬懷仁的下落,那時火勢已起,兩人只能與大皇子的部屬一起逃難。

作為密探總領的他,隱約知道皇宮之內有一個地下宮殿,還有密道通往城外,便帶著大皇子進入皇宮,最終找到了地下宮殿的入口,此時三皇子已進駐皇宮,正在搜查宮殿,他也只能隨著一眾人等躲了進去,此後沿著密道出了城。

由於京都附近盤查嚴密,他們在地下宮殿裏住了兩個月才離開,之後便一直往東走,最終離開大陸,坐船出海,在一片海外島群住了下來。

丁旭聽了不勝唏噓,想不到這段日子發生了這麼多的事。

「大哥,你吃苦了,不過好在你回來,我們兄弟又可以在一起做事了。大人如今勢力穩固,南征的大軍已經出征,攻擊了昌、涼兩州後便可東征銀州,再加上龍天行的地盤,眠月河以北將盡歸我們所有。」

「嗯,很好。」丁才笑了笑,又沉默了。

丁旭見兄弟笑容有些勉強,詫異地問道:「大哥,你是怎麼了?不高興?」

「沒甚麼。」丁才沉吟片刻,忽然問道:「聽說那份遺詔葉大人已經公佈了?」

「是啊!正因為有了那份遺詔,大人才立了玉霞公主為帝,才有了這新都,怎麼樣,不錯吧?這可是我親自督建的,相信一點也不比舊都差,再有一年時間,這裏會更加繁華。」丁旭滿臉自豪地看著兄長。

聽說這城是弟弟的作為,丁才的確為他自豪,然而心事卻在壓抑著歡喜,他沉吟半晌才無奈地說道:「其實皇帝在死前又立了一份新的詔書。」

「你說甚麼?」丁旭騰的跳了起來,滿臉驚愕地看著兄長,無法相信這是事實。

丁才鄭重地點頭道:「沒錯,詔書是皇上身邊的太監交給我的,就在事發的當晚,我原打算與大人商議,只可惜三皇子突然發動兵變,我根本沒有時間說明。」

丁旭臉色一變,忽然又笑了起來,神色輕鬆地坐回原位,含笑道:「有沒有都無所謂了,如今大局已定,天龍朝只是舊殼,一切權力都在我們的手上,而且小公子已經被皇上立為眠月王,日後便是我們的主公,天龍朝也該改名字了。」

丁才愕然看著弟弟,片刻之後才收回了目光,沉聲道:「弟弟,別忘了,我可是天龍朝的密探總領,是先皇的親信重臣,絕不能有負皇恩。」

「大哥的意思?」

「尊先皇遺詔,奉大皇子為帝,建立正統的天龍朝。」

丁旭聽了不以為然,輕笑道:「大皇子?憑甚麼?這裏可是我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就算遺詔寫的是他的名字,我們也不可能白白送給他。」

「二弟,你難道忘了我丁家是世襲密探嗎?」

丁旭正色道:「我們為天龍朝做的事也不少了,時代要變了,天龍朝的滅亡是注定的事情,誰也無法改變。大哥,你這次回來不是和大人作對吧?」

「不是!」丁才搖頭道:「大人大軍在握,有如此良機卻未稱帝,可見他對帝位沒有野心。玉霞公主與大皇子之間有兄妹關係,襌讓皇位也是合理之舉,只要他們同意,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丁旭搖頭道:「大哥,你也太天真了,大人他雖然沒有野心,但這裏的大軍和百姓心裏只有他,天龍朝早就成了葉家的天下,大皇子就算做了皇帝,這裏的人也不會把他放在眼裏。」

丁才知道弟弟說的是實話,然而對天龍朝的忠誠使他無法放棄遵從遺詔,著急地問道:「弟弟,難道你不幫我?」

「大哥,我以前與天龍朝沒有甚麼瓜葛,如今我是葉家之臣,只為大人盡忠。」

「你……真是急死我了。」

丁旭神色依然平靜,淡淡地道:「大哥要做忠臣,我也要做忠臣,只是盡忠的對象不同而已。大皇子雖然是皇子,但無論是人品、才識、能力、計謀,哪一點能與大人相提並論,就算為了天下蒼生,我也不會放棄。」

丁才仰天長嘆一聲,苦笑道:「連你都如此,其他人想必也不用多說了。」

「大皇子現在在哪裏?」

丁才搖了搖頭道:「我出來的時候他還在島上,現在在哪裏我也不清楚,我是受命前來勸說大人的。」

「大哥,有的事情你不清楚,大人雖然無意皇位,但夫人卻一直在活動,還帶著小公子到處求學,我這裏也經常來,小公子乖巧聰明,學得很快,而皇帝沒有再打算招納皇夫,因此日後的皇位非小公子莫屬。」

「原來夫人有這種野心,看來我這次的確要空手而回。」丁才對冰柔的印象只殘留在冰柔被困的時候,因此對她的性格一點也不瞭解。

丁旭看了兄長一眼,沉聲道:「大哥,我一直很敬重你,覺得你是丁家的驕傲,至於你如今的決定也是為了盡忠,但我不希望看到你和大人作對,更希望你能留下來。」

丁才苦笑道:「大人手段狠辣高明,當年我就見識過了,憑我的這點本事,哪敢與大人鬥,只是……」

「好了,難得我們兄弟相聚,大哥就把這裏當成自己家,其他的事就別想了,過兩天再去見見大人,你不在的這些日子,大人一直派人到處打聽你的下落,除了余樹青的密探隊,還有河幫,只差沒有出海去找,想不到你們真在海外。」

「是嘛!大人之恩,我終身難忘啊!」丁才聽了有點心顫。

「好了,我們喝酒吧!」

雖然意見相左,但兄弟之情卻無法虛表,丁旭正如其所言,拋開了一切分歧,熱情地招待兄長。

丁才長途跋涉雖然極累,但這一夜卻難以入眠,先皇之恩難忘,故主之情難報,如今兩者衝突,不禁大為苦惱。

丁旭的心情也難以平復,站在院中的小亭中,靜靜地仰望天空繁星。兄長歸來,原本是件興奮之事,沒想到橫生枝節,若是兄長一意孤行,堅持要遵行遺詔,兄弟之間各為其主,不得不反目成仇,這是他最不想見到的。

「我該不該告訴大人呢?」

左思右想之後,他決定把事情完整地告訴葉歆,以全臣子之禮。


然而翌日早上,當丁旭來到葉歆的府第之時,葉歆卻已帶著凝心悄然離開了住所,除了紫如之外,誰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大人真的離開了?」

紫如依然是葉歆的代言人,見丁旭到來,含笑道:「丁大人,大人遊如神龍,見首不見尾,不是你我能猜透的,有甚麼事還是等大人回來再說吧!」

丁才著急地想吐露兄長之事,卻不願意讓外人先知道,即使紫如與葉歆的關係是何等的親密。他沉吟片刻,含笑道:「既然大人遠行,我就不打擾了,有事等大人回來再說。」

「嗯!我們一起去朝堂吧,我有要事要說。」

「好!」


就在丁才到達青龍城的的時間,東方張全的轄地內發生了一件大事,可謂震動四方,失蹤已久的大皇子竟然又出現了,還帶來了訓練有素的三萬大軍,從東平州的海岸登陸,並立即展開攻勢。

由於張全正全力與蘇家作戰,而東面海域又一向太平,誰也不會想到還有一股勢力潛伏在海外的眾島嶼上,因此防禦極弱,被大皇子打得措手不及,眠月河口的朝陽城很快就被攻陷了,隨後三萬大軍分兵兩路,攻下了膠河、長鼓兩城,建立了一塊根據地。

大皇子隨即豎起天龍大旗,以正統皇帝的身分宣告原東平州的故民,要他們推翻現有的政權,歸附皇統,重振天龍聲威。

與此同時,大皇子的手下也在東平州各地大肆宣揚,招納一切可用之人對付張全的統治,甚至連土匪、強盜都照樣吸收。

做為舊都的所在,天龍朝的影響力雖然隨著它的沒落而有些淡化,然而在平民百姓的心中,張全是逆賊,大皇子是正統皇脈,高下立辨,再加上大皇子手中有軍隊,又攻佔了城池,因此依附的百姓越來越多。

張全的大軍之中有不少是舊軍,這些人雖然從上作亂,但有不少人是因為三皇子的緣故,後來張全兩次廢帝,自立皇統,他們心裏早有不滿,只是無力反抗而已,如今大皇子出現,軍中士氣頓時大受影響,嘩變之聲此起彼伏,投向大皇子的軍隊也越來越多。

局勢如江河之水,一去不返,張全雖然廣有親信部將,但事發突然,加上蘇劍豪的大軍步步緊逼,前鋒已攻入國境,根本無暇分兵,只能利用國都的軍隊負責征討之責。

當天下的局勢一變再變之時,峰帶著姐姐和妻子悄然來到了平安州位於眠月河南部的重鎮,這裏駐守著五萬大軍,領兵者是驍善將軍齊槐與北寧騎都尉扎猛。

這支大軍原本是蘇劍豪派往雙龍城的,以圖南北挾擊,奪取這天下最堅固的城池,然而由於順州蘇方志戰況不利,因此才放棄了攻打雙龍城的計劃,讓齊槐和扎猛領五萬雄兵鎮守睢遠城,控制平安州南疆部份,同時監視雙龍城。

蘇家退出順州,在海州稱帝之後,勝武將軍簡揚與安陽、陳剛扼守西面,建立了一條西面的大防禦線,從最南的海州邊境,一直伸延到北面的眠月河,而睢遠就是北面的防禦重點。

扎猛並不想成為蘇家之臣,只是受了葉歆之命,暫時潛伏在蘇家軍中,因此一直沒有歸入葉歆麾下,卻不斷把南方的消息經由河幫送到青龍城,為葉歆及手下重臣提供有利的情報。

他不知道峰、嵐兩姐弟的事,因而對他們的出現感到十分驚訝,又見三個人一身平民裝束,似乎有意掩飾甚麼,好奇地問道:「小老弟,你怎麼來了?」

峰跟他學過武藝,與他是半師半友之情,見到他格外興奮,笑道:「見到你總算是安全了。」

「到底怎麼回事?」

峰看了姐姐一眼,搖頭道:「蘇劍豪那傢伙不是東西,讓他老婆來欺負我姐姐,我盛怒之下宰了他老婆,然後就逃了出來,正想去青龍城找葉大哥,途中正路過這裏,所以就來見你。」

扎猛愣了愣,隨即哈哈笑道:「好樣的,有膽識,連太子妃都敢殺!」

峰笑著勸道:「扎猛大哥,不如帶著大軍去投靠葉大哥吧?我們一起上路,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扎猛無奈地道:「我何嘗不想,只是眼下這局面不是想走就能走的,一個人固然可以,但葉小弟辛辛苦苦將我安插在這裏,就這麼走了,實在對不起他。」

「不能帶兵走嗎?」

「齊槐是蘇家的心腹,大權在握,我這個副手所能指揮的不過是五千人,而且還分佈在二十里的防線上,力量分散,聚集尚且困難,更別說帶著他們渡過眠月河。」

峰是個殺手,對於軍事瞭解得並不多,原以為憑著扎猛的身分和地位,拉著大軍北投是輕而易舉的事,沒想到事情這麼複雜。

「真是可惜,要是能一起走該多好啊!」

「峰小弟,你們殺了太子妃,犯了重罪,不宜久留,我會與河幫聯絡,儘早把你們送過河去。」

峰滿不在乎地道:「還是先休息一陣,吃點東西,我看齊槐不會這麼快得到消息。」

他的話音剛落,廳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片刻之後,扎猛的妻子辛蕊走了進來,神色凝重地道:「齊槐突然前來拜訪,人已在門外了,是不是你們的消息泄露了?」

峰和嵐的臉色都變了,驚愕地對視一眼,眉宇間隨即流露出濃濃的殺氣。

看著兩人的臉色,扎猛沉聲喝道:「別亂動,情況不明,謹慎些好,你們在這裏,我先去看看。」

「嗯!有勞大哥了。」

「辛妹,如果有甚麼變化,立即想辦法把人藏起來。」

囑咐完後,扎猛整了整衣服,急匆匆地走到大門,果然發現齊槐背著手站在台階上,府外更有數十名親衛騎兵,氣氛有些古怪。

難道他真的發現了?還是說他一直在監視我的府第?

想到第二種可能,扎猛突然冒出一身冷汗,如果齊槐真的在府裏安插了眼線,峰等三人的行蹤自然會傳入齊槐的耳中,此番前來必然別有用意。想著,他又看了看周圍,雖然手中沒有了鑌鐵大棍,但也能支持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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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20:33:37 |只看該作者
齊槐一臉笑容,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敵意,親切地迎上來,微笑道:「老弟,沒出去巡視嗎?」

「沒有,齊兄你怎麼有空到我這裏來?」

齊槐微微一笑道:「當然是來看看老弟。」

扎猛見他和顏悅色,一時間無法斷定自己的猜測正確與否,只能勉強搪塞幾句。

忽然,齊槐臉色一變,柔和的目光變成了銳利的劍鋒,狠狠刺向扎猛,獰笑道:「老弟,想不到你和他們兩個交往這麼密,難怪這些年在這個官位上穩如泰山,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可惜,一切都要結束了。」

一聽這話,扎猛知道自己在睢遠城的日子結束了,曾經一個人獨闖天下的他,面對危機反而越發冷靜,平淡的目光看著齊槐問道:「看來你是來抓人的。」

齊槐冷笑道:「殺害太子妃是甚麼罪,你不會不知道,不過此事與你無關,畢竟我們一起做事日子不短了,我也不想為難你,只要你把他們交出來,我保證向朝廷求情,對你從輕發落,饒你性命。」

扎猛仰天哈哈一笑,神色間流露出早年草莽歲月的衝天豪氣,揚聲道:「這裏有不少人跟我一起喝過酒,都知道我的脾氣,我扎猛雖然沒甚麼大本事,可出賣朋友的事絕不會做,要動刀就儘管來。」

齊槐哼了一聲,沉著臉道:「扎猛,既然你決心反叛,我就不客氣了,來人啊!把他給我拿下。」

扎猛身子一晃,從最近的一名士兵手中奪下一把鋼刀,快速在身前舞出一朵刀花,傲然笑道:「看來今天是沒有活路了,來吧,我們做最後的了結。」

忽然,門外傳來一把極細的聲音。

「扎猛大哥,你先退進來,我和姐姐去抓齊槐。」

扎猛愣了愣,隨即聽出是峰的聲音。

「別擔心,我和姐姐的刺殺術很高明,只要抓住這個齊槐做人質,我們就可以順利出城了。」

扎猛朝外看了一眼,默然點了點頭,提著鋼刀緩緩退入門內。

齊槐有備而來,信心十足,只見他大手一揮,高聲喝道:「把扎猛府給我圍上,一個也不許放過,反抗者就地正法,殺無赦。」

片刻間,數百騎兵把扎猛的府第圍得水泄不通,要想殺出根本不可能,危急時刻,兩道幻影般的人影突然從府裏殺出,轉眼間已衝到齊槐的身邊。

齊槐正是得意揚揚,絲毫沒有意識到對方,直到看見峰的面孔,這才想起天下第一刺客的名號,不禁大驚失色,急聲叫道:「快,快抓住他們。」

峰和嵐都知道生死在一擊,如果一擊不中,不但自己性命不保,還要連累扎猛全家,若真是如此,死也難安,因此都不顧齊槐身邊的親兵,咬著牙猛衝到齊槐身邊。

「給我下來!」

這兩姐弟的拼命一擊,力量非同小可,齊槐雖然能帶兵打仗,可論武藝遠遠不是這兩人的對手,佩劍還沒來得及拔出來,就被兩人一左一右抓住了雙臂。

看著大將被抓,正準備強行抓人的騎兵們都停止了行動,轉而把目標鎖定在兩姐弟的身上。

「你們兩個要幹甚麼?」齊槐驚慌地問道。

峰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不是要殺我們嗎?臨死前我們怎麼也要找個墊背的,齊將軍,就辛苦你了。」

「不……我只是奉了上命。」齊槐可不願把大好的前程斷送在這件事上,連聲辯解。

此時辛蕊也走了出來,還把扎猛的鑌鐵大棍拿了出來。

「當家的,我們殺出去。」

「辛妹,我們要搬家了。」

扎猛還是滿臉笑容,絲毫看不出強敵在側的危機,豪邁之情不禁讓他的親兵們感嘆不已,就連齊槐帶來的人也心存敬意。

辛蕊輕鬆地笑了笑道:「咱們的孩子還在草原上呢,正好一家團圓。」

「是啊!還能見到葉小弟。」扎猛咧嘴一笑,絲毫看不出被大軍重重圍困。

「扎猛大哥,這小子怎麼處理?」峰狠狠地踢了齊槐一腳。

扎猛沉吟道:「齊槐,事到如今,我只有如此了,請你帶我們出城,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們自然會放了你。」

齊槐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對手擒住,臉上火辣辣的,難堪已極,心裏的恨意與怒氣如烈火般騰騰燃起,卻也無能為力,哼了一聲,道:「隨便你了,不過收留他們就等於與蘇家宣戰,就算你們離開了這裏,我不信誰會收留你們。」

峰敲了他一下,嘻嘻笑道:「蘇家都是些卑鄙無恥的小人,果然連蘇家的部下都是一群白痴,你不知道吧,我和扎猛大哥都是葉歆的兄弟,嘿嘿,這些年留在這裏不過是替他打聽情報,要不是懶得動手,你們這些蠢蛋早就死了。」

齊槐的臉色刷的全白了,驚顫的目光盯著他,半天也反應不過來。

這也難怪,這個消息太突然了,想到蘇劍豪身邊的重臣竟是葉歆的棋子,而且這麼多年了居然沒有被發現,心裏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周圍的騎兵也都傻了眼,無不面面相覷。

扎猛見事情說開了,也不想隱瞞甚麼,坦然道:「沒錯,我和葉小弟夫妻相交了十年。」

聽到扎猛叫葉歆做「葉小弟」,眾人又是一愣,以葉歆如今的身分和地位,敢這麼稱呼的人絕對與他有密切的關係,因此都相信了峰的話。

齊槐甚麼也說不出來,如果扎猛只是因為峰、嵐兩姐弟的事而出逃,他相信這些人絕對逃不掉了,可有了葉歆這棵大樹做後盾,只要進入北面的雙龍城,就算進入了葉歆的勢力範圍,再想抓人已是不可能的事了。更令他不安的是扎猛的離去會嚴重打擊軍心,這些年扎猛帶兵雖然不多,但憑著他的為人和酒量,在軍中樹立了很高的威望。

扎猛對於自己的手下也很體恤,揚聲道:「從現在開始,我扎猛不再是軍中的一員,各位保重。」

忽然,府裏衝出來十幾名親兵,手裏各提著刀劍,肩上還有包袱。

「將軍,我們跟你走。」

扎猛大為感動,這些親兵都是平日裏一起喝酒的好兄弟,的確捨不得他們,如今他們如此重義,他心裏樂開了懷,拍了拍其中一名親兵的肩頭,咧嘴笑道:「好兄弟,想走我也不攔著,不過你們都要想好了,跟著我未必有好日子過。」

「我們願意。」

峰笑道:「收拾好東西就走吧,齊大人可是支持不了多久。」說著右手一推,匕首在齊槐的脖子上抹出了一道淺淺的血口,鮮血頓時流了出來。

齊槐嚇得面如土色,連聲叫道:「快,快放他們走。」

周圍的騎兵不敢拒絕,嘩的退開了,讓出了道路。

辛蕊匆忙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又牽了幾匹好馬,一行人便上路,直奔河岸而去。令他們感動的是,當消息傳到扎猛其他的部屬之中,士兵們或幾人,或十幾人,陸陸續續趕上了他,身上都帶著包袱,要與扎猛共同進退,最後到達眠月河河岸之時,人數已經達到三千人,場面頗為壯觀。

不但是扎猛夫妻吃驚,齊槐看得更是呆若木雞,沒想到扎猛竟有如此的感召力。

扎猛與魏劭一直都保持聯繫,因此並不擔心有甚麼意外,與河幫聯絡後,順利地登上了船。

面對滔滔河水,目送著數十條大船揚帆而動,齊槐簡直傻了,沒想到河幫這麼痛快地就把人接走了,說明扎猛除了與葉歆稱兄道弟之外,還與河幫有關。


回到睢遠城,情況與齊槐想像的一樣,扎猛等人雖然走了,卻給睢遠城的士兵帶來巨大的影響,畢竟扎猛曾是西征軍的副帥,又在睢遠城鎮守了一段不短的時間,威信很高,突然投向蘇家的宿敵,士氣受到重創。

消息傳到都城,蘇方志氣得暴跳如雷,由於擔心內部還有其他的潛伏者,立即把兒子從前線召回,開始商議整肅內部的行動。

「父皇,扎猛真的是葉歆的人?」

蘇方志怒哼了一聲,沉著臉道:「嗯,齊槐來報,扎猛和葉歆稱兄道弟,而且……」說著瞥了兒子一眼,冷笑道:「那個女人的弟弟也一樣,他們都是葉歆的兄弟。依我看,那個女人也是他安插在你身邊的奸細,這麼多年來你沉迷女色,差一點就把蘇家的前途給斷送了。」

蘇劍豪氣得臉色鐵青,一甩身子,憤憤地在酸枝木椅上坐下,右手用力一捶椅柄,罵道:「該死的葉歆,想不到從那個時候就開始算計我了,居然還給我施美人計,可惡之極,實在是太卑鄙了,不宰了他,難平我心頭之氣。」

蘇方志拍了拍兒子的肩頭,沉聲道:「你這孩子,甚麼都好,就是放不下架子,不肯多想想陰謀,多想想別人所能用的手段。葉歆當時還只不過是個六品小官,手中無權,依附在我蘇家巨大的匾額之下生存,然而當時他就敢在你身邊安插人手,從那個女人,到他的弟弟,再到扎猛,從你的身邊,到軍中,他都費盡了心機,這說明甚麼?」

「太可怕了!」蘇劍豪來回晃著腦袋。

蘇方志嘆道:「是啊!一個人如果總是能為自己鋪好路再走,這個人就絕對是個可怕的人物,其實不只在我們的身邊,其他地方何嘗不是,只是他做的極為巧妙,讓人無法發覺就是。」

「如果不是皇子們爭位,他也爬不到如今的地位。」

「不錯,然而你也要想想,皇子爭位天下人皆知,為何別人沒有成功,他卻成功了呢?機會時時都有,可把握機會的能力卻不是人人都有的。」

蘇劍豪騰然而起,傲然道:「我就不信贏不了他。」

蘇方志微微笑道:「你有這份雄心,我很高興。如今張全勢弱,我軍一年之內必定能把舊都收入囊中,到時候我們就是眠月河以南最大的勢力。」

「我要順兵北上,直搗他的青龍城,讓他永遠都臣服在我蘇家的腳邊。」

「好,我也盼著有那麼一天。」蘇方志把他按回椅子上,含笑道:「這次讓你回來,是要商議整肅內部的計劃,扎猛事件的影響太大,軍中人心惶惶,不宜出戰,必須穩固了內部,才有能力攻城掠地。」

蘇劍豪點頭道:「知道了,這就交給我吧!我一定把朝中、軍中洗個乾淨。」

於是,一場整肅風暴便在這個剛剛建立的國家中展開了。


即便到了五月,草原上吹動的輕風依然帶著絲絲寒氣,因為再往北去就是一望無際的冰原之地。

有了凝心相助,葉歆可以坐著白雲在空中高速行進,因此很快便到了丹西草原。

「姐姐,我們到了。」望著綠茵之中的那一片帳蓬,葉歆的心裏百感交集,那裏有他的親生兒子,還有兒子的母親。

凝心溫柔地握住了他的手,嫣然道:「別擔心,覺得對,就去做吧!」

「嗯!我先下去了。」葉歆輕輕一跳,躍下草原,然後隱身進入了帳蓬區域。

由於紅氏族人都讀過書,學識很高,不少人成為了族裏的老師,使這些草原牧民有了讀書認字的機會,這對於族民們來說簡直是作夢一般的美好,因此對他們十分尊敬,族長甚至把兒子的大帳都送給紅烈,紅烈便讓給了女兒和外孫居住。

這是一座白色的大帳,四角用彩繩編織了不少裝飾,看上去很顯眼。

此刻,紅緂正坐在帳蓬中,手捧著腮靜靜地望著帳蓬口那狹小的天空,目不轉睛,似乎在盼望著甚麼。

在她身邊,小紅熾正抱著一個羊毛結成的小球玩耍,小臉紅通通的,可愛極了。

「乖徒弟,今天怎麼不讀書了?」朱雀上人笑呵呵地走了進來。

「師父!嘻嘻……」小熾兒咧開小嘴嘻嘻一笑,搖搖晃晃地撲到他的懷裏,揪著他的衣服笑個不停。

看著活潑可愛的兒子,紅緂露出幸福的笑容,問道:「上人,今天教熾兒讀書嗎?」

朱雀上人一把抱起小紅熾,笑道:「今天該多學點道術了,怎麼說我也是道術高手。」

「道術!」紅緂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遠方的葉歆,嘴裏喃喃地道:「道術,他也在修煉道術吧!」

見了紅緂這副神情,朱雀上師知道自己的話觸動了她的心事,笑著轉變話題說道:「徒弟好像又長高了。」

說到兒子,紅緂的思緒果然又拉了回來,笑道:「是啊!這個小淘氣又長高了。」

「我才不是小淘氣呢!」小熾兒跳下朱雀上師懷抱,朝母親做了鬼臉,逗得紅緂又笑了起來。

「熾兒,好好學,別頑皮。」

「知道了,娘。」小紅熾牽著朱雀上人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出了帳蓬。

剛出帳蓬,朱雀上人忽然一愣,抬起頭朝著左前方看了看,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自言自語地道:「是該來了。」

十丈之外,葉歆悄然隱身而立,他知道自己的行蹤瞞不過朱雀上人,也沒想過要瞞,慈祥的目光一直盯著小兒子,略顯瘦弱的身軀與他小時候特別像,心中不禁一陣激動,真想衝上去一把抱住兒子,然而他還是壓制了心中的渴望,靜靜地看著。

朱雀上師朝他笑了笑,牽著徒弟走出了帳蓬區。

葉歆走到帳蓬口,凝望著紅緂的倩影,這個女子並沒有贏得他的愛情,心裏卻不是沒有感情,初入京城的那段歲月中,多虧有她的相助,才有了日後的發展,中間她也吃了不少苦,還生了個兒子,因此強烈的歉疚感一直沉浮在他心中。

希望這次的計劃能補救一些吧!

「夫君,你還好嗎?」

紅緂的一聲呢喃如針般刺痛了葉歆,無論有甚麼恩怨,這份感情是真摯的,然而他除了暗暗說一聲「對不起」,也無法再做甚麼。

站了很久,他還是轉身離開了,然而尋遍了整個部族營寨,都看不到紅逖的身影,最後還是在營寨西南的一處草坡上找到了紅逖。

紅逖手裏攢著一根小草,若有所思地望著南方,目光呆滯,不知在想些甚麼。

葉歆緩緩走到他身後,輕輕地喚道:「紅大哥。」

紅逖早已聽到腳步聲,卻沒有在意,以為是部族的人,這一聲卻令他呆若木雞,片刻後才回頭望去,發現是葉歆正靜靜地看著自己,驚得跳了起來,詫異地問道:「你怎麼來了?是來接妹妹的嗎?」

葉歆苦笑了一聲,並沒有回答,向前走了兩步,在紅逖的身邊坐下,一邊向南方眺望,一邊說道:「在看鐵涼嗎?」

「是啊!」紅逖漸漸從驚愕中回過神,看了他一眼,也坐了下來,好奇地問道:「不是來接妹妹,就是來看熾兒的吧?」

葉歆搖了搖頭道:「也算是吧,不過最主要的目標是來找你。」

「找我?有甚麼事要我幫忙嗎?」紅逖又是一愕。

葉歆抬頭望著蔚藍的天空,平靜地道:「我已經決定要歸隱了。」

紅逖又被他的言語嚇呆了,愣愣望著他半晌,顫聲問道:「甚麼!你……要歸隱!你才幾歲啊?居然想起歸隱了!」

葉歆微笑道:「我是個道士,修道才是平生之願,無奈世間的事太多,總是無法抽身,如果不下決心,一輩子都無法擺脫塵俗之事。」

「現在時機到了嗎?」

「倒也不是,只是為了這個心願,我重新制定了計劃,如果一切如願,我就可以歸隱了。」

紅逖晃著腦袋嘟囔道:「這也太突然了吧!」

「是有點突然,但我決心已定,這次來是想請你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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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豫半天,紅逖問道:「我又不會修道,能幫你做甚麼?」

葉歆指著南方道:「我的大軍已經開拔,準備南襲昌州,而現在最大的目標卻是襲取涼州,最後東征銀雪,如此一來,眠月之北的廣大土地盡歸我所有,有眠月大河這道天然屏障,北方這片國土應該會很安穩,這樣我就可以離開了。」

紅逖緊盯著他追問道:「你是要我幫你取涼州?」

「嗯!如今屈家已佔了涼州,鐵涼大軍雖然有三十萬之眾,但後無援軍糧草,前方又有大軍堵截,時間拖得越久,機會就越少。」

「涼州被屈家佔領!」丹西草原與外界幾乎隔絕,紅逖並不知道南面發生的事,還以為鐵涼在和葉歆打仗,沒想到涼州竟被屈復清佔領,不禁大感意外。

葉歆點頭道:「嗯!如今的鐵涼只有雪狼關和關外三城,大軍正在狂攻,不過據我的消息,進展並不順利,情況極為不妙。」

紅逖對鐵涼雖然有感情,但對趙和已經失望透頂,因此並不關心他的成敗,只想知道葉歆的計劃能否成功。

「這種情況下你想怎樣收取涼州?我又能幫甚麼?」

「我並不是要自己收取涼州,而是希望你去收取涼州。」

「我?」紅逖更是茫然。

「不錯。」葉歆微微一笑道:「我想讓你接替趙和,成為涼州之主。」

「甚麼!」紅逖驚得目瞪口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葉歆早就料到他會有這種反應,見怪不怪,微笑道:「涼州的百姓大概不會喜歡外來的勢力,雖然可以強佔,但難免會發生騷亂,因此只要鐵涼大軍有足夠的後援支持,涼州遲早會被收復。」

「可這樣做有甚麼好處呢?」紅逖的腦子亂如麻團,甚麼都想不出來了,只能一一詢問。

「涼州城那件事我始終銘記在心,發誓一定要消滅趙和,因為殺他是必然的,問題就在日後的涼州在誰手裏,當然,如果肅州大軍去奪,涼州便是天龍的轄地,然而……」他朝紅緂住的地方望了一眼,「我想把那裏留給他們。」

紅逖凝視著他半晌,慢慢地領悟到他的用意,微微一嘆,問道:「你想補償給妹妹和熾兒?」

葉歆嘆息道:「我的夫人一心要讓兒子成為皇帝,我知道,她現在把兒子看得比我還重要,即使我歸隱,她大概也不會放棄那個念頭,為她留下廣大的疆土,我也沒有甚麼可擔心了。緂妹這裏我欠的太多,不知拿甚麼來償還,想來想去,把鐵涼給他們,也許算是一種小小的補償吧!」

「可是你不是不喜歡這樣嗎?」

葉歆點頭道:「我是不喜歡這樣,但你們紅氏家族不一樣,在鐵涼有極高的聲望,就算趙和下了追殺令,涼州之內為你們求情的人還是很多,因此你們在鐵涼的地位會很穩固,無論熾兒做不做皇帝,相信他會有好的生活環境。」

「可現在皇帝仍在,我們還是叛臣,怎麼可能回去呢?即使回去也沒用啊!」

葉歆淡淡笑道:「趙和他很快就會死了,至於那些皇親,恐怕早就被擔心內亂的屈復清殺光了。」

「皇上很快就會死?甚麼意思?」

「這你就不必多慮了,皇帝一死,鐵涼大軍的內部必然混亂不堪,進攻的態勢也必然停頓下來,將軍會失去效忠的目標,士兵們也不知道為誰而戰,這個時候,你以紅家的身分挺身而出,再帶去你我簽定的和議書,肅州支持鐵涼復國,條件是兩方永不侵犯,也許我還會把昌州送給鐵涼。」

兩州的土地有多大,紅逖心知肚明,他更知道這些都是葉歆送給妹妹和小兒子的禮物,意義非凡,自己沒有權力決定。

「為了避免事端,我需要鐵涼成為天龍的附屬國,由你們抵擋南面的清月國,日後的天下會分成四國。」

紅逖想像著葉歆所描繪的藍圖,如果一切都達到,四國將形成均衡的態勢,對於天下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真有那麼順利嗎?」

「我會盡力的,來這裏是想讓你有個準備,還有……」葉歆從懷裏掏出了一塊金印,塞入紅逖的手裏,「這是丹西城的城防大印,那裏消息暢通,如果需要,你可以把紅氏一族帶到城裏去。」

紅逖低頭看了看金印,感嘆道:「你為了妹妹這麼煞費心機,我真不知道說甚麼才好。」

「甚麼也不必說,按我說的去做就是最好的,當然,我也無法保證計劃一定會成功,畢竟世事難料。」

「我明白,你放心。」

葉歆站了起來,笑道:「我該走了。」

紅逖微微一愣,詫異地問道:「你不去見一見妹妹?」

「現在見了不知說甚麼好,她恐怕會哭,我不想擾亂她的心情,等一切都實現之際我再見她吧!」

「熾兒呢?難道連兒子也不見?他可是天天吵著要見爹。」

葉歆心中一陣激動,但最終還是壓制了,伸手拍了拍紅逖的肩頭,道:「剛才我看到他了,活潑可愛,我很高興,再等一等吧,等我安置好一切,就能時時來看望他。」

「好吧!」紅逖知道他的難處,因此沒有勉強他。

葉歆握著他的手道:「大哥仁義忠厚,以後就拜託你了。」

「放心吧!如果計劃能成,我會盡我所有的力量,讓熾兒成為涼州之主。」對於趙和,紅逖的忠誠早就隨著那一紙追殺令消失了,因此對於葉歆的計劃沒有絲毫的抗拒。

「我……再去看看他們。」葉歆站了起來,望著帳蓬的方向看了兩眼,忽然隱身走了過去。

葉歆剛走到寨子附近,朱雀上師忽然出現在他面前,含笑道:「你怎麼來了?是不是又有甚麼新的計劃?」

葉歆對他很信任,微微一笑,便把自己的安排說了一遍。

朱雀上師聽了大為動容,做為一個道士,居然想到了刺殺這種手段,可見他是多麼迫切地想結束紛爭,早日歸隱,不禁大嘆可惜。

「你真的想好了?以你之才,席捲天下不是難事,為甚麼要在這個時間離開?」

「這個時間有甚麼不對嗎?」

「十年之內,你就可以改變歷史,成為統一天下的大人物,到那時再歸隱不是更好嗎?」

葉歆微微一笑,若有深意地道:「歷史如同江河之流,我一人之力豈能切斷?即使有能力,江河之水依然要尋路流淌,歷史也必然會前進,那麼我又何必費力去改變呢?天下大亂也罷,天下統一也罷,誰又能說哪個更好呢?若是依我之計,天下四分,也未必不是好事。」

朱雀上師沒想到他竟會說這麼一番話,低著頭沉吟了許久,眼睛突然一亮,讚嘆道:「還是你悟得深,歷史便是自然,順其自然,乃道之根本,老弟啊!你是看透了。」

葉歆笑道:「上師,我把兒子交給你了,也不希望他成為甚麼大人物,只要能開心的過一輩子,也就是最好的了。」

「你覺得我不會歸隱?」

「上師喜歡熱鬧,這也是天性,順應天性,也是修道的方法,若是不願,強求歸隱也沒有甚麼意義!」

朱雀上師哈哈笑道:「不錯,不錯,大隱隱於朝,中隱隱於世,小隱隱於野,我隱世,你隱野,自取所需吧!」

「我的安排上師應該明白了,如果有甚麼變故,還望上師幫忙。」

「那是自然,我會讓乖乖徒兒做個乖乖皇帝,不過……」朱雀眉頭忽然一皺,搖頭道:「你這個兒子還真像你,天生的修道人,一旦修煉開始,他比我還玩命,他娘不叫他就不停,你若真為他想,我倒覺得應該讓他成為道士。」

「哦!我也覺得他像,沒想到他這麼喜歡道術,無論如何,先給紅家一個交待,至於熾兒的將來,等他長大後自己選擇吧!」

「嗯!」

「我再去看看她!」葉歆嘆了一聲,又隱身走到紅緂的帳蓬口看了半個時辰,直到紅烈的身影出現才悄然離開,與凝心一起前往雪狼關。


葉歆的出現使紅逖的心態發生了改變,葉歆離開之後,他一直在草坡上思索著將來,葉歆的想法對他觸動很大,雖然他可以在這偏遠的小部落住一輩子,但做為一個讀書人,他更想發揮自己的作用,也希望紅氏一門能有更好的未來。

「嗯,要是姪兒做了皇帝,我這個舅舅就可幫他多做些事情,也不辜負了這一身的學識。」

懷著激盪的心情,紅逖回到了妹妹的帳中,卻發現父親正在發脾氣。

「我怎麼會有妳這不爭氣的女兒,到這個時候還在想著那個奸賊,妳不知道我們鐵涼正和他打仗嗎?以鐵涼的軍勢,一定可以把肅州打得落花流水,也許此刻他已經死了。」

紅緂默默地低著頭,一言不發。

紅逖皺了皺眉,勸道:「父親,你怎麼又生氣了?這樣對身子不好。」

紅烈指著女兒道:「看你這個妹妹,一天到晚想著我鐵涼的大敵,真是執迷不悟。」

「父親,這次您錯了,如今鐵涼的大敵不是葉歆,而是屈復清。」

紅烈愣了愣,瞪著兒子喝問道:「你在胡說甚麼,鐵涼和屈復清是同盟國,一個向西擴,一個向南擴,屈復清怎麼會是鐵涼的大敵呢?」

「您不知道,涼州已經被屈復清攻佔,鐵涼三十萬大軍正在雪狼關苦苦掙扎,想收回國土。」

「甚麼!」紅烈騰騰倒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倒在地,滿臉驚愕之色,愣愣地看著兒子,顫聲問道:「這不是真的,你在撒謊。」

「父親,孩兒沒有必要撒謊,屈復清趁著鐵涼大軍東征,率領大軍殺入雪龍關,那時鐵涼國中的士兵都在懸河走廊,國中空虛,昌州兵不費吹灰之力就佔領了整個國家。」

意識到兒子說的是事實,紅烈的臉色又為之一變,鐵青著臉,眼中怒火熊熊,咬牙切齒地道:「可惡的屈家,背信棄義,絕不會有好下場。」

紅逖淡淡地道:「所以您現在不應該再敵視葉歆,若不是他按兵不動,沒有相助屈家,鐵涼的三十萬大軍早就消失了,他為甚麼沒有這樣,您應該非常清楚,這全是看在妹妹和姪兒的份上,否則現在便是讓鐵涼從歷史上徹底消失的一個機會。」

「他哪有這麼好心,你不必替他說話。」紅烈對葉歆的敵意太深,根本不想聽到這個名字,扯著嗓門叫道:「現在要想的是如何幫鐵涼收復國土,不行,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要去拯救鐵涼。」

紅逖伸手攔下父親,正色道:「父親,您不是個衝動的人,現在去雪狼關,對大局沒有絲毫的幫助。」

紅烈撥開兒子的手,厲色道:「至少我可以死在那裏,以全人臣之德。」

「人臣之德?皇帝可不會想這些,只怕父親大人去了後會被皇帝開刀祭旗。」

「你怎麼也這麼說?」

「父親,現在只有一個辦法能救鐵涼。」

紅烈赫然止步,緊緊盯著兒子,問道:「你想說甚麼?」

「只有去求助葉歆,鐵涼才有復國的機會。」

「你……」紅烈氣得身子亂顫。

紅逖誠懇地勸道:「鐵涼大軍被困在雪狼關一帶,沒有糧草來源,很快就要糧盡,如果沒有肅州的支持,三十萬大軍會活活餓死。」

紅烈不得不承認兒子說的是事實,哼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為今之計,只有和肅州簽定和平協議,才有糧草的保障,才有收復國土的本錢。」

紅烈忍不住又道:「他們巴不得鐵涼滅國,怎麼可能會幫鐵涼?」

「有妹妹和姪兒在,葉歆一定會答應的。」

紅緂吃驚地看著哥哥,沒想到他能提出這麼一個建議,如果兩方結盟,她就能見到葉歆,因此極希望父親能答應。

紅烈卻很固執,冷笑道:「就算答應,他們也會有別的要求。」

「這又怎麼樣?難道看著鐵涼滅國嗎?」

紅烈撲通一聲坐倒在地,臉色慘白,表情怪異,還不停地晃著腦袋。

紅緂一百個願意求助葉歆,扯了兄長的衣服,小聲問道:「大哥,你說的是真的嗎?」

紅逖朝妹妹笑了笑道:「放心吧!這次是為了鐵涼,父親不會再跟他作對了,否則便是對鐵涼不利。」

「這就好了,這就好了。」紅緂如今最期盼的就是見到丈夫,聽了兄長的安排,既是興奮又是期盼。

「妹妹,這件事就交給我辦了,妳好好帶著熾兒。」

「嗯!」紅緂開懷地笑,眼前彷彿看到了美好的將來,俏臉上充滿了期待。

紅烈變得極度沉默,神色很凝重,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想著甚麼,局勢變化太大了,昨天的朋友變成了今天的敵人,而現在又要向昨天的敵人求援。


正如葉歆所說,鐵涼大軍的情況並不好,擺在他們面前的難題實在太大,一是屈家大軍的頑強,屈復清野心勃勃,訓練軍隊有著獨到的見解和能力,他的軍隊與蘇方志的大軍都是天龍朝時最精銳,戰鬥能力最強的部隊,所以打得很兇,每次遭遇戰都能讓鐵涼軍承受巨大的傷害。

鐵涼大軍沒有後援,背後便是虎視眈眈的肅州,所有人都在擔心肅州的葉歆會趁這個機會聯合屈復清一起消滅鐵涼。陰雲籠罩之下,沒有人能安穩的睡上一覺,害怕一覺睡醒,葉歆的大軍已攻來,心理上的危機感嚴重地影響了軍心士氣。

而且,鐵涼大軍沒有糧草的供給,雖然能支持一時,卻無法打持久戰,而戰況又遲遲不能扭轉,人們對勝利的期盼越來越小了。

軍中不是沒有能人,許多有智慧的將軍都開始向趙和進言。

「皇上,快下決定吧!無論如何都要以鐵涼的存亡為重,其他的事都是小事,眼下唯一能救鐵涼的就只有肅州,只要我們以誠相求,再許諾重新成為天龍朝的屬國,他們也許會出兵相助。」

「你說甚麼?」

此時的趙和處於精神高度壓迫之下,時而頹喪,時而暴躁,讓手下的文武大臣都感到心寒。

看到皇帝冰冷的目光,進言的行軍司馬莊涵嚇得一哆嗦,低下頭不敢再說了。

趙和瞪了他一陣,嘴角微微一撇,罵道:「你這蠢物,向葉歆求救豈不是引狼入室?虧你還是行軍司馬,這種沒有腦子的計謀居然還敢提出來,我不想再見到你,給我滾出去。」

莊涵害怕趙和殺性一起,他和家人的命都不保,哪敢再留,一溜煙地退了出去。

趙和掃了一眼餘下的將軍,撇撇嘴道:「你們這些廢物,三十萬大軍打了這麼久,居然只攻佔了兩座小城,現在屈復清那混蛋死守恒城,通往雲谷峽的道路也被封鎖,我軍無法前進,你們到底有沒有辦法?」

「皇上,軍中的士氣日漸下降,戰鬥力多少受到一些影響,若是有些有利消息,應該還能有所作為,所以向葉歆求助不失為一種辦法。」

話說得很中肯,然而在趙和聽來卻是那樣的刺耳,兇狠的目光瞪了一眼,冷笑道:「是啊!該殺幾個人激勵一下士氣,就從你開始吧!來人啊,把他拉出去砍了,告訴所有的士兵,誰敢在戰場上退一步,他就是榜樣。」

奇特的是,被處死的人居然沒有求饒,也沒有叫屈,而是用憐憫的目光看了皇帝一眼,他心裏清楚,這樣下去,皇帝的時日無多了,死亡是遲早的事,不如現在死了,倒也乾淨。

「可憐啊,可嘆啊!」在場的文武誰也不敢求情,只能看著同僚屈死在刀下。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誰敢再懈怠,別怪朕無情。」趙和哼了一聲,一甩袖子,走出了中軍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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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和的行宮就是昔日紅烈的大將軍府,所住所用與底層士兵完全同樣,如果只看他的吃住,誰也想不到鐵涼大軍已淪落到如此田地。

「都是一群飯桶,要不然我早就回到皇宮了。」氣鼓鼓的他甩著身子坐倒在太師椅上,瞪了兩側的侍女一眼,喝道:「都在幹甚麼?朕的茶呢?」

侍女們嚇得面如土色,連忙給他泡來了茶。

「皇上,茶水有點燙,請慢用。」

趙和隨手拿著茶碗就沾口,絲毫沒有在意茶水冒著熱氣,只呷了一口便被燙得跳了起來,目露兇光瞪著兩名侍女,厲色道:「妳也敢來謀害朕!看來都活膩了,我要把這裏所有的宮女凌遲處死,一個不留。」

侍女們都嚇得花容失色,自從趙和回到雪狼關,脾氣就一直不好,之前已有侍女因為手腳慢被活活打死了,這次燙了皇帝,誰都知道死期將至。

外面原有七八名侍女待命,因此聽得清清楚楚,聽皇帝說要處死所有的人,都慌了起來。其中一名叫秋菊的侍女較為沉靜,早前吃了大苦頭,差點被打死,因此對皇帝懷恨在心,現在又面臨死亡威脅,覺得等死不如反戈一擊。

「姐妹們,我們不能等死,就算死,我們也要這個昏君償命,不然我們就白死了。」

「怎麼辦,妳說吧!」面對死亡,這些柔弱的女子都變得極為剛強。

秋菊琢磨了一陣,咬著牙道:「他一個人,我們加起來十個,一起用腰帶勒死他。」

「好!」

趙和絲毫不知道危險將至,依然怒氣衝衝地拿著茶碗用力向侍女身上砸,兩名侍女被砸得頭破血流,哀嚎連連。外面的侍女們聽得毛骨悚然,殺人的決心更堅定了。

「走!」秋菊解下腰帶,放入懷中,然後推門走了進去。

趙和打得氣喘吁吁,聽到門響,狠狠地瞪了一眼,罵道:「妳們這些廢物,我要殺妳們全家。」

秋菊看了一眼,像是在說「看到了吧,他要殺我們全家,不殺他,我們的家人都要死。」

其餘的侍女都點了點頭,表示支持。

趙和絲毫沒把這幾個女人放在心上,罵了一陣,覺得累了,便坐了下來,指著秋菊道:「給朕倒茶,快,倒茶。」

「是!」秋菊應了一聲,帶著眾侍女走到了趙和的身前。

趙和沒有任何防備,正閉著眼睛養神,突然發現脖子被甚麼勒住了,立即睜開眼睛,這才發現脖子被一條腰帶勒住了,左右兩側各有四名侍女用力扯著腰帶,這時才意識到侍女們要謀殺自己,頓時大怒,然而脖子被勒,甚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八名侍女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殺了皇帝後她們還有機會混出去,否則會死得很慘,因此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可憐堂堂的一國皇帝,殺兄殺父,野心勃勃地篡奪了皇位,結果卻被幾個侍女聯手給勒死了。

殺了皇帝之後,侍女們都嚇傻了,在秋菊的帶領下紛紛逃出行宮。趙和的屍體被收藏在住所的箱子,直到第二天,尋找皇帝的禁軍才發現皇帝被殺。

一時間,雪狼關內震天動地,行宮之內更是亂成一團,文武百官聽到消息後無不嚇了一跳,然而當他們看到趙和的屍體時,突然都沉靜了,竟然沒有一個人提出捉拿兇手,因為眼下的局勢十分危險,皇帝暴亡,擺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條看不見的道路,隨時有可能像皇帝一樣暴亡。

征南將軍尚武首先打破了寧靜,沉聲道:「各位,皇上突然駕崩,眼下是我們決策的時候了。」

「你是甚麼意思?要我們投降嗎?」

「不,我只是想讓大家好好思考一下大軍的前途,如今軍中並無皇族,無法找到合適的繼承人,而且大軍的困境各位都很清楚,如果不儘快下決定,我們的下場可不妙啊!」

「算了,我看這仗也不用打了,皇族本就不多,咱們這位皇上登基之時就殺了不少皇族,剩下的又落在屈復清手上,他是絕對不會讓我們得逞的。」

「你要投降?」

「還能怎辦?難道坐在這裏等著餓死?」

「我覺得投向葉歆比較好,他會更樂意接受我們。」

「我們不也是剛打完仗嗎?」

「如今屈復清是戰勝者,就算歸順了他,他也絕不會讓我們繼續領兵,甚至會想辦法殺了我們,以便更好的控制這些大軍。」

意見分歧極大,但主要有三種聲音,一是投降屈復清,二是投降葉歆,三是用鐵涼稱臣的條件換取葉歆的支持。

霎時間,行宮之中爭吵聲不絕於耳,國家已破,皇帝又死了,大部份的人都在考慮自己的出路,只有少數的人還在想著重振鐵涼。


葉歆來到雪狼關的時候,情況已與他想像之中不一樣了,看著混亂的軍容,他難以想像這是那支曾經攻到青龍城下的大軍。

「這裏是怎麼了?難道鐵涼戰敗了?」

「下去問問吧!」

來到地面,葉歆赫然發現士兵的頭上都綁著白帶,似乎在為誰服喪,不禁更是驚訝,士兵之間的談話很快就解開了他心中的疑惑。

「皇上居然在這裏駕崩了,真沒想到。」

「聽說是被侍女給勒死的。」

「是嗎?你聽誰說的?」

「行宮的兄弟說的,千真萬確。」

葉歆聽得頓時呆住了,喃喃地道:「趙和居然就這麼死了?真是沒想到啊!不過像他這種暴君,這樣的死法也算是符和他的性格,看來我不用動手了。」

「不用動手不好嗎?這樣更輕鬆。」

的確,聽到趙和的死訊,葉歆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事實上他很討厭行刺這種手段,只是因為急切地想歸隱,而趙和又是殺父殺兄的奸賊,所以才下了這麼一個決定。

「是啊!不用殺人,感覺舒服多了。」

凝心聽了格外高興,凝視著他嫣然一笑,讚道:「我發現自從你辭去了官職,整個人都不一樣,就像當初第一次見到你時那樣,這種感覺真好。」

葉歆笑道:「姐姐過獎了,身上沒有官職的感覺的確很舒服,只是責任還沒有完,當然,有些責任永遠也不可能結束。」

凝心知道他指的是妻兒父母,點頭道:「我知道,要不是為了他們,你早就回到靈樞山上了。」

「還是先考慮眼前的事情吧,現在趙和死了,對整個局勢都有了巨大的影響,我的計劃也受到影響,必須做出調整。」

凝心不再說話,默默地看著葉歆,等待他的決定。

葉歆沒有她這樣輕鬆,原想找到一個最合適的機會刺殺趙和,如今趙和暴亡,紅逖那邊一定還沒準備好,而紫如那裏也不會這麼快有反應,鐵涼大軍無主,必然發生分裂,萬一大軍投降屈家,攻取涼州的打算就會變得十分艱難,一則是為屈家提供了二十餘萬大軍,二則是把雪狼關這道天然屏障交到了屈復清的手上,日後奪取此關必然要花費更大的氣力,死更多的人,三則屈家有時間、有力量發兵昌州,夜寒的南征大軍必然受到巨大的阻力,危險極大。

不行,我不能讓這支大軍脫離我的控制範圍,不然肅州會有危險,我也不可能歸隱,而且沒法向紅逖交待。

「想到辦法了嗎?」凝心對軍事謀略一竅不通,好奇地看著他。

葉歆沉吟片刻道:「這樣吧,煩勞姐姐回一趟青龍城,替我給紫如傳幾句話,讓她立即派遣使臣到雪狼關來,再把這裏的情況說一遍。」

「嗯!我知道了,你一個人不會有事吧?」

「放心,我沒事,姐姐快去吧!」

凝心凝視他片刻,坐上白雲又飄走了。

葉歆找了個沒人的角落苦思起來,解決問題最好的方法就是讓紅氏儘快出現,他知道凝心一定不肯去見紅逖,因此只讓她回去見紫如。

怎麼辦呢?有甚麼辦法可以阻止鐵涼大軍崩潰呢?

近三十萬大軍,放在天下任何一處都可能建立一個國家,然而此刻卻偏偏被兩股大勢力夾在中央,毫無發展的機會,卻又足以影響到眠月大陸西北部的動態,情況非同尋常。

葉歆對鐵涼的內部並不太熟悉,除了紅家之外,也沒有相熟的人,要想找到一個突破口並不容易,除非以葉歆的身分直接交涉,但這又有一個問題,趙和剛死,大軍之中沒有領袖,若是找其中一人,其他人未必信服,所談之事也未必會遵守,如此一來反倒壞事,若是與所有的將軍會面,一則效率太低,二則貽誤時機,消息傳到屈復清的耳中,他定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大軍內亂,一定有心向我之人,而且也不會在少數,與他們密談應該不難,只是消息不能外洩,萬一讓傾向屈家的將領知道,難保不會帶著軍隊向西逃竄。

看來要找一個能說話的人才行,只是這軍中數十位將領,要想查出他們的心思,倒還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想著,他又望向行宮,看著頻密調動的軍隊,心中忽然一動,忖道:「嗯,我著急,這些將領想必也在為自己的將來著急,此刻一定聚在一起商議大事,我該去行宮和大營看看,也許能察覺到甚麼。」

利用遁術,他很快便進入了行宮。沒有了皇帝,行宮之內死氣沉沉,氣氛極為怪異,侍女都四散了,餘下的人都在打點行裝,或是找東西,或是搶衣服,亂成一團。他找到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任何將領,於是又往城中的兵營去了,果然,在左營的主帳之中看到了十七八位將領,正聚在一起商議著擁兵自立,然後找尋出路。

「怎麼辦?我們不能讓那群傢伙壞了前途,這裏不能再留了,我們應率領本部兵馬,去前線投誠,這個時候屈家一定會接納我們,也許還會有榮華富貴。」

「是啊!我們十幾個人的部下加起來有近十萬人,去年時,鐵涼國常備軍也不過這個數字,到哪裏都足以稱霸,現在卻落得如此境地,是該換個環境。」

聽了這番對話,葉歆已知道這是鐵涼軍中傾向屈復清的勢力,部下有十萬軍隊,若是投向屈家,的確是個麻煩,而且這些人一旦有所行動,那些尚未下定決心的將領難免會有所動搖。

如果現在殺光他們,倒是可以省些事情,只是……

葉歆畢竟不是殺手,要他一舉屠殺十幾人,多少有些猶豫,最令他擔心的是這些將軍一死,軍中必然嘩變,說不定會變成自相殘殺的局面,屈復清的大軍離雪狼關不遠,若是趁亂奪下了雪狼關,後果不堪設想。

看來應該先在屈家大軍之中散播我肅州軍南征昌州的事情,等其內部生亂,再來雪狼關作文章。

為了安全起見,他並沒有就此離開雪狼關,而是製造了一件怪事。


夜色深沉,將軍們商議了一天,直到三更天才各自回到軍中休息。

參將何全喝了兩杯小酒,晃晃悠悠地走到自己的帳中,正準備躺下休息,就在此時,帳口突然出現了一個黑影,由於夜色昏暗,雖然有月光,卻照不清黑影的樣貌。

何全醉酒未醒,隨意掃了一眼,揚聲問道:「誰啊?」

黑影晃了晃,突然消失了。

何全嚇了一跳,揉了揉眼睛再看,果然沒有人了,他以為是巡夜的士兵,還是沒有在意,但當他準備躺下之時,黑影又出現了。

他猛地打了一個寒噤,顫聲問道:「甚麼人?」

話音未落,黑影再度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一片皎潔的月光。

何全又是一驚,這下酒全醒了,驚叫道:「來人啊!」

門外的守衛急忙衝了進來,問道:「將軍,有甚麼事嗎?」

「剛才是誰站在門口?」

「沒有人啊!我們兩個守夜,一直站在兩側,根本沒有人出現。」

何全騰騰倒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倒在床邊,喃喃地咕噥道:「難道我眼花了,不會吧!」

「大人,沒事嗎?」

「沒事,出去。」何全以為自己酒醉眼花,擺擺手了,又躺倒在床上。

等了一陣,黑影沒有再出現,他才放下心頭大石。

正想入睡,忽然聽見耳邊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若有若無,如同鬼魅一般。他先是不以為意,只是隨意地轉頭看了一眼,然後這一眼卻讓他的三魂七魄嚇掉了一半,心臟彷彿被重拳所擊,幾乎要停頓。

床邊,一道黑影悄然站著,黑暗中,一對明亮的眸子散發出奇異的白光,如同鬼魅一般。

「甚麼人,到底是甚麼人?」

黑影再一次憑空消失了。

何全也算是一員虎將,在戰場上殺人無數,才爬到如今的地位,本也不是個怕死之人,然而黑影太過詭異了,陡然出現,陡然消失,與鬼魂無異,不能不使他產生聯想。

等了很久,黑影又一次出現了,此時何全的心臟已變得極度脆弱,再無法經受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了,像死屍一樣軟倒在地上,呆呆地望著黑影。

黑影從頭至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直到何全昏死過去才徹底消失。


次日早上,當何全被親兵喚醒的時候,心跳依然不穩,臉色慘白,一開口就問道:「黑影走了嗎?」

親兵被沒頭沒腦的問題弄得瞠目結舌,詫異地問道:「將軍,你這是怎麼了?」

何全吐了口氣,神經稍稍穩定些,正想站起來,手掌突然按到了一件硬物,隨手拿起一看,臉色刷的變了。

親兵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驚叫道:「玉璽!」

「怎麼會在這裏?」何全的手猛地一顫,玉璽撲通一聲滾落在地上。

親兵吃驚地問道:「將軍,這是怎麼回事?玉璽怎麼會到您的手裏?」

「鬼!鬼!鬼!」連說了三個鬼字後,何全發瘋似的跳了起來,一把揪住親兵的衣服,顫聲問道:「昨天晚上誰來了?快說。」

「沒……沒人啊!」

「真的嗎?」 

「絕對沒有,一個也沒有,我發誓。」

何全一把推開他,驚慌失措地道:「先皇顯靈了,一定是先皇顯靈了,他暗示甚麼,對,一定是如此。玉璽,啊……對了,皇上在警告我們,不能讓鐵涼亡國,一定要讓玉璽一代代傳下去。」

皇帝顯靈的事件很快就傳遍了雪狼關,甚至傳到前線的軍中,使原本已不安的氣氛變得更加動蕩,然而那些主張投降的人開始收斂了,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成為眾矢之的。

說來也是眾人心虛,都在想著自己的後路,沒有幾個為鐵涼的未來做打算,先皇的突然顯靈彷彿一把巨錘,狠狠地砸在他們的心上。

然而這種心理上的震撼並沒有維持多久,畢竟存活是眼下最重要的目標,一件突發事件改變了整個鐵涼大軍的局面,也使葉歆的安排付諸東流。

與此同時,葉歆在屈家的陣地裏也遇到一次重大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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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城,雪狼關外的一座險要山城,屈家的大軍牢牢的守住了這裏,扼制了鐵涼大軍西進的道路,幾番交戰之後,城外狹長的山路到處都能看到激戰留下的痕跡。

由於鐵涼士兵停止了攻擊,山城內顯得很平靜。

親自領兵的屈復清坐鎮城中,與部下商議著下一步的計劃。其實他很想進攻,因為他擔心肅州的葉歆會搶在他之前奪下雪狼關,一旦雪狼關被佔,他就不得不屯重兵於此,防備肅州的進攻,而且昌州的兵力必然大減,再想擴張也許要幾年時間。然而此時的恒城只有近十萬士兵,能守住已是不錯,要想反攻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月光下,一名將領急匆匆地趕到屈復清的中軍行營之中。

看著部下一臉驚色,屈復清不悅地瞪了一眼,喝道:「慌慌張張幹甚麼?」

「大將軍,不好了,外面突起傳聞,肅州葉歆命大將岳風為主帥,馬恢為副帥,領雄兵十萬殺出龍口關,直搗昌州。」

「甚麼!」屈復清騰的站了起來,緊盯著部下喝問道:「給我說,消息是怎麼來的?」

「我也不知道。」

屈復清微微一笑,又坐回原位,輕鬆地道:「不必理會,那不過是趙和的詭計,他見幾番狂攻都被我們殺退,因而想引我們分兵,然後趁機襲取恒城,這種雕蟲小技想瞞過我?真是可笑。」

屈顯武不安地道:「父親,葉歆此人詭計多端,不可不防,昌州雖然留有駐軍,但人數有限,若是葉歆傾巢而攻,情況不太妙啊!」

屈復清還是很自信,笑道:「昌州有十萬雄兵,南面的清月又與我們結盟,東面的曠國雄只敢守著雙龍城,不敢做甚麼,就算葉歆派兵來襲,短時間也不足以攻破昌州。」

屈顯武見父親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不好再說甚麼。

他們卻不知葉歆此時正隱身在外,對話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個屈復清,果然老練之極,對於外界的傳言不肯輕信,看來我要多花點時間。」

看著屋內的屈家父子,葉歆忽然想到如果現在就衝進去殺了他們,昌、涼二州必然大亂。然而就在他猶豫之際,一股陰冷的氣息突然從身後傳來,感覺熟悉,似曾相識。

葉歆大吃一驚,能感覺到他隱身的人絕不是普通的人,只有高明的道士才有可能發現這種改良之後的遁術。

為了安全起見,他迅速離開了屋子,以適中的速度遁行,直到出了恒城。

「出來吧!」

黑暗中,一個瘦長的身影悄然出現在他面前,陰冷的目光掃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葉歆,我們又見面了。」

葉歆赫然一驚,腦海浮現出一個場景,那也是一個黑夜,趙玄華的軍師酒言施展了血魂大法,打得兩敗俱傷,差點沒要了他的命,想不到在這恒城又遇上了。

酒言其實也是剛來到此地,因為趙玄華沉迷於酒色之中,而且不聽他的勸告,一意孤行,因此一氣之下離開銀州,投靠屈顯武,他也沒有料到會在這裏遇上葉歆這個大敵。

看到酒言,葉歆就想起凝心所受的重傷,一股狂怒頓時湧上心頭,臉色氣得發紅,像凝心這樣的仙子就算碰一下就覺得褻瀆,何況他對凝心一直都懷有感情,那椎心之痛這一輩子都無法忘懷。

「酒言,你上次傷了凝姐姐,我發誓非宰了你不可,今天就做個了斷吧!」

酒言猛地想起那個令他重傷的女人,心頭一震,眼睛不由自主地掃了掃周圍,擔心她的出現。

葉歆一眼就洞察了他的心思,冷笑道:「放心,只有我一個。」

酒言陰陰笑道:「葉歆,別太自信,我現在的實力可不比從前了。」

說著他雙手微舉,一個血色八卦漸漸出現在兩人之間的上空,不同的血氣從每一卦的符號間漫溢,形成一團血色雲霧。

血魂大法!葉歆的臉色漸漸凝重,這是天下最強大的邪術,連凝心都吃過大虧,他也不敢小看,而且這一次再戰,他明顯感覺到對方的力量強大了許多,相比之下,他的靈術也有了不小的進展,還學會了三種粗淺的魔法。

酒言知道這是生死一搏,因此將所有的力量都釋放了出來,血魂大法也進入了空前的狀態。

腥濃的血氣溢滿空間,而每一點血氣都帶有攻擊性,在這霧一般的空間裏,葉歆根本沒有任何地方躲避,唯一的方法就是防禦和反擊。

晶藍色的水牆擋住了面前的血霧,卻無法擋住來自空中的進攻,因為葉歆只有運用靈術的力量。

這是葉歆第一次在作戰中施展靈術,與任何力量都不一樣,生命力所產生的力量煥發出比星星還燦爛的光芒,聖潔美麗,幾乎讓人不敢褻瀆。

酒言被眼前的光芒震撼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力量,看上去很柔和,卻又能感覺到裏面藏著巨大的力量。

葉歆此時已不在乎任何道術技能,讓力量任意的飄動著。

「好吧!這就是最後一擊!」感覺到危險的酒言沒有選擇逃走,而是全力一擊。

巨大的血色八卦如同死亡之門,緩緩移向葉歆……


遠方,恒山城頭的士兵都看到了這耀眼的光芒,無不為之讚嘆。

屈復清得到消息後立即派人前去查看,卻只看到一具屍體,還有滿地的血漬,以及枯萎的草地。

此時的葉歆正隱身藏在一個草叢裏,等屈家的士兵離開之後才現身。

「好邪惡的血魂大法!」

他撩起衣服看了看,胸前赫然出現了一個血色太極的印記,深深地刻在肌膚上,並散發出淺淺的血光,這些血光像魔咒一般侵蝕著他的肌膚,產生了劇烈的痛楚。

傷雖然很奇怪,但靈術的奇妙多少化解了痛楚,生命力的力量用在治療上可以發出極大的效用。

他在野外逗留了三天,傷勢才被壓制了下來,然而靈術的力量需要用在壓制傷勢上,因此他沒有再打屈家的主意,用剩下的力量高速遁回雪狼關。

然而回到雪狼關的時候,他發現情況與他的計劃出現了差異,選擇投降屈家的將領派系發生了重大的事件,親屈家的將領楊漢被人行刺身亡,其他的將軍或是被囚,或是倒戈,使得原本打算投靠屈家的勢力驟減,而選擇投降葉歆的勢力立時佔了上風,大軍在漢陽侯元子龍的帶領下,開始向駐守在草原上的樸哲遞送降表。

葉歆回到雪狼關的時候,樸哲和燕平已經親自來到雪狼關處理鐵涼軍的安置事宜,還帶來了三千親兵。

看著飄揚在城關上的「葉」字大旗,葉歆臉色驟然大變,心裏異常不是滋味,昌、涼二州原本是要讓給紅家的,如今雪狼關成了天龍朝的屬地,而三十萬大軍變成了天龍朝的軍隊,要想把這些軍隊送還給鐵涼,朝中的大臣們一定不會同意,畢竟把昌、涼送給紅緂母子是他個人的事情,對國家的好處不大,而且朝中的那些清流以及皇族們一定會群起而攻之。

更重要的是,妻子未必會體諒自己的心思,甚至會極力反對鐵涼復國,畢竟是因為鐵涼國,她的母親才慘遭橫禍。

「天意難違啊!就算我費盡心機,可天不佑我,也是無能為力啊!」

長嘆之餘,他的心頭充滿了苦惱與惆悵,如果不能為紅緂母子安排一個好的出路,他也不可能順利歸隱。

忽然,胸口又發出一陣強烈的刺痛感,與酒言一戰留下的傷尚未好,經過苦修,酒言的血魂大法已到達了極高的境界,產生的力量也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強大,葉歆雖勝了,卻是一次慘勝,當然,死亡的感覺也令他對靈術有了更深刻的感覺。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極差,血液每天都有一次不規則的流動,全靠靈術的力量才足以支撐,暫時還無法根治,畢竟那是酒言用生命種下的血色太極咒,這個像魔咒一樣的印符一直在侵蝕著他的身軀。

「事情難辦了,除非化解柔兒心中仇恨,否則緂妹和熾兒一輩子都要生活在丹西草原上,雖然我不介意那個平靜的小部落,可孩子未必喜歡,為了他的將來,還是多點選擇為好。」


沉思了一夜,直到次日天明,葉歆才進入雪狼關,找到行宮內的樸哲。

見到葉歆突然出現,樸哲和燕平都喜出望外。

「大人,你怎麼來了?怎麼也沒有人說一聲?」

葉歆沒回答,笑了笑問道:「你們接收了雪狼關?」

「是,三日前鐵涼派使者到我軍中請降,不但拿出了玉璽,還有大大小小的兵符,當時我還是將信將疑,所以派了燕平前來,要他們讓出雪狼關,退至關外三城,讓我的軍隊進關,沒想到他們真的答應了,所以我就領了三千人來接收。」

燕平笑道:「進來才知道是鐵涼皇帝死了,真是沒想到啊,皇帝一死,三十萬大軍立即就崩潰了。」

「樹倒猢猻散,三十萬大軍雖然是一股很強大的力量,但沒有核心就只能是一盤散沙,而且這盤散沙正面臨前後夾擊的危險,又沒有後援,更沒有足夠的糧草,除了投降和戰死,他們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

樸哲感嘆道:「堂堂三十萬大軍,放在任何一個草原都足以稱霸,可偏偏就困在這狹小的區域,進退不能,就像是拿著一桿長槍過狹巷,真是可嘆啊!」

燕平笑道:「族長,這有甚麼好感嘆,他們不投降,我們就要死了,現在不費吹灰之力得到雪狼關,還有三十萬大軍,應該高興才是。」

樸哲含笑道:「是啊!當時讓出雪狼關還真有些不甘心,現在又回到這裏,我總算是贖罪了。」

葉歆笑了笑,沒有說話。

樸哲見他神色平淡,臉上的喜氣很淡,詫異地問道:「大人,有甚麼憂心的事嗎?」

葉歆不願意讓外人涉及自己的私情,笑著搖了搖頭道:「有點累了。你們處理事務吧,三十萬大軍不是小事情,最重要的是安撫軍心,讓他們吃飽睡好。」

「大人放心,我們一定會小心行事,您累了就去休息一陣吧!」

「嗯!」葉歆摸了摸胸口,慢慢地走到行宮後院,隨便找了一間有床的屋子睡了下來,身上的傷勢和長期使用遁術消耗了巨大的力量,他需要休息。

一覺醒來,葉歆發現凝心的身影悄然出現在他的身邊。

凝心凝視著他片刻,那蒼白的臉色使她心中一陣刺痛,緊緊地握著他的手問道:「你怎麼了?」

葉歆含笑道:「沒甚麼,受了點傷。」

聽到受傷兩字,凝心頓時嚇得花容失色,以葉歆如今的實力,要想擊傷他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同時也說明了對手的強大。

「甚麼人?」

「上次擊傷姐姐的那個。」

凝心的身子猛地顫了顫,下意識地撲到他身邊,憂心忡忡地問道:「受的傷如何,要緊嗎?」

「血液受了點影響,暫時有些不舒服,不過我相信很快就會好的。」

當日受傷的情形依然存留在凝心的腦海,幾個月內動彈不得,連吃喝洗漱都需要葉歆的照料,那段日子是一生中最艱苦的歲月,也是最幸福的歲月,因為身邊有葉歆。

「還是小心點吧,那個人的力量非同小可,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實力一定又有所提昇,依我看你還是暫時不要管甚麼事了,我天天陪你修煉養傷。」

葉歆捏了捏凝心白皙滑嫩的玉手,含笑道:「謝謝姐姐的關心,不過眼下還不是休息的時候,外面還有三十萬大軍等著我整編呢!在青龍城的人沒到之前,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凝心白了他一眼,嗔道:「你現在可是病人,怎麼還這麼對待自己,要是病勢加重怎麼辦?快給我躺下。」

面對充滿感情的眸子,葉歆實在不忍心拒絕,然而大軍剛剛投降,軍心不穩,將心也不穩,隨時會出現變故,因此他必須出現,用「葉歆」這個名字累積下來的威望,壓抑鐵涼大軍中的不安氣氛。

他拍了拍凝心的手,含笑道:「姐姐替我跑了這麼多路,應該比我還累,還是妳休息吧,我出去辦點事,一會兒再回來陪姐姐說話。」

凝心實在拿他沒辦法,輕輕一嘆,不再說話了。

「謝謝姐姐!」葉歆實在很享受與凝心在一起的感覺,平靜祥和,輕鬆自在,心裏沒有一絲雜念。

「去吧!」


葉歆整了整衣服,拖著受傷的身軀又來到樸哲的臨時指揮所,發現指揮所外人頭洶湧,很多人進進出出,忙得不亦樂乎。

走到裏面,樸哲和幾個得力部下正處理著大大小小的事件,見葉歆到來,連忙站了起來。

葉歆掃了一眼,問道:「怎麼這麼多人?出甚麼事了?」

「鐵涼大軍仍在草地上等待,需要盡快解決安置問題,我們正在籌劃方案,大人來的正好,您有甚麼高見嗎?」

「安置?」葉歆望了一眼穿著鐵涼官服的幾名文士,問道:「你是鐵涼軍派來的代表?」

為首是一名中年文士,穿著書生長袍,頭繫書生冠,見樸哲居然向門口進來的青年男人行禮,知道來人的地位不低,含笑應道:「卑職蔣含,是鐵涼軍中的參事,他們幾個都是軍中的謀士,代表鐵涼三十萬大軍前來交涉。」

「嗯!請坐吧!」葉歆點點頭,然後逕直走到主位上坐下,樸哲則挪到了他的左側。

看到這樣的場面,蔣含知道真正的談判者是這個青年文人,恭敬地行了一禮道:「這位大人,我軍已讓出了雪狼關,希望貴方可以早點安置。」

葉歆含笑道:「貴方的誠意我們都看到了,很好,難得你們深明大意,我肅州也不會虧待各位。三十萬大軍打了幾個月的仗,應該很疲勞了,原本應該休息才是,只是屈家大軍還在虎視眈眈,因此城防之事萬萬不能耽誤,所以還希望你們能抽調足夠的兵馬守住現有之地,樸大將軍會調集軍馬盡快接管所有的防務。」

「眼下的事我們能辦到,但將來呢?」

「將來各位自然要回涼州,那裏是你們的故居,我沒有理由不讓你們回去。如今我肅州大軍已攻入昌州,北路的十幾萬大軍也會同時進攻涼州,相信很快就可以消滅屈家勢力,到時候各位就可以安然回到家鄉了。」

「肅州大軍已經攻入昌州?」蔣含等人都吃了一驚。

葉歆含笑道:「你們已是天龍之民,這種事用不著騙你們。」

蔣含幾人聚在一起小聲嘀咕了一陣,又問道:「若是天龍北路大軍,我三十萬大軍也希望一同作戰,親手收復家鄉。」

「這是自然,那裏是你們的家鄉嘛!」

「恕我冒昧,請問大人是甚麼身分,能代表肅州說話嗎?」

樸哲臉色微變,騰的站了起來,指著葉歆正色道:「這位便是名動天下的葉歆葉大人,大人一言九鼎,你們不必擔心。」

聽說面前的男子就是葉歆,幾名文士都愣住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再次向葉歆行了大禮。

大軍投降肅州,葉歆便是他們將要效忠的新主公,關係到身家性命,誰也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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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20:35:57 |只看該作者
為了穩定鐵涼大軍的軍力,葉歆既要表現出做為領袖的威望和氣度,也要讓投靠者感到安全,因此他用微笑代表祥和,而嚴謹的行為方式卻表現出領袖的威望。

「嗯,各位辛苦了,將軍們也辛苦,明日一早我會去軍營會見各位將軍,請蔣參事代我傳話,葉歆明日在大草原上用草原百姓最常用的篝火大會歡迎各位。樸大將軍,準備事宜你去安排,地點就安排在雪狼關下。」

對於葉歆這種安排,蔣含等人都不禁產生了親切感,做為一方君主,葉歆本可以在雪狼關內設宴召請鐵涼的降將,然而他卻把宴會改在了草原上,一是表示自己沒有加害降者之意,二是表現出自己的親和。

「是,屬下一定辦好。」樸哲也明白了葉歆的用意,因而離開之時用最恭敬的方式向葉歆行了跪拜之禮。

看到這一幕,蔣含等人都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自然而然地跪倒在葉歆的面前,行了君臣大禮。

葉歆無心為君,但在這個時刻卻不得不裝腔作勢,含笑著扶起幾人道:「各位都是天龍之臣,不必多禮了。我還有些事要辦,就讓燕平將軍陪你們吃飯,然後送你們出城。」

「是!」幾人哪敢不答應,頭點得像雞啄米。

葉歆點點頭,背著手走出了指揮所。

樸哲一直在外等著,見他出來,立即迎了上來,問道:「大人,您的安排我都明白了,只是那三十萬大軍不好安置,還請大人示下。」

葉歆沉吟片刻道:「三十萬大軍中有十萬仍在前線,這十萬人不要動他們,你立即帶上最好的酒肉前去犒勞,剩下的近二十萬人分成兩撥,十萬留在關外三城之中休養,日後收取涼州有大用,另一部份移至懸河城北的軍塞。」

「嗯!」

「從你的十二萬人撥出五萬移防至黃延功的駐地,我會命黃延功率領本部兵馬進駐雪狼關,他的部下都是步兵,最適合守關。」

「大人沒有打算趁勢進取涼州?」

葉歆沉吟道:「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屈復清不敢向昌州派兵,只要南方的大軍攻取了青狼關,屈家大軍就像被裝入了一個封了口的口袋,再也出不去了。」

「哦!我明白了。」

「去吧,安撫好前線的十萬人,嗯……再帶著大旗,用旗子先告訴屈復清,雪狼關已被我葉歆所佔,不日便要率五十萬大軍攻取涼州。」

樸哲哈哈一笑道:「大人是想嚇唬住屈復清吧!」

「屈復清在昌州經營了數十年,已得民心,因此在昌州與他作戰並不容易,而在涼州,他是一個侵略者,得不到百姓的支持,反而會產生不少內部問題,因此把他困在涼州對我們更有利。」

「嗯,一切按大人說的辦。」

「去吧!」

說了一陣,葉歆覺得胸口的血液又開始翻騰了,臉色也白了許多,強忍著痛楚安排好一切,然後才回到剛才的屋子。

腳剛跨進屋子,腦中便傳來一陣暈眩感,身子晃了晃,幾乎要倒下,最後靠在門框上。

凝心發現他的情況不對,驚得面無血色,衝上來一把扶住他,緊張地問道:「傷勢又發作了?唉,勸你多休息,你偏要出去。」

葉歆自己也沒想到這次的傷如此嚴重,心中不禁也有些駭然,如果不是搶先擊傷了酒言,最後倒下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姐姐,別擔心,傷沒有大礙,現在事情暫時處理完了,可以休息了。」

「別說話了。」凝心扶著他坐上了木床。

葉歆搖頭道:「這傷勢古怪,我還是一邊修煉,一邊療傷吧!」

凝心知道他的醫術高明,因此也沒有懷疑,抱了一床被子放在他身後,讓他靠著坐。

葉歆忽然笑道:「好久沒有生病了,自從肺病好了之後就一直很健康,現在受了傷,居然有了童年時的感覺,只是柔兒不在身邊!」

看著他眼中的無限柔情,凝心知道這就是他為甚麼不肯接受第二個女人的原因,兒時的記憶太深刻了,歲月就像一把刀子,在他的心上深深地刻上了「冰柔」兩個字,除了肉體消失,否則誰也無法抹去這種記憶和感情。

「要不我回去叫她來?」

葉歆笑著搖搖頭道:「不必了,沒甚麼大事,只是一時血氣不平而已,柔兒的性子急,知道後怕是要急壞了。」

凝心輕嘆一聲,也在床上坐了下來。

雖說傷勢不輕,但對葉歆也並不是沒有好處,靈術的根源就在於生命,從生命力提取力量,血魂大法的傷害使他不得不加快對於提取力量的研究,只有如此才能根治血魂大法留下的禍患。


翌日,雪狼關外的大草地上設置了一個巨大的會場,中央堆著一大堆乾草樹枝,四周鋪著一圈羊毛墊。當太陽昇至中空之際,鐵涼軍中大大小小的將領都被請來赴宴。新主公邀請赴宴,關係到日後的前程,甚至是性命,誰敢不來。

一時間雪狼關熱鬧非凡,不少士兵都跑來看熱鬧,把宴會場圍得水泄不通,還有許多人趴在雪狼關的城牆上看熱鬧。

燕平原想把人趕走,葉歆卻阻止了,只有表現出親民的隨和,才能使這些丟失家園的士兵們感到安全。

葉歆很早便到了,今天的他特地換了一身華美的錦衣,頭束銀冠,腰纏玉帶,表現出一方領袖的風範。

他的出現立即引起了四方的轟動,一些將領連想都不想就向他行了跪拜大禮,一時間成千上萬的人跪倒在葉歆面前行君臣大禮。

葉歆沒有拒絕,面帶微笑地走上特設的主台,揚聲道:「各位免禮。今天是諸位將軍歸順天龍朝的大喜之事,因此特在此地設下大宴,宴請諸位。這裏是雪狼關外,多少年來,這裏是鐵涼士兵和天龍士兵廝殺的戰場,不知有多少英雄在這裏灑下鮮血,然而從今天開始,鐵涼百姓和天龍百姓再度聯手,成為一家人,希望從此之後,雪狼關永遠不見鮮血。」

一番慷慨激昂說辭令在場的人都為之動容,永不流血,那是多麼美好的祝願啊,無論是士兵還是將軍,沒有人不喜歡過著平靜的生活,葉歆的話令他們更相信這位年輕的領袖人物。

忽然,一群中有人喊起了「萬歲」,這一聲如同一塊巨石,重重砸在平靜的湖面,掀起巨大的回響,霎時間,所有的人都在喊著同樣的兩個字——「萬歲」。

葉歆微微皺了皺眉,這兩個字絕不是他想要的,然而這些人的心中卻不會這樣認為,如果自己抽身而退,這些人會向天龍朝效忠嗎?

「我是不是做的太多了?唉!世俗之事果然像一個巨大的泥潭,不知甚麼時候就會陷進去。」

燕平見他發愣,輕喚道:「大人,可以開始了嗎?」

葉歆這才回過神,點頭道:「開始吧!」

燕平笑了笑,從腰間抽出馬刀走到中央的空地,揚聲道:「宴會開始,請所有帶兵的人把兵器插在草地中央,以示我們的誠意。」說著用力把刀插入了泥土中。

他的部下跟隨之後,把刀都插在中央。

鐵涼的將領都站了起來,學著他們把刀劍插在空地上,片刻之後,數百把兵器插在草地上,景象十分奇怪,觀望的士兵們都忍不住議論起來。

葉歆含笑道:「我從來不帶刀劍,所以今天也沒帶,只想和將軍們喝杯酒,交個朋友,日後為天龍朝出汗出力。」

一名將軍首先站了起來,手中的酒碗一舉,揚聲道:「葉大人,喝了這碗,我陳海昇永遠效忠你。」

葉歆拿著酒杯站了起來,仰頭一口而盡。

「好樣的!我服你。」陳海昇朝他豎起了大拇指,然後雙膝跪倒,行了大禮。

有了這個榜樣,所有的將軍都來敬酒,葉歆知道這些酒一杯也不能少,雖然不勝酒力,卻也不能不撐著喝下去。

一輪過後,他已經喝了百餘杯,對於他來說還是平生第一次,隱身在旁的凝心看著心疼,卻又不敢現在勸解,急得她連連嘆息。

酒宴之後,葉歆已是醉得不醒人事,還是燕平命人把他送回了住所。

凝心等人走之後才現身,看著醉態可掬的葉歆,既好氣又好笑,嗔道:「喝這麼多,不醉死你才怪,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喝了。」

「柔兒……柔兒……我們回山吧……做皇帝有甚麼好事……」

聽著斷斷續續的醉語,凝心心中一酸,眼淚流了下來,為了妻子,葉歆捨棄了人生的夢想,在這厭惡的塵世裏做著並不喜歡做的事情。

「要是我當時狠下心,把你留在靈樞山,你就不會這麼辛苦了。」撫摸著葉歆白色的鬢絲,凝心幽幽嘆了一聲,其實她很清楚,自己是不會那樣做的,葉歆也不容許自己那麼做。


前線,當樸哲將葉歆的飂翼大旗插滿軍營之時,屈家的大軍立即騷動了起來,士兵們急匆匆把消息送到了中軍行轅。

「甚麼,你說甚麼,再說一遍!」屈復清不敢相信士兵的話,瞪著他一再催問。

「鐵涼大軍的軍旗被葉歆的綠色大旗替代了,還有天龍的龍牙旗,士兵們都說鐵涼與天龍聯手了。」

屈復清臉色沉得像鍋底,一把推開士兵,怒吼道:「這不可能,葉歆沒有理由幫鐵涼,他們是敵人。」

屈顯武也嚇得臉色煞白,喃喃地道:「可現在我們才是敵人,鐵涼沒有退路,除了投靠葉歆,再也沒有別的出路了。」

「他們可是有三十萬大軍,就算沒有涼州,在任何地方都足以生存,雪狼關外不是還有廣大的草原,他們怎麼可能就這樣放棄了?」

「爹,我們出去看看吧!」

「走!我不信鐵涼和葉歆聯手,這一定是鐵涼的詭計。」

然而當屈復清帶著人出了恒城,看到鐵涼大軍軍營遍插飂翼大旗,心情立即沉到了最低點。

就在此時,鐵涼大軍的營門忽然打開了,一員虎將一馬當先衝了出來,身後跟著一彪兇悍騎兵,手裏提著草原牧民常用的馬刀。

「爹,你看。」

屈復清定睛一看,這支軍隊打著兩桿大旗,左側的綠色大旗正是葉歆的飂翼大旗,而右側是一桿天藍色的大旗,上面寫著「鎮北大將軍」字樣。

「真是天龍的騎兵?」

樸哲微微一笑,用馬刀指著屈復清道:「我是天龍朝鎮北大將軍樸哲,奉了我們葉大人之命,已收編了鐵涼的大軍。」

「收編!」

屈復清眼瞪得像銅鈴一般,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麼他很清楚,鐵涼大軍並不是與葉歆合作,而是整支大軍投入了葉歆麾下,憑空多了三十萬大軍的葉歆實力倍增,使他感到沉重的威脅。

樸哲彷彿知道了屈復清的心事,微微笑道:「我雖然做官的時間不長,卻也知道屈公是天龍朝的重臣,如今天龍朝聲威日盛,屈公是時候回來了。」

屈復清野心作祟,哪肯聽這種話,寒著臉狠狠瞪著樸哲,冷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葉歆拿了一張假的遺詔,立玉霞公主做傀儡,從而控制朝政。皇太孫才是天龍朝的最佳繼承人,我勸你們還是早日歸順,不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樸哲淡淡笑道:「如今鐵涼三十萬大軍已在我們手裏,再加上肅州之兵,一個月內五十萬大軍將穿過雪狼關,直搗涼州城,我勸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如果覺得有能力守住涼州之地,大可殊死一搏。」

「放心,我們會的。」

「對了,還有一件事該告訴你,大將岳風的十萬雄兵已殺出龍口關,雙龍城的曠國雄領五萬兵從東面進兵昌州,人雖然不算太多,但你昌州的防務還是要多考慮一下。」

屈復清猛地一愣,再想問,樸哲早已領著手下回營了。

樸哲平靜從容的氣勢,以及各種不利的消息嚴重打擊了屈家大軍的士氣,想起五十萬大軍傾巢而出的場面,誰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慌,有的甚至哆嗦起來。

屈顯武面如死色,看著父親問道:「爹,快想辦法吧!如果真有五十萬大軍攻來,我們這十萬人根本不足以抵擋,而涼州境內的壯丁都在鐵涼軍中,現在已歸屬了葉歆,我們將面臨無兵可徵的窘境。」

屈復清是個不服輸的人,這麼多年嘔心瀝血,才有了如今的局面,斷然不肯就此放棄,為了自己的野心,他要做最頑強的抵抗。

「爹,你怎麼了?」

「沒甚麼,我在考慮如何對付葉歆。」

「現在還有辦法嗎?那可是五十萬大軍啊!」

屈復清陰笑道:「五十萬雖然不少,但如果想辦法讓大軍散於四方,然後逐個擊破……」

「你的意思是?」

「肅州的敵人又不止我們一家,遠東的銀雪帝國,便是肅州的大敵,曠國雄、龍天行之流也未必會完全聽信葉歆的指揮,只要有一絲裂縫,我們就要想辦法讓這些裂縫變成鴻溝,最終反目成仇。」

「可眼下大軍將至,我們能守到那個時候嗎?」

「守?」屈復清陰笑道:「何必要守,他要我們降,我們降就是了。」

看著父親眼中閃過的寒光,屈顯武頓有所悟,含笑道:「爹實在高明,只降不退,地盤仍是我們的,只要拖上一年半載,便可以聯絡四方諸侯圍攻肅州,到時候葉歆就算有五十萬大軍,也只能坐以待斃。」

「哈哈,吾兒說的不錯,這樣吧,聯絡各方的事交給你去辦,我和你幾個哥哥坐鎮此處。」


這天晚上,屈家的請降使者便來到樸哲的大營裏,屈復清的突然改變讓樸哲大吃一驚,不知道是真降還是別有用意,如此重大決策他也不便擅專,因此連夜便派人把消息送到了雪狼關。

葉歆一夜宿醉,直到次日正午時分才醒,只覺得頭疼欲裂,身子發軟,躺在床上半天也爬不起來。

凝心嬌嗔道:「看你以後還敢喝那麼多!」

葉歆晃了晃昏沉的腦袋,苦笑道:「平生難得一醉,這一醉,大概甚麼愁都消了。」

「說不過你,身體怎麼樣?」凝心拿著沾濕的手巾遞到他手裏。

「沒事。」葉歆抹了一把臉,含笑道:「有姐姐在這裏,多醉幾次也是無妨。」

「就會貧嘴,今天給我好好的休息一天,哪也不許去,養傷要緊。」

看著凝心美麗無雙的俏臉,葉歆忽然一陣心動,對他而言,世上最難的事恐怕就是掩飾對凝心的感情。

凝心與他心靈相通,見他看著自己發呆,嫣然笑道:「傻子,別胡思亂想了,再睡一會兒吧!」

「不睡了,我們修煉吧!受了傷之後,我反而對靈術更有感覺。人的生命力其實很強大,尤其是在危急時刻,生命力會爆發出最大的潛在能量,而靈術正是需要這種生命自然生成的力量。」

「是嗎?太好了。」凝心最希望他在道術這條路上有所突破,沒有甚麼比聽到這樣的消息更令她高興。

「嗯!生命是最神妙的東西,道法自然,然而追求自然其實就是追求生命的秘密,只要成功地解開這個秘密,修道才有意義。」

「看來這次受傷果然有些用處,以後多受點傷就好了。」

凝心嫣然一笑,如同百花綻放,美麗的無可修飾。

葉歆看著竟呆了,心中不禁感嘆天地造作奇妙如此。

忽然,屋外的一聲叫喚打破了屋內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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