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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翔風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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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黃易]大唐雙龍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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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23:10:1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強橫霸道            

    漢甫乃襄陽和竟陵間另一城市,規模雖及不上襄陽和竟陵,但由於位在漢水之旁,緊握
水陸要衝,故非常興旺。

    此城雖在江淮軍的勢力範圍內,卻不是由杜伏威直接管治,而是交由當地幫會自行處理
城內事務,有點像襄陽城的情況。

    這天黃昏時份,寇仲等趕了整天路後,來到往漢南的官道處,若沿官道再走十里,便可
進城。

    因怕被李元吉和康鞘利方面的探子發覺行蹤,他們專揀荒山野嶺趕路,到此刻大有重回
人世的奇異感覺。

    透過官道旁的密林朝外瞧去,見到官道另一邊開出廣闊的曠地,以木竹搭起十幾個大大
小小的棚子,聚集過百商旅行人,還有停泊在路旁空廣處的驢車馬車。棚子有賣茶的,也有
提供膳食的,鬧哄哄一片。

    寇仲愕然道:「甚麼一回事?」突利解釋道:「這是到漢南西面最後一個大驛站。漢南
以西所有城鎮的商人,若想把貨物從水路運往其他南北大城,善價而沽,都要先把貨物運到
漢甫,故而這倏官道一向都這麼人車往來不絕。」

    寇仲不由想起龍游幫,點頭道:「原來漢南是轉達的中心,難怪如此熱鬧。嘿!我們要
不要在這埋吃我們遲了近四個時辰的早膳呢?」突利皺眉道:「這麼跑出去,怎逃得過敵人
的耳目,我敢寫保書這幾個食棚內必有李元吉的探子在監察往來的人。」

    徐子陵微笑道:「東躲西逃終不是辦法。由於目下追捕我們的兩批敵人,均有能在高空
認人的獵鷹,走荒山野嶺的路線未必是最安全的。」

    寇仲歎道:「陵少所有的想法和計策都是別出心裁,教人料想幹到。給陵少這麼一說,
引發小弟另一個更大膽的策略,擔保敵人要手忙腳亂,失去方寸。」

    突利愈來愈習慣兩人出人意表的行事方式,欣然道:「快說來聽l.」寇仲功聚雙目,
灼灼的眼神在幾個棚屋來回搜索,沉聲道:「你們說那些人該是李元吉派來的探子。」

    突利定神瞧去,只見聚在其中三個棚內的人大部份都攜有兵器,一副在江湖上混飯吃的
樣子,大感頭痛道:「這個很難說。」

    寇仲得意道:「陵少怎說。」

    徐子陵笑罵道:「有屁就放出來吧l.在肚裡面不辛苦嗎1.」突利不禁莞爾,本是緊
張的心情放鬆下來。

    寇仲好整以暇的道:「這三個棚子只有左邊的麵食鋪靠門那三張台子占的位置最佳,能
一眼無遺的看到官道兩端的情況。所以若有李家的人,必是其中一台的食客。」

    兩人依言瞧過去,三張台子各坐四至六人,其中一桌已用過膳食,正在喝茶閒聊,六個
大漢人人體型驃悍,干時以目光掃視往來的商旅路人。

    寇仲長身而起,道:「來吧l.再加上他們驟見我們時的反應,包保沒有冤枉錯人。」

    三人忽然出現在那目標食棚之外,大步進入,六名大漢同時色變,下意識的垂低頭,避
免和他們目光相觸。

    由於三人形相特異魁梧,突利又不像中土漢人,登時吸引到棚內大部份人的注意。

    寇仲一把抓著正匆匆在面前走過的夥計,高聲道:「給老子找張乾淨闊大的桌子。」

    若非見寇仲一副江湖惡少的駭人樣兒,夥計定會破口大罵,這刻只能低聲下氣的苦著臉
道:「大爺你也看到啦l.所有桌子都坐了人,大爺和貴友若不想分開搭坐,請稍待片刻好
嗎?」

    寇仲一手指著懷疑是李家武土的六名大漢的桌子粗聲粗氣的道:「這張桌子不是可以騰
出來嗎?吃完東西還賴在那裡幹甚麼?」整座食棚十三張桌子五、六十人頓時靜得鴉雀無
聲,連初出江湖混的人亦知寇仲三人是存心挑釁,且是衝著這表面看來人多勢眾,實力較強
的六名大漢而來。

    六漢立即臉轉顏色,十二隻眼睛怒火閃閃。

    夥計進退兩難時,其中一個大漢站起來放下一串碎銀,勉強笑道:「兄弟們,走吧
l.」其他五人一言不發的隨他勿匆離去,這結果大出棚內其他客人意外,亦猜到寇仲三人
很有來頭,不是易與。

    寇仲若無其事的招呼突利和徐子陵兩人坐下,點了酒菜。

    此時棚內大致回復早先的情況,但再沒有人敢像先前般高聲談笑,對三人大生顧忌,更
有人趕著結賬離開,剩下許多吃剩的飯菜。

    寇仲像全不知身旁發生的事般,湊近突利問道:「你那個在洛陽做生意的使節團頭子,
是否真像你說的那麼靠得住。」

    突利道:「你可以放心,這人叫莫賀兒,是契丹族的人,我曾有大恩於他,把他和族人
從銖羯人手上救回來,而此事頡利並不曉得,所以我才這麼有把握。」

    徐子陵道:「他究竟是代表契丹還是你們突厥?」突利道:「主要是代表契丹,但因他
是頡利汗廷的『次設』,所以你們中土各國亦視他為我們東突厥的使臣。」

    寇仲頭痛的道:「甚麼是『次設』。」

    突利道:「我們汗廷的官稱有葉護、次設、特難、次俟利發、次吐屯發等凡二十八等,
葉護等若你們的宰相,次設該等於部級大臣。莫賀兒乃契丹的王子,不須在汗廷出力,任官
只是表示向我們臣服的一種姿態。」

    徐子陵不解道:「西突厥的大汗叫統葉護,豈非以官名為名字。」

    突利解釋道:「他在當大汗前是西突厥的葉護,當上大汗仍沿用此舊名,誰敢說他?」
寇仲正要說話,在食棚另一角一把嬌柔好聽的女子聲音響起道:「江湖多惡人,我呂無瑕卻
從未見過有人比這三個不知死活的傢伙更惹人討厭,大師兄以為然否?」另一把男聲答道:
「師妹未見過,愚兄怎會見過呢?不過有膽到漢南來生事,恐怕都不會有好結果的。」

    三人那想得到在現今的時勢下,尚有這種『路見不平,警惡懲好』的俠女俠士,均為之
啞然失笑。事實上他們剛才早留心到此雙男女的存在,不是因女的長得標緻,而是因為他們
占坐兩張桌子,陪著他們的十一個年青男子的衣飾兵器整齊劃一,頗有氣派。

    突利低笑道:「他們該是天魁派的人,此派乃本地第一大派,在漢南、襄陽、南陽、腴
陽均開設有道場,弟子過萬,掌門『環手刀』呂重在江湖和政府頗有影響力量,這師兄妹用
的都是環首直身的長窄刀,該是他的嫡傳弟子無疑。女的又是呂姓,應是呂重的女兒。」

    寇仲和徐子陵太訝,想不到突利對中原的事,比他兩人更清楚。

    與呂天瑕同來的眾男子此時縱聲哄笑,充滿嘲弄的味兒。其他人則靜默下來,等待接踵
而來的好戲。因不知內中原委,棚內眾人對寇仲三人的強橫霸道,都深感不滿。

    徐子陵放下吃完的麵條,捧起清茶,邊呷邊道:「李元吉和康鞘利出師無功,此刻知道
我們在這裡出現,會掣出甚麼法寶。」

    突利像忘記了呂無瑕等人的存在,更不理己方三人變成眾人目光集中的目標,說道:
「就算李元吉是只知勇力的傻子,康鞘利亦該察覺缺乏真正高手的缺點,所以這兩天必會設
法召集高手,好一舉把我們殲滅。就像上戰場,無論有多少兵馬,必須有一支絕對忠心的精
英親信,才能帶起整個局面。」

    呂無瑕的聲音又響起,隱含滇怒的冷哼道:「剛才還學人作威作福,現在忽然卻變成縮
頭烏龜,一聲不吭的。」

    她師兄哈哈笑道:「師妹息怒,讓愚兄要他們來向你叩頭認錯。」

    寇仲也像聽不到他們對答般,自顧道:「假設『魔師』趟德言真在附近,當然會來趁熱
鬧,除此之外還有甚麼硬手?李元吉當然不會求李小子派出『天策府』的高手吧?」突利肅
容道:「你們可知南海派的人在獨孤閥穿針引線下,比李密更早一步依附李淵,南海派的年
青派主梅洵還與李建成打得火熱,把妹子梅玲送給李建成做妃嬪。」

    兩人想起「南海仙翁」晃公錯,均感愕然。

    寇仲皺眉道:「梅洵定是笨蛋,有李世民這種明主不投靠,卻去和李建成混,放著是太
子又如何。」

    衣袂聲響,呂無瑕那邊四、五人起立,昂然朝他們走來,一副吃定他們的模樣。

    突利視若無睹的道:「此事那到梅洵選擇,世民兄根本不贊成與南海派結成盟友。因為
南海派的目的是要借李家之力蕩平南方最大的宿敵宋缺,凡有腦袋的人均知宋缺是不該惹的
敵人,只有李建成急於擴張勢力,才會招納南海派。」

    徐子陵眉頭大皺道:「那豈非來對付我們的人中,將極可能有南海派和獨孤閥的高手在
內?」在大師兄領頭下,五個天魁派的弟子在突利背後扇形散開,大師兄連一般江湖禮節都
撇到一一芳,就那麼氣焰迫人的向三人喝道:「你們自己走出來,還是要給我們轟出來?」
突利眼中殺機大盛。

    他身為東突厥可汗來,到中原後儘管李密、王世充之輩見到他都要打躬作揖,這幾天虎
落平陽早憋足一肚子怨氣,現在連天魁派的小輩亦來向他呼喝辱罵,那還忍受得住。

    徐子陵知突利給激起血液中的凶性,探手按上突利手背,示意他切勿輕舉妄動,接而向
寇仲打個眼色,著他擺平此事。

    寇仲哈哈笑道:「這位兄台長得一表人材,不知是呂重老師的甚麼人?」大師兄尚未答
話,呂無瑕嬌美的聲音傳來道:「大師兄勿要受他們蠱惑,爹怎會認識這些下三檻的人。」

    大師兄有點尷尬的回頭瞥呂無瑕一眼,臉轉回來時立即拉長臉孔,沉聲道:「本人乃呂
重座下大弟子應羽,三位是那條線上的朋友。」

    他終是出身名門大派,對方既然叫得出呂重之名,當然先要弄清楚對方的身份。另一個
更重要的原因是三人不但沒有絲毫害怕的神態,還沉著冷靜,一派高手風範,深深鎮懾著
他。

    寇仲嘻嘻笑道:「呂小姐真厲害,連我們是下三檻的小混混這麼秘密的事都曉得。索性
一併透露給小姐知道,剛才給我們趕走的更是下四檻的人,只因小姐不知道這秘密,才以為
我們是壞人吧l.其實我們都像小姐和貴大師兄般,乃行俠仗義的江湖好漢,大家都是同一
道上的人。」

    徐子陵忍俊不住,為之莞爾。

    突利瞧到徐子陵的表情,恍然醒悟寇仲繞了一個大彎來回敬呂無瑕,暗指大家都是下三
檻的人,不由怒火消斂,心中好笑。同時生出警惕,知道若論胸懷,自己實及不上他兩人。

    天魁派中首先醒覺的是呂家小姐,嬌叱一聲從座位彈起來,怒道:「竟敢繞彎子來罵
人。」

    其他師兄弟見小師妹大發嬌顛,紛紛隨她起立,充滿劍拔弩張,風雨欲來的意味。

    最外圍兩桌的客人恐殃及池魚,又捨不得錯過看這場熱鬧,都離座後站在棚外觀看,豈
知寇仲伸手攔著嚷道:「不結賬的不准走,難道要老子掏銀兩請客嗎?」對寇仲這種「俠
義」行為、應羽等人不幫著攔阻不是,攔阻又沒有道理的,大感進退不得。

    眾食客乖乖結賬時,呂無瑕在其他六個師兄弟簇擁下加入應羽的隊伍中,頓時聲勢大
增。

    寇仲一本正經的迫人付款給戰戰兢兢的夥計,邊向杏目圓瞪的呂天瑕笑道:「小姐憑地
多心,我只是指大家都是俠義道中人,剛才那些都是朱粟的手下,為朱槳到漢南打家劫舍探
路,我們把他嚇走,正是要為漢南盡點棉力。」

    聽者無不色變。

    漢南位於漢水南漬,漢水北行過襄陽後分叉為由東至西的唐河、淳水、涅水、朝水四道
支流。朱粟迦羅國定都於清水西岸的冠軍城,對襄陽一向虎視耽耽,但由於襄陽城兵強城
堅,又有錢獨關坐鎮,加上朱粟為應付蕭銑和杜伏威已是自顧不暇,故拿襄陽沒法。但他覬
覦之心,路人皆見。

    如論聲譽,朱桀不會比曹應龍為首的流寇好多少。若他領兵來攻,漢南確是大禍臨頭。
而要攻下襄陽,漢甫、南陽這些襄陽甫北的水道大城,乃必爭之地。

    寇仲因深明此點,才把李元吉的人說成是朱桀的人,好混淆是非。

    應羽劇震道:「此話當真?」另一人間道:「三位高姓大名。」

    呂天瑕怒色斂去,現出半信半疑的神情。直到這刻,她才用心看清楚三人,徐子陵固是
俊逸瀟灑,寇仲則雄奇英偉,突利雖霸氣十足,亦是充滿陽剛的男性魅力。這麼特別的三個
人聚在一起,頓然使她敵意大減。

    寇仲微微一笑,尚未有機會說話,急驟的蹄音自遠而近,漢南的方向塵土卷揚,十多騎
全速奔至。

    徐子陵和突利交換個眼神,均心中大訝,李元吉既知他們實力,仍敢這麼趕來和他們作
正面硬拚,而非是召集所有人手後始部署圍攻,當有所恃。

    寇仲瞇起一對虎目遙察敵勢,油然坐回椅內去,舉杯微笑道:「小弟朱槳之外的另一批
敵人來啦l.各位若肯給點面子我寇仲,請立即離開,這一趟由我請客,以免平白無端的卷
進此渾水去。」

    「寇仲」兩字出口,真的是如雷貫耳,鎮懾全場。

    此時已可見來敵體型外貌,領頭者正是李閥出類拔萃的高手李元吉。

    呂夭瑕驚異不定的瞧瞧急馳而來的驃悍騎士,美目又來回掃視三人,以她自己也難以解
釋的心情問道:「來的是甚麼人?」棚內眾食客早作鳥獸散,一窩蜂的擁離食棚,情況異常
混亂。恐慌像瘟疫般散播開去,整個驛站忽然陷進入人自危,趕快逃命的氣氛情緒中。

    寇仲柔聲答道:「來的是李淵三子齊王元吉,對在下上關中尋寶一事,呂姑娘該有所
聞。」

    徐子陵見李元吉等正奔入驛站的範圍,皺眉向應羽道:「應兄請立即領貴同門離開此是
非之地,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煩。」

    應羽露出尊敬崇慕的神色,於此緊張關頭,終顯示出大師兄的風範,抱拳施禮,扯著頗
不情願的呂天瑕,在李元吉等一行十五人在棚外十多丈外甩蹬下馬,氣勢洶洶之際,匆匆離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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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齊王元吉            

    當李元吉率眾向寇仲等大步走過來時,棚內除三人外再無其他食客,拿了寇仲「賠償
金」的食棚老闆更跑得比誰都要快。

    事實上整個驛站的人無不盡速離開,皆因都知這並非一般的江湖仇殺,而是李閥和少帥
軍的鬥爭。

    寇仲把杯子在桌上擺出一個三角形,好整以暇的道:「這是最厲害的陣勢,每一個人都
可變成陣式的鋒尖,隨時變陣。」

    徐子陵不由想起跋鋒寒,這正是當晚在洛陽等候師姐暄因和氏璧來向他們興問罪之師凝
好的突圍方法,不過因形勢變化,派不上用場,終在今天用上,而跋鋒寒則變成突利。

    寇仲續通:「可汗的伏鷹槍最擅攻堅,若無後顧之,定能把槍的長處盡情發揮,故突圍
之初,可汗負責打頭陣。」

    李元吉等一行共十五人,在棚外四丈許處立定,扇形散開,遙對三人,並不急於進攻。

    三人這才朝敵人瞧去,出奇地見不到康鞘利或其他突厥武士,認得的有本是李密爪牙的
「長白雙凶」符頁、符彥昆仲,這兩人武技高強,顯示李元吉應援的高手已至,難怪放在聞
風後毫無顧忌以逼人姿態趕來動手。

    對寇仲和徐子陵來說,其他人都初次碰頭,而特別吸引他們注意約有三個,其中以-個
又矮又瘦的老頭兒形相最怪異,這老傢伙身高只及高大威武的李元吉肩頭,以皮包骨,像只
要風大點就可把他刮上半空的樣子,可是從他閃閃的眼神可看出此人的內功已臻登峰造極的
境界,屬於杜伏威、李密那一級的高手。且看他傲立李元吉之右,腰佩艮劍,神態悠閒舒
適,便知他並不把三人放在眼內。

    突利見兩人打量此君,低聲道:「這人叫老猴兒李南天,是李閥內元老級的高手,
李淵的堂兄,更足李淵近衛的頭子,想不到連他都來了。」

    寇仲問道:「在李元吉左邊那兩人是誰。」

    突利道:「那背負大刀,長得一張馬臉的人漢叫雷霆刀秦武通,是唐廷的著名猛
將,一手雷霆刀法」名震漠北,與天策府的龐玉、尉遲敬德等人齊名。另一個穿黑衣用槍
的叫丘天覺,乃李建成的寵將,武功尤在秦武通之上,乃關中本地崛起的年輕高手。」

    寇仲和徐子陵深悉龐玉等人的厲告,突利這麼作了比較,令他們清楚掌握到這三人的武
功深淺,同時明白到李元吉這般信心十足的原因。

    其他九人看模樣無不可列入高手之林,論整體實力已足可把三人遠遠拋在後方,何況李
元古的援兵正源源趕至,所以急於動手的該是他們而非李元吉。

    寇仲長身而起,大笑道:「李元吉你既自命不凡,可敢和我寇仲單打獨鬥一場。」

    李元吉身後一人搶出,掣出刀體彎長的柳藥刀大喝道:「殺雞焉用牛刀,寇仲你想尋死
還不容易,就讓本人來成全你。」

    寇仲尚是首次遇上使柳菜刀的對手,哈哈笑道:「竟敢在關爺面前舞大刀,我就拿你來
熱熱身子,給我報上名來,老子的井中月從不殺無名之輩。」

    聽到最後這句從跋鋒寒處借來的豪情壯語,徐子陵為之莞爾,助威道:「李元吉你可敢
和我們兄弟賭一,貴屬下若能硬擋寇仲三刀,我們便束手就擒,否則你就捲鋪蓋滾回關中,
不要在這裡煩我們。」

    突利先聽到徐子陵稱他為兄弟,心中湧起難以形容的熾熱感覺,按著冉聽到所提出的那
豪氣直衝霄漢的「賭博」,更今他渾身血液沸騰,鬥志攀上頂峰,學兩人般再不計較生死得
失,只希能大般一場。

    李元吉方面所有人都愕然以對,這代李元吉迎戰寇仲的人叫「柳葉刀」刁昂,乃關中第
一大派隴西派掌門手下三大高手之一,在關中無人不曉,若說他連寇仲三刀都擋不過,說出
來無人肯信,這一該怎都賭得過的。

    但問題是人的名兒,樹的影子。

    像刁昂這種地方高手,較之名震天下的寇仲,根本難以作比,一向不愛吹法螺的徐子陵
更敢「囗出狂言」,自然是他憑高明眼力,瞧穿刁昂在寇仲手下走不過三招之數。

    深知寇徐奇功怪招層出不窮的「長白雙凶」老大「長柯斧」符真搶在李元吉前冷喝道:
「刁兄不用受他言語所惑,放手殺敵制勝使成。」

    刁昂本已受挫的信心登時再減弱三分,心知肚明與對方交過手的符真是不看好這三招賭
約。

    李元吉方人人臉目無光,均感徐子陵輕輕鬆鬆的一句話,就在形勢上把他們人多勢盛的
一力壓得抬不起頭來。偏又無法改變,難道把刁昂換回來,另以其他人出戰又或不顧顏臉的
來個群起攻之。

    事實上援手正從各處趕來,李元吉是樂得拖時間,只是要眼睜睜瞧著自己方面之人出
丑,太不是滋味而已!

    寇仲此時來到刁昂面前丈許處傲然凝立,笑嘻嘻道:「這位兄台怎麼稱呼?」

    刁昂心中叫苦,知道若捱不過對方三刀,以後都不用在李家混下去,強振精神,大喝道:
「隴西派刁昂,領教少帥刀法!」倏地出刀,橫掃寇仲。

    名家出手,果是不同凡響,不但勁力十足,角度刁鑽,最難得是把柳葉刀飄逸靈動的特
性發揮得淋漓盡致,剛中帶柔,柔能生變,去勢難測。不過比之雲帥的彎月月,高下卻有天
壤雲泥之別。

    寇仲微一晃錯,似往左閃又似朝右移,甚至令人生出要疾退的錯覺,忽然移到刁昂左
側,以毫釐之差避過敵手凌厲的一刀。

    刁昂正要乘勢追擊,寇仲的井中月已不知如何地到了右手,還如激電打閃的照頭朝他砍
至。

    符家兄弟同時色變,瞧出寇仲無論刀法身法均更勝從前,那能不心膽怯寒。

    刁昂更是魂飛魄散,往橫疾退,全力再掃一刀。

    寇仲哈哈一笑,腳踏奇步,竟改攻為守,「錚」一聲架著柳葉刀。

    刁昂大惑不解時,兩刀交擊,一股人力把他的刀勁完全卸開,那感覺比擋不住對方刀勁
更慘痛,只覺本身勁力潮水般瀉洩,那留得住勢子,篋前跌。

    李元吉方面人人大叫不妙時,寇仲運刀一絞,刁昂的柳菜刀脫手甩飛,翻翻滾滾的轉上
半空,寇仲輕鬆寫意的手以刀柄似若輕柔無力的在跌到身側的刁昂肩頭撞上一記,後者立如
斷線風箏般橫拋尋丈,倒地不起,揚起大卷塵屑。

    寇仲哈哈-笑,不看刁昂半眼,還刀入鞘,負手往臉色變得有多難看就那麼難看的李元
吉,搖頭歎道:「陵少太高估他哩!」

    李元吉身旁再撲出兩人,分別以鐵鏈夾棒和錐槍往寇仲攻來。

    這兩人均為李元吉麾下高手,知道若不為李元吉討回點面子,將無以交待。

    從空中跌下的柳葉刀剛墮至寇仲身前五尺許處,寇伸大步跨前,左足挑出,正中柳葉刀
刀把,柳葉刀化作芒虹,沿著一道深合自然至理的弧度,閃電般從下而上的激射而去,凌厲
難測得像個奇跡。

    寇仲同時使出「井中八法」中的擊奇,人刀合一地化作一道黃芒,疾往兩人迎上,其詭
異處連對方高明者如李元吉、李南天亦看不穿他究竟要攻擊那一個人。

    除子陵心中湧起無以名之的感覺,知道寇仲自從「天刀」宋缺處得窺刀道之秘,再經這
幾天的研練,刀法終作出全面的突破,臻至大成之境。

    按著的事快速得連眼睛都跟不上,「鏘鏘」雙響連珠爆發,兩名李家高手,一人大腿中
刀,慘呼跌退,另一人更是不堪,被寇連續兩刀,劈得連人帶夾棒,離地倒拋,直跌入李元
吉陣中,重傷不起。

    霎眼工夫,敵方已有三人負傷落敗,如此戰績,任誰都始料難及。

    寇仲殺得興起,直朝敵陣走去,龐大無匹的刀氣遙懾敵人,仰天長笑道:「誰想殺我,
放馬過來吧!」

    李元吉一聲怒喝,揮手脫掉外袍,露出武士服包裹下的彪悍體型,橫槍一擺道:「誰都
不用幫忙!」說罷提槍跨步,往寇仲迎過去,迫到離寇仲丈半處,傲然道:「寇兄果是名不
虛傳,元吉此槍名「裂馬」,以玄鐵打製幾經鍛煉而成,重一百二十斤,槍身前方有血擋,
就算刺入寇兄體內,寇兄的鮮血仍難順槍淌流,致染污本人雙手。」

    寇仲雙目神光如電,一瞬不瞬的盯著霸氣沖天的李元吉,嘴角飄逸出笑意,由微僅可察
的一絲變為艷陽般燦爛的笑容,搖頭歎道:「齊王肯這麼便宜我寇仲,本人非常感激,
請!」

    李元吉後方李南天、秦武通等無不露出緊張神色,雖說他們對李元吉信心十足,可是對
手乃橫行天下,沒有人能奈之何的「少帥」寇仲,李元吉捨群攻而以孤身犯險,不擔心就是
騙人的。

    突利和徐子陵則心中叫好,此乃千載一時擊傷或擊殺李元吉的良機,寇仲絕不會錯過。
不過李元吉非是蠢人,目睹寇仲的刀法仍敢單挑獨鬥,手底下當亦有兩下子。

    此戰已如弦上之箭,勢在必發。

    李元吉卻另有他的如意算盤。

    當他接到寇仲三人的消息後,猜到寇仲是想反客為主,測試他們應變的能力,故雖未能
集結最強大的力量,仍立即趕來,否則三人一旦開溜,想再截著他們便非是易事。但只要能
把寇仲等拖在此地,待援軍趕至,對方將翼雞飛。

    倏忽間李元吉收攝心神,把所有思維雜念排出腦海之外,心無旁的一槍剌出,主動進
擊。

    寇仲正嚴陣以待,好試驗昨晚與徐子陵推敲出來卸力借勁的奇妙功法,暗忖藉此奇功,
必可取得先手,那時再憑井中八法,任李元吉有通天徹地之能,也要在措手不及下,給他殺
個不死即傷。

    他絕不敢小黥李元吉,皆因從李世民的厲害,推測出李元吉這被譽為尤在乃兄之上的高
手非是易與之輩。

    可是直至真正交鋒,身在局中的目睹李元吉攻出這一槍,他方知道李元吉厲害至何等程
度。

    槍在轉,由緩而快的轉動,他握槍的雙手以像兩個保持槍勢角度的承托,裝有血擋的重
鐵槍在刺至一半時,已變成像一卷狂颼,形成一股渦旋的勁流,把寇仲遙遙罩蓋。

    最可怕處是李元吉的槍並不是直線擊來,而是似直實彎,循著一道在虛空中合大地理數
的弧形軌跡,彎向寇仲。正如寇仲自己的評論,那比直擊要難擋百倍。

    寇仲只一眼使知要從這種奇異和威猛無儔的槍法卸力借勁根本是癡人作夢,甚至該否正
面擋格都大費躊躇。

    正凝神觀戰的徐子陵和突利同時動容,用槍的突利更是心神劇震,事前那想得到李元吉
有這種能驚天地泣鬼神的絕世槍法。

    寇仲倏地後移,同時掣出背上井中月,從下而上向前斜挑。

    李元吉狂喝一聲,全身毛髮全部直豎,形相變得威武至極點,裂馬槍在沒有可能中作出
變化,一收一放,險險避過刀鋒,改由另一角度旋轉不休的攻向寇仲。

    以寇仲的膽色亦不由心中一寒。

    挑不中對方槍尖的感覺絕不好受,有種渾身氣勁無處可發洩的無奈感覺,幸好他對體內
真氣控縱白如,否則已吐血受傷。

    裂馬槍又從右側攻來,勁氣刺骨。

    寇仲這時想到的,再非殺敵取勝,而是怎樣先保住小命,待其鋒銳稍過後,才設法尋隙
反擊。

    換言之,在李元古剛猛無匹,強擊攻堅的槍法下,他本是如虹的氣勢,受到嚴重的挫
折。

    李元吉雙目異芒大吐,顯示他把真氣運轉至顛峰狀態,力求在數槍內一舉斃敵,冷喝
道:「槍者詭變之道,寇兄以為如何。」

    「噹」!

    寇仲刀橫砍,在槍尖及體的剎那,橫閃避開,同時一分不差的終成功命中槍鋒,制住全
槍唯一既轉又不轉的鋒點,那遁去的一螺旋勁以和裂馬槍反方向轉動的方式透槍而入。

    除子陵此刻才為寇仲松一囗氣,只有他才看出寇仲差點一敗塗地,關鍵在於寇仲能否砍
中對方槍鋒,那亦是兩人爭持較量的地方。若寇仲不能破去此一槍,李元吉的槍法將全面開
展,直至寇仲飲恨槍下才會結束,誰都不能改變這情況。除非徐子陵和突利不顧江湖規矩的
手其中,當然對方的人亦不會坐視。

    李元吉渾體劇震,閃電後移,兩手握緊槍身,可怕的旋勁終停下來。

    寇仲亦被槍尖反擊的氣勁硬撞得往後撒移,難以乘勢追擊。

    兩人互相凝,回復對峙之勢,神情就是像首次相遇認識的模樣。

    寇仲露齒笑道:「齊王槍法已達出神入化的境界,能遇上齊王這種對手,小弟實是三生
有幸。」

    齊王李元吉傲然道:「任你舌蓮花,仍難逃敗亡的厄運,不過你能破我這一槍,亦算有
實學之輩,看槍!」

    「看槍」兩字甫出囗,裂馬槍爆作漫天槍影,天蓋它的往寇仲掩殺過來。

    寇仲哈哈一笑道:「齊王累啦!竟再使不出旋槍法。」

    驀然人刀合一,施出「井中八法」的擊奇,化作一道黃芒,硬撞進槍影最深嚴之處。

    太陽剛好落入西山之後,天地暗蒙,寒風刮起,倍添此戰慘烈之意。

    兩方人馬均屏息靜氣觀戰,偌大的驛站再無他人,一片冷清。

    除子陵是場內唯一明白寇仲這句話的人,剛才他以反方向的螺旋勁入侵李元吉的裂馬
槍,李元古在首次遇上螺旋勁的措手不及下,雖勉強化掉,但已非常吃力,甚至可能受了點
內傷,故難再重施故技。

    「蓬」!

    氣勁交擊,漫天槍影像輕煙被狂風吹散般化為烏有,在秦武通等提心吊膽下,只見寇仲
刀出如風,追著且戰且退的李元吉連環出刀,一時槍聲嗤嗤、刀風呼呼響個不絕。

    表面看來李元吉足落在下風,給寇仲殺得繞場疾走,只有寇仲知道對方守得固若金湯,
使他無法佔到任何優勢。一旦自己露出破綻,又或改攻為守,那對方展開的反擊,將會足非
常難於抵擋。

    李元古的厲害,確大大出他料外。

    就在戰況愈趨激烈之時,蹄音忽然響起,迅速移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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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同生共死            

    李元吉長笑道:「回馬槍滋味如何?」槍疾掃寇仲。

    寇仲此時差點要摟著李元吉親上幾囗,表示深心處感激零涕之情。

    李元吉神龍擺尾似的回馬槍戰術,可說是對他天性相剋的絕技,其且戰且走以化卸為主
的槍法,更便他無從入手,一籌莫展,最要命的是這樣交戰更大幅銎耗他的真元,迫得他為
保持強大的攻勢,不得不疲於奔命的連連追擊,繞了十多個圈子後,他心知肚明不能再久持
下去。眼前李元吉這麼自以為是的來一招全力反撲,等若久旱中的甘露,怎不教他感謝隆
恩。

    他當然曉得李元吉是想把他纏死,好讓正在策馬奔來的援手趕至。

    徐子陵和突利霍地起立,李元吉那方的人亦往戰圈迫近,形勢立時緊張得像扯緊的弓
弦。只要他兩人手,會即成混戰的局面。

    「噹」!

    寇仲與李元吉擦身而過,硬拚一招,火花迸濺,聲震全場。

    官道上塵土揚起,近二十騎全速馳來,聲勢懾人心魄。

    寇仲的笑聲震天而赳,在李南天等人的瞠目結舌下,刀光暴漲,在一個旋身後,以今人
難以相信的速度,照頭劈向臉露驚駭神色的李元吉。

    除徐子陵外,在場諸人沒半個明白為何曾出現這種變化。

    連李元吉自己都弄不清楚是甚麼一回事。就在槍刀交擊的一刻,他駭然驚覺寇仲本該重
逾千斤的刀勁竟虛虛蕩蕩的,根本沒用上力道,想收搶回守之際,寇仲的井中月已迎頭劈
來,凜冽的刀氣壓臉迫至。這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已成眼前鐵般的事實。

    李元吉際此生死關頭,顯示出真正的功力,經千錘百煉而成的槍法,就那麼舉槍硬擋,
險險架著寇仲這必殺的一刀。

    「篤」!

    一下深沉若悶雷的氣勁交擊聲響澈整個驛站,李元吉應刀跌坐地上,往外直滾開去,看
似窩囊至極點,其實卻是唯一化解寇仲無可抗禦刀勁的唯一方法。

    寇仲暗叫可惜,這麼借刀發勁,仍不能令對方噴半囗鮮血,幸而李元吉捱了這刀後,該
有一段時間不能逞強動手,否則就會輪到他擔心能否突圍逃生。

    李南天等人全體掣出兵器,一半人往他撲來,另一半人則往保護李元吉,怕他續施殺
手。

    寇仲此時已是強弩之末,哈哈一笑,拔身而起,往徐子陵和突利投去。

    此時來騎剛馳入驛站」尚未弄清楚形勢時,寇仲早與徐子陵和突利會合,逃往食棚後的
樹林內消沒不見。

    三人在漢南城外西南一處密林內的小溪旁坐下歇息,掬水飲用。

    對於該否入城,三人仍是猶豫難決。

    徐子陵從樹頂落回地上,道:「鷹兒尚末見影,我們該否立即加速趕路,北上洛陽?」

    正把臉浸在溪水裡的寇仲咕膿不清的道:「可汗對鷹兒比較熟悉,最好由他決定。」

    突利挨坐樹幹,道:「一旦給鷹兒躡上,我們的行止將再無隱秘可言,所以如此北上,
實在頗為危險。只有在像漢南這種人煙稠密的大城中,我們才可輕而易舉的撇甩天上的眼
睛。」

    寇仲回到兩人身旁坐卜。頹然道:「想不到李元吉這麼厲害,差點要了我的小命。」

    突利訝然道:「少帥不是殺得他在地上打轉嗎?何出此言?」

    寇仲苦笑道:「可汗是有所不知,我剛才的成功,帶有極大的僥倖成份。李元吉事後痛
定思痛,下次再遇上我便未必再能像今趟般佔上便宜,難怪有人說李元吉是李閥的第一高
手,他絕非浪得虛名。」

    徐子陵沉吟道:「可汗乃用槍的人家,你覺得李元吉的槍法如何?」

    突利凝想片刻,歎道:「坦白說,我從未想像過有人可把槍使得李元吉般神其技,尤其
他最後施出回馬槍式的戰法,更令人頭痛,那是以守為攻的最高境界。」

    徐子陵道:「槍本身的長度本就對刀生出克制的妙用,他的拖槍回戰策略更把這優勢發
揮得淋漓盡致,不過卻非全無破綻,若不是仲少心切把他殺死,該不會陷進那種進退兩難的
局面。」

    寇仲露出全神思索並深有所悟的神色,徐子陵又問道:「可汗知否後來趕至那批人是
誰?」

    突利道:「我也不敢肯定,不過領頭的人頗像南海派的年青派主金槍」悔洵,哈!中
外南北用槍的高手忽然都碰在一起哩!」

    寇仲大感頭痛道:「再加上康鞘利,我們的敵人可說高手如雲,硬碰硬是死路一條,逃
走又怕了鷹兒的銳目,加上還有雲帥和朱那夥人,我們現在名其實是四面楚歌,處處受
敵。」

    徐子陵問突利道:「假設雲帥的獵鷹見到李元吉方面的人,懂否向主人報訊?」

    突利答道:「除非李元吉的人正在園截我們,又或在我們附近出現,否則鷹兒只會把他
們當作是一般路過的商旅。」

    徐子陵道:「這就成啦!假設雲帥方而的人茫然不知李元吉那批人馬的存在,我們仍有
機會加以利用。」

    兩人精神大振,問道:「計將安出?」徐子陵冷靜地分析道:「李元吉剛才應是從漢南
趕來,可知現在這一帶保持中立的城市,均要給他李家幾分面子,所以我們入城會是自投羅
網。但只要我們闖到與李家作對的勢力範圍,李元吉再不能像日下般橫行無忌,妄逞威風,
甚至要化整為零的以避人耳目,我現在最想看到的,就是天空上兩鷹相遇的情況。」

    兩人眼睛同時亮起來。

    寇仲沉聲道:「你是否提議該往西行到朱的老巢冠軍城去呢?」

    徐子陵點頭道:「從冠軍到洛陽和從襄陽上洛陽並沒有多大分別,這叫置之死地而後
生,只有這樣才可避過直接或間接與李家有關係的眼線,且今敵人猜不到我們的目的地是洛
陽。」

    寇仲雙日殺機一閃道:「說不定我們曾藉此把康鞘利和李元吉幹掉,那就更為理想。」

    突利道:「千萬不要忽略趙德言,我深信他正從某處趕來與康鞘利會合。且由於康鞘利
與安隆暗通消息,兩頭鷹兒亦未必能在空中相遇。」

    徐子陵微笑道:「假若現下兩頭獵鷹均在尋找我們的影,而我們則筆直朝冠軍城跑過
去,會有甚麼情況出現?」

    寇仲跳起來道:「何不試試看。」

    三人居高下,漢水從西北蜿而來,在崖峽下滔滔不絕地流過。星月下一艘中型兩桅風
帆,正逆流北上。他們沿漢水趕近二十里路後,這還是第一艘趁黑兼程趕路的船。

    船上只桅頂處掛有一盞風燈,透出一股隱秘的味兒。只要是走江湖的人,可從而推之駕
船者必是會家子,故能憑夜眼在黑夜操舟。

    突利道:「兩位猜猜這艘船有多少成機會是載著我們的敵人?」

    寇仲道:「至少有一半機會,不若我們故意在岸上現身.看看他們的反應,最好船上是
雲帥方面的人,那我們就領他們去和元吉老兄親熱親熱。」

    徐子陵仰觀夜空,目光來回搜索數過後,通:「若雲帥在船上,那他該尚未放出獵鷹,
仲少的提議可以考慮。」

    現在他們是惟恐到李元吉不追來,故不怕暴露行。

    突利笑道:「仲少的辦法總是妙想天開,來!我們去和他們打個招呼。」

    三人坐言起行,奔下高崖,直血走至岸旁低窪處。

    風帆緩緩逆流駛至。

    「」!

    寇仲拔出井中月。借天上明月的色光反照往來船去。

    出三人意料之外,風帆竟往他們立處靠泊過來,氣氛立時拉緊,難道船上竟有敵人的主
力高手,否則怎敢這麼向他們擺明正面硬撼的格局。

    三人頭皮發麻,不知該硬挺下去還是立即開溜,船上人影綽綽處傳來嬌呼道:「見到你
真好:」三人為之愕然,定神往愈來愈接近的帆船瞧去,終認出是天魁派的應羽,呂瑕等一
眾師兄妹,暗忖又會這麼巧的?應羽叫道:「三位要到那裡去,可否讓我們送你們一程。」

    三人心中一陣感動,對方明知他們惹上的敵人非同小可,仍這麼古道熱腸,實是非常難
得。

    寇仲應道:「賢師兄妹請繼續上路,不必理會我們,我們以因江左相逢,大家又一場相
識,才打個招呼吧!」

    呂瑕興奮的揮手囔道:「先上船再說吧!我們在漢南等了你們半晚,不知多麼焦急失
哩!見到你們真好。」

    徐子陵坦然道:「諸位還是莫要沾惹我們為妙,否則恐有不測之禍。如若今趟我們能避
過大禍,他日定有相逢之時。」

    此時風帆離岸不足一丈,雙方均可清楚瞧見對方,以應羽為首的天魁派弟子人人露出崇
慕的神色,揮手告別。三人片刻離開江岸,沿漢水西濱急趕百餘里路,直至天色大白,三人
再支持不下去,才覓地休息,分頭採集野果充飢。

    兩個時辰後,三人調息完畢,繼續趕路,平原已盡,他們此刻早遠離漢水,前方橫亙奇
峰布列的山脈,連綿不絕。無可選擇下,他們憑藉輕功攀山過嶺,到抵達其中一處峰頂時,
只見遠山起伏,雲海蒼茫,像到了個奇異的世界裡。

    三人已忘掉窮追不捨的追兵,甚至忘掉為何要到這裡來,駐足極目四,捨不得據然離
去。

    突利忽然滿懷感觸的迅:「人生最痛苦的事,究竟是甚麼!憊長風拂至,三人衣袂飄飛
拂向,狀若天神,似能在任何一刻乘風踏雲的離開凡世。

    寇仲淡淡道:「勝無常勝。敗無常敗,痛苦與否,在一念之閒。」

    ,徐子陵道:「仲少這番話充滿深刻的感觸,可見與李元吉的交手,使你在思想上更趨
成熟。」寇仲愕然道:「你是否我肚內的蛔蟲,因為找說這番話前,真的突然想起與李元吉
之戰,當時我有十足把握可在數招之內取他小命,結果卻是差點栽在他手裡。世事無常,莫
過於此。」突利大訝道:「想不到真正的寇仲會是這般謙虛坦白,因為你的而且確在佔盡優
勢的情況下抽身退走,沒有人可作異議。」寇仲得意笑道:「我本就是個虛懷若谷的人,但
人與人間總有誤解,天下問只有陵少才摸得清我的底子。我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把李元
吉引進朱的勢力範圍內,好狠狠痛揍他一頓。」徐子陵微笑道:「可汗認為人生最痛苦的事
是甚麼呢?」

    突利正思索寇仲的話,聞言道:「小弟只因想到將來不知與兩位是敵是友,心中感到莫
名的痛苦,故有感而發。」

    寇仲大訝道:「可汗回突厥後大可袖手不過問中土之事,大家豈非可相安無事,河水不
犯井水,免去這番煩惱?」

    突利臉上陰霾密佈,沉聲道:「問題是以小弟目下的實力,仍與頡利有段距離,故必須
借助外力以抗衡其勢。而眼前的唯一選擇,卻是李世民而非少帥,故心中矛盾。唉!我從來
不是這麼坦白的人,但受兩位豪情俠義所感,竟有不吐不快之慨。」

    徐子陵點頭道:「這表示可汗真的把我們當作肝膽相照的朋友。」

    突利眼中射出濃烈的感情,語氣卻平靜無波,輕歎道:「不是朋友,而是血肉相連、同
生共死的好兄弟,否則以找一向只講功利手段的作風,怎會感到痛苦矛盾得要命。」

    寇仲哈哈一笑,來到兩人中間,分別搭上兩人肩頭,仰藍天豪氣狂湧的朗聲道:「有可
汗此言,一切足矣。無論將來如何發展,總之眼前這一刻我們是並肩作戰的好兄弟。天!我
的娘!這頭究竟是雲帥還是康鞘利養的扁毛畜牲?」

    兩人抬頭去,一個黑點正在高空盤旋飛舞,畫出一圈又一圈曼妙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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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仗義出手            

    徐子陵油然道:「這是雲帥的獵鷹。」

    寇仲駭然道:「我只看到一個小黑點,而你竟能看清楚鷹身的長相嗎?」

    突利道:「陵少是從鷹兒飛行的方式習慣,辨識此鷹誰屬。養鷹的人都有這種本領,不
過像陵少般這麼以看過數遍便分辨得來,包保全突厥沒有人肯相信。」

    寇仲頹然道:「陵少的判斷當然不會錯,我們是否太幸運哩!竟把李元吉一方的人甩
掉。」

    突利大訝道:「看來你是衷心亟盼的希李元吉趕上來再拚命,少帥有必勝的把握嗎?」

    寇仲一對虎目精芒大盛,微笑道:「我剛說過勝敗無常,難以逆料,怎敢誇言必勝。我
們少時有位白老夫子常教導我們孔孟之道,說甚麼學而後知不足,教然後知困。李元吉令我
曉得自己的不足處在甚麼地,如此對手,難求難得,所以找才會渴與他再戰一場。」

    徐子陵微笑道:「少帥大可放心,有安隆這穿針引線的人在暗中弄鬼,必教你心想事
成,不成亦不行。」

    三人言笑晏晏,像對被雲帥跟上來的事亳不放在心上。

    突利迎著拂臉狂吹的山風深吸一囗氣,道:「雲帥亦算是非常本事,竟可在隔別一日一
夜後,這麼快追上我們。」

    寇仲笑道:「他是動了真火,務雪前恥。照我看,他該是孤身一人追來,其他人都遠遠
給他拋在後方。若非他比我們誰都溜走得更快,真想掉頭去殺他一個落花流水。眼下卻須找
個人煙稠密的地方去躲他娘的一躲,好進行我們的反擊大計。」

    徐子陵淡淡道:「你對山川地理的知識這麼豐富,請告訴我前路該如何走法?」

    寇仲遙指飄浮於腳下安海西北端盡處,滿有信心的道:「我們朝這方向走,撞上一道由
西流來的大河,就該是朝水。朝水北濱有個大城叫順陽,順陽北二百里就是朱的老巢,座落
湍水之南的冠軍。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索性直闖朱的大本營,鬧他一個天翻地
覆,兩位老兄意下如何?」

    突利大笑道:「我會為李元吉古的處境感到為難,他的實力雖遠勝我們,但卻一直給我
們牽著鼻子走。」

    他已習慣寇仲的說話方式,天翻地覆只是稍經誇大的言辭,並非真要憑三人之力,去冠
軍朱的虎鬚。

    徐子陵道:「抵達順陽後,我們最好改變外貌,扮作另一身份,若鷹兒純憑外表認人,
我們將大有機曾騙過它。」

    寇仲笑道:「那恐怕要扮成佝駝背的老人家,至緊要改變走路的方式,否則縱使變成個
小黑點,也瞞不過它那對馬眼。」

    大笑聲中,三人攀山朝西北方向趕去。

    個許時辰後,三人離開山區,果如寇仲所說的,一道大河從西而來,卻不見舟船來往,
只有三艘漁舟在撒網捕漁,對岸林木間隱見村落。

    寇仲在天空搜索片刻後,道:「鷹兒不兒啦!」

    突利逍:「若論氣息悠長,它怎及得上我們,怕是飛回雲帥旁休息進食了。」

    寇仲喜道:「不趁此時渡河,更待何時。」

    三人奮起全力,高速掠至岸旁,選取河道較窄處,再借拋入河中的粗樹枝之助,輕輕鬆
松渡過闊達十多丈的河面。

    避入岸旁叢林密處,突利有點不好意思的道:「小弟有另一個提議,少帥勿要介意。」

    寇仲啞然失笑道:「可汗若有更好的提議,小弟歡迎還來不及,怎會介意。」

    徐子陵莞爾道:「可汗是因你剛才自地埋知識豐富,才對應否表現出比你在這方面更在
行而感到猶豫。唉!愛吹牛皮的小子。」

    突利欣然笑道:「那我不客氣啦!坦白說,若想潛入冠軍,到南陽會比到順陽有利
些。」

    寇仲欲言又止,徐子陵耍他道:「是否想問南陽在那裡呢?」

    寇仲苦笑道:「不要把我看得那麼差勁行嗎?我對朱的領地非是沒有野心,所以曾下過
苦功。南陽在冠軍下游處,順流而下一天可至,只因南陽乃朱勢力範圍內最興旺富庶的大城
市,尤過冠軍,這種地方人多眼雜,所以我才不選擇它吧!」

    突利訝道:「我還以為少帥忽略了南陽,原來另有想法。不過南陽內有一個我突厥方面
的族人,在該地大做羊皮生意,所以我們或可利用他,佈局對付康鞘利和李元吉。」

    寇仲乘機解窘下台,大力一拍突利肩頭笑道:「何不早說,我們立即動身,請可汗帶
路。」

    最後一句,終露出狐狸尾巴。

    徐子陵一把按著兩人道:「看!」

    長空上獵鷹畫空飛來,繞了一個大圈,西飛去。

    三人你眼我眼。

    寇仲首先醒悟道:「老扁毛定因剛才被山上雲海山峰所蔽,失去我們的行。這就更精,
康鞘利若跟到這邊來,必帶李元吉去投靠在南陽做大生意的族人,我們將可由明轉暗,教訓
一下欺壓我們的惡人。」

    三人均有滿天陰霾盡去的開朗,小心翼翼的往北潛去。

    冠軍、南陽分別位於湍水西濱及南濱,一上一下,唇齒相依,控制著廣大山區與湍水上
下游的交通,地理位置十分險要,只要其中一城被攻下,另一城勢難獨善其身。

    南陽的經濟之所以比冠軍更興旺,皆因自古以來都是商貿的轉運中心,眾多官道的樞
鈕,乃附近數百里內最大的驛站,也是迦樓羅國冠軍之外最重要的軍事重鎮。

    南陽城牆四周環連,門關節樓,堅固雄偉,城牆以磚石嚴實包砌而成,沿內牆是供兵員
迅速調動的馳道,道旁樹木蔥,緊靠城北的是洶湧的湍水,經引水道圍繞外牆成為護城河。

    城中裡繁盛,房舍鱗次櫛比,呈方城十字街形制,北而則因濱江而不規整。臨街民居均
用拱出挑簷廊,屋簷起翹,樓窗鏤花,別具特色。沿江北街一帶是商業集中地,商店攤佈滿
街道兩旁,人馬往來不絕。

    天剛破曉,扮作漁民的寇仲、徐子陵和突利從城北碼頭處登岸,繳稅進城,離開大街,
專往橫衝窄巷。,寇仲大訝道:「人說朱凶殘暴虐,其轄地甚至發生人吃人的慘事,但這城
市卻絲毫反映不到這情況,究竟是甚麼一回事?」

    突利道:「道理很簡單,因為真正控制造大城的,並非朱,而是由南陽三派四幫一會組
成的聯合政府管治,只是要每月向朱進貢,朱便不冉管南陽的內務。」

    徐子陵和寇仲均感愕然。

    突利道:「這是朱自己一手做成的,由於鎮壓剝削過度,三年前南陽的幫會門派曾聯同
城民向他奮起反抗,把迦櫻羅兵逐出城外,朱領兵來攻,卻久攻不下,只好接受現實,與三
派四幫一會訂下這麼一個協議。事實上這麼做對朱有利無害,皆因朱國庫三分一的收入來自
南陽。亦只有通過南陽,朱才能購入大批必需品,因為誰都不願和朱這輕信寡諾的人做生
意。」

    ,寇伸大感興趣道:「竟有此事,朱慨是不守信諾的人,怎肯甘心接受這奇恥大辱?
7」突利道:「他當然不會甘心,所以千百計分化二派四幫一會的團結,不過由這些門派幫
會推出來主持大局的楊鎮不但德高重,更是手段圓滑,八面玲瓏的人。至少直到現在,朱仍
未能重新掌握南陽的控制權。」

    寇仲佩服道:「可汗真厲害,對中土的事比我更清楚,可知你們布下的情報網效率之
高。」

    按著停下腳步,道:「這家客棧如何?」

    兩人點頭稱善,只看門面,便知這家客棧該是最廉宜的那一種,適合他們現在窮苦賤民
的身份。

    三人開了一個房間,不管他天塌下來的大睡一場,醒來時天已入黑。

    ,到澡房輪番梳洗更衣,寇仲和徐子陵分別變為醜陋粗漢和弓辰春,又為突利戴上寇仲
擁有滿臉絡腮鬍子深目鷹鼻那張面具。

    突利讚歎:「這張面具確是巧奪天功,不過若我們這麼走到街上,有心者仍可一眼把我
們認出來。」,寇仲道:「我們要瞞的是無心者,況且誰想得到我們會到南陽來呢?管他娘
的,我們先到附近醫飽肚子,順便商量下一步的反擊大計。」

    三人大搖大擺的來到貫通南北城門的北大街處,熱鬧擠迫的情況把三人嚇了一跳,與晨
早時的南陽像是兩個不同的地,興旺處比洛陽不遑多讓。

    部份更是武林人物,三教九流,各色俱備,但人人謹守禮讓規矩,不會出現爭道碰撞的
情況,今徐子陵想起成都。

    三人在找了間頗具規模的食肆坐下,點得酒菜時全肆告滿,內外兩進近五十張台子全坐
滿客人,嘈吵暄曄,鬧哄哄的充滿活力。

    他們坐的是內進靠邊的一桌,寇仲甫坐下便出手打賞,教夥計把多餘的椅子拿走,讓他
們可獨佔一桌。

    突利忽然有感而發道:「我一生人很少有這麼享受人生的一刻,真切地體會到生命的珍
貴,以前縱是擊敗強敵後,亦比不上現在滿足踏實的膚深感覺。

    寇仲點頭道:「我明白可汗的感受,這幾天的經歷對可汗來說必然是新鮮刺激至極點。
言歸正傳,可汗那位在這裡做羊皮生意的族人姓甚名誰,住在那裡?」

    突利啞然失笑道:「我還未厲害至可記得他的居處。此人原名科耳坡,另有個叫霍求的
漢人名字,他該是南陽無人不識的人物,與當地武林權貴有良好的關係。」

    徐子陵問道:「可汗提過的三派中,其中一派是否天魁派?」

    突利道:「正是天魁派,不過若論勢力,應以名列江湖八幫十會的南陽幫居首,偃月
刀」楊鎮便是南陽幫的大龍頭憊此時外進忽然傳來杯碟破碎和叱罵的吵聲,三人愕然去,驀
地一條人影直飛進來,仰天跌到其中一張桌上,登時人人四散逃避,杯盤碗碟掉地破碎,飯
菜餚濺得桌子四週一片狠藉,椅翻桌塌,形勢混亂不堪。

    那人隨桌子的坍塌滾倒地面,看樣貌絕不過二十歲,閉囗呻吟,竟爬不起來。

    除子陵見他眉清日秀,不類壤人,雖明知不該多管閒事,仍心中不忍,首先搶出把他扶
起,按背輸入真氣,道:「不要說話。」

    那肯年略睜眼,射出感激神色,依言閉上眼睛。

    寇仲和突利仍坐原位,日光灼灼的盯緊內外進的通道,看看甚麼人如此強橫霸道,竟敢
破壞這城市寧和的氣氛,公然在食肆內行兇。

    「給我滾開」!

    一個貴介公子模樣,雙目神色狠毒,臉泛鐵青色的人在五名武裝大漢簇擁下,來到內
進,向徐子陵毫不客氣的出言叱罵。

    其他食客顯然認識此君,人人臉色微變,噤若寒蟬。

    有些人想溜走,此君又環目一掃道:「誰都不准走,我要你們瞧著我羅榮太教訓這天魁
派不自量力的狗種,哼!明知小宛是我的人,竟想癩蛤蟆去吃天鵝肉。連呂重都不放在我眼
內,何況你區區一個小嘍囉謝顯庭。」

    羅榮太左旁大漢怒喝道:「你聽不見嗎?還不爬開去,是否想管我們湍江派的閒事?」

    三人一聽,心想這還了得,就算不關天魁派的事,這麼恃強凌弱已今人看不過眼,更何
況關到贏得三人好感的天魁派。

    突利正要發難,寇仲微笑扯著他道:「是否三派之一?」

    突利點頭後,寇仲低聲道:「讓陵少處理吧!」

    此時徐子陵的真氣在謝顯庭體內運轉一周天,打通他被擊閉塞的經脈,謝顯庭勉力站起
來道:「大恩不言謝,一人做事一人當,恩公不用理我。」

    徐子陵逕自扶他在旁邊一張尚未傾跌的椅子坐下,像看不到羅榮太那批凶神惡煞的人
般,微笑道:「我和貴派應羽兄是朋友,謝兄放心休息,我自有辦法應付。」

    羅榮太聽得雙日凶光迸射,打出手勢,剛才喝罵的大漢立時搶出,來到徐子陵背後,撮
指成刀,疾劈徐子陵後頸,功架十足。

    除子陵倏地退後,大漢明明見到徐子陵送上來給他練掌似的,豈知眼前一花,竟劈在空
處,駭然收掌時,徐子陵又再出現眼前,尚未弄清楚是甚麼一回事,徐子陵硬撞入他懷內,
背脊像彈簧般弓張,大澳立時慘叫一聲,被無可抗禦的內勁震得離地倒飛,向羅榮太投去。

    內進或站或坐近百名客人誰都想不到徐子陵高明至此,差點齊聲叫好。

    對湍江派的霸道作風,誰都看不順眼。

    羅榮太也是了得,踏前一步,伸於把倒跌回來的大漢接個正著,先卸去其附體真勁,連
退兩步,然後站穩,命其他手下把他扶著。

    寇仲哈哈一笑,長身而起,吸引所有人注視的目光後,油然道:「看在你榮大少尚有幾
分功夫份上,便由老子來宰你,保證是整整齊齊的十八塊,每塊斤兩絲毫不差。」

    「篤」!

    突利把短桿的伏鷹槍重重在地面頓了一下,生出仿若能搖撼整閒食肆震攝人心的響音,
不滿道:「老兄你太不夠朋友,剛才阻止小弟出手,原來是搶自己來拔頭籌,這場本該是我
的。」

    「呀」!那被徐子陵震拋的大漢差點跪倒地上,全賴夥伴摻扶,更添三人聲勢。

    寇仲裝出驚慌神色,向突利拱手道歉道:「大哥息怒,這傢伙就讓給大哥過過槍癮,十
八個洞和十八塊分別不大。最不好是這小子令我想起另一個人,才忍不住要吃這頭啖湯,大
哥有怪勿怪。」

    全場所有人只有徐子陵知道寇仲囗中的另一個人是指香玉山,羅榮太和他確有幾分酷
肖,當然香玉山的外貌較易騙人。

    旁觀者都心中大樂,喜見惡人自有惡人磨。

    羅榮太的臉色由青轉白,張開兩手阻止手下上前拚命,冷喝道:「既有敢管閒事的本
領,敢否報上名來?」

    就算初出江湖的人,都知他是色厲內荏,在我下台階的辦法。

    豈知突利亳不合作,提槍赳立,倏地移到羅榮太前,一槍剌出。

    羅榮太駭然拔劍擋格,其他人扶著那受傷大漢,被伏鷹槍帶起的強大氣流迫得篋跌退,
威勢全失。

    「噹!噹!當!」

    羅榮太確有橫行的本領,施出渾身解數,連擋三槍。

    突利哈哈大笑,槍勢變化,如若長江大河,槍影漫堂的把羅榮太捲入其中。

    眾人尚未看清楚時,羅榮太慘哼一聲,給突利一個手以槍尾掃中腿側,登時長劍甩手掉
地,羅榮太橫拋開去,壓塌另一張擺滿酒菜的桌子,把謝顯庭剛才的遭遇重演一趟。寇仲放
下銀兩,囔道:「兄弟們!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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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風雨南陽            

    四人來到街上,徐子陵見天魁派弟子謝顯庭的情況大有改善,放開摻扶他的手道:「小
兄弟快回去吧!」

    突利道:「青樓那種煙花之地,最易招惹爭風呷醋的是非,謝小弟還是少去為妙。」

    謝顯庭嫩臉一紅,垂頭道:「多謝三位大俠出手相救,不過我和小宛並不是在青樓認識
的,我們我們是真誠相愛,唉!」

    寇仲輕拍他肩頭,笑道:「人不風流枉少年。但首要保住性命,沒命便不能風流,要不
要我們送你回去。」

    謝顯庭俊臉陰晴不定,好一會才毅然道:「三位大俠請再幫小子一個大忙,萬勿將此事
告訴大師兄。」

    徐子陵皺眉道:「紙怎包得住火,羅榮太被我們重創。此事定難善罷,你該立即把事情
讓你大師兄知道,使你和他都能作好準備。」

    突利道:「呂重老師不在南陽嗎?」

    謝顯庭立即兩眼一紅,眼眶內淚花打轉,垂頭淒然道:「師傅給人來踢館打傷了。」

    三人聽得臉臉相黥,像呂重這種江湖名宿,講的已非武功高低,而是身份地位。就算武
功強勝過他,亦等閒不敢向他挑釁生事,現在給人來挑場,可從而推之表面平靜的南陽,內
中的鬥爭已到達白熱化的階段。難怪羅榮太敢公然欺壓天魁派的弟子。

    寇仲搭著謝顯庭的肩頭,轉入橫巷去說話,道:「甚麼人這麼大膽?」

    謝顯庭舉袖拭淚,悲憤莫名的道:「就是季亦農那奸賊。」

    三人愕然道:「季亦農是誰?」

    謝顯庭忍不住問道:「三位大俠是否剛來此地?季亦農是三派四幫一會裡陽興會的會
主,近年來與湍江派、朝水幫、灰衣幫勾結,密謀取代楊鎮他老人家的大龍頭之位。家師因
極力反對,故被他們視為眼中釘。最可恨是他引進外人,今次來踢舴的人表面上像與此事毫
無關係,但明眼人都知季亦農.在背後主使的。」

    徐子陵道:「動手傷人的究竟是何方神能?」

    謝顯庭憤然道:「那人只說姓雲,沒有人知道他的家派來歷。」

    寇仲沉吟半晌,通:「你先回道場再說,照我看你不該把剛才的事隱瞞,否則羅榮太的
人來尋仇,你師兄們將會措手不及。」

    謝顯庭垂頭道:「大俠教訓得好。」

    又往三人瞧去,道:「三位大俠高姓大名,讓小子回去也有個交待。」

    徐子陵微笑道:「我們和應兄是朋友一事,確非順囗胡,你只要回去形容一下,應兄便
知我們是誰。」

    三人回到客棧,擠在窄小的房間內,均覺好笑。

    坐在榻上的寇仲把面具脫下,隨手拋在一旁,往後仰躺,歎道:「管他娘的是否已暴露
行藏,不若我們立即趕往冠軍,看李元吉是否敢跟來。」

    徐子陵在他左旁塌沿坐下,思索道:「你這叫作賊心虛。這處並非李家地頭,他們憑甚
麼得到消息,就算他們聯絡上霍求,而霍求又真的神通廣大至能知曉在南陽發生的一切事
情,仍要費一段時間才推測到是誰出手教訓羅榮太,那我們還有充裕的時間部署。」

    坐在房內唯一椅子中的突利點頭道:「陵少說得對。今晚我們先摸摸霍求的底子,明早
再分頭行事,看看李元吉和雲帥的人馬會否入城,然後再從容定計。」

    寇仲兩手伸張,呻吟道:「三派四幫一會,我們知道的有天魁派、羅榮太所屬的湍江
派、季亦農的陽興會、此外是朝水幫、灰衣幫,還有大龍頭楊鎮的南陽幫;剩下的一派一幫
叫甚麼?」

    突利答道:「是荊山派和鎮陽幫,少帥的記憶力很不錯,別人說過一次便記牢了。」

    寇仲抱頭道:「我已記得頭昏腦脹,真不明白他們在爭其麼?若南陽的幫派陷於四分五
裂之局,最高興的人只會是朱。」

    徐子陵忽道:「有人來哩!」

    走音自遠而近,足音輕而均勻,顯示來人功底相當不錯,故引起徐子陵的警覺。

    足音及門而止,接著敲門聲向,應羽的聲音在門外低聲道:「應羽求見!」

    突利跳起來把門拉開,把應羽迎進房間,徐子陵友善地拍拍他和寇仲間的床沿空位子,
著他坐下。

    應羽有點受寵若驚的坐好,道:「顯庭真不長進,竟學人去玩青樓女子,幸好得三位拔
刀相助,否則後果不敢想像。」

    寇仲拗腰坐起來,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戀愛是沒有成規或階級界限的。照我看
顯庭與小宛是真誠相愛,否則羅榮太就不用訴諸武力來拆散他們。」

    應羽為之愕然。有點難以接受的只是搖頭。若非說話者是名震天下的寇仲,恐怕他早出
言反駁。

    寇仲親熱地摟著他肩頭,煞有介事的分析道:「青樓姐兒愛的只有三樣東西,告訴我,
顯庭有金嗎?」

    應羽搖頭。

    寇仲不理會徐子陵和突利的表情目光,續問道:「他武功高嗎?有甚麼特別的本事
嗎?」

    應羽弄不清楚他問這連串間題的動機,繼續茫然搖頭。

    寇仲笑道:「這就是啦:顯庭既乏金又欠本事,那小宛愛的當然就是他這個人,如此有
情有義,你這作大師兄的若把他們拆散,豈非殘忍不仁。你平心靜氣的想想吧:假若有人來
拆散應兄和貴帥妹,你會有甚麼感受?」

    應羽的臉登時脹紅,囁嚅道:「可足我和瑕師妹根本沒甚麼,唉!我該怎麼說呢?」

    寇仲肅容道:「大家兄弟,應兄先坦白告訴我,你是否喜歡瑕師妹呢?」

    突利和徐子陵為之啼笑皆非。際此各有頭痛煩惱事情的時刻,寇仲竟對別人的兒女私情
盤根究底的去「關注」,真不知他是何居心。

    果然應羽道:「現任家師受辱被創,天魁派覆亡在即,我……唉!」

    寇仲微笑道:「兵家有所謂談笑用兵,我們則可助應兄來個談情用兵,此著是一舉三得;
既治好令師的傷勢,重振天魁派的威名,更可奪得美人歸。而我們則倚貴派之助,掌握城內
發生的大小事項。應兄對這提議意下如何?」

    子陵和突利這才明白過來,目前他們最苦惱的事,就是如何得到敵人動靜的情報,因為
就算三人同時出動,也守不住四個城門。

    應羽劇顫道:「少帥為何對我這麼好?兒女私情只是小事,若能讓家師早日康復,令敝
派免去覆亡之禍,應羽……」寇仲又打斷他道:「這叫人夾人緣。不過應兄有一樣說錯哩!
兒女私情不是小事而是!嘿,終生的大事。只有出之以誠,你才能奪得令師妹的芳心。少說
廢話,讓我們先看看呂老帥的情況,說到療治內傷,誰比我和陵少在行。」

    應羽感激的眼神移到徐子陵身上,又瞧往突利,後者緩緩撕下面具,微笑道:「小弟突
利,來自東突厥。」

    寇仲收回按在呂重背後的手,在徐子陵、突利、應羽和呂瑕關注的目光下,露出凝重的
神色,看得四人的心直往下沉。

    呂重勉力睜開眼睛,艱難的道:「老天傷勢如何?少帥直言無礙,老夫已作了最壞的打
算。」

    寇仲道:「呂老師傷勢頗重,幸好老師功底深厚,在中掌時緊護心脈,否則早性命不
保。」

    呂瑕熱淚泉湧,悲呼道:「少帥能治好爹的傷嗎?」

    寇仲微笑道:「呂小姐請放心,應兄乃我們心儀的好朋友,我們若不能在一夜之內使尊
翁完全愎元,怎對得住應兄。」

    這叫司馬昭之心,路人皆見。寇仲為應羽「造勢」之法,實在太過露骨。應羽是既歡喜
又尷尬,徐子陵和突利卻為之汗毛倒豎。

    但呂瑕聽得乃父有救,當然照單全收,感激地瞥了應羽一眼,半信半疑的道:「一晚使
成嗎?」

    呂重歎道:「少帥不用安慰老夫,老夫自知傷勢嚴重,六脈被陰寒之氣所閉,就算能勉
強保命,沒有一年半載也難以活動自如。」

    寇仲尊敬的道:「我寇仲豈敢向呂老師胡言亂語。我們來自道家《長生訣》的先天真
氣,天性能克制這類邪功異法,且經驗豐富。陵少你來出手,說到療傷,當然以你比我為
優,其他的就難說啦!」

    徐子陵訝道:「甚麼邪功異法?」

    邊說邊踢掉鞋子,跨上臥榻,盤膝坐在呂重背後。

    雙掌齊出,按在呂重背心上。

    徐子陵虎軀立震,向寇仲,後者道:「明白了嗎?」

    徐子陵臉上驚容一閃即逝,頷首表示明白。

    其他三人都一頭霧水,呂瑕芳心大亂的問道:「怎樣呢?」

    徐子陵真氣源源不絕的送入呂重體內,仍能從容肯定的道:「不出三個時辰,令尊就可
完全康復過來,不會留下任何後。」

    呂瑕和應羽顯然對沉默寡言的徐子陵更信任。懸到半天的心終放下來。又見呂重臉色立
即轉隹,連盤坐的姿態都輕鬆過來,登時有陰霾盡散,雨過天青的感受。

    寇仲道:「我們出去再說。」

    來到與寢室相連的偏廳,寇仲問起踢場擊傷呂重那人的模樣,呂瑕仔細形容後,寇仲點
頭道:「假若我沒猜錯,此人定是陰癸派的元老高手雲雨雙修」辟守玄憊呂瑕和應羽愕然
道:「陰癸派是甚麼家派,為何從未聽過的呢?」

    突利卻是恍然大悟,陰癸派的魔手終伸入朱的地盤來,這更是合情合理。陰癸派在長江
之北只有襄陽一個據點,若要從而擴張,選取聲勢較弱的迦樓羅國來開刀,最是順理成章。

    說不定陽興會的季亦農本身便是陰癸派的人,只要他坐上楊鎮的位置,南陽等若落入陰
癸派手上。

    寇仲解釋道:「這是江湖上最隱秘和邪異的一個家派,呂老師定會曉得。只是沒有告訴
你們吧:看情況目下最聰明的做法,是待呂老師明天痊癒後,立即撤離南陽。聽說你們天魁
派在很多地方都開設道舴,對嗎?」

    應羽臉露難色,苦惱道:「少帥既有此提議,可知陰癸派是我們惹不起的。不過家師與
楊鎮幫主乃生死之交,絕不肯捨他而去。」

    突利問道:「楊鎮現在何處?」

    呂瑕答道:「楊世伯前天到冠軍去,尚未回來,否則就有他待我們作主。」

    寇仲和突利交換個眼色,均推想到季亦農是要趁這機曾發動,削弱南陽所有支持楊鎮的
力量。

    寇仲斷然道:「成功失敗,就在今夜:先發者制人,後發者被制於人,我們就和季亦農
玩一手,看他能變出甚麼花樣來。」

    話猶未已,有弟子慌張來報道:「湍江幫的人來哩!」

    在進入道舴的大堂前,寇一把扯著應羽,湊到他耳旁低聲道:「像你現在這神氣,怎能
贏得瑕師妹的傾慕。萬事有我們為你撐腰,至緊要擺出是呂老師繼承人的樣子,橫豎不能善
了,還怕他娘的甚麼?」

    應羽微一點頭,猛地挺起胸膛,領先大步入廳,戴回面具的突利和寇仲緊隨其後,接著
是呂瑕、謝顯庭和另四名應羽手下最有輩份的大弟子。

    湍江幫的掌門人羅長壽四平八穩的坐在大堂靠西的太師椅內,如電的目光越過應羽落在
突利和寇仲兩人身上。他身後高高矮矮的站有十多人,人人目露凶光,一大興問罪之帥的惡
形惡相。羅長壽兩旁太師椅亦各坐一人,左邊的大漢一身灰衣,是灰衣幫的幫主「惡郎君」
夏治平;右邊是朝水幫內五堂總堂主「鐵尺」祈三,都是?涎粑淞窒斕薄〉娜宋鎩?應羽挺起
的胸膛立時凹陷下去,執正弟子下輩之禮,向三人躬身致敬。

    羅長壽泠哼道:「呂重在那裡?」

    天魁派各人無不色變,羅長壽如此直呼呂重之名,太不給面子了。

    應羽給寇仲提醒的輕推了一下,才懂得領眾人在大堂另一邊的椅子坐下,應羽居中,寇
仲和突利分傍左右,呂瑕等都學對方弟子般站到應羽椅後,立成對峙的形勢。

    「砰」!

    灰衣幫的幫主夏治平顯出「惡郎君」的本色,一掌拍在椅旁的酸枝几上,震得几上的茶
杯叮叮咚作響,怒道:「應羽你啞了嗎?呂重究竟在那裡?難道不屑見我們一臉?」

    「鐵尺」祈三陰惻惻的笑道!案夏幫主勿要動氣,說不定呂場主沒臉見人哩!」

    寇仲和突利心知對方最忌憚呂重,故出言試探他的情況。而若非呂重受傷,他們亦未必
敢這麼欺上門來。

    應羽終於動氣,沉聲道:「家師有事外出,若三位想見敝師,勞駕明天再來。」

    羅長壽仰天長笑,目光掠過寇仲和突利,回到應羽臉上,冷然道:「好!呂重不在,找
你也是一樣。令師弟夥同外人,打傷羅某人的兒子,這筆帳該怎麼算?」

    寇仲差點忍不住出囗嘲弄,還幸強忍得住,向應羽投以鼓勵的眼神。

    應羽亦是心中有氣,收攝心神,裝出冷靜沉著的模樣,不亢不卑的答道:「羅幫主言
重。令郎榮太公子恃強橫行,在公眾地方向敝師弟行兇,幸得應羽的結拜兄弟仗義出手。縱
使顯庭有不對之處,榮太公子也可以直接和我說話,這麼做就太不尊重我們天魁派。」

    結拜兄弟的身份是他們進來前商量好的。因為若依三派四幫一會表面的盟友關係,照江
湖規矩,外人確沒有置喙的餘地。

    羅長壽登時語塞,想不到一向戰戰兢兢、漫無主見的應羽可以變得這般辭鋒銳利。

    「惡郎君」夏治平厲叱道!案應羽你竟敢目無尊長,衝撞幫主,是否吃了熊的心豹子的
膽。」

    呂瑕終忍不住,嬌叱道:「敬人者人亦敬之,幫主還講不講道理。」

    夏冶平雙目凶光大盛時,祈三笑道:「虎父無犬女,不愧環首刀」呂重的女兒。就讓
祈叔叔來和你論道理,你大師兄忽然鑽出來的拜把兄弟高姓大名,屬何家何派。今趟到南陽
來有何貴幹?」

    寇仲心叫來得好,敵方三大頭頭中,以這祈三最為沉著多智,先舉茶杯輕呷一囗,才好
整以暇道:「我叫胡三,他叫胡四,與季亦農份屬同門,不信可問問季老他真正的出身來
歷。今趟是路過貴境,皆因我們專職是殺惡人,殺光一地的惡人便要到別處找惡人。唉!惡
人難求,我們的生意愈來愈難做。」

    對方人人勃然大怒時,突利早得滿肚子不耐煩,猛地站起,喝道:「少說閒話,給老子
畫下道來,究竟是一窩蜂上還是單打獨鬥?」

    一擺手上伏鷹槍,登時湧起一股凜冽迫人的勁氣,威武無儔。

    羅長壽、夏冶平和祈三.縱然武功遠及不上突利。但終是打滾多年的老江湖,眼力高
明,只看突利這「胡四」橫槍傲立的迫人氣勢,便知對方已臻第一流高手的境界,心中大為
凜然。

    祈三最是狡猾,嘿嘿笑道:「應賢若想憑武力解決,破壞南陽的和氣,我們一派二幫當
然要和貴派周旋到庇,只不知這是否呂兄的意思。」

    今趟輪到應羽乏言以對,突利單手把槍收往背後,啞然失笑通:「祈總堂主說得好,原
來我們是一舴誤會,不過羅幫主錯在不該與祈總堂主和夏幫主同來問罪,擺明是要將小事弄
大,非是要保持和氣。早前若非我胡四槍下留人,羅幫主可能香燈不繼,現今是戰是和,羅
幫主請賜天魁派一句話。」

    他乃東突厥第二把交椅的人物,權傾外域,這刻滔滔放言,自有一股震懾人心的氣度。

    祈三立時閉囗,讓羅長壽作出決定。

    夏治平欲言又止,終沒說話。

    羅長壽臉色變得頗為難看,陰晴不定,好一會才拂袖而起。冷喝道:「明早我們再來,
我要親自跟呂重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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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大禍臨頭            

    羅長壽等人含怒離去,應羽愁眉不展道:「現在與羅長壽撕破臉皮,下一步該……
唉!」

    底下給寇仲暗踢一腳,應羽立即振起精神,勉力裝出豪氣的樣子,續下去道:「該如何
先發制人呢?」

    突利油然道:「湍江派、潮水幫、灰衣幫、陽興會的兩幫一會一派既聯結為一黨,其他
荊山派和鎮陽幫,究竟站在那一方?」

    呂瑕輕移嬌軀,來到應羽身旁,憤然道:「他們懾於陽興會日漸擴張的勢力和季亦農的
武功,對他是敢怒而不敢言。今趟爹出事後,我們想請他們出來支持公道,他們都避而不
見。」

    寇仲道:「大龍頭楊鎮人雖不在,但南陽幫總有其他主事的人,不會對季亦農的橫行無
忌坐視不理吧?」

    應羽歎道:「南陽幫最著名的高手孟得功和范乃堂均隨大龍頭去了冠軍,大龍頭本倚仗
家師為他主持大局,家帥卻給人打傷,使我們陣腳大亂。

    唉!噢!」

    寇仲又暗踢他一腳後,問道:「你們這麼多幫派一起管治南陽,防務與財政等事務如何
分配?」

    呂瑕道:「財政由大龍頭掌管,其他工作則由各幫派輪流擔當,例如這個月的防務輪到
南陽幫負責,所以大龍頭不放心到冠軍去。」

    突利向寇仲道:「我們應否直殺往陽興會,把季亦農幹掉,將事情徹底解決。」

    應羽色變道:「萬萬不可,兩幫一會一派加起來人數超過兩萬之眾,況且這樣自相殘
殺,必是兩敗俱傷之局,最後只會便宜朱粲那老賊。」

    寇仲笑道:「應兄弟放心,可汗只是說笑。事情既不能力戰,便要智取,還要不授人口
柄。讓我們分頭行事,首先聯結南陽幫,掌握全城的情況,尤其是敵對幫派調兵遣將的行
動。若本人所料不差,『雲雨雙修』辟守玄那傢伙快要登門造訪哩!」

    情報像雪片般不斷飛到城南的天魁道場,羅長壽等人離開後,直奔陽興會見季亦農,按
著敵對派系開始調動手下,把主力集中往陽興會在城北的總壇。

    暫保中立的荊山派和鎮陽幫,亦聚集人馬,以求自保。南陽幫更是全神戒備,俾可應付
以季亦農為首一方的突擊。一時全城形勢繃緊若引滿之弓,形勢一發難收。

    照寇仲猜估,季亦農事實上面對同一難題,就是要避免元氣大傷,免被朱粲有機可乘。
否則恐怕他已率人來攻打天魁道場。

    除派出作探子的人外,天魁派在南陽近二千弟子,全奉召回道場守護,忱戈待旦的誓保
師門。

    在呂重療傷的寢室內,徐子陵的雙掌離開呂重的背脊,步出房門,呂瑕迎上來焦急道:
「爹的情況如何?」

    徐子陵微笑道:「呂小姐放心。事情比我們猜想的更容易,令尊巳能自行運氣調息,再
有個許時辰,該可完全復元過來。」

    眾人齊鬆一口氣,呂瑕更流出喜悅的淚珠,想入室采看,給應羽軟言阻止以免影向呂重
行功。

    寇仲、徐子陵和突利步至後園,到亭子坐下商量大計。

    寇仲道:「李元吉一夥該尚未入城,至少末與霍求聯絡。至於雲帥嘛!

    這個波斯傢伙來去如風,誰都盯不牢他,有否入城就只天才曉得。」

    又同徐子陵述說剛才發生的事和目下南陽山雨欲來的緊張形勢。

    徐子陵沉吟道:「現在是甚麼時辰?」

    突利輕鬆的道:「早得很,只是初更時份。」他一生都在兵凶戰危、鬥爭傾軋中長大,
對這類情況司空見慣,根本不當作一回事。

    除子陵道:「只要對方猜不到我們的真正身份,今晚定會率眾來攻。」

    寇仲道:「我們卻有另一個看法:敵人理該不願演變為兩敗俱傷之局,他們的目只是呂
重。據應羽說,三天後他們將舉行第二屆的龍頭推選,重創呂重只是殺雞警猴的手段,好迫
荊山派和鎮陽幫捨『偃月刀」楊鎮而選季亦農。那即使呂重仍站在楊鎮的一方,仍是二比六
之數,季亦農將可名正言順的坐上大龍頭的位置,勝過以鮮血洗城的蠢方法。」

    徐子陵恍然道:「原來如此,難怪呂重只傷不死。不過他老人家的功底非常深厚,亦因
此成為季亦農的眼中釘。倘他明日能生龍活虎的走到街上,對季亦農的威信勢將造成嚴重的
打擊。」

    寇仲道:「只要現時中立的兩派支持楊鎮,加上天魁派,將是四對四平手之局。據以前
的協議,楊鎮可再延任一年,然後才舉行第三次推選。在南陽,誰能掌握稅收財政,誰的權
力最大,除季亦農這別有居心的人外,其他人最終都要屈服。」

    突利興致盎然的道:「今晚我們是否該活動一下筋骨,若南陽變成我們的地頭,李元吉
等休想能活著離開。」

    寇仲道:「此事說難不難,說易不易,陵少有甚麼好提議?」

    徐子陵道:「能為己為人,當然是一舉兩得的最理想做法。不過現時的南陽像一團烈
火,一個不好,會把全城燒成頹垣敗瓦,禍及無辜的平民。我們三個終是外人,不宜直接插
手其中。照我看應待呂重老師康復後,由他這德高望重的人出面兵不血刃的把事情擺平,我
們則負起保他平安的重任。」

    突利一呆道:「我倒沒想得這麼深入。聽來還是子陵說得有道理。」

    足音輕響,應羽來報道:「有一艘船剛駛抵城北的碼頭,報稱是與霍求作交易的。南陽
幫的人曾登船查問,接觸到的是可汗的族人。據說他們明天才進城。」

    寇伸大喜道:「終於來哩!」

    應羽為之愕然,不明白追兵殺至,寇仲竟這麼喜形於色。

    徐子陵笑道:「應兄請坐,季亦農方面有甚麼新的動靜?」

    應羽在石子坐好後愁眉不展道:「剛得到消息,季亦農聯同其他兩幫一派的龍頭,往
見荊山脈掌門人任志,顯是想說服他加入他們的陣營。唉!

    若任志給季亦農打動,形勢將大是不妙。」

    寇仲歎道:「我非是說應兄的不是,像應兄這極神氣態度,怎能贏得你瑕師妹的傾
心。」

    應羽一怔道:「我的態度有甚麼不對?」

    寇仲擺出軍師的神態,胸有成竹的分析道:「愈是危急的情勢,女兒家愈希望身邊有個
能倚仗的男兒漢。現在正是應兄表現英雄氣概的時候,像現在般唉聲歎氣,一副六神無主的
樣兒,怎能令她將芳心許給你。機會稍縱即逝,應兄定要好好把握。」

    徐子陵沒好氣道:「人家師兄妹情深義重,那輪得到你來多事。」

    應羽忙道:「少帥是旁觀者清,觀察入微,家師雖有意撮合我們,可是瑕師妹卻多次暗
示我並非她心儀的人,看來我只好認命。」

    突利加入道:「應兄弟是否察覺自己愈遷就她,她愈愛向你使性子發脾氣?」

    應羽一震道:「可汗怎能有如目睹似的,情況確如可汗所形容的,我究竟犯了甚麼差
錯。」

    突利哈哈笑道:「你的差錯是不明白女人只是匹野馬,不多打兩鞭絕不肯甘心馴服。」

    徐子陵苦笑道:「應兄切勿聽他的,那只是突厥人的方式,移植到中土可能會弄巧反
拙。」

    突利捧腹大笑時,寇仲悉心指導的道:「事實放在眼前,你師妹歡喜的不是應聲蟲,而
是充滿英雄氣概,擔得起大事、敢作敢為的好漢。萬事有我們給你撐腰,你有甚麼好害怕
的?想想吧!無論你強充好漢或低聲下氣,敵人都不會改變,對嗎?」

    徐子陵洒然道:「應兄還是做回自己的本份吧!姻緣這種事若是勉強得來的就沒有意
思。不過寇仲有一點是對的,在這生死存亡之際,應兄絕不能畏首畏尾,該挺起胸膛為貴派
的存亡奮鬥,不計成敗後果,更不須理會令師妹會否因此而對你生出傾慕之心。」

    應羽給激勵得雙目生輝,點頭道:「三位大哥說的都是金石良言,我應羽……」急驟的
足音,中斷他的說話,呂瑕挾著香風,倘臉含嗔的勿勿來到,極為生氣的道:「顯庭這小子
真不長進,在這吃緊的時刻,竟私下溜出去,若遇上湍江派的人就不得了。」

    應羽正想說「怎辦才好」,見三人均眼睜睜的瞧著他,醒悟過來,沉聲道:「瑕師妹勿
要動氣,顯庭當是往月蘭捨尋小宛。」

    呂瑕沒好氣的道:「這個誰都曉得,問題是他是羅長壽欲得之而甘心的目標,外面又處
處是他們的眼線,顯庭為一個賣笑的女人這麼鹵莽行事,落在羅長壽手上就糟糕哩!」

    應羽斷然道:「顯庭和青樓女子相好一事,暫不管他是對是錯,現在最重要是把他追回
來,否則若落人季亦農手中,將大大不妙。」

    呂瑕微一錯愕,朝他用神打量,秀睜射出訝異的神色。

    寇仲點頭讚許,起立道:「告訴我月蘭捨在甚麼地方,由我去把他抓回來。這裡有可汗
和陵少座鎮便成。」

    當小亭只剩下突利和徐子陵兩人,後者忽然環目四顧,虎目異采連閃。

    突利嚇了一跳,學他般留意四周,肯定絕無異樣,不解道:「是否有敵人來了?」

    徐子陵先搖頭,按著又點頭道:「不知如何,我剛才忽然心緒不寧,像有大禍臨頭的樣
子。這種情況罕有在我身上發生,恐怕不是甚麼好兆頭。」

    突利感到寒意從脊椎直升到腦忱,與徐子陵相處這麼久,當然曉得他靈性的敏銳大異常
人,吁出一口涼氣道:「照道理季亦農縱有辟守玄助他,亦奈何不了我們,子陵為何有此不
祥預感?」

    徐子陵的臉色變得更凝重,道:「危險的感覺愈趨強烈哩!可汗請去和應羽研究一下可
有迅速撤走的方法,我到外院巡視,看有甚麼不妥當的地寇仲展開身法,逢屋越屋的往位於
城北大街的月蘭捨掠去。

    夜風呼呼,天氣清寒!

    寇仲條地從瓦背翻入一道橫巷中,左彎右曲的急跑一段路,到再翻上一座大宅人家的瓦
頂時,卓立瓦脊,低喝道:「來吧!」

    白衣赤足的活似一縷沒有實質的輕煙,從屋脊另一端冉冉升起,落在屋簷處。

    在夜風吹拂下,她不染一絲雜塵白雪般的長衣迎風往後飄舞,盡顯她曼妙的體態和動人
的線條,美目淒迷,神色幽怨,再不若往日教人心寒的意態篤定。

    寇仲心中暗歎,千算萬算,也沒算過會出現在這裡,所有如意算盤立即全打不響。舉手
扯下面具,緩緩納入懷裡,同時暗聚功力,準備出手應敵。

    忽然掠近尋丈,在他身前六尺許處站定,檀口輕啟,吐氣如蘭的幽幽道:「少帥好
嗎?」

    寇仲苦笑道:「本來一切如意,心想事成,但現在美人兒你芳駕光臨,極可能是我樂極
生悲的先兆,還有甚麼好與不好可說呢?」

    沒有答他的話,仰起螓首,美目深注往星月交輝的澄明夜空,歎道:「子陵是否在天魁
道場內。告訴他!永遠都忘不了他。」

    寇仲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差點掉頭拔足往道場趕回去,但又曉得這是擾他心神的高明手
段,中計的後果就是橫屍街頭。連忙收攝心神,把千般憂慮排出腦際之外。沉聲道:「我們
不是定下協議,我們去起出楊公寶藏,你則可在寶藏內取某一物嗎?」

    的目光回到他臉上,平靜問道:「寇仲你有多少把握,可避過師妃暄和佛門四僧的追
捕?」

    寇仲愕然道:「你的消息倒靈通。」

    玉容回復止水般的平靜,淡淡道:「與其讓你們落入師妃暄之手,永遠到不了關中長
安,不如由我們把你抓起來,看看你在嘗盡天下酷刑後,是否仍口硬得能不吐寶藏的秘
密。」

    「鏘」!

    寇仲掣出井中月。冷笑道:「閒話少說,手底下見真章才是這世上唯一真理,其他都是
像你剛才般說的是廢話。」

    一對美目又射出複雜深刻得令人難明的神色,淒然笑道:「你和子陵都是能使傾心的英
雄人物,只恨我卻終要毀掉你們,實在教人心痛。

    但我們亦是迫不得已,南陽乃我們必欲得之的重要據點,絕不容你們插手干涉。現在寇
少帥的利用價值完令消失,該是時候送少帥上路哩!」

    寇仲哈哈笑適:「空口白話說來有甚麼意思,看刀!」

    施出井中八法「擊奇」,井中月化作長芒,閃電般往這陰癸派最出類拔萃的新一代傳人
擊去。

    「蓬」!

    雙袖揚起,重重拂在井中月刀鋒處,寇仲只覺刀勁全被她那對大魔袖吸納過去,立時招
不成招,駭然後退。

    卻沒有乘勢追擊,柔聲道:「寇少帥你將比你的兄弟幸運得多,因為我們已決定對你狠
下殺手,子陵卻會求死不得,除非他能覷機自盡。」

    寇仲再次提聚功力,冷曬道:「不要吹大氣,要擒下我的好兄弟只是癡人說夢。」

    歎道:「你們正是因自信而累事,今晚師尊將親自出手對付子陵,少帥要不要坐下好好
的想想那結果。」

    寇仲心神劇震時,全力出手。

    徐子陵繞著廣闊近一里的天魁道場外圍迅速飛掠,在星月映照下道場外的街道房舍一片
寧洽,沒有絲毫異樣的情況。

    最後他來到主堂高聳於其他所有建築組群的屋脊頂處,迎風獨立,極目四顧。

    驀地在道場圍牆外西南方的房舍瓦頂上,現出十多道人影活像來自幽冥黑暗世界的眾多
幽魂惡鬼,筆直往道場飛掠而來。

    領先一人高髻雲鬢,臉蓋重紗,體型高姚誘人。

    徐子陵登時倒吸一口涼氣,扯掉面具,揚聲喝道:「想不到竟是祝宗主法駕親臨,在下
至感榮辛。」

    聲音說話傳遍整個道場。

    弓弦聲向,埋伏在那個方向的弟子怎知道「祝宗主」是何方神聖,齊齊彎弓搭箭,朝進
入道場範圍的敵人射去。

    徐子陵心叫不好,已來不及阻止。又知縱使能阻止他們,結果亦不會有任何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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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難填之恨            

    寇仲在剎那間把精氣神提升至最顛峰的狀態,在這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他要把所有因
關心徐子陵而來的焦慮全排出腦海之外,心志不分的先去應付眼前的危難,否則他將如宋缺
所評的根本不配用刀。

    在這種時刻,仍分心去想另外的事。不但於事無補,更是自取滅亡。

    他雖曾與多次交手,卻從未真正摸清她的深淺。他現下唯一有利的地方,就是不曉得他
近日的突破和進度。只要他能好好利用此點,說不定可突圍逃生,趕回去與徐子陵會合。

    就算要死,他們也要死在一塊兒。

    攻至。

    這美女烏黑的秀髮飄揚上方,像無數有生命的毒蛇,催動毛髮至乎此等驚世駭俗的地
步,他尚是首次目睹。

    四面八方儘是袖影狂台,像一面無所不被的網,把他籠罩其中。寇仲冷喝一聲,隨口叫
一聲得罪,腳下用力,踏處瓦片立時寸寸碎裂,寇仲像陷進深洞般。隨著碎瓦木樑,墮進下
面人家的房舍去,同時一刀上刺,迎上天魔袖拂出其中暗含的指勁殺著。

    「叮」的一聲,刀鋒硬攫指勁,一股活像能糾纏永世的陰寒之氣透刀入侵,寇仲經脈欲
裂下,終於踏足實地。

    腳尖才觸地,寇仲已把真氣運轉一周天,化去對方能撕心裂肺的可怕氣勁,同時往前彈
出,「碎」的一聲撞破大門,來到宅堂前的廣場處,再斜飛而起,落往圍牆去。

    這幾下應變發生在數息之內,寇仲已脫離險境,避過的鋒銳。

    凌空追至,天魔帶毒蛇般從羅袖滑出,疾取寇仲後頸,剛好趕在寇仲踏實牆頭的一刻擊
中他,時間拿捏之妙,即使對方乃索命之敵,寇仲仍要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才是的真功夫,以往她因種種原因,故出手均未盡全力,此刻一意殺他,聲勢自大不
相同。

    整個空閒像凹陷下去,既無法用力,縱勉強逞強亦是力不從心,只是那種難受至極點的
感覺,足可今人心煩氣躁,不戰而敗。

    但寇仲自有應付之法,立時運動體內正反之氣。像一座自給自足的城堡般,雖在敵人強
大的軍隊包圍下,仍能運作自如,猛換一口真氣,在踏足牆頭的剎那間橫移半丈,井中月反
手掃劈,正中的天魔飄帶。

    以的眼力和狡猾多智,仍猜不到寇仲有此應變能力,尤有甚者,就在被寇仲掃中帶端的
剎那,不但絲毫不覺對方反震勁道,飄帶竟被帶得卸向前方,真氣洩蕩。如此奇異的怪勁,
她尚是首次在寇仲處碰上。

    她本身乃吸取別人真氣的專家,天魔氣講求以無形之力,盜取對方有實之質,敵人發力
愈猛,愈是正中下懷,故深悉其中妙用。故此刻見對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不驚反喜氣隨心
轉,加送一道真氣,並鬼魅般凌空移位,使寇仲攻勢落空。天魔飄帶更化成十多朵圈影,再
朝寇仲當頭罩去,變招之快,教人難以想像。

    寇仲剛暗慶計謀得售,正要借方揮刀反攻,豈知不運氣猶可,忽然整條手臂疼痛陰寒,
差點寶刀甩手墮地時,已像吊靴鬼般貼身飄至,他那頹喪失敗的感覺似若由雲端飛快掉進泥
掉去,連歎窩囊的余閒也欠奉。

    幸好他臨危不亂,一個肋斗往前翻騰而去,離牆時右足後撐,點在目光不及牆頭稍下的
地力。

    果然如影附形的追來,天魔飄帶變戲法似的一化為二,循著兩道弧線軌跡,從左右外檔
彎回捲拂,假設寇仲原式不變,在越過窄巷前,左右耳鼓穴會同時中招,那時任寇仲是大羅
金仙,也要返魂無術。

    幸而這都盡在寇仲意中,條地改變方向,沖天而起,彈石般投往遠處,雖及時變招追
擊,剛好差了一線,只能以其中一帶在他左腿處輕拂上一下,就那麼給他以毫釐之差逸出她
的魔手。

    寇仲化去入侵的天魔勁,落在另一所宅舍屋脊高處,橫刀而立,雙目神光迸射,一瞬不
瞬的盯著像魔女下凡,御風飄來的陰癸派絕色美女。

    他已為自己製造種種有利的形勢,避過她鋒銳最盛的幾招強擊,刻下到了全力反撲的時
刻,此刻他無論信心和鬥志,均處於最佳的狀態,若奈何不了對方,將顯示他和仍有一段不
能縮減的距離。

    豈知臨空而至的婚怕卻由快轉緩,還今人難以置信的在空中旋轉起來,由羅袖延伸出來
的一對飄帶織成完美無瑕的圓球帶網,把她緊裹其中,往寇仲投來。

    寇仲瞧得頭皮發麻,別無選擇下斜掠往上,一刀劈出。

    「陰後」祝玉妍騰身而起,姿態優雅的從容避過所有箭矢,輕輕鬆鬆的落在屋脊的另一
端,與徐子陵只隔丈許,柔聲道:「荊州一地,在南北分裂時向為南方政權必爭之地,故有
『南方之命,懸於荊州」之語,實乃南方盛衷之關鍵。南陽乃荊州北部要塞,交通便利,地
勢險固,戶口繁盛。我們既得襄陽,若再取南陽,將成犄角之勢,互為呼應。你兩人不知好
歹,竟敢來壞我們的大事,實咎由自取,勿怪我們不顧協定。」

    祝玉妍當然不會這麼有閒惰逸致來和徐子陵這後進小輩聊天,她是要手下得以對天魁弟
子痛施殺手,藉以擾亂徐子陵的心神,好讓她能生擒徐子陵,迫問楊公寶藏的下洛。

    徐子陵心內滴血,偏要對四周正被屠般的天魁派弟子的慘況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還要
祈禱突利能帶領呂重、應羽等知機逃遁,其中的痛苦,絕非任何筆墨可形容萬一。

    慘叫呻吟痛哼之聲不住從四方八面傳來,天魁道場忽然變成人閒地獄。

    伏屍處處。

    徐子陵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徐某人今日若幸能突圍逃生,日後對祝宗主今晚的殘酷
手段,必有回報。」

    祝玉妍冷笑道:「好膽!你們妄想可像以前般風光嗎?」

    藏在袖內的左手緩緩探出,玉指遙點眼前像慧星般崛起武林年輕有為的對手。

    徐子陵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給她從袖內伸出來的玉手小臂完全吸引,心中湧起難以言宣的
感覺。

    在星月交輝下,祝玉妍沒有任何瑕疵的手閃亮著超乎凡世的動人光采,無論形態動作,
均齊集天下至美的妙態,含蘊天地間某一難言的隱秘,一時間徐子陵像忽然陷進另一世界
去,與身旁充滿血腥屠戮的淒慘現實再沒有任何關係。

    一縷低吟從祝玉妍隱在重紗之後的檀口吐出,進入徐子陵耳鼓後漸化為天籟妙韻。

    這魔門最有地位的絕頂高手,全力展開天魔大法,無隙不入的向徐子陵全面進攻。

    「蓬」!

    寇仲的刀似乎和的飄帶硬撼,事實上拚的只是蛤蜒點水的以刀鋒輕輕在帶影最密集處畫
上一記,卻發出勁氣交擊的爆向。

    兩人同峙大吃一驚。

    令寇仲駭然的是的天魔飄帶似有生命的靈蛇般捲纏而上,強大的天魔勁則似千重枷鎖般
把他緊吸不放,縱想抽刀退走,亦有所不能,唯一的方法,就是棄刀而逃。

    就在這魂飛魄散,空有絕世刀藝卻無用武之地的時刻,他想起李元吉的回馬拖槍法。

    吃驚的是看不穿他刀法的變化,明明是一刀迎臉劈來,到最後攻至時卻是飄帶被他刀鋒
畫中,使她所有厲害殺著全施展不開。幸好天魔大法最厲害處正是千變萬化,無有窮盡。立
時施出天魔帶最凌厲的殺著「纖手馭龍」,昔日飛馬牧場商家兩大元老高手,便是在她這種
至死方休的手法下慘遭不幸。

    就在她慶幸妙法得逞之際,井中月忽然生出一股往左擺動的強大拖扯之力。

    心裡暗驚,嬌叱一聲,逆勁往反向抗衡。

    兩人同時往瓦背落下去。

    寇仲反笑道:「美人中計啦!」井中月一擺,順著她的勁道拖刀,一下子逸出她飄帶糾
纏,雙足踏在瓦背上。

    嬌哼逍:「看你還有甚麼伎倆。」

    飄帶消沒羅袖之內,接著一個旋身,欺入他懷裡,寇仲駭然疾退時,兩袖往上掀起,露
出賽雪欺霜的小臂,左右手各持精光燦閃的鋒快短刀。

    分取他咽喉和小腹,凌厲至極。

    最詭異是她只以赤足的一對拇指觸地,白衣飄舞,整個人像沒有重量似的。以無比輕盈
和優芙的姿態,往他攻來。

    她的每個姿態均妙不可言,偏是手段卻凶殘狠辣,招招奪命,形成強烈的對比,教人意
亂神消。

    「叮叮」!在沒法展開刀勢下,寇仲勉強以刀鋒挑開她上攻的一刀後,再以刀柄挫開她
向腰腹畫來的刃斬,險至毫釐。

    寇忡再退一步,心叫不好。

    果然佔得先手,立即得勢不饒人,天魔雙斬水銀瀉地的貼身往他攻來,她攻擊的方式不
拘一法,全是針對寇仲當時的情況,尋瑕覓隙,殺得寇仲險象橫生,隨時有魂斷當場的危
機。

    由秀髮至秀足,全身上下無一不可作攻擊的用途,詭奇變化處,任寇仲想像力如何豐
富,非是目睹身受,絕想不到會是那麼「多采多姿」在眨幾下眼的高速中,「叮噹鏗鏘」之
聲響個不停,寇仲把井中月由刀柄千刀鋒每寸的地力用至極盡,又以寬肩手肘硬頂了她十多
下勁道十足的肩撞肘擊,雙腳互踢十多記,終給她的秀髮揮打在背肌處,登時衣衫碎裂,現
出數十度深達兩、三分的血痕,人也斷線風箏的拋跌開去,滾落瓦背。

    這還是他憑著新領悟同來的身法,才製造出此等戰果,令本可奪他小命的殺著,變成只
是皮肉之傷。

    火辣的劇痛下,寇仲踏足長街,一輛馬車正從寂靜的長街另一端奔來,而的天魔雙斬,
則當頭罩下,不予他絲毫喘息的機會。

    寇仲腦際靈光一閃,伏倒地上,然後箭矢般貼地疾射,來到急奔而過的馬車底下,看似
是要通過車底從另一邊逃生,事實他卻是緊附車底,隨車而去。

    凌空一個翻飛,降往對街,才知中計,冷哼一聲,朝奔出近十丈的馬車電掠而去。

    馬車忽地加速,任御者如何拉勒叱止,四匹健馬仍像瘋了的牽曳狂奔,顯是藏在車底的
寇仲做了手腳。

    怒叱一聲,把身法提至極限,迅速把與馬車的距離拉近至五丈。

    四丈、三丈,眼看可趕上忽然最前方的一匹健馬與馬車分離,四蹄直放,再轉入橫街。

    如影附形,放過馬車轉追這離車之馬,天魔飄帶電射而出,捲向馬兒的後腿。

    寇仲哈哈一笑,從馬肚翻上馬背,反手一刀,往馬股下方掃去,正中天魔飄帶。

    「霍」!

    勁氣交擊下,嬌軀一顫,登時速度減緩。在力戰之後。適才又發力追趕,已損耗她真元
甚巨,縱使以她精純的魔功也大感吃不消。更知寇仲有馬作腳力,以逸待勞,而自已則只能
仗身形步法從後急趕追擊,難以發揮天魔大法變幻莫測的威力。無奈下只好頹然放棄,停下
來眼睜睜的目送寇仲消沒在長沖彎角處。

    面對祝玉妍集魔音魔相魔功大成的凌厲攻勢,徐子陵暗捏不動根本印,登時視象和聽覺
的幻象盡消,心志變得堅剛如磐石,不為對方搖動分毫。

    四周天魁派弟子被屠殺的死前慘呼,亦不能影響他澄明通澈的心境。

    有生必有死。

    整個人間的世界在他這刻來說只是一個短暫的幻象,除本心外再無他物。

    徐子陵低喝一聲「咄」,兩手變化出大金剛輪印,迎擊祝玉妍照臉拂來的天魔袖。

    「逢!蓬!蓬!」

    徐子陵施盡渾身解數,腳踏奇步之下,更變化出外獅子和內獅子印,寸土不讓的硬擋祝
玉妍從不同角度拂來的三袖後,終被迫和祝玉妍從羅袖探出來的玉掌狠拚一招。

    天魔功如狂濤怒潮、缺堤洪水般衝來,徐子陵噴出一口鮮血,才退後兩步,便橫飛開
去,堪堪避過祝玉妍從裙底閃電踢向小腹的一腳。

    徐子陵又左右各晃一下,連祝玉妍也不知他要逃往何處時,他早閃到祝玉妍身後,兩手
穿花蝴蝶的化作千萬掌影,往這可怕的大敵攻去。

    祝玉妍想不到他仍有反擊之力,看似隨意的旋身拂袖,驅散徐子陵的漫天掌影,然後櫻
唇輕吐,吹出一口香氣。

    徐子陵給她這玄奧無匹的一袖拂得蹈踉跌退,所有後著無以為繼,祝玉妍覆蓋臉上的重
紗往上揚起,露出她動人的玉容。

    她一對美眸射出似憐似怨的神色,配合她顏容某種不能言傳的感人表情,確深貝勾魂攝
魄的奇異力量。

    這魔門最負盛名的高手,同時檀口吟唱,嬌軀緩緩舞動,其婀娜多姿使人意亂情迷之
態,能教鐵石心腸的人,或修練至凡心盡去的佛門高憎亦破戒動心。

    最奇異處是空氣中彷彿充滿了能直鑽心脾的清香,使人魂為之銷。

    徐子陵嘀叫僥倖,若非他扮岳山時曾見過祝玉妍青春煥發得令人難以相信的廬山真貌,
這刻定因驟見玉容下給震撼致心神搖蕩,露出心靈的空隙。

    被她能迷惑感官的天魔大法乘虛入侵,不戰而潰。

    這可是他唯一反敗為勝的機會,裝出目瞪口呆的神情,卻暗捏小動根本印。

    祝玉妍緩緩飄來,舉指遙點。

    徐子陵驀地狂喝,口吐真言:「咄!」

    一拳擊出。

    祝玉妍顯是想不到徐子陵的心神竟能不受她魔功所惑,嬌軀猛顫,雙目藍芒大盛,指化
為掌,速度驟增,快似鬼魅的閃往徐子陵左側,重劈在徐子陵拳側處。

    徐子陵雖清楚瞧到她應變的方式和招數,偏是正欲變招時,拳頭已被劈中,絲毫沒法改
變這形勢。

    當對方玉掌切在拳側時,似若輕柔乏刀,但他的腦袋卻如受電殛,視聽亦同時模糊起
來,若非仍緊守心頭的一點靈明,恐怕會驚恐得發瘋狂呼。

    如此魔功,確是驚天動地,防無可防。

    祝玉妍亦給他正尋隙而發的全力一拳,震得橫飄到左方瓦背上。

    除子陵勉力倒縱而起,凌空兩個翻騰後,連續運轉體內真氣,視聽之力才回復過來,居
高臨下,見到修羅地獄般的可怕景況。

    天魁道場大部份的房舍全陷進火海中,伏屍處處,但屠殺仍在激烈進行中,敵方以百計
的黑衣人對餘生者展開無情的追殺攻伐。濃煙蔽天,星月無光下,眼光所及處儘是狼奔豕突
的慘烈情景。

    徐子陵自知再無力挽回大局,若此時不走,待陰癸派各魔頭盡殲道場內其他人後,他更
走不了。

    但如何可擺脫祝玉妍呢?他落在另一所房子的瓦脊處,祝玉妍飛臨頭頂上方,一對玉掌
全力下擊,勁氣壓得他呼吸頓止,全身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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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殺出南陽            

    祝玉妍近十多年來,從未試過像這一刻般滿蓄殺機,她剛才可說施盡渾身解數,卻只能
令徐子陵受了點毫無足道的輕微內傷。而最今她心寒的就是對方根本不怕她的「天魔幻相
*,使她天魔大法的威力大打折扣。此時她捨去生擒對方的念頭,決意全力斃敵,免去將來
徐子陵變成另一個寧道奇的後思。

    徐子陵若曉得祝玉妍心內的想法,當可非常自豪,但此刻他腦筋轉動的只是如何保命逃
生,好在日後取回這令他悲憤痛心的血債。

    面對祝玉妍這驚天動地、威力無儔的全力一擊,他絕不可退縮,否則會是兵敗如山倒之
局,直至被殺。

    祝玉妍的天魔大法製造出來的*力場*,比之棺媳又多了數十年千錘百煉,達至爐火純
青、登峰造極的魔功和經驗在其中。

    在一般情況下,縱使以徐子陵目前的突破和功力,對祝玉妍的掌勁仍是借無可借,卸無
可卸。

    幸好他因曾有過受棺棺把天魔勁送入體內以對付尤鳥倦的體驗,故比寇仲更深悉天魔功
法的虛實微妙,在這生死懸於一線的危急存亡之際,只好拚命一試。.他仰首上望,雙目神
光大盛,手捏施無畏印,被寒勁入侵得差些凝結的血液立時開始流通,血管同時收窄,使血
液奔行加速,全身冥氣周遊干息,適才乏力的感覺頓即消去,體內氣勁澎湃,再變化出正反
兩股力道,往左微移三尺,一拳擊出。

    祝玉妍此刻殺機更盛。

    本被她天魔勁壓得鬥志全消的年輕對手,忽然全身衣袂拂揚,變成另一個人似的站得穩
如泰山,而連她都不明白的是對方擊來的一拳竟沒有絲毫勁道,偏又有種玄奧莫測的感覺。

    驀地對方往橫移開,自己無堅不摧的天魔勁場像忽然失去重心和目標似的,晃晃蕩蕩,
使催勁的她反而難過至極點,但這時變招已來不及,雙掌惟有原式不變,改向下推。

    以祝玉妍經驗的豐富,眼力的高明,仍要自認對徐子陵看不通,摸不透。

    「轟*l.臂伸至盡,離祝玉妍從天擊來的玉掌只有五尺的距離時,徐子陵體內正反兩
股真氣變為絞旋而依相反方向旋動的一股氣柱,像暴發的洪流般,脫拳而出,迎上祝玉妍全
力的一擊。

    氣勁交擊。

    祝玉妍悶哼一聲,被震得斜飛開去。

    徐子陵則再口噴鮮血,蹌踉打轉的掉下瓦坡,著地前,探足一點,箭矢般投往遠方。

    祝玉妍足尖一點屋脊,又迥飛追來。

    徐子陵望著前方二十丈許火光熊熊、冒起大量濃煙的一組房舍投去。

    能否在仍有的一段距離前逃過祝玉妍的追截,將是生和死的分別。

    一記硬拚下,祝玉妍和他在絕無轉圜餘地中,同告受傷,分別只在輕重之異。能令這魔
門大宗師受傷,他實可堪告慰。

    適才他先以施無畏印凝起的護體夏氣,藉正反移力把將他籠罩得動彈不得的天魔勁場卸
開,再發拳攻擊,利用他新近領悟回來寶瓶印式的發勁方法,令祝玉妍摸不清他的手法,不
但硬擋她全力一擊,還成功地借去她少許真氣,更憑這注生力軍的真氣,在墮地前大幅舒緩
了經脈的傷勢,致能有餘力逃竄。

    尚差五丈便可進入濃煙密佈的火場,而祝玉妍仍在十丈以外,在這有利的形勢中,忽然
人影一閃,一位清秀俊雅、動作瀟灑的中年文土,竟攔在前方,手橫銅簫哈哈笑道:「徐兄
弟可好?辟守玄恭候多時。*徐子陵只看對方動作的迅快輕鬆,氨度丰姿,立即斷定此人魔
功之高,尤在邊不負之上,自知必無可避,猛咬牙齦,以最剛猛的大金剛輪印,運聚所餘無
幾的真氣,絲毫不緩的宜擊敵手。

    辟守玄搖頭歎道:*這叫燈蛾撲火,不自量力。*銅簫一擺,在空中畫出反映背後火光
的芒光,呼嘯聲隨之大作,仿似鬼哭神號。

    就在徐子陵對攻出的一拳已失信心,自歎小命不保的一刻,辟守玄背後的濃煙火光中異
響突起,接著一團滾動的槍影,像龍捲風般往辟守玄捲去。

    形勢登時完全逆轉過來,輪到『雲口雨雙修』辟守玄腹背受敵。

    以辟守玄之能,亦知難以抵擋兩大年青高手的前後夾擊,尤其後面攻來的伏鷹槍事起突
然,他因只顧前方以致背部空門大露,在措手不及下只能先求自保,雖明知只要擋得徐子陵
一招,祝玉妍可及時趕上,仍要心中嗟歎的往橫閃開,還要有那麼遠避那麼遠。

    剎那間徐子陵和突利會合一起,徐子陵乘勢一把扯著突利臂膀,拉得他和自己斜掠而
起,投入濃煙深處。

    祝玉妍趕到時,已遲了一步。

    寇仲策馬急馳,望著火頭濃煙騰奔天上,染紅了城南天際的天魁道場發狂般奔去,心中
充盈殺機。

    所有通往道場的大街小巷均被該是與季亦農有關的武裝大漢封鎖,嚴禁其他人接近或趕
去救火。

    此時寇仲的井中月沾滿鮮血,硬闖七、八個關口,才趕到這裡來。

    就在這時,渾身火星炭屑、狼狽不堪的徐子陵和突利從災場鑽出來,撲上牆頭。

    站在牆頭的徐子陵往他瞧來時突然腳步蹌踉,差點掉下牆頭,幸得突利一把抓著,拔身
而起,再往寇仲投去。

    兩道人影同時出現在三十丈許外牆頭處,迅若幽靈的往他們追來,寇仲認出其中一個是
*陰後*祝玉妍,心叫乖乖不得了,接過落在馬背的徐子陵和突利,立即勒轉馬頭,轉入長
街,各人提氣輕身,大幅削減馬兒的負擔,三人一騎,倉皇逃命去也。

    才奔出二十多丈,十多名大漢持矛揮槍從兩旁撲出,箭矢更驟雨般從屋頂兩邊射下來。

    突利大喝一聲,灑出漫天槍影,形成一個保護網,擋得勁箭錮飛墮地。

    徐子陵左右開弓,以拳勁掌風,震得撲來的敵人束倒西歪,拋倒跌退。

    寇仲大喝道:*此仇不報,誓不為人。*井中月閃電般在馬頭前掣動,擋路者無一倖免
的濺血倒下。

    健馬沒片刻停留的闖關而出。

    他們已無暇去看祝玉妍和辟守玄是否仍追在背後,只知凡擋我者,格殺勿論,來到兩條
大街交叉處,三人都渾身浴血,但卻闖過多關,殺掉對方近百人,戰況之烈,非身在其中,
實難以想像。

    突利喝道:*轉左l.*寇仲記起李元吉、康鞘利等人正在北門外湍江的碼頭上,轉左
將可宜抵西門,忙策馬左行。

    突利叫道:*快一點l.妖婦愈來愈近哩I.*寇仲和徐子陵別頭後望,只見祝玉妍和
辟守玄一先一後,追近至十餘丈的距離,只要稍有延誤,會立即給追上,心中喚娘,欲催馬
加速,豈知口吐白沫的馬兒早達至腳連的極限,倏忽間祝玉妍又追近至八、九丈。

    兩旁的房舍像幻影般往兩旁急速倒退,前方人影你追我逐,數百人正在拚命廝殺,吶喊
連天,伏屍處處。

    最令三人安慰的是西門處城門大開,顯是負責守城的南陽幫眾,遇襲下見勢色不對,開
城逃命,否則馬兒難以飛越城牆,這麼稍一耽擱,必被敵人追上無疑。

    寇仲策馬在交戰雙方的空隙中左穿右插,瞬那間進入深達六丈的門闕,馬兒忽然前蹄失
足,把三人傾倒滾地。

    三人滾出門外,來到吊橋邊緣處,再彈起來,奔過吊橋,落荒逃去。

    祝玉妍和辟守玄追至橋頭,絡於力竭,停下來眼睜睜瞧著他們沒在城外黑暗深處。

    三人在城外一個山頭頹然坐下,遙望南陽,仍隱見沖天而起的煙火。

    寇仲苦笑道:*今趟真是一敗塗地,能執回小命是邀天之倖。*雙膝跪地的徐子陵,木
無表情的沉聲道:「他們怎樣了?*正急促喘氣的突利艱苦答道:「該逃出來吧!我半強迫
的勸得應羽、呂天瑕等十多人護著呂重從秘道離開,才回頭找你。*寇仲忽然起立,一對虎
目狠狠盯著南陽城上方火光,道:*所有舊恨新仇,終有一日我們要與祝玉妍清算。*突利
道:*下一步該怎麼走,還要到冠軍去嗎1.*寇仲徵詢徐子陵的意見道:*陵少怎麼說
1.*徐子陵仰首望天,道:*我們最好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否則見到鷹兒在頭頂上飛來飛
去的時間,將後悔莫及。而且像我們現在的情況,根本沒有逃亡的本錢。*突刊一覺醒來,
太陽已君臨大地,在中天處射下暖洋洋的光線。

    徐子陵仍跌迦盤滕,閉目冥坐,卻不見寇仲的蹤影。

    他們身處的隱閎峽谷在南陽西北五十里外的山區內,叢林密佈,濃蔭掩蔽,正是藏身的
好地點。

    峽谷底一道溪流蜿蜓而過,淙淙水聲,份外令人感到山林的平和安逸,尤其在經歷過昨
夜的腥風血雨後。

    突利悄悄起立,三人中論傷勢,以徐子陵最重,所以需更長調息時間。

    抵達谷口時,寇仲正躲在一叢濃密的樹蔭下向天觀望,當突利來到他身後時,寇仲往天
一指,道:*看!*突利循指示瞧去,一個黑點正在山區外十里許處的原野上飛翔,找尋目
標。

    寇仲問道:*誰的鷹?*突利仔細觀察,低聲道:*該是康鞘利的鷂鷹,終追到來哩
1.*黑點又往遠處移去,消沒在一座小山之後。

    寇仲歎道:「還是陵少心水清,若我們昨夜只知逃走,現在又會給人追得喘不過氣來。
*。

    突利在他旁單膝跪下,道:*我們要重新決定逃走的路線,多了陰癸派這大敵,我們的
處境更是不妙。*寇仲道:「你的地理常識竟比我這漢人還好,真是諷刺,不如由你來設計
逃亡路線吧l.*突利苦笑道:「你是否在諷刺我,因為小弟下工夫研究你們的山川地理,
只有一個目的,不用說出來你也該知是甚麼。*寇仲笑道:「缸怨乓岳矗忝嗆湍愕男倥
嫦齲悴歡先肭趾菏浚烤*是因仰慕我們中土的文化,還是想要我們的財帛子女士地
1.*突利淡然道:*若用兩句話來說,就是乘人之危或為人所乘,這才是入侵的動機,我
不攻你,你便來侵我,有甚麼道理可言。*寇仲沉吟道:*可是從歷史看,總是你們寇邊進
侵的多,我們是為保衛國土而作反擊吧!*突利分析道:*這只是一種誤解,由於戰術、地
理和社會的分異,你們在大多數時間只能處於被動的形勢。坦白說,純以武力論,你們漢人
實在不是我們對手。真正令我們佩服的只有你們戰國時的*鐵騎飛將*李牧,即使以漢武帝
的強大,雙方亦只是兩敗俱傷之局。*寇仲大感臉目無光,反駁道:「既是如此,為何你們
的國界不能擴展越過陰山長城呢1.可見我們或不擅攻,卻是善守。*突利心平氣和的道:
*希望這番討論不會損及我們兄弟間過命的交情。*寇仲老臉微紅道:*當然不會。只是氣
氛熱烈了點,可汗請繼續說下去。*突利歎道:「說下去可能會更難聽,少帥仍要聽嗎?*
寇仲苦笑道:*不要說得那麼難聽行嗎?*突利探手摟上寇仲肩頭,道:*我是誠心把你當
作兄弟,才坦言直說。

    若比較高下,我們是以勇力勝,你們卻智計佔優。一直以來,漢人對付我們最厲害的法
寶,就是分化與和親兩大政策,武功只作後盾之用。只要能令我們出現分裂和內鬨,你們可
隔岸觀火,安享其成。若以武力論,早在南北朝分立時,我們已橫掃漠北,建立起強大的可
汗國。但你看看現在的情況,好好一個突厥汗國不但分裂為東西兩國,頡利還要置我於死
地。若大家能同心合力,你們憑甚麼阻止我們北下。*寇仲聽得默然無語。

    突厥的分裂,確與隋室的離間政策有莫大關係,這是看準突厥權力分散的弱點。因為突
厥的最高領袖大可汗下還有若干像突利這種小可汗,各有地盤,實際上無論治權和武力都是
獨立的,所謂『雖移徙無常而各有地分』。

    故『分居四面,內懷猜忌,外示和同,難以力征,易可離間』。只要向其中某汗拉攏示
好,可製造眾汗間的矛盾。

    隋室雖對這種勇武善戰,來去如風,有廣闊沙漠作藏身處的強大遊牧民族用武無地,卻
是有計可施。

    突利續道:*你們是以務農為主,人雖多我們千百倍,但調動軍隊卻非足易事,往往只
會引起民變。且防線又長,難以集中防守,遠征嗎1.我們只要斷你們糧道,你們便成缺糧
勞師的孤軍,那能抵擋我們這些出身大漠的精騎突襲,只是天氣的變幻和沙漠的酷熱,你們
便注定是敗亡之局。*寇仲苦笑道:*事實如山,教我如何分辯。唉l.可否告訴我,像你
們現在存心使中土四分五裂,支持漢人打漢人的高明妙策,是否趙德言給你們想出來的
1.*。

    突利搖頭道:*定此策者乃『武尊』畢玄的親弟嗷欲谷,此人不但武功高明,且謀略過
人,在我國地位僅次於畢玄,甚得頡利尊敬信任。*寇仲歎道,.*果然厲害,這叫以其人
之道,還施彼身,離強而合弱。照這麼看,說不定今趟可汗被設計陷害,也是出於這個甚麼
谷的獻計,希望能收回所有小可汗的兵權,建立一個集權中央的國家,到連西突厥都被平復
時,中土將有大災難。*突利一震道:*我倒沒想得這麼深入,但畢玄……唉I.利害關
頭,確很難說。*徐子陵此時來到兩人身後,道:「看!*兩人望往萬里無雲的晴空,鷹又
朝他們的方向飛來。

    寇仲道:*該到那裡去呢1.*徐子陵淡淡道:「入黑後我們重返南陽,到時見機行事
如何1.*兩人為之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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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海沙幫主            

    城內雖行人較少,天魁道場盡成瓦爍殘片,但南陽情況跟事變前分別不大。更如徐子陵
所料,沒有關卡截查來往人流,城門碼頭均保持開放。

    南陽的命脈在乎貿易,而貿易的基本條件必須保持南陽的開放和穩定,使本地和四方往
來的商賈放心大做生意。

    昨夜季亦農在陰癸派傾巢而出的支持下,一舉把敵對的南陽幫和天魁派兩大勢力,以雷
霆萬鈞的姿態連根拔起,正是要把混亂減至最低。

    可想像季亦農現在正忙個不亦樂乎,頻向其他幫派領袖和大商家保證他們的利益,以確
立自己的治權,接收南陽幫和天魁派轄下的業務。

    在這種時候回城,既可避過李元吉和雲帥兩方人馬的追捕,又大出陰癸派意料外,由明
轉暗,可伺機反擊或逃遁,至少爭得喘一口氣的時間。

    三人渡過護城河,在城西翻牆入城,以真臉目找了間旅館作落腳的地點,寇仲到飯堂向
夥計打探消息時,突刊和徐子陵留在房中等候。

    突利懷疑的道:「我們會否太張揚?」

    盤膝坐在椅內的徐子陵道:「假若可汗是季亦農,會否大張旗鼓的命人四處找我們
呢?」

    突利恍然道:「子陵的腦筋確比我靈活,季亦農當會極力掩抑,就像襄陽錢獨關的情
況。假若他告訴手下或其他幫派,說要對付的人是名震天下的寇仲和徐子陵,所有人卻會懷
疑他有甚憑藉?」

    徐子陵微笑道:」陰癸派勢將偃旗息鼓,惟恐別人知道他們的存在,所以我們暫時該是
安全的,兼且誰料得到我們會留此險地。「突利歎道:」可惜昨夜一戰將是秘而不宣。否則
子陵能與祝玉妍在正面交鋒下全身而退一事,足可今子陵聲價大增百倍。「徐子陵淡然自若
道:」虛名虛利,求來作甚麼。現在陰癸派的勢力愈趨壯大,我們若不能趁這要緊關頭對陰
癸派展開反擊,到米已成炊時,一切都遲了。「突利大訝道:」現在不是米要成炊嗎?憑我
們三個人的力量,能幹出什麼事來?徐子陵雙目閃過濃重的殺機,一字一字的緩緩道:」只
要能殺死季亦農,整個局勢將可扭轉過來。「此時寇仲回來,坐在床沿處,道:」南陽城表
面看大致平靜,其實人心惶惶,有人說南陽幫的楊鎮會在這兩天反攻,又有人說朱祭會乘虛
而來。對季亦農城民大多沒甚麼好感。「徐子陵道:「天魁道場被夷為平地,城民有甚麼反
應?「寇仲道:」他們均認為季亦農太過份,據說不但中立的荊山派和「陽幫大為震怒,連
與季亦農同流合污的朝水幫、灰衣幫及湍江派都認為不該弄至如此地步。但礙於季亦農聲威
大振,故都敢怒不敢言。今趟季亦農此舉,已激起公憤。唉!若非我們插手,祝玉妍該不會
為利害所逼,蠢得採取如此激烈的手段。「突利道:」現在我們應如何行事?「徐子陵忽然
打出」有人接近「的手勢,寇仲則目射精光,盯著房門。

    接著「咯!咯!」敲門聲響,三人交換個眼色,均驚疑不定。

    他們的敵人實在太多,敲門的可以是任何一方的人,而若行蹤這麼輕易被人掌握,當然
大是不妙。

    一把柔媚的聲音在門外道:」人家可以進來嗎?「寇仲雖覺耳熟,一時卻記不起這麼誘
人的一把嗓音是屬於那位女主人,沉聲道:」請進!「」咿呀「一聲,沒上閂的房門被推開
來,現出一位婀娜多姿,身段惹火迷人的美女,外披耀眼的黃色披帛,頭戴帷帽,下系紅色
的石榴裙,花枝招展,艷光四射。

    寇仲啊一聲的立起來,施禮道,.」原來是海沙幫新任幫主『美人魚「游秋雁小姐芳駕
光臨,頓令蓬室生輝,小弟幸何如之。小陵還不讓坐。「徐子陵忙起身移往一旁,游秋雁」
噗吃「一笑,毫不客氣坐入椅子裡。

    突利雖仍弄不清楚游秋雁跟他兩人關係,但總聽過海沙幫的名字,糊里糊塗下為她斟茶
遞水。

    徐子陵掩上房門時,趁機往外窺看,肯定沒被重重包圍後,在游秋雁看不到的角度向兩
人打出」安全「的手號。

    游秋雁像會滴出水來的美目橫了寇仲一眼,微唔道:」為何這麼目不轉睛的盯著人家,
怕我出手偷襲嗎?秋雁那有這麼大的膽子?「寇仲微笑道:」首先是小弟從未見過游幫主穿
得這麼漂亮;其次是想起以前和游幫主三度交手的情景,忍不住神馳意亂,茫不知無禮失
態。「又向徐子陵道:「小陵!你來說,游幫主是否出落得更迷人呢?「事實上他完全猜不
到理該是敵非友的游秋雁忽然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所以先來一番胡言亂語,好看清楚她的來
勢。

    徐子陵這才朝這本是前海沙幫主「龍王」韓蓋天姘婦兼手下,向以色相顛倒眾生的女人
用心多瞧兩眼,發覺她果如寇仲所言,樣相順眼多了,不知是否眉眼間添加了幾分莊重,令
她在氣質上生出變化。

    韓蓋天自餘杭一戰被他偷襲重傷,從此退出江湖,改由游秋雁坐上他的位置,人事的變
遷,確敦人唏噓難禁。

    游秋雁不知是杏想起以往兩次交手,均被寇仲輕薄便宜,還是給寇仲的誇張稱讚感到既
得意又靦腆,竟出奇地現出不應在她身上發生的女兒家羞態,兩邊臉蛋各飛起一朵紅暈,白
寇仲一眼道:「人家是為你們好,才冒險來見你們。偏是盡說輕薄話兒,是否想把秋雁氣
走。「寇仲糊塗起來,抓頭道:」為我們好?游大姐怎知我們在這裡?「游秋雁舉杯淺呷一
口熱茶,美目瞟了突利一眼,向寇仰露出詢問的神色,不用說話,那對大眼睛足可把心意清
楚傳送。

    寇仲和徐子陵同感愕然,皆因當年在巴陵城外,游秋雁聯同大江幫的斐炎和」毒蛛「朱
媚、白文原等來對付他們,被他們殺得狼狽逃生。游秋雁更為寇仲所擒,最後又把她放了。
所以均估計游秋雁多少是為朱槳來找他們,但如若她連突利是誰都不知道,當然是與朱桀沒
有關係。

    寇仲微一沉吟,在感應不到游秋雁的惡意下,斷然道:」這位是東突厥的突利可汗。
「游秋雁嬌軀微顫,深深打量突利兩眼,露出狐疑之色。

    突利的目光在她嬌軀上下巡視,毫不掩飾自己對此女的興趣。

    游秋雁做然挺起酥胸,絲毫不介意突利把她當作是野馬般看待的目光,再向寇仲拋個媚
眼道:「我的手下當然認識你和小陵,你們這麼毫無忌憚的投店落腳,難道不怕給朱粱和李
元吉兩方的人發覺和來尋晦氣嗎?「徐子陵問道:」貴幫和陰癸派是甚麼關係?「游秋雁微
一愕然,皺眉道:」我們怎會和陰癸派拉上關係?「寇仲若無其事的道:」我們最近見過你
的兄弟把一批火器賣給陰癸派的人嘛。「游秋雁一怔道:」你們是否指賣給錢獨關那批江南
製造的火器?「寇仲和徐子陵交換個眼色,開始有點相信游秋雁對他們並無惡意,當然仍尚
未弄清楚游秋雁登門造訪的目的。

    徐子陵解釋道:」錢獨關正是陰癸派的人。「游秋雁現出恍然神色,沉吟片晌道:」海
沙幫再非以前的海沙幫啦!以前為了擴展勢力,我們不得不先後依附宇文閥、沈法興和朱
粱,結果如何你兩個該比任何人更清楚。現在我們已改弦易轍,只做生意,不過問江湖之
事,聲勢反與日俱增,你們明白人家的意思嗎?「寇仲欣然道:」當然明白,更恭賀游幫主
有此明智之舉。不過既是如此,游幫主為何來見我們這三個滿身麻煩的人呢?「游秋雁俏臉
再紅起來,瞥寇仲千嬌百媚的一眼後,垂首輕輕道:」你們是我的朋友嘛!眼見你們有難,
人家怎能袖手旁觀。「徐子陵和寇仲愕然以對,均想不到可從游秋雁口中聽到這番說話。

    徐子陵移到寇仲旁坐下,劍眉輕蹙道:」若游幫主因我們惹上麻煩,我們怎過意得去?
「游秋雁微笑道:」大家都是老朋友,何用說客氣話呢?「今趟差點輪到徐子陵抓頭,一直
以來,海沙幫均和他們勢不兩立,前幫主韓蓋天還因他們落至黯然下台,老朋友的關係不知
是從何說起。

    突利問道:」游幫主可知南陽現在的情況?「游秋雁冶哼道:」表面看似是以季亦農為
首的一方控制大局,其實他們根基未穩,遲早要把戰果讓人。「三人絡看出一點端倪。

    寇仲訝道:」游幫主似乎和季亦農不大和睦?「游秋雁雙目殺機一閃,冷靜的道;「不
用瞞你們,在南陽我們只賣『偃月刀』楊鎮一個人的賬,今次季亦農不顧江湖道義,借外人
之力以血腥手段鎮壓自己人,已激起公憤,人人都想得而誅之。「寇仲終明白過來,道:」
朱桀對這事怎樣反應?「游秋雁微聳香肩道:「當然是要乘虛而來,聽說他正調動兵馬,集
結戰船,隨時會大舉東來,收復失地。不過這樣做對他並無好處,落到他手中時南陽只會變
成一座死城。「突利道:」楊鎮目下身在何處?「游秋雁略一猶豫,始道:」他已潛返南
陽,正密謀反擊。聽說你們習助天魁派抗敵,季亦農引來的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何憑三位的
功夫仍招架不住?「寇仲答道:「是陰癸派的人,季亦農另一個身份正是陰癸派的門人。
「游秋雁失聲道:」甚麼?」

    寇仲微笑道:」情況愈來愈有趣哩,若有游幫主相助,說不定我們可反敗為勝,把季亦
農宰掉。「游秋雁一對秀目燃亮起來,道:「你要人家怎樣助你?「寇仲道:」我要有關南
陽的所有消息情報,尤其季亦農的一舉一動,我便可針對之而設計出整個剌殺的大計。「游
秋雁站起來滿有信心的道:」你們在這裡靜候我的好消息吧!「這充滿誘惑妖媚魅力的一幫
之主去後,寇仲的臉容忽然變得無比的冷靜,問道:」這女人可信嗎?「徐子陵沉吟道:
「很難說,她絕非會害羞的那種女人,卻兩次露出少女般羞澀的神色,大異她往日對男女關
系視若等閒的作風,教人費解。且又刻意打扮的來見我們,是否她情不自禁地愛上你呢?
「突利插入道:「她是來騙我們的。「兩人為之愕然,他們雖是心中存疑,卻不明白突利因
何能如此肯定。

    突利長身而起,透窗外望,緩緩道:「我有一項本領,是兩位有所不及的,就是觀女之
術。「寇仲訝道:」可汗看出甚麼特別的事情來?「突利沉聲道:」此女在接到我們在此出
現的消息時,該是與男人交歡正濃,所以眉梢眼角的春意仍未盡退,她不是因害羞而臉紅,
而是意猶未盡。

    若我所料不差,她的男人當是『雲雨雙修』辟守玄,只有他才在這等時刻,仍會與女人
歡好,因為有綽號你叫的哩!只有通過雲雨採補之術,他才能令損耗的功力迅速回復。

    寇仲道:「可汗的分析該不會錯到那裡去,問題是假若陰癸派既知我們在這裡,何須轉
轉折折的耍花招,索性傾巢而來對付我們便成。」

    徐子陵道:「可能祝玉妍、棺棺和一眾元老高手都去了城外追搜我們,甚或因要事趕往
別處去,老辟自問沒辦法留住我們,才另施毒計。」

    寇仲同意道:「應該是這樣。唉!可汗何不早點說出來,只要我們跟在那婦人背後,說
不定可把老辟都宰掉,那就可大大消一口氣。」

    突利轉過身來,苦笑道:「少帥並非第一天出來行走江湖吧?試想以辟守玄那種比狐狸
還好狡的老江湖,怎會不躲在一章 監視我們會否跟蹤那婦人呢?」

    寇仲兩眼亮起來,道:「假若祝妖婦和棺妖女真的不在南陽,將是完全不同的兩回
事。」

    突利苦思道:「游妖婦為何要誰我們留在這裡等她?」徐子陵道:「有兩個可能:一是
結集本身的力量,包括通知祝妖婦或棺妖女趕回來;一是要通知我們的敵人,最有可能的當
然是李元吉和康鞘利的一方。」

    寇仲彈起來道:「那我們還留在這裡幹嗎?等死嗎?」

    徐子陵從容道:「無論那一種可能性,都需要一段時間。可想像客店外必有陰癸派的高
手在監視,假若我們此時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出去,事情等若成功了一半。」

    突利道:「有心算無心,此事並不困難,但溜出去後,我們該立即離城,還是另有行
動?」

    寇仲一對虎目湧起深刻的仇恨和殺氣,冷然道:「天魁道場的血債只是其中一筆賬,我
們和陰癸派再沒有甚麼話好說的,不殺他娘的一個痛快,我以後會睡不安寢。」

    徐子陵斷然道:「既是如此,我們就溜出去再見機行事,我心中有一個關鍵人物,就是
可汗在這裡的眼線霍求,說不定可從他身上分別把握到李元吉和季亦農的行綜。」兩人同時
稱妙。

    徐子陵長身而起,微笑道:「讓小弟當可汗和少帥的探路小卒如何?」大笑聲中,三人
在高張的鬥志下,並肩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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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版主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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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23:12: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重施故技            

    徐子陵於院培落回地上,搖頭道:*敵人布下的暗哨可監視旅館的整個外圍,除非掘一
條地道,否則休想從地面離開。*三人伏在後院角落的暗影裡,都想不出偷偷潛離的好辦
法,以徐子陵感官的靈銳,若連他都認為敵人的監視網無隙可尋,那事實必是如此。可見陰
癸派在南陽仍是鬲手雲集,不易硬拚。

    突利道:*現在至少證明小弟所料不差,游秋雁乃陰癸派遣來的奸細。*寇仲胸有成竹
的道:*愈困難的事愈有趣。我偏要在這種情況下取季亦農的狗命,好讓祝妖婦知道要對付
我們是必要付出代價的。*徐子陵熟知他性情,笑道:*你又在打甚麼鬼主意。*突利忽感
全身血液沸騰,不但忘記了刻下四面楚歌,處處受敵的危險,還感到與兩人並肩作戰的無窮
樂趣。縱使在最艱苦和失意的時刻,寇仲和徐子陵仍能保持樂觀的心境和強大的鬥志,誓與
強敵周旋到底。

    寇仲得意洋洋的道:*記得當年在揚州被困楊廣別院的情境嗎?*徐子陵點頭道..*
原來你想重施故技,就讓我去辦吧!*徐子陵潛回客房,突利一頭霧水的問道:*究竟有何
妙計?」

    寇仲湊到他耳旁道:*我們要製造出遁離的假象,待敵人離去後,我們便可從容反擊
啦!*突利一知半解時,徐子陵急掠而回,寇仲忙問道:*做了甚麼手腳?*徐子陵低聲
道:「我在牆上寫下『秋雁姊:請代通知老辟,我們殺季亦農去也』,少帥認為此一著還過
得去嗎?」

    寇仲眉飛色舞退:*陵少果是文采風流,情詞並茂,小生拜服。好啦l.該躲到那裡去
呢?*突利這才明白過來。

    徐子陵道:「這麼多空房間,隨便找一間躲起來便成,我們的信譽這麼好,說出的話包
保人人相信,白牆黑字,寫出來的更能增人信心。*三人躲藏的房間,向西的窗與原本的客
房遙遙斜對,只隔了一個小花園,可直接監視其動靜。

    在暗黑中,三人坐在地上,輪流探頭察視。

    寇仲低笑道:*最妙是敵人怕惹我們生疑,不敢進入旅館的範圍來探視,否則我們的妙
計就行不通,現在唯一希望是那賤人快點回來。*突利縮首挨牆坐下,歎道:*等待最是難
耐,但世民兄的堅毅耐力,卻是我所認識的漢人中罕見的。*徐子陵道:*這麼說,你們突
厥人都是長於堅忍的啦!*寇仲正留意隔鄰房間的動靜,住在房內的人早酣然入夢,傳來陣
陣鼻鼾聲,接口道;*難怪你們的突厥精兵這麼厲害,來如獸聚,去如鳥散,無蹤無跡,又
不用固守任何城市防線,這種戰術定要好好學習。不過在中土采這種作戰方式,卻會被冠以
流寇的惡名。*突利反駁道:*沒有組織和理想的才叫流寇,我們人人在馬背上生活,全國
皆是精兵,怎可相提並論。*徐子陵道:*你們兵雖精人卻少,恐怕只勉強及得上我們一個
大郡,最厲害處仍是來去如風的戰略。一擊不中,遠揚千里。不過若入侵中土,這種優勢會
逐漸消失。那時人數太少的弱點將會暴露無遺。*突利苦笑道:「子陵確是一針見血。不過
頡利卻不是這麼想,他認為只要好好利用中土各方勢力的矛盾和衝突,可逐步蠶食中士,完
成這遠古已來便存在的偉大夢想。*徐子陵聽得露出深思的神色,再沒有說話。

    寇仲岔開話題道:*畢玄究竟高明至甚麼地步?*突利未及回答,足音響起。

    三人移到窗下,探頭外望,漩秋雁來到對面房間處,舉手敲門,只兩下便發覺有異,推
門入內,又旋風般掠出房外,揮手發出煙花火箭,宜沖夜空,爆出一朵紅芒。

    寇仲狠得牙癢癢的,想起自己曾兩次放過她,此女仍要來害他,恨不得撲出去把她捏
死。

    衣袂聲響,數道人影先後落在房門外的走道處,三人認得的是『雲雨雙修』辟守玄、
『魔隱』邊不負、聞采亭、『陰後』祝玉妍和一個身穿青衣的中年男子,卻不見棺棺。他們
像鬼魅般出現,並沒有驚擾好夢正濃的房客。

    只是祝玉妍一人,已足可令他們倒抽一口涼氣,忙把頭縮回窗下,怕惹起她的感應。

    祝玉妍的聲音在園子另一邊響起道:*辟師叔你今趟的失策,錯在對這兩個小子認識不
深,致低估他們的才智。若換了是媚兒,必不會犯同樣的錯誤。*正全神運功竊聽的寇仲和
徐子陵暗叫慚愧,若非突利有觀女奇術,說不定會著了辟守玄的道兒。

    辟守玄剛從房間看畢牆上留書步出走道,歎道:*最令人難以相信的是他們竟猜到秋雁
背後有我在指使,他們憑的是甚麼呢?*祝玉妍平靜地道:*懊悔只是於事無補,立即為我
通知棺兒,無論要費多少人力物力,務必在四大賊禿截上他們前,把他們一殺一擒,留下個
活口迫出楊公寶藏的藏處。*陌生的男子口音道:*他們在牆上留言要殺季農,季農該如何
應付,請宗尊賜示。*三人聽得心中叫好,這叫踏破鐵鞋無竟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至少知
道季亦農是何模樣。

    祝玉妍淡淡道:*這只是虛言恫嚇,他們自顧不暇,又欠缺情報消息,憑甚麼來殺你。
照我看他們會立即離開南陽,有那麼遠逃那麼遠。不過小心點也是好的,由現在起,辟師叔
和不負會寸步不離伴在你旁,既防那兩個小子,也防楊鎮或朱粟兩方的刺客。*辟守玄道:
*待會季亦農約了荊山派和鎮陽派的人在月蘭捨談判,我和不負跟在一旁,似乎不太妥
當。」

    祝玉妍答道:*辟師叔可見機行事,只要能確保季農的安全便成。*她的音量不斷降
低,顯是因說及機密,用上束音的功夫。此時突利只能聽到像蜜蜂在遠處飛過隱隱傳來的嗡
嗡之音,幸好徐子陵和寇仲仍可捕捉到她大部份的說話,再把其餘猜想出來,達成完整的內
容。

    祝玉妍似是身有要事,說畢即要立即遠離的樣子,續下命令道:*采亭找三個人假扮那
些小子,製造假象,引李元吉一方的人追去。楊公寶藏關係重大,本尊絕不容他們落入別人
手裡。*閒采亭道:*宗尊所言甚是,縱使沒有楊公寶藏一事,我們也不宜留下禍根,致成
將來之患。*祝玉妍轉向游秋雁道:「秋雁留意朱粟那方面的情況,若有任何異樣,立即通
知我們。現在分頭行事去吧!*瞬眼間,祝玉妍等走得一個不剩。

    沒有燈火的暗黑房間裡,突利正要說話,卻給徐子陵和寇仲同時打出手勢阻止,突利醒
覺,連忙把到達唇邊的說話吞回去。

    好一會後,徐子陵緩緩探頭外望,只見瓦頂上人影一閃,果然是祝玉妍去而復返,嚇得
縮身躲避。

    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兩刻鐘後,到寇仲再探頭外望,祝玉妍已蹤影渺然。

    寇仲低聲道:*你估祝妖婦今趟是否真的走了。*突利咋舌道:*真狡猾!*徐子陵
道:*事實上她打開始時已深信我們有本事避過所有耳目離開,只是後來生出懷疑,但並不
堅定。現在該已走啦!*寇仲點頭道:*她忽然把聲音壓低,正因心內開始懷疑我們仍未
走。*突利不解道:*那她為何不索性著手下搜遍客店?*寇仲笑道:*這是自負才智的人
的通病,就是自信自己的想法是最聰明的。不過她這一著確是陰毒有效,只是不幸遇上了比
她更聰明的人吧!」

    徐子陵接口道:*還有她們是見不得光的,習慣秘密行事。更重要的原因是若她下令搜
索,事一張揚,我們可先一步突圍離開。*寇仲提議道:*陵少出去看看如何?*徐子陵又
耐心的多等半晌,這才穿窗而出,片刻後回來道:*真的走哩!*寇仲立即興奮起來,大喜
道:「今趟季亦農有難了。*三人伏在屋脊暗處,虎視耽耽的瞧著對面燈火通明的月蘭捨。
附近的店舖均已關門,但月蘭捨這些煙花之地,此時卻是開始活動的好時光,大門入口處的
廣場停滿馬車,客人不絕如縷。

    突利沉聲道:*該如何下手?*徐子陵環目一掃,道.;*要潛入這人多雜亂的地方是
輕而易舉,問題是如何在被敵人發現前,尋上季亦農。*寇仲道:*我們已耽擱了一段時
間,不能再等。幸好季亦農的陽興會手下並不認識我們,季亦農更不會蠢得叫手下留意像我
們般的三個人。時機稍縱即逝,我們就行險博他娘的一鋪。*突利欣然道:*和你們混在一
起少點膽汁都不行,去吧!*不一會三人來到街上,大搖大擺的朝月蘭捨的大門走去,把門
的大漢招呼慣來自各地的武林人物和商旅,並沒有因他們的陌生臉口而問長問短,欣然領他
們進入大堂。

    鶉婆迎上來時,寇仲立即充闊氣的重重打賞,樂得鶉婆眉開眼笑,慇勤侍候道:*三位
大爺有沒有相熟的姑娘?*徐子陵環目四顧,大堂雖坐有十多個客人,都沒有人特別留心他
們,這才放下心來。

    從黑暗藏處來到這燈明如白晝的大廳,感覺既強烈又古怪,似是再不能保存任何秘密。

    寇仲隨口道:*聽說有位小宛姑娘,對嗎?*小宛正是與天魁派弟子謝顯庭相好的青樓
姑娘,羅榮太與他爭風呷醋的「禍源*。

    鶉婆臉露難色道:「真個不巧,小宛這兩天染恙病倒,怕不能侍候大爺們哩!不過大爺
放心……*寇仲與兩人交換眼色,截斷她道:*或者她現在病好了也說不定,即管給我們試
試看,告訴她是謝公子的朋友來了。*又再多塞一兩銀子進她手裡。

    鶉婆問道:*是那位謝公子?*寇仲道:*是漢南來的謝魁公子,先看她能否來陪我
們,才再找別的姑娘,最緊要是給我們找間最好最大的上等廂房,明白嗎?*鴿婆笑道:*
難得三位大爺賞光,東二樓的廂房景致最好,現在只剩一間,請隨奴家這邊走。*三人隨鴉
婆從大廳另一道門進入內園的長廊,兩旁花木扶疏,東西各有一座兩層高的木構樓房,佔地
極廣,被長廊接通,喝酒猜拳和歌聲樂韻,在兩樓間蕩激揚,氣氛熱烈。

    不過他們那有欣賞的心情,尤其寇仲和徐子陵想起他們的*青樓運*,只能硬起頭皮,
看看最後會是甚麼結果。

    突利卻是心情大佳,故意問道:*西樓為何這麼寧靜的呢?*鶉婆答道:*西樓南翼二
樓十間廂房全給人包起,因客人未到,所以才才這麼寧靜。*三人聽得精神大振,寇仲忙問
道..*甚麼豪客如此闊氣。*鴿婆露出謹慎神色,道:*奴家這就不太清楚。*到進入廂
房,點下酒菜,鴿婆小婢離開後,三人長笑舉杯痛飲,以慶賀安然混進這裡來。雖然對如何
進行刺殺仍大感頭痛,總勝過在外面遙遙望進來的情況。

    寇仲瞥了向東的窗子一眼,笑道:*早知要間景致不那麼好的廂房,便可透窗直接瞧見
季亦農那間房。*突利輕鬆的道:*剛才我差點想著那老鶉為我們轉去西樓,不過回心一
想,還是遠觀能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徐子陵微笑道:*讓我作第一輪的哨探。*言罷穿
窗而出,登上屋脊。

    寇仲像季亦農已成囊中之物的神態道:*待會季亦農的臭屁股尚未坐熱時,我們就兵分
兩路,由可汗和小陵突擊老辟老邊兩人,我則負責把老季斬開兩截。再用你老鄉的戰略一擊
中的,遠揚千里,溜之大吉。*突利笑道:*想起殺人,肚子特別餓,希望酒菜比老季早點
來就更理想哩l.*談談笑笑時,敲門聲忽然響起。

    *咯咯咯*!兩人同時色變,皆因事先全無警兆,若是端菜來的廝役,怎瞞得過他們的
靈銳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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