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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翔風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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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黃易]大唐雙龍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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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漢水戰雲            

    商秀嗔道:「你兩個像完全不知白己在幹甚麼似的?這麼大搖大擺的到江夏來,運我這
不大理外間事的人都曉得,有心算你們的敵人更不會錯失良機。告訴我,你們是否想憑兩人
之力,從這裡直打到關中。」

    寇仲恭敬地道:「商場王你不是在牧場享清福嗎?為何會在老杜的地頭內出現?」

    商秀別轉頭瞟了徐子陵一眼,見他也擺出無比尊重,洗耳恭胎的姿態,「噗咦」嬌笑
道!案你們不用那麼誠惶誠恐的,人家又不是會吃人的老虎,只是愛間中鬧鬧脾氣吧!」

    寇仲收回望往窗外的目光,人訝地瞧著身旁的美女道:「場主今天的心情為何這麼好?
不但不計較我們的舊賬,還給足面子予我們兩個人小子。」

    坐在兩人後面的徐子陵乘機道:「那趟小弟住沒預先徵得場主同意,私下放走曹應龍,
確有不當之處。」

    寇仲接口道:「場主大人有大量,確令我們既慚愧又感動,哈!」

    商秀扁扁秀美的櫻,故作淡然的道:「過去的事件為過去算了,難道要把你們煎皮拆骨
嗎?我到這裡來是要見李秀寧,她今早才坐船到竟陵去。」

    寇仲與徐子陵交換個眼神,均大感愕然,李秀寧等若李家的使節,她到江夏來,顯然與
杜伏威歸降李家一事有關,只是時間上快得有點不合情理,其中定有些他們不清楚的地方。
極可能李家一直有派說客來遊說杜伏威,只是最後由師妃暄親自向杜伏威實白道武林對李家
的支持,才打動杜伏威肯向李閥低頭的心意。

    杜伏威一直都可說是飛馬牧場的最大威脅,現在竟是迎刃而解,難怪圳秀拘的心情如此
暢美。乍聞李秀寧之名,寇仲心中真中知是何滋味,臉上泛起一個苦澀的笑容,一時說不出
話來。

    徐子陵只好沒話找話說的血道:「商場主怎知我們在這裡?」

    商秀道:「你們兩個那麼容易辨認,能瞞得過誰?只因杜伏威有令不得留難你們,你們
才可無攔無阻闖入城來。據我所知,你們準備入關的事已是天下皆知,由這裡到長安,所有
門派幫會均在留意你們的行蹤,好向李閥邀功領賞,所以我真不明白你們想攪出個甚麼名
堂。」

    寇仲勉力振起精神,問道:「我們現在到那裡去?」

    商秀若無其事的道:「當然是送你們出城。」

    兩人愕然以對。

    馬車馳出南門,守城軍弁顯然早被知會,省去例行的調查。

    商秀忽然問寇仲,道:「你和尚秀芳是甚麼關?」在寇仲的腦海中,差點把這色藝雙絕
的美女忘記,聞言摔不及防並帶點狼狽的反問道:「你為何有此一問?」

    徐子陵一邊聽他們對答,一邊留意馬車的方向,出城後沿江東行,若依此路線,沿途又
不被山林阻路,三天後就可返回九江,所以走的正是回頭路。

    商秀佝美麗的大眼睛端詳寇仲好半晌,才微聳香肩道:這原本與人家無關,只是秀寧公
主告訴我,尚秀芳不時向她打聽你的行蹤狀況,我還以為你們是相好的哩!」

    寇仲既尷尬又似飽受冤枉的道:「我和她只是見過兩三次面吧l.說的話加起來都不夠
十句,且都是在大庭廣眾,人頭湧湧的情況下對唔,照我看李小子才是她的老相好。」

    心中同時奇怪,以李秀寧的為人,該中會向別的女子透露尚秀芳與她的密話。

    商秀失笑道:「你這人甚麼都要大!」側頭美目深注的瞧著徐子陵迢:「你們真要到關
中去嗎?」徐子陵苦笑道:「這問題最好由寇仲來回答。」

    寇仲露出深思的神色,不答反問道:「場主是任何時曉得杜伏威歸順李閥的呢?」

    馬車緩緩停下,左方是滔滔不斷的大江。

    商秀收回盯緊徐子陵的目光,道:「我是今早去見秀寧公主時才知道。但自薛舉父子兵
敗,秀寧公主便代表李家四處作說客,勸擁兵自守的各地幫派豪雄歸順,杜伏威是她最大的
目標,她曾多次與杜伏威的人在竟陵接觸密談,但杜伏威始終不肯親身見她。當今早她告訴
我這事時,我也大感愕然。」

    寇仲沉聲道:「場王打算怎麼辦?」

    商秀拘輕歎一口氣,露出一絲苦澀,以帶點無奈的語調道:「依寒家歷代祖宗遺訓,除
非是在自保的情況下,否則我們飛馬牧場絕不能介入政治或江湖的紛爭去。唉!秀從來沒有
異性的知心好友,你們或可勉強算得上是兩個知交,依你們說這事教人家怎辦才好?」

    徐子陵道:「場主不用為此心煩,你肯視我們作知已,對我們已是莫大榮幸,我們怎能
陷場主於不義,以致違背祖宗的訓示。我們明白場主的處境。」

    寇仲然道:「在現今的情勢,場主就算想全力助我亦難有作為。所以不如保持中立的超
然地位,憑場主與李家一向的交情,理該中會受到外間風風咐雨的影響。」

    旋又想起另一事道:「煩場主通知馮歌將軍,著他和部下不用追隨我寇仲,最重要的是
讓追隨他的人安居樂業,其他的事就不用再理啦。」

    馮歌乃獨霸川莊的老將,竟陵城陷,他帶領竟陵的民眾投奔飛馬牧場,被安置在附近的
兩座大城暫居,經過這幾年的經營,早落地牛根。

    寇仲本想利用他們和飛馬牧場的力量收服竟陵,再北圖襄陽,好與李家爭天下,但杜伏
威的投降,卻將整個局勢扭轉往李家的一面,此計再行不通。

    對寇仲的少帥軍來說,眼前形勢確是非常惡劣,完全處在被動挨打的死局中。

    徐子陵心中暗讚,寇仲雖不時把「不擇手段」四字掛在口邊,但卻不斷以事實明他並非
這種人。他和寇仲本就足一無所有的人,且少年時代受盡屈辱折磨,卻練就一身硬骨氣,絕
不需別人的同情憐憫。

    商秀別過俏臉,望往夕陽中的入江流水,美目像蒙上一層迷霧,角逸出口一絲苦澀的笑
意,平靜地道:「事情怎會如斯簡單,這正是秀寧公主急於見我的原因。」

    兩人愕然互望,均猜不到她接著要說的話。

    商秀有點軟弱的靠到椅背處,緩緩把絕世玉容轉向,讓寇仲和徐子陵分別瞧到她的正面
和側臉的動人輪廓,在窗外透入的陽光作背光襯托下,這美女更不可方物,配上她淒迷的神
情,美得可使看者心醉魂銷。只見她櫻輕啟的徐徐道:「大唐的宮廷在數天前發生一場激烈
的爭辯,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聯成一氣,齊聲指責秦王李世民的不是,認為他因眷念舊
情,故沒有在洛陽對你兩人痛下殺手,致讓你兩人坐大,李淵不知是否受新納的董妃蠱惑,
竟亦站任李建成、李元吉的一邊,今秦士欲辯無從。」

    寇仲啞然失笑道:「我可明李小子確已盡力對我們痛下殺手,只是世事往往出人意表
吧。」

    商秀白他一脈,不悅道:「虧你還說得出這般話,你可知李建成的行事作風與秦王完全
是兩回事。」

    徐子陵道:「李建成是否把對付我們的事攬到身上去?」

    商秀道:「差不多是這樣,不過負責行動的卻足李元吉,不要少覷此人,據說他的武功
更勝兩位兄長,在關中從未過過敵手,且有勇有謀,近年更招攬了江湖大批亡命之徒作他的
心腹,手段則比李世民狠辣百倍。」

    寇仲關心的卻是別一件事,問道:「李秀寧對此有何表示?」

    商秀橫他一限道:「說來有甚麼用,你肯聽嗎?」寇仲哈哈笑道:「李元吉縱使能在關
中閉起門來稱王稱霸又如何?關中李家只有李世民堪作我的敵手,李元吉若把事情招攬上
身,我會教他後悔莫及。」

    商秀氣道:「你愛說甚麼話都可以。可知此事卻苦了我們?李建成要我們飛馬牧場和你
們少帥軍劃清界線,你寇少帥來教我們怎麼辦好嗎?」

    寇仲望向徐子陵,冷笑道:「這小子活得不耐煩啦!我們要不要再送李小子世民另一個
大禮,把這大唐的太子宰掉?」

    徐子陵沉著應道:「不要過於輕敵,李閥在諸閥中向居首位,人強馬壯不在話下,更有
楊虛彥在背後撐腰,我們要收拾他談何容易。」

    轉向商秀道:「所謂劃清界線,指的是甚麼事呢?」

    商秀氣鼓鼓的瞧著寇仲好一會後,嗔道:「你這人只懂說氣頭話,於事何補?為了你
們,我正式向李建成表示不會歸附他們,更不會只把戰馬供應給他們,你滿意吧?」

    寇仲一震道:「場主!」

    商秀苦笑道:「若李家主事者是秦王,他大概會體諒我的苦衷,只要我們不是正式出兵
助你,便不會給牽連在內。可是建成、元吉都是心胸狹隘的人,所以你們若真能把他們干
掉,我會非常感激。可是在日下的情勢,那根本是沒有可能的事,你說人家怎能不為你們心
煩意亂呢。」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感動,想不到這深居於牧場內孤芳自賞的美女,對他們如此情深義
重。

    商秀目光移往窗外,捕捉著太陽沒入西山下最後一絲夕光,輕柔地道:「離此下半有一
艘小風帆,你們可用之北上,也可東返彭,到那裡去由你們決定。秀言盡於此,希望將來尚
有見面的一天吧!」

    小風帆駛進漢水,逆水朝竟陵的方向駛去,漆黑的天幕上星光密佈,壯麗迷人。

    寇仲來到把舵的徐子陵旁,道:「美人兒場主雖是脾氣大一點,卻是我們真正的朋
友。」

    徐子陵微微點頭,沒有答話。

    左方的渡頭和河彎處泊有十多艘漁舟,岸上林木深處隱有燈火,該是漁民聚居的村落,
一片安寧和逸。

    寇仲收回目光,低聲道:「照你看,四大聖僧阻止我們北上關中一事,李閥是否曉
得?」

    徐子陵搖頭道:「那並非師妃暄的行事作風,她絕不會和佛道兩門外的人聯手來對付我
們,且她根本不用借助外力。」

    寇仲得意洋洋的道:「這正是我想得到的答案。另一個問題是倘若你是李元吉,手下有
大批高手,又想明給李淵和李建成看他比二哥李小子更行,背後還有楊虛彥在推波助瀾,他
會怎樣對付我們?」

    徐子陵隨口答道:「他會布下天羅地網,在我們入關前截殺我們。」

    寇仲露出一個信心十足的笑容道:「美人兒場主曾說過一句對我非常誘惑的說話,你猜
不猜到是那一句。」

    徐子陵苦笑道:「是否由這裡一直打上關中那一句?唉!你這伙真不知「死』字是怎麼
寫的,且你曾答過我量不與師妃暄作正面突的。」

    寇仲摟上他肩頭笑道:「我當然是有口齒的英雄好漢,陵少放心,不過照我看無論我們
如何隱蔽行藏,最終都是躲不過師妃暄和四大聖憎的。所以我們必須要有心理的準備。現在
不若冉想想如何搭便宜船好啦!」

    徐子陵點頭道:「這才算像點樣兒,假設我們能潛上你的單戀情人的吱駕舟,說不定可
無驚無險的入關。」

    寇仲不自然的道:「單戀』這兩字多麼難聽,你難道看不出其實她對我也頗有情意
嗎?.否則就不用請美人兒場主來向我示警。」

    徐子陵微笑道:「襄王有夢或神女無心這種事每天都在人世間發生,亦人之常情,有甚
麼好聽難聽的,你若不肯對她死心,怎對得起宋玉致。」

    寇仲啞然失笑道:「竟是預作警告哩!放心吧!.我和李秀寧根本從木發生過甚麼情
愫,想舊情復熾都不成。何況現在敵我分明,更不可能發生任何事。我現行是一心一意去尋
寶,找不到就返鄉耕田,又或是隨你天涯海角的去流浪。」

    徐子陵搖頭歎道:「你這壞小子又在對我動心術,你就算不說出這番話,我也會全力助
你尋寶的,好看看老天爺想如何決定你的命運。咦!」

    寇仲亦生出警覺,朝河道前方瞧去,只見十多外河彎處隱見火光沖天而起,像有船在著
火焚燒。

    一震道:「不會是秀寧的座駕舟遇襲吧!」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徐子陵皺眉道:這就叫關心則亂,照時間計算,怎可能是李秀寧的船。」

    寇仲稍覺安心,奇道:「究竟是誰的船?若是賊劫商船,我們這對替大行道的俠義之
士,當然不能助視。」

    徐子陵淡淡道:「何不坦白地說是手發癢呢?」

    寇仲雙目精芒電閃,平靜至近乎冶酷地道:「說穿就沒意思。現在我們的武功,已到達
一個連我們自己都弄不清楚的境界。若非答應過你,真想和仙子聖僧們硬撼一場看看。」

    風帆在徐子陵的操控下急速轉彎,進入一截兩岸山峽高起,水流湍急的河道。

    喊殺聲隨風飄至。

    只見前面有兩方戰船正劇烈廝鬥纏戰,投石聲和箭矢聲響個不絕。

    其中一方的三艘戰船,兩艘已著火焚燒,火焰燭天,被另五艘戰船作貼身攻擊,戰況激
烈。

    落在下風的一艘戰船正力圖突破重圖,在三許外順流向他們的方向逸來,五艘敵船立即
棄下其他兩船不理,尾窮追,以百計的火箭蝗般向逃船射去。

    兩人均瞧得眉頭大皺,不知應否插手去管這事。

    「蓬」!

    逃船船尾處終於中箭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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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殺機暗藏            

    兩塊巨石同時擊中逃船的船尾,弄得火屑飛濺,出奇地那船隻略往左右傾側,便回復平
衡,全力往他們的方向逃過來。

    寇仲搖頭道:「這船完蛋啦!它唯一的方法就是靠岸逃生。」

    徐子陵道:「他們已失卻機會,你看不見其中兩艘追殺的戰船分從兩邊外檔趕上來嗎?
正是防止他們靠岸。這些人手段真辣,一副趕盡殺絕的樣子,彼此該是有深仇大恨。」

    說話間,他們的風帆駛出近許遠,與順流逸來的逃船拉近至不足一的距離。火勢快將波
及帆桅,那亦是逃船被判死刑的一刻。

    寇仲抓頭道:「我們該怎辦?這麼面對面的迎頭碰上,十之八九會殃及池魚的。」

    徐子陵哂道:「你不是說路見不平,要拔刀相助,為何卻臨陣退縮?」

    寇仲道:「問題是我們怎知是否真的不平。」

    徐子陵微笑道:「所以我們才要趕上去看看這分明是一次有計劃的伏擊行動,日標是此
船上的某一個人,為了這人如此勞師動眾,你不感到好奇怪嗎?」

    寇仲凝望來船,沉聲道:「非常奇怪!唉!今趟真的玩完。」

    「轟」!

    一方巨石正中船桅,桅桿立斷,連著風帆傾倒下來,逃船立時側翻,船上的人紛紛投河
逃生。

    徐丁陵道:「我負責駕船,你負責救人,明白嗎?」

    寇仲苦笑道:「那誰負責對付投石和箭矢?」

    徐子陵淡淡道:「當然也是你,小心!」一扭舵盤,風帆往左彎去,避過正在沉沒的逃
船,卻來到追來的兩船之間。

    雙方愕然對望。

    寇仲和徐子陵同時頭皮發麻,在燈火映照下,西突厥的雲帥赫然出現在其中一船的指揮
台上,幸好對方只當他們是路經的人,又急於追擊墮河的敵人,只是揮手示意他們立即離
開。

    寇仲壓低聲音道:「你看該作如何打算?」

    徐子陵當然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連自保也有問題,更遑論救人。且只要有人從河水中冒出
來,保會滿身披上箭矢的沉回去,絕無僥可言。

    寇仲又道:「說不定這是陰癸派的船。」

    說這句話時,雙方擦身而過。

    到小風帆把雲帥方面的船隊拋在後方,兩人才同時吁出一口氣,暗叫好險,對方分明是
朱桀的手卜,正在協助雲帥攻擊某方的重要人物。幸好沒人認出他兩人來,否則必順手幹掉
他們。在眾寡懸殊的情況下,敵人又有雲帥這種接近畢玄級數的絕頂高手在其中,他們唯一
可做的事就是參與借水遁的行動。

    寇仲回頭後望,苦思道:「雲帥要對付甚麼人呢?這波斯來的伙確高大好看,生的女兒
當然不該差到那裡去。」

    徐子陵歎道:「小子色心又起啦!」

    寇仲昂然道:「好色之心,人皆有之,咦!」

    風聲驟響,一人倏地從船尾翻上船來,長笑道:「兩位仁兄別來無恙,小弟對少帥之言
頗有同感,未知子陵兄以為然否。」

    兩人愕然瞧去,赫然是渾身濕透,卻無絲毫狼狽之態的突利可汗,名震域外的伏鷹槍收
到身後,從左肩露出鋒尖,仍是一貫氣度恢弘,從容不迫的樣兒。

    寇仲哈哈笑道:「原來是突利老兄,今趟算否是我們救了你?」

    突利來到徐子陵另一邊,回頭瞥上一眼,才仰首夜空,道:「該說是蒼天和你們聯手救
我才對。小弟有一事請教,中原武林該沒什人認識雲帥,連小弟都是剛才始知他到了這裡
來,為何你們一眼把他辨認出來?」

    徐子陵從容道:「此事自有的因後果。請讓在下先問-句,可汗到此是否想迎得波斯美
人歸?」

    突利訝然道:「你們確是神通廣大,小弟還以為此事機密至極,豈知竟像天下皆知的樣
子,可見人算不如天算。」

    寇仲道:「我們怎會無端知曉,此事遲些再說,照我猜我們尚未脫離險境,當雲帥找不
到可汗時,說不定會掉頭追來,可汗有甚麼好主意?」

    徐子陵頭也不回的苦笑道:「不用猜啦!他們追來了!」

    寇仲頭皮發麻的別頭望往出現在後方的船影燈光,道:「這伙真厲害,定是瞧見可汗附
在船尾處,否則怎能這麼快的知機追來?」

    突利可汗歎道:「牽累兩位真不好意思,不如讓小弟從陸路把他們引開,兩位可繼續北
上。」

    寇仲皺眉道:「可汗可有把握跑嬴雲帥?」

    突利臉色微變,他雖從沒和雲帥交手,但對他稱冠西域的輕身功夫早有所聞。

    徐子陵明知不該介入東西突厥的鬥爭,但見到突利現在虎落平陽,影形單的苦況,同情
之念大起,兼之雲帥與窮極惡的朱粲合作,絕不會比突利好得到那裡去,斷然道.「我們一
起上岸吧!先起步的總會多佔點便宜。」

    突利雄軀微顫,雙目射出深刻及雜的神色。

    三人蹲在一座山的高崖處,俯瞰星夜卜遠近荒野的動靜。

    突利像有點忍不住的問道:「剛才你們一路奔來,是否尚未用盡全力?」

    寇仲笑道:「可汗果然有點眼力。」

    突利吁出一口涼氣道:「難怪李世民對兩位如此忌憚,不見非久,但兩位都予小弟脫胎
換代的感覺。我以前還認為可摸清兩位深淺,現在始知只是自以為是的錯覺。」

    徐子陵忽然道:「可汗與鋒寒兄的恩怨我們不管,但可汗兄總會令我們聯想起鋒寒只和
塞外策馬大漠的英雄豪傑。所以現在對可汗和陰癸派合作擄劫蓮柔,既不理解更為可汗的清
譽惋惜,可汗請恕我直言。」

    寇仲加上句道:「與可汗同船的是否錢獨關的手下?」

    突利細心聆聽,先是露出不悅的神色,接著泛起一個充滿無奈意味的表情,歎一口氣,
又搖搖頭,才道:「若我說這是我們大汗和超德言的主意,小弟只是奉命執行,兩位定會以
為我在推卸責任。但事實上表面看來我雖是有權有勢,卻恰恰應了你們漢人位高勢危那句
話,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已。像我和世氏兄本是肝膽相照的好友,可是照目前的情況發展下
去,終有一天要對仗沙場,教人扼腕興歎。」

    徐子陵皺眉道:「你們為何要插手到中原來,在歷史上,從沒有外族能在中原立足,頂
多是搶掠一番,而事後必遭報復,如此循環中休,於雙方均無好處。」

    突利沉默片晌,緩緩道:「這正是問題所在。子陵兄有否設身處地,站在我們的立場去
思考這個問題?」

    徐子陵歉然道:「仔下因對貴國所知不多,故很難以可汗的立場去加以思索。」

    突利訝道:「坦白說,這個問題我並非首次跟人談上,但只有子陵兄才肯承認自己所知
的不足,其他人卻像天下所有道理全都集中到他身上的樣子,令人氣憤。」

    寇仲笑道:「令可汗氣憤,可非說笑的一回事。」

    突利歎道:「問題其實出在我們,每當漢族強大,就是我們噩夢開始的時刻。」

    寇仲銳利的眼神不住搜索遠近的山林原野,順口問道:「那你們為何會分裂成東西兩
國,所謂合則力強,而若非你們勢成水火,我們現在亦不用給雲帥趕得如喪家之犬。」

    突利沉吟道:「表面的原因是出在人與人間的恩怨矛盾,只要多過一個人,就有恩怨
突,何況是以千萬計的人。但更深入的原因,卻是出於我們突厥人生活的方式,那亦是和漢
人的根本差異。」

    頓了頓續道:「我們是逐水草而居的牧民族,備受天災人禍的影響,流動性強,分散而
不穩定,地大人稀,無論多麼強大的政權,對管治這樣遼闊的士地仍有鞭長莫及之歎,所以
因利益引起突的事件從未間斷過,分裂是常規,統一才不合理。」

    這番條理分明,客觀深刻的自我剖析,頓使寇仲和徐子f陵對這個從域外前來中原搞風
搞雨的突厥王族大為改觀。

    徐子陵岔開話題道:「休息夠了嗎?.不若繼續行程如何?」

    竟陵城出現前方地平處,朝陽在右方地平起,大地一片迷茫,霞氣氤氳,在這秋冬之交
的時候,頗為罕有。

    三人腳步不停的疾趕百多路,都有筋疲力竭的感覺,此刻竟陵在望,大有鬆一口氣的感
覺,就在一處山泉旁喝水休息。

    徐子陵在山泉梳洗,寇仲和突利坐在泉旁一塊大石上,隨意舒展。

    寇仲忍不住問道:「當日在洛陽見到可汗,可汗有大批高手伴隨,他們……?」

    突利打斷他道:「少帥是否想問他們昨晚是否給我棄在漢水?答案是我只是孤身一人來
此,其他人都要留在長安撐住場面,皆因我不想李家的人知道我溜了出來。」

    又沉吟道:「雲帥一向以智勇箸稱西突厥,我們以為他會憑超卓的輕功趕上我們,他卻
偏偏沒這麼做,真教人頭痛。」

    寇仲道:「就算他追上來又如何?朱粲總不能率大軍來攻打竟陵,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如
何潛進城內?」

    突利不解道:「入城只會暴露行蹤,於你們有何好處?」

    寇仲當然不會告訴他入城是為打探李秀寧的消息,反問道:「肚子餓/,自然要找地方
治好肚子。現在可汗該遠離險境,不知有何打算?」

    突利微笑道:「我有一個提議,少帥不妨考慮一下。」

    寇仲欣然道:「小弟正洗耳恭聽。」

    突利雙目射出銳利的光芒,正容道:「此提議對我們雙方均有利無害。

    在小弟來說,眼前當急之務,就是要安返關中,而兩位亦須往關中尋寶,所以大家的目
標並無二致。」

    寇仲大訝道:「可汗竟仍認為雲帥可威脅到你的安危?」

    突利苦笑道:「實不相瞞,假若兩位不肯與我合作,我只有半成機會可活著回到關
中。」

    寇仲失聲道:「甚麼?」

    徐子陵來到兩人旁邊,坐下道:「聽可汗這麼說,事情當非如我們想像般簡單。」

    突利一對眼睛閃過深寒的殺機,點頭道:「對於該否向兩位透露事實,坦白說我猶豫過
好一陣子,到剛才少帥對我表示要分道揚鑣,我才毅然決定坦誠相告,看看可否衷誠合
作。」

    寇仲道:「這個『誠字正是關鍵所在,因為我知小陵都是見光即死的人,絕不能漏行
藏。假若我們信錯可汗,或可汗恩將仇報的欺騙我們,那就太不值得。皆因我們連冒險的本
錢都欠奉。」

    突利不悅道:「我突利豈會是這種人?若寇兄這麼不信任我,此事告吹作罷。」

    寇仲哈哈笑道:「我只是以言語試探可汗而已,小陵怎麼看?」

    徐子陵深深瞧進突利眼內去,沉聲道:「可汗為何對返回關中一事如此悲觀。」

    突利雄軀微顫,深吸一口氣道:「子陵兄的武功已至深不可測的境地,你剛才瞧我的眼
神如有實質,在我平生所遇的人中,只有畢玄和趙德言兩人可以比擬,真今人難以置信。」

    徐子陵給讚得不好意思。因他剛才欲測探他說話的真假,故暗捍不動根本手印,再功聚
雙目看入他眼內去,假如突利在說謊,理該抵受不住他的眼寇仲嘻嘻笑道:「這小子當然有
點道行,時間寶貴,可汗請長話短說。」

    突利再神色凝重的端詳徐子陵好半晌後,才道.「我中了頡利和趙德言的奸計。」

    寇仲和徐子陵聽得愕然以對。

    突利粗獷的臉容掠過憤怒的神色,低聲道:「大汗之位,本該是我的。」

    兩人知他還有大番話要說,沒有出言打岔。

    突利臉上陰霾密佈,語調荒涼的道:「我父始畢大汗正備南下進攻貴國時,病發死亡,
那時我仍年幼,給親叔坐上大汗之位,是為處羅可汗,我也沒話好說。處羅嗣位後,以隋朝
義成公主為妻,趙德言就是她招攬來的,甫入我朝,趙德言提議把煬帝的皇蕭氏和隋朝齊王
楊睞的遺腹子楊政道迎至汗庭,其作用不用說兩位亦可猜到。」

    寇仲皺眉道:「原來是這麼雜的,楊政道的作用當然是亂我中原的粒棋子,可是你們怎
肯讓漢人隨意擺佈?」

    突利歎道:「處羅雖迷戀義成公主的美色,但對超德言極有成心,只是在義成公主一再
慫恿下,才勉強以超德言為國師。後來處羅得病,吃了超德言以丹砂、雄黃、白研、曾青、
慈石煉的五石湯,不但中見效,還發毒瘡而死,義成公主一夜間成了操控大權的人。」

    徐子陵不解道:「你們族人怎肯容權力落在一個漢族女子之手?」

    突利苦笑道:「那時群龍無首,族內亂成-片,照理最該坐上王座的,是我和處羅的兒
子奧射。豈知義成公主和趙德言、頡利暗中勾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所有反對者鎮
壓,而頡利則坐上王座,還公然把義成再納為妻,無恥至極。」

    寇仲咋舌道:「可汗你能活到現在,該是一個奇鷈。」

    突利哂道:「此事豈有僥倖可言,我父在生時,英雄了得,聲威遠過處羅,而畢玄更處
處維護我,想動我豈是易事。但若借雲帥之手,則是另一回事。」

    徐子陵問道:「頡利在成為大汗前,是甚麼身份地位?為何這麼倒行逆施,竟無人和他
算賬?」

    突利道:「處羅和頡利都是我的叔父,論實力,頡利絕不遜於處羅,在我們族內,誰的
力量強大,誰就可稱王,沒有甚麼道理可說的。」

    寇仲道:「可汗的意思是否整件事根本是一個對付你的附阱?但照我們所知,陰癸派確
是真心助你們去擄劫蓮柔,難道連祝玉妍都被趙德言騙了?」

    突利道:「對趙德言來說,所有人都只是可被利用的。他一向都是為求目的不擇手段,
哼!幸好給我想通他的奸謀,否則我休想有命回去找他和頡利算賬。」

    寇仲和徐子陵仍是聽得一知半解,但心中至少相信他大部份的話,否則雲帥怎能及時趕
來中原,又能洞悉先機的先後襲擊白清兒和突利的船隊。

    突利長長吁出一口氣,緩緩道:「若我猜想不錯,趙德言正在附近某處等待我。」

    兩人同時想到安隆應足整件事中關鍵性的一個人物,甚至石之軒亦有可能是背後主使者
之一。

    心中不由湧起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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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以戰養戰            

    三人在城外隱秘處大睡一覺,到天黑時,才翻牆入城,隨便找間飯館,大吃一頓,順便
商量大計。

    突利向變成弓辰春的徐子陵和黃臉醜漢的寇仲道:「要證實我的話並不困難,只要我作
個測試,便可知道是否頡利和趙德言出賣我。」

    兩人大感有趣,連忙問計。

    突利道:「為了把握中原的形勢,我們在各處重要的城中,均設有線眼,他們大多以商
家的身份作掩飾,竟陵便有一個這樣的人,是聽命於趙德言的漢人,只要我找上他,著他安
排我潛返關中,再看看我的行□能否保密,當可推知超德言是否想殺我。」

    寇仲點頭同意道:「這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徐子陵問道:「當日可汗是怎樣從長安神不知鬼不覺溜出來的?」

    突利微笑道:「子陵兄的思慮非常縝密,我明白你問這話的含意,是想隨我來中原的人
中,是否有頡利和趙德言方面的內奸,對吧?」

    徐子陵略感尷尬道:「我不好意思直接問嘛!」

    突利坦言道:「大家既有誠意合作,就不用客氣。我突利和兩位雖認識不深,初碰頭時
且處於對立的狀態,但卻早有惺惺相識之心,認定兩位乃英雄之輩,否則絕不會有與你們合
作的提議。」

    寇仲欣然道:「那我更老實不客氣,可汗離開關中一事,怎能瞞過你的老朋友李世
民?」

    突利道:「我並沒打算長期瞞他,只要他不知我在何時離開便成。在隨我來的從人中,
有個叫康鞘利的人,此人智謀武功,均為上上之選,不在小?苤?下。整個安排,正是由他策
劃,若非他說蓮柔生性多情,我或可奪得她的芳心,小弟便不會親來,致誤入陷阱。」

    兩人才知其中尚有如此一個轉折。

    寇仲又問道:「你是如何與祝玉妍扯土關係的?」

    突利道:「當然是趙德言在中間穿針引線。陰癸派的人我只接觸過錢獨關和邊不負,其
他事都由康鞘利負責打點,他乃頡利的心腹,但和我的關係本來亦不錯,若非發生碰土雲帥
這種事,我絕不會懷疑到他身土。至於他用甚麼方法和雲帥勾通,我仍未能想通。以雲帥的
作風,是絕不會被人利用的。」徐子陵道:「可汗聽過安隆這個與趙德言並列邪道八大高手
的胖子馮?」

    突利緩緩搖頭,雙目射出關注的神色。

    徐子陵扼要解釋一番後,道:「安隆不但和蓮柔同夥,與朱粲父女亦關係密切,只要安
隆與康鞘利暗通消息,可汗所有行動會全在雲帥掌握中。而雲帥只會以為安胖子神通廣大,
怎想得到竟是頡利和趙德言借刀殺人的毒計。」

    突利呆住半晌,才懂得苦笑道:「若非有子陵兄提點,恐怕我想破腦袋都想不透其中的
關鍵。」

    正若有所思的寇仲像醒過來般,道:「可汗知否你們在這裡的線眼,是用甚麼方法和遠
在關中的康鞘利互通消息?」

    突利道:「用的是產自敝國久經訓練的通靈鷂鷹,能日飛數目裡,把消息迅速傳遞,既
不怕被別的鳥兒襲殺,更不虞會被人射下來,且能在高空認人,是我們在戰場上最好的幫
手。」

    寇仲動容道:「竟有這麼厲害的扁毛畜牲,它不會迷途嗎?」

    突利做然道:「訓練鷂鷹有套特別的方法,沒有人比我們更在行。若連山川河流都不能
辨識,怎配通靈的贊語。只可惜我們承祖訓不能把練鷹秘技傳人,否則可向少帥透露一
二。」

    寇仲悠然神往道:「可汗可考慮一下應否違背祖宗的訓令。」

    突利笑而不語。

    徐子陵沒好氣道:「少帥的本意不是要研究鷹兒的本領吧?」

    寇仲乾咳一聲,指指自己的腦袋道:「這家當聯想力太豐富,很易岔到十萬八千里外的
遠方。」

    接著擺出一本正經的樣子,道:「就算鷂鷹能日飛干裡,一來一回,至少要兩天兩夜
吧!若康鞘利定要殺可汗,此法既不實際也不可行。因為當安隆知道可汗在竟陵時,可汗早
在兩日前起程,對吧?」

    突利點頭道:「理該如此。」

    寇仲信心十足的分析道:「可汗不是說過趙德言可能已潛入中原。假若他們的唯一目標
就是殺死可汗,那可汗便很有機會以自己作漁餌把他從暗處釣出來,反客為主的把他殺死。
但這樣做卻有個先決條件,就是要先把雲帥和朱粲的聯合追兵解決,以免我們陷進兩面受敵
的劣境。」

    突利皺眉道:「我絕對同意少帥前半截的分析。因為如果趙德言和康鞘利隱在附近某
處,務要肯定我遭害才安心,我們確很有機會把他釣出來,例如密切監視那線眼的動靜,看
他與甚麼人通消息等等,再一重重的追尋下去,且至找到他們為止。但為何要節外生枝的去
惹雲帥那方的人?」

    寇仲微笑道:「道理很簡單,沒有人比你更清楚超德言的行事作風和實力,可汗認為我
們殺死超德言的機會有多大?」

    突利苦笑道:「半分機會都沒有。就算在敝國境內,趙德言身邊常有四個漢人高手作隨
侍,四人均是他的同門師弟,跟他形影不離,我『龍捲風』雖自負,但自問擋不住其中任何
兩人的聯手。若再加上個康鞘利,我們能跟他們拚個兩敗俱傷,已非常幸運,何況他理該尚
有別的高手隨行。兼且此計尚有?桓?致命的破綻,根本行不通。」

    徐子陵淡然道:「是否鷹兒的問題?」

    突利愕然道:「子陵兄怎能一猜即中?」

    徐子陵道:「可汗不是剛說過鷂鷹能在高空認人嗎?假若趙德言以鷹代犬來守門口,我
們便永不能以刺殺的手段來對付趙德言。仲少正因想到此點,才提出將計就計,先解決雲
帥,才掉轉頭和趙德言硬拚。」

    突利雙日湧起尊敬的神色,肅容道:「難怪兩位老兄縱橫天下而不倒,確有非愚蠢若突
利所能想像的才智本領。」

    旋又不解道:「請恕小弟直言,兩位實犯不箸為小弟冒此奇險,只要小弟能逃返關中,
自有保命之道。」寇仲搖頭道:「可汗這種畏縮的反應只會今敵人變本加厲,非是久遠之
計。照我看你逃返關中仍非辦法,而是必須回到支持你的族人境內,頡利才奈何不了你。」

    突利歎道:「我非是畏首畏尾,而是深知兩位處境之險,更過突利百千倍。如若暴露行
藏,會惹來以李元吉為首的關中高手的圍攻截擊,突利怎過意得去。你們不是有過「見光即
死」之語嗎!憊寇仲和徐子陵均大感意外,想不到這表面看來只講功利、不擇手段的突厥王
族,如此有情有義,肯為他人設想。

    徐子陵微笑道:「事實上我們正為採取何種方法潛入關中而入場腦筋,明的不成,暗亦
難行。所以才想出一個妙想天開的方法,姑名之為『以戰養戰』。」

    突利愕然道:「甚麼是以戰養戰?」

    寇仲卻拍台歎絕道:「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不用我說出來,便把我的心意完全摸透,還
創出追麼妙絕天下的兵法名堂。哈!以戰養戰,就憑這四字真言,我們才有機會混入關
中。」

    突利雖仍對甚麼「以戰養戰」似明非明。但卻深切感受到他們兩人間水乳交融的瞭解和
信任,對他這個在權力鬥爭和相互傾軋中長大的人來說,特別感動和震撼。

    徐子陵望向突利道:「現時要對付可汗或我們的人馬,稱得上夠份量的共有四批人,可
汗知道的便有趙德言、雲帥和李元吉三批人,任何一方均有殲滅我們的足夠實力。可是若他
們碰在一起,由於三方面各不相屬,甚至互為猜忌,我們可利用種種微妙的形勢,製造他們
的矛盾和衝突,這是以戰養戰的大致策略,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寇仲伸手搭上突利的肩頭,湊過去故作神秘的道:「所謂兵愈戰愈勇,以戰養戰的基本
精神,就是要借這些大批送上門來的好對手,助我們作武道上的修行。天下最便宜的事莫過
於此,對嗎?」

    突利感受著寇仲親切的搭肩動作,他身體流動的本就是塞外民族好勇鬥狠的血液,聞言
中由被激起萬丈豪情。奮然道:「好!直到這刻,我突利寸明白甚麼叫英雄了得。就算要和
兩位共赴刀山油鑊,我突利一於奉陪到底。」

    接著問徐子陵道:「尚有一批人是何方神聖?」寇仲代答道:「就是師妃暄師仙子和代
表佛門武功最高強的四個禿頭哩!

    不對!該是四大聖僧。」

    突利倒抽一口涼氣,豪氣登時減去一小截,動容道:「是否昔年殺得『邪王」石之軒落
荒而逃的四大高僧?」寇仲訝道:「你的消息真靈通。」

    突利道:「我們一向留意中原的事,怎會錯過這麼重要的一樁。」

    徐子陵淡淡道:「那可汗知否石之軒另一個身份?」

    突利錯愕道:「甚麼身份?」寇仲道:「就是隋廷右光祿大夫、護北蕃軍事裴矩。」

    突利失聲道:「甚麼?」

    兩人心中暗歎,石之軒最厲害的地方,正在隱密身份的工夫上,此人不但魔功蓋世,文
才亦非同凡響,否則怎會著出三卷能改變歷史的《西域圖?恰?。若非曹應龍背叛他,恐怕到
今天仍沒有人際得石之軒和裴矩同為一人。

    徐子陵道:「我們愈來愈懷疑趙德言於暗裡與石之軒互相勾結,因為安隆一向對石之軒
忠心耿耿,沒有石之軒的同意,安胖子怎肯聽趙德言的說話。」

    突利色變道:「此事非同小可,裴矩乃我們的死敵,回去後我定要請出武尊他老人家主
持公道。我父始畢大汗的臨終遺言,正是要我們拿裴矩的頭顱去祭奠他。」

    寇仲興奮的道:「若今趟有石之軒來趁熱鬧,那更精采絕倫哩!」

    突利被兩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景氣感染,兼之他本身亦是崇勇尚武的人,遂把僅有的一點
疑慮拋開,既興奮卻低聲道:「現在該怎辦呢?」

    寇仲笑道:「好小子!不再怕甚麼仙子聖僧啦?」

    突利渾身血液沸騰起來,罵了句突厥人的不文粗語後,斷然道:這麼痛快的事,難逢難
遇,若我仍要錯過,就是不折不扣的傻子。」

    寇仲湊到他的耳邊,說了一番話後,突利欣然離去。

    突利去後,兩人你眼望我眼,均有柳暗花明,別有洞天的刺激感覺。

    寇仲為徐子陵添酒,笑道:「以戰養戰,虧你想得出來,今趟關中之旅,已變成一種享
受。」

    又道:「你說突利這小子是否可靠?」

    徐子陵沉吟道:「他總今我想起老跋,突厥族的人或者比漢人好勇鬥狠,不易交結朋
友,但一旦能與他們交心,該比我們漢人可靠。」

    寇仲點頭同意,思索片刻後,道:「剛才路經碼頭,我曾仔細留意泊在城外的船隻,沒
有一艘是掛士李閥旗幟的,若李秀寧早已離去,我們便是痛失良機。」

    徐子陵道:「這個非常難說,若你這位美人兒想把行□保密,當然不會把招牌掛出來招
搖惹人矚目。坦白說,由於有前車之鑒,即使我們趕上她的??也絕無機會潛藏船上。」

    前車之鑒,指的自然是上趟在飛馬牧場李密試圖擄劫李秀寧一事。所以李秀寧不但要行
□保密,且必有大批高手隨行保護,戒備重重,好讓她能安然進行遊說的工作。在這種情況
下,想搭順風船隻等若癡人說夢。

    寇仲微聳肩胛,作個並不在乎的表情,環日一掃鋪內稀疏的顧客,頗有感觸的道:「人
事的遷變真大,想當年竟陵城破,整座大城仿如鬼域,現在雖說不上興旺,總算人來人往,
像點樣兒。」

    徐子陵道:「竟陵畢竟是重要的大城市,佔有緊扼水陸要逼的優勢。且物產更是豐饒,
對平民百姓來說,只要能找到生活便成,管他是誰來統治。」

    寇仲舉杯笑道:「說得好!讓小弟敬弓爺一杯。」

    徐子陵沒有舉杯,低頭凝視杯內清洌的酒液,道:「最令我擔心的,仍是師妃暄一方的
人。她今我感到向他們使詐,本身已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

    寇仲道:「我當然明白,否則當年偷東西後,你就不用負荊請罪的現身向她致歉,不過
今趟是她要來對付我們,我們只是不甘就範而作出自衛吧了!」

    徐子陵無奈道:「現在只能見步行步。但我有個感覺,師妃暄在李元吉的人馬碰釘前,
該不會妄先出手。因為她選的人並非李建成而是李世民,借我們的手來挫李建成的聲威,在
她來說乃上上之策。」

    寇仲道:「仙子自有仙計,豈是我等凡人所能想像。她的矛盾實不下於我們,皆因主動
在她。嘿!我可否問你一個問題?」

    徐子陵戒備的道:「若是有關感情上的,不如喝酒算哩!」

    舉起杯子。

    寇仲笑道:「逃避絕非妙法良方。那表示你不敢面對自己。來!先乾這」杯憊兩人一飲
血盡。

    此時店內食客大多飲飽食醉的離開,只剩下他們和另一台客人,有點兒冷清清的感覺。

    徐子陵歎道:「除了揚州那個狗窩尚能予我們一點『家』的感覺外,我們從來都沒有
家。」

    寇仲訝道:「你是否想成家立室?但你比我更不似有這種需求。」

    徐子陵道:「我並不渴望像一般人的要擁有嬌妻愛兒的一個安樂窩,只是希望游倦時能
有一個安安靜靜的藏身之所。」

    寇仲悠然神往道:「嬌妻也相當不錯,無論外面如何暴雨橫風,她那溫暖香潔的被窩總
是個最佳的避難所,唉!」

    徐子陵見他眼神溫柔,低聲問道:「是否想起你的玉致小姐。」

    寇仲一震醒來,眼神回復銳利,沉聲問道:「假若石青璇和師妃暄都願和你同諧白首,
陵少怎樣選擇?」

    徐子陵微顫道:「終還是忍不住提出這問題,坦白告訴你吧!我永遠都不希望要作出這
個選擇。」

    寇仲明白的點頭,長身而起道:「走吧!由明天開始,有得我們忙的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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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反客為主            

    當晚兩更時分,一艘小風帆從竟陵開出,寒風苦雨中,沿漢水朝襄陽的方向駛去。操舟
的正是徐子陵,他和寇仲扮作錢獨關方面的人,當然不會讓貴為可汗的突利幹此操航掌舵的
粗活。

    寇仲和突利坐在船頭處,監祭河道和兩岸的動靜,順風下無驚無險的逆流而上近三十里
後,他們才鬆一口氣。

    寇仲仰臉感受雨水灑在臉上的滋味,夢囈般道:「趙德言那線眼顯然已知我和小陵是
誰,否則不會裝作不留念我們,更避開與我們目光相接觸。」

    頭頂竹笠的突利點頭道:「我也注意到這情況,此所謂作賊心虛,最露骨是當我命他不
准與任何人通消息,包括康鞘利在內,他竟沒有半絲訝異的神色,剛才開船前真想一槍把他
幹掉。」

    寇仲微笑道:「可汗看不到開船前他的手在發顫嗎?.我猜他回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酬
謝神恩。」

    突利思索道:「我們能否把追兵全拋在後方?」

    寇仲道:「這麼深夜起程,正為製造這種形勢,讓他們沒充裕時間作周詳考慮。可是由
於我們逆水行舟,定快不過他們以快馬從陸路趕來。照我估計,在抵達襄陽前會有一方人馬
成功截上我們,而他們亦必須這麼做,因為襄陽是淆水和漢水交匯處,歧路亡羊,追起來會
困難多哩!」

    突利點頭道:「他們最怕我從錢獨關處得到支援,這般看來,惡戰將難以避免。」

    寇仲道:「錢獨關是另一個不明朗的因素,陰癸派乃中原魔門第一大派,論整體實力不
在師妃暄和四大聖僧這支人馬之下。若今趟吃了大虧,以她們睚□必報的作風言,定不肯就
此罷休,所以好戲將陸續有來。」

    突利默思不語。

    寇仲問道:「『可汗』一辭是否皇帝的意思?」

    突利答道:「大約是這樣,不過有大小之分,大汗才算真正的君主,小汗等若你們的王
子或太子,假若頡利完蛋,最有資格登上大汗之位的便是我突利。」

    寇仲道:「這麼說,當年他要封你作小可汗,肯定是迫於形勢不得已的手段,現在坐穩
帝位,便要想辦法務把你剷除。所以今趟頡利對你是志在必得,否則將痛失良機,哈!真
好。」

    突刊苦笑道:「好在那裡?」

    寇仲欣然道:「有所求必有所失。人急了就會做出錯事和蠢事。智者難免。」

    突利用神打量他好一會後,頷首道:「到現在我才真正明白為何李世民會視你為他唯一
勁敵,少帥是那種天生的領袖人材,我突利雖然自負,亦不得中承認和你並肩作戰時,受到
你信心十足,智計百出的魅力感染,願意聽你調度,還覺得樂在其中,這是連李世民都缺乏
的特質。」

    寇仲老臉一紅道:「可汗過獎哩!嘿!你回到貴國後,會否去見頡利?」

    突利道:「我的牙帳設在你們幽州之北,管治汗國東面數十部落,等若另一個汗庭,有
自己的軍隊。他不仁我不義,我為何仍去仰他的鼻息!」寇仲拍腿道:「那就更理想,雲帥
若不行,趙德吉將被迫出於,那我們將有機會宰掉他,確是精采。」

    接而問道:「李元吉這小子武功如何?可汗有沒有和他玩過兩手呢?.他是否比李神通
更厲害?」

    突利道:「他們三兄弟武功相差不遠,雖沒較量過,但我總覺得以李元吉最出色,縱或
未能超越李神通,亦頂多只是一線之差。」

    寇仲領教過李神通出手,閒言動容道:「那就相當不錯呢。」

    此時風帆轉過急彎,河道筆直淺窄,在濛濛夜雨中,前方燈火通明,四艘戰船迎頭駛
來。

    三人大吃一驚,怎想到會這麼快給敵人截上?驀地兩岸向時亮起以百計的火把,難以數
計的箭手從理伏的林本草叢中蜂擁現身,彎弓搭箭,今三人像陷身進一個噩夢深處。

    投石機和弓弦晃動的聲音從前方叫船傳來,一開始便以雷霆萬鈞之勢,攻他們一個措手
不及。

    寇仲在石矢及身前閃電掣出井中月,撲前橫掃船上唯一的船桅,大喝道:「來得好!」

    「鏘」!

    堅實的船桅應刀折斷,像紙條般脆弱。此刀乃寇仲全身功力所聚,確是非同小可。

    由於帆船順風而行,船桅斷折,帆裡自然往前疾傾,迎上射來的矢石。

    突利和徐子陵際此生死關頭,都明白寇仲的用意,知道縱使跳船逃生,亦難避中箭身亡
的結局。而唯一的牛路就是爭取喘一口氣的空間和時間。

    「蓬」!

    突利雙掌疾推,重擊河面,船頭處登時濺起水柱浪花,失去桅帆的船兒改進為退,往後
猛移。

    徐子陵心中叫好,腳下用力,船兒應勁連續七、八個急旋,斜斜後錯達十多丈,若非他
們是逆流而上,便難以利用水流取得如此理想的後果。

    投石勁箭全部落空。

    敵船全速追來,但他們已暫時脫離兩岸箭手的威脅。

    寇仲大喝道:「扯呼啦!兄弟!」

    拔身而起,往離他們不足五丈的士岸掠去,徐子陵和突利緊隨其後,轉瞬消沒在林木暗
處。

    「轟」!

    兩塊巨口同時命中他們的棄船,可憐的船兒立時應石四分五裂,再不成船形。

    整個交接只是十多息呼吸的時間,但其中之凶險,卻抵得上高手間的生死對決。只要三
人中有一人反應較慢或失當,他們勢將屍沉江底,絕無半分僥倖。要在深只兩丈許的水底躲
避勁箭投石,即管以寇徐之能,亦是力有未逮。

    寇仲和徐子陵都有歷史重演的怪異感覺,就像當年潛往洛陽,被李密和陰癸派千里追殺
的情況。只不過是跋鋒寒換成突利,而沈落雁的怪鳥兒則換1更厲害的鷂鷹。

    寇仲透過密林頂上枝葉的空隙,功聚雙目朝上瞧去,細雨霏霏的黑夜裡,只能勉強瞧到
一個離地達百丈的小黑點,無聲無息地在頭上盤旋。皺眉追:這頭扁毛傢伙究竟是雲帥養的
還是趙德言養的呢?可汗老兄你能否分辨出來。」

    突利苦笑道:「你令我愈來愈自卑,我看上去只是一片迷濛。若非你告訴我,小弟根本
不知道已被鷹兒盯哨。但就算是白天,也不容易分辨,除非它肯飛下來。」

    徐子陵道:「剛才在漢水伏擊我們的,肯定是朱粟和雲帥的聯軍,若是趙德言,沒可能
有這種陣容和聲勢。我們亦有些疏忽,想不到敵人以守株待兔的方式封鎖水道,再以鷹兒從
高空監視竟陵一帶的動靜,從容佈置,差點著了對方的道兒。所以此鷹該屬雲帥的可能性較
大。」

    三人一口氣遠遁百里,此時均有疲累的感覺,卻仍未能擺脫任高空的跟□者,若說沒有
點沮喪氣綏就是騙人的。

    寇仲歎道:「朱粲老賊和我兩兄弟仇深似海,今次不傾全力向我們報仇才怪。目下我們
的唯一出路,該是朝襄陽闖關。」

    徐子陵道:「無論在甚麼情況下,我絕不要托庇於陰癸派,故此路不值得走。」

    突利沉聲道:「我同意子陵兄的決定,且不知趙德言會玩甚麼手段,陰癸派則邪異難
測,往襄陽只是徒多一項變數。」

    寇仲毫不介意被否決他的建議,改而道:「沒有問題。不如我們裝作要去襄陽,其實卻
另有目的地,這叫疑兵之計,只有在城市裡我們才可擺脫這高空的跟蹤者。」

    突利思忖間,徐子陵問他道:「究竟它能否看到我們?」

    突利抬頭仰望,道:「鷹兒覓食時,會在低至三、四十丈的上空徘徊。

    像現在般高達百丈,只為要有更廣闊的視野,故無論我們在何方出林,亦逃不過它遠勝
常人的銳利目光。」

    寇仲大感頭痛,吁出一口涼氣道:「你們的飛行哨兵具厲害。」

    徐子陵劍眉緊蹙,沉聲道:「我們必須先解決這頭畜牲,否則將盡失主動之勢。照我猜
它又該似是趙德言的眼睛,而非雲帥派來的,因為一路坐船來時,我都有留意大空,卻見不
到它。」

    寇仲點頭道:「陵少這番話很有道理,若竟陵的線眼在我們走後知會躲在附近某處的趙
德言,而他立即放鷹追來,該剛好能像現下般躡上我們。」

    旋又詫異的道:「鷹兒有否這般厲害?說到底這是它並不熟悉的地方,難道超德言告訴
它老扁毛你要沿河追去,兄到那三個人後便窮迫不捨,有機會就抽空回來通知我一聲嗎?」

    突利色變道:「不好!你說得對!超德言的人馬肯定在附近,以火光或什麼方法指揮遙
控。只是我們卻看不見。」

    徐子陵道:「暫時我們仍是安全的,在這樣的密林中,人多並不管用,假如我們能把他
們引進密林內,必可痛快大殺一番。」

    寇仲苦笑道:「尚有個許時辰便天亮,那時輪到他們入森林來痛快一番哩!」

    徐子陵首先挨著樹身坐下,兩人才醒覺到爭取休息的重要,學他般各自坐下。徐子陵
道:「在追躡搜索的過程中,鷹兒於甚麼情況下會低飛。」

    突利把伏鷹槍擱在伸直的腿上,沉吟道:「我們的鷹兒都受過追躡敵人的訓練,不會受
誘降往地面,就算須低飛觀察,也不會低於三十丈的高度。

    且它們非常機伶,只要有少許弓弦顫動或掌音風聲,會立即高飛躲避,殺它們絕不容
易。」

    寇仲狠狠道:「畜牲就是畜牲,無論多麼聰明仍是畜牲,怎鬥得過把它一手訓練出來的
人們呢?.辦法肯定是有的。」

    徐子陵道:「鷹兒肚子餓時怎辦?」

    突利搖頭道:「鷹兒在執行主人指令時,只吃主人獎勵它的美食。但在遠程傳訊的飛行
中,它會自行覓食。」

    寇仲拍腿道:「那就成哩!我們將它的偵察和覓食兩方面合起來,就化北一條奪它小命
的妙計。來吧!它雖無辜,但對不起也要做一次,希望它來世投個好胎!」

    林內忽然傳出追逐打鬥的聲音,接著是一聲慘叫,血腥味沖天而起。當然不會是真有人
受傷,血是給寇仲剁開一頭在附近出沒的不幸野狐。

    徐子陵藏身林木高處,屏息靜待。

    鷂鷹果然通靈,聽到追打的聲音,立即迥旋而下,從百丈凶高空急降至五十丈,可能因
嗅到皿腥的關係,出乎天性本能的再一個急旋,往下俯衝。

    徐子陵心中叫好,舉起手臂,暗捏印訣,聚集全身功力,蓄勢以待。

    他自學藝伊始,便愛上觀察天上鳥兒飛行的軌□,從中領悟到不少武學的至理。想不到
追刻卻反過來用以對付鳥兒,心中大感無奈,卻沒有別的選睪。

    細雨飄飄中,鷂鷹來至離他只十丈許處,只要進入五丈的距離,他肯定能隔空把它活生
生震斃。

    正慶得計時,驀地鷂鷹一陣抖顫,於再衝下丈□後猛振雙翼,銳利的鷹日朝藏在樹頂枝
丫的徐子陵如電射來。

    徐子陵心知糟糕,想不到鷹兒靈銳至此,積聚至顛峰的一拳驟然擊出。

    鷂鷹展翼急拍,扶搖而上,拳勁差一點才可命中,只揩到它少許翼尖腳鷂鷹「呱」的驚
叫,甩掉幾片羽毛,不自然地在空中急飛片刻,才驚魂甫定的投南而去,消沒不見。

    徐子陵躍返林內地面,寇仲和突利都對他的功敗垂成大感可惜。

    徐子陵搖頭道:「不!我們成功了。」

    寇仲一呆道:「陵少的意思是否指鳥兒受到內傷,心脈斷裂,回去後會吐血身亡。」

    突利亦不解的聽他解答。

    徐子陵問突利道:「鳥兒受驚後,是否會回到主人身旁?」

    突利明白過來,點頭應是,旋又不解道:「即使子陵兄看到鷹兒的落點,推測到趙德言
方人馬藏身處,但找們對他們的實力強弱所知有限,這麼摸上去動手,會很吃虧的。」

    寇仲微笑道:「可汗忘記了除他們外,尚有另一批人在尋我們晦氣。只要我們能令雲
帥、朱粲等以為趙德言來接應可汗的授兵,便有好戲看突利先是愕然,繼而大喜道:「果是
妙計,但該如何進行。」

    徐子陵道:「你們東突厥人有甚麼特別的遠距離通訊方式?」

    突利探手懷內,掏出鐵製螺形的哨子,道:「就憑這個可吹奏出長短不同的訊號,雲帥
聽到後會知是我方的人。」

    寇仲探手接過,邊研究邊道:「這麼精采的東西為何不早點拿出來?」

    轉向徐子陵道:「一向你的腦筋比我清醒,為今計將安出。」

    徐子陵泛起一個頑皮的笑容,道:「以趙德言的才智,聞得哨聲,會有甚麼反應。-突
利道:「若我是他,當立即撤離,因為雲帥對他絕無好感。」

    寇仲道:「今次好該輪到我們去追殺他吧!」

    三人你眼望我眼,均看到對方眼內和臉上逐漸擴盈的笑意,然後齊聲怪叫,像三個童心
未□的孩子般,在徐子陵的領頭下,穿林過樹的往南方疾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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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驟生突變            

    徐子陵來到密林邊緣一座山的高處,從一堆亂石草叢後探頭外望,樹林外結草原和疏林
覆蓋著的山野在細雨紛紛中黑沉沉一片,沒有絲毫異樣。

    突利和寇仲在遍搜兩側,肯定沒有敵人,此時才到達他兩旁。

    三人均為中外武林出類拔萃的高手,耳目之靈勝逾常人百倍,兼之諳熟江湖門道,休想
有人能藏在近處而瞞過他們。

    寇仲問道:「如何?」

    徐子陵搖頭道:「他們應在附近,但我卻不能肯定他們的位置。」

    寇仲道:「若連你都不能肯定,可知他們距離頗遠。」

    探手一把摟著突利的肩頭,笑道:「吹法螺的時間到啦!」突利那想得到寇仲這麼熱情
老友,既有點受寵若驚,亦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擔心的道:「若雲帥方面的人不爭氣,根
本聽不到哨聲,那我們豈非暴露行藏?一是被迫和跟趙德言他們硬拚,一是被追個喘不過氣
來。」

    寇仲差點想告訴他連席應都給徐子陵宰掉,所以排名稍高的趙德言亦非是那麼可怕,幸
好及時忍住不說,低聲道:「這吹法螺的地點亦大有學問,可汗你往後潛行一里,然後才吹
響哨子,而我和陵少則在此伏擊敵人,宰他們幾個後再與你會合。」

    突利心中歎服,寇仲若非如此膽大包天,這天下也不會因他而改變了命運。

    徐子陵低聲道:「可汗吹響哨子後,會有三種可能性:第一種是毫無動靜,即是趙德言
方面仍按兵不動,而雲帥亦沒有追在附近。第二種情況是趙德言隔岸觀火,而雲帥的人卻向
可汗吹哨子處殺過去。第三種情況最理想,就是雙方人馬同時向哨音起處撲去。我們先要決
定每種情況下應采甚麼行動。最好還約定一些哨號,若失散時亦可通訊。」

    寇仲道:「陵少你來說,時間無多,天明後便不靈光啦!」徐子陵扼要的把計劃說出,
聽得兩人點頭稱善。最後更約定失散後重聚的位置地點,突利才悄無聲息的去了。

    寇仲湊到徐子陵耳旁道:「照我看兩方人馬都在林外等天明,趟德言因知道雲帥的人在
附近,肯定不會輕舉妄動。不若我們主動找上他們玩玩,練成井中八法後,我從未真的和人
動過手,等得老子手癢難禁。」

    徐子陵警告道:「我們根本沒有冒險的本錢,一旦受傷,又或真元損耗得太厲害,等於
被廢去武功,任人宰割,你想想那後果。」

    寇仲凝望天際和荒野被夜雨融渾為一體的迷濛處,岔開話題道:「適才在漢水被襲那種
情況是我最害怕的,突變在你完全料想不到中發生,真像夢魘般可怕,朱桀怎會忽然變得這
麼厲害?」徐子陵道:「我也有你的懷疑,怎麼說那裡該算是老爹的勢力範圍,朱桀又正與
蕭銑鬥個你死我活,順手幫雲帥一個忙沒問題,但若勞師動眾到這裡來,就非常干合情理。
而最惹我懷疑的地方,是以雲帥的輕功,絕無可能就那麼容易給撇下和甩掉,以他獨戰陰癸
派白妖女和三大元老高手的膽色,怎都該尾隨來試試我們的斤兩。」

    寇仲色變道:「若非朱桀、雲帥,又非趙德言、康鞘利,那豈非是李元吉?我的娘!他
們怎會來得這麼快的。」

    徐子陵尚未來得及應他,淒厲若夜梟的哨子聲在後方里許處響起,把他們的膽子嚇得差
點從喉嚨跳出來,但已來不及阻止,只能將錯就錯。

    沒有雲帥一方的人馬在附近,此哨聲若同時惹來李元吉和趙德言兩方高手,後者更有能
從高空追敵的通靈鷂鷹,則哨子聲跟催命符並沒多大分別。

    兩人你服望我眼,都是頭皮發麻。

    「砰!砰!」

    破風聲起,接著幾朵煙花在兩人頭頂稍後的高空處爆開,化成千多點光照山林的金黃耀
芒,非常好看。

    敵人的反應完全出乎兩人意料之外,弄不清敵人是要借此煙花訊號指示己方人的行動,
或是只作為照明的用途,一時間都不知該掉頭去與突利會合,還是繼續埋伏於的頂,陷入進
退維谷的兩難之局。

    徐子陵低聲道:「走吧!」寇仲一把扯著他道:「千萬不可,那可能誰都溜不掉。不管
對方實力如何強大,死裡逃生的方法惟有從險中求得。來啦!」

    徐子陵定睛瞧去,雖仍未見到敵人的綜影,但耳鼓卻收到敵人從半里許外疾掠過來的衣
袂飄動聲。

    寇仲駭然道:「至少有一百人。」

    百多點火頭,同時亮起,在煙雨下的火把光芒,帶上濛濛水氣,詭異非常。火把光十多
點為一組,分佈在兩人視野可及的各個山的一類的制高點,形成一個廣大的包圍網,可以想
見在他們視野之外,應當尚有比眼見更多由敵人布下的監視哨崗,動員的人該不少於千人之
眾。

    天上的煙花光焰消斂,天地回復漆黑一片。

    兩人初時均感大惑不解,因以為鷂鷹投向處理該是趙德言一方的人,所以他們宜至前一
刻,仍以為來者是東突厥的人馬,此時才知猜錯。

    寇仲倒抽一口涼氣道:「趙德言和李元吉的人已結成聯軍,我的娘。」

    徐子陵一把扯下面具,雙目精芒爍動,沉聲道:「此事再沒有猶豫餘地,我們惟有全力
出手,大開殺戒,利用天明前的黑暗和對我們有利的形勢,試試突圍,看他們憑甚麼本領攔
截我們。」

    寇仲亦學他收起面具,此時已可隱見以百計的敵人,分成七至八組,有組織地以扇形的
陣勢,漫山遍野地往他們的方向掩殺過來,聲勢驚人。

    徐子陵以手肘輕撞寇仲一記,仰首上空,道:「看!鷹兒出動啦!」

    寇仲舉頭上望,剛好捕捉到代表鷹兒的小黑點,虎目閃過殺機,平靜至近乎冷酷的道:
「殺人的事交給我,你負責去保護突利小子,給這頭可惡的鷂鷹盯緊後,他勢將成為眾矢之
的,我們怎都不能讓他結人殺死,事情更非是我們想像般簡單。」

    徐子陵明白他的意思,因為照理李元吉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亦不應與趙德言合成一夥,尤
其牽涉到東突厥國的內部權力鬥爭,而眼前事實卻是如此,內中當然另有別情。

    在離天明前尚有大半個時辰的暗黑中,三組人除其中一組宜往的頂掠來,其他兩組分別
在的坡左右掠過。

    他們屏息靜氣的藏在亂石旁的矮樹叢內,透過枝葉細察向的坡全速趕來的十多名敵人。

    這批人清一色夜行勁裝,武器由刀、劍到重型的矛、槍、斧等應有盡有,身法快慢有
異,該是李元合帳下的漢人高手,任何一人放在江湖裡,均有資格列入名家之林。

    十多人旋風般在他們身旁丈許處掠過,寇仲扯一下徐子陵,兩人無聲無息的從藏身處掠
出,咬住敵人的尾巴追去。

    當敵人跑下的玻之際,寇仲拔身而起,掣出背上井中月,發出一下震動遠近山林的長
嘯,井中月化作黃芒,凌空往押後的兩名敵人劈去。

    那兩人駭然回首;雙目盡被黃芒所懾,撲面蓋天而來的刀氣,更令兩人心膽欲裂。一方
面是蓄滿勢子全力出刀,一方面則是摔不及防下臨危反抗,相距之遠,不可以道里計。

    「噹」!

    其中一人的長矛被寇仲硬生生斬斷,餘勁把他震得狂噴鮮血滾下的玻,另一人則被寇仲
於劈斷長矛後,砍個正著,那人可算身手不凡,雖能勉強憑重斧擋住井中月,卻無法擋得住
寇仲狂潮暴浪般的刀氣和無可抗禦的真氣,連人帶斧給劈得橫飛尋丈,跌入坡旁一堆矮樹
裡,縱然千方斃當場,亦怕是出氣多入氣少。

    在前面的十一人亦算反應迅快,就在寇仲長嘯起時,紛紛返身應戰。一時刀光劍影,為
血戰拉開序幕。

    其中三人正要圍攻寇仲,寇仲腳點實地,二次騰身斜起,巨鷹般越過三人,投往最前方
的敵手。

    徐子陵趁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空中聲勢驚人的寇仲的當兒,以新領悟回來的身法,閃
電般進入三人間空隙處,揮動雙拳在敵人的兵器中如入無人之境,呼吸間三人分別被他以重
手法擊中,敵人連半招都未有機會使出,便摧枯拉朽的擊得左僕右跌,傷重不起。

    這是施展突擊的最輕易的部份,接著就是最難應付的以寡敵眾的群戰。

    剩下的八名李閥好手雖是形勢大亂,五人卻分出去對付寇仲,另三人則往徐子陵攻來。
兩翼的敵人亦叱喝連聲,趕來援手。

    號角響起。

    寇仲抱著殺一個得一個的心態,在落地前施出迅急移形換氣的本領,猛然移位,敵人的
兵器全體落空。

    觸地後,他一個旋身,橫過斜坡丈許的空間,刀芒電閃,掃在攻來的敵人長劍處。

    那人本來是揮劍刺來,可是寇仲的一刀帶起合他感到躲無可躲的凌厲刀氨,且變化無
方,身法又迅快至使他無法把握,更感覺到寇仲的殺意全集??到他身士,故左右雖有同夥,
他仍是心寒膽喪,無奈地收回攻出的一劍,只求保命,再不敢有任何奢求。

    「噹」!

    那人虎口震裂,長劍墮地,寇仲瀟灑地飛起一腳,正中他小腹。那人往後拋飛,撞在己
方另一人身上,兩人變作滾地葫蘆,往坡底滾下去,同告重傷,若非寇仲腳下留情,那人必
難保命。

    五去其二,寇仲大發神威,井中月灑出數十道黃芒,把早已膽怯的敵人全捲進刀影內,
一時兵刀交擊之音不絕如縷。

    另一方的徐子陵當然明白寇仲的心意,知他希望趁突襲的有利形勢,把這組好手以迅雷
不及掩耳的手法擊潰,然後在敵方援軍或像李元吉那般級數的高手趕來前,逃入密林深處,
且戰且逃以游戰的唯一有利方式與敵周旋。

    思索間,他往左晃錯,避過敵人攻來聲勢十足的一槍,同時施展手法,閃電抓上對方長
槍,略使巧勁,長槍立時分中折斷。

    徐子陵腳踏奇步、左手斷槍疾掃,重擊在迎頭劈來的大刀近刀把處,右手撮指成刀,砍
在另一人橫掃腰肢的重鐵棍上。

    在剎那間,三人同時與徐子陵硬拚一招,被他傳來的螺旋勁衝擊,再組不成先前互有聯
系的陣勢。

    此時兩翼的敵人潮水般擁至。

    前方慘叫聲起,與寇仲交手的三人被他無刁捉摸,勁氣強絕的刀法分別擊中,身體打著
轉往外倒跌,情況慘烈至極。

    寇仲拔身而起時,與徐子陵交手的三人亦招架不住,給他以貼身搏擊的凌厲手法,擊得
傷重墮坡。

    徐子陵倏地橫移三丈,來到一處的頂上,才大鳥騰空般投往林木深處,避過給趕來援手
的敵人纏上的危機。

    由這刻開始,他要與寇仲各自作戰了。

    徐子陵把整個頭浸進冰寒的溪水中,精神大振。

    他身上的十多處傷口已停止淌血,但油盡燈枯的虛耗感覺,仍今他感到能躺下來好好休
息乃老天爺最大的恩賜。

    縱使在劇烈的戰鬥中,他仍留有餘著,被他擊敗者只傷不死,不過休想能在短期內復
原。激戰整個時辰後,初陽帶來對他們極端不利的日光。能於此際偷得空隙,來到林中這條
與世無爭,靜靜淌流的小溪享受片刻,特別彌足珍貴。

    在這一刻,他再干去想正在身旁發生的鬥爭仇殺。

    一口接一口的清水喝進肚內去,他的氣力似乎亦正大幅提升。

    無比孤獨的感覺湧上胸臆。

    敵人實力之強,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當他想趕往與突利會合,但等待著他的卻是一批
近三十人的突厥高手,給他們纏殺近十餘里,在被他擊傷近半數人後,才成功將他們擺脫,
到此來稍恢復元氣。

    他強迫自己干去想寇仲和突利的命運,至乎他自己未來的命運。

    就在此時,左方三里許的遠處傳來一下尖銳的哨子響聲,正是突利和他們約好的暗號。

    徐子陵猛從水裡把頭抬出來。

    水滴似珍珠斷鏈般從頭髮和臉上流下,把上半身衣襟全沾濕了。

    他曉得突利正陷進重圍中,否則絕不會這樣把位置明告敵人。

    徐子陵深吸一口氣,拔身而起,迅速穿過密林,疾趕兩里許的路後,林外長草原處兵刃
交擊聲已是清析可聞。

    他放開腳程,心中忽然燃起熾烈的怒火,那是對以強凌弱者激起的一種義憤。

    倏忽間他迫近戰鬥的現場,只見林外草原一個小湖旁的曠野處,渾身浴血的突利正奮其
餘勇,獨力應付四名對他展開圍攻的突厥高手。地上伏屍處處,可見戰況之慘烈。

    二十多人散佈各處,形成一個包圍網,顯是對突利仍是非常忌憚,正想以車輪戰法消耗
他的體力。

    最吸引徐子陵注意的是卓立一旁袖手觀戰的七、八名突厥人,其中一人瘦磁如鐵,容貌
清瘤,身子像長槍般筆挺,右手執一把突厥人愛用的鋒快馬刀,左手持盾,頗有鶴立雞群的
特級高手氣度。

    徐子陵才奔出密林,那人如電的目光往他射來,同時以突厥話發出指令,登時有七、八
名突厥高手掉轉身往他如狼似虎的迎來,殺氣騰騰。

    「呀」!

    與突利交手的其中一人給突利挑中小腹,立即拋跌倒斃,但突利身上亦多添一道刀痕。

    那瘦硬如鐵的突厥人再發命令,又有另三人加入戰團,而他自己亦率領手下往突利疾迫
過去,顯是想趁徐子陵趕上來之前,先一步把突利解決。

    徐子陵一聲長嘯,斜掠而起。

    那批截擊他的高手似亦早猜到他有此一著,三人躍空截擊,四人則往四外散開,只要他
給攔落地上,他們可把他重重圍困,反應確是出色,表現出豐富的作戰經驗。

    「噹」!

    那高瘦的突厥人驀然撲入戰陣,以左盾硬擋突利的伏鷹槍,在其他人的牽制下,右手馬
刀狂風暴雨的往突利攻去,登時把整個形勢扭轉過來。

    突利給殺得狼狽不堪,怒喝道:「康鞘利,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以漢語說出這番話,正是要讓徐子陵曉得殺他的人是誰。此時連他都不看好徐子陵的
援手。

    徐子陵一聲長嘯,施展空中移形換氣的絕技,竟從斜掠改為沖天而上,大鳥般往突利的
戰圈投去,那幾個圍攻他的突厥人只能攔了個空。

    康鞘利偷空往他瞧來,臉色徽變,高聲發今。

    圍在四方餘下的十多名突厥高手全體出動,往徐子陵撲來。

    經過剛才的激鬥,徐子陵早摸熟他們凶狠忘命的作戰方式,落地時猛喝一聲:「咄」!

    這員言一吐,全場十多人無不耳鼓震盪,手底微緩。

    徐子陵閃電前衝,趁此良機,左掌右拳,分往兩名從戰圈抽身出來的敵人攻去。

    拳風掌影猛然暴張,快逾電光石火,那兩人心志被真言所奪,兼之與突利久戰身疲,同
時中招拋跌。

    這次出手徐子陵再難留情,在倒地前兩人早已氣絕。

    突利看得精神大振,兼且攻力減輕,奮起餘勇,幻出千百槍影,漩盤激舞,把包括康鞘
利在內的敵人全迫退開去。

    但他們兩人的形勢仍未堪樂觀,只要敵人合攏上來,他們會陷進苦戰之局。

    徐子陵以迅快如鬼魅的身法,閃入戰圈內,康鞘利慾再強攻突利之際,面前站著的已換
過是徐子陵。

    「砰」!

    徐子陵側踢一腳,把想從旁偷襲的敵人踢得噴血狂飛,接著一拳轟出,重擊在康鞘利的
盾牌上。

    康鞘利的右手馬刀本擬好凌厲的刀法,豈知狂猛如怒濤的灼熱真氣透過盾牌攻來,以他
之能,亦大感吃不消,馬刀連半招都使不出來,「霍霍霍」的連退三步,心中驚駭欲絕。

    他本對徐子陵估計甚高,但仍想不到他厲害至此。

    徐子陵來到突利之旁,運拍十多掌,一時氣勁橫空,撲上來的敵人慘哼連聲,狼狽退
後,其中一人更應掌墮地。

    但他卻是有苦自己知,這樣以掌退敵極耗具元,絕難持久,幸好卻給他爭取到一閃即逝
的逃走機會。

    右手疾抓突利手臂,喝道:「來!」

    兩人一先一後,往小湖的方向撲去,兩人全力出手,那有人能擋得片刻,幾下呼吸間,
兩人奔至湖旁,似要投湖時,忽又改向,沿湖落荒逃去??康鞘利等人窮追不捨,但已遲了一
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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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血染荒原            

    寇仲在長草原中疾馳,細雨剛剛停止。

    四周處處劍影刀光,人聲沸騰,愈采愈多的火把光芒照亮了黎明前黑暗的天空。

    他成功的把數組李家武士以偷襲、伏擊、游鬥的方式擊潰及摧毀,且狠下辣手,殺死殺
傷對方大批戰士,衣服寶刀全沾滿敵人和白己的鮮血。

    最要命的是從他右背戳入的一槍,若非臨危運勁卸開,必直貫心房,但縱使及時躲閃亦
給對方戳入三寸,傷及筋肌,被迫改以左手用刀。

    這時他已運功止血,但仍隱隱作痛,今他生出須逃走保命之心。但看眼前的形勢,這個
如意算盤卻打不響。

    對李元吉的才智,不由不重新估計。

    假若眼前李閥武土的調動全由李元吉一手指揮,此人的能力絕對不可小窺。在寇仲的不
為意下,他已布下大羅地網,務要把徐子陵與他登於死地。

    寇仲為此心中殺機大盛,神智卻冷靜如恆,且不斷積蓄功力,準備突圖逃走。直至此
刻,他仍能以剛領悟回來的身法,屢屢使敵人無法對他形成合圍的形勢。倘落入包圍網這情
況一旦發生,就是他授首身亡的時間。

    倏地前方風聲振響,一組十多人的李家戰士從高過人身的長草後閃出,與他正面相遇。

    寇仲一聲不響,先來一招『擊奇』,刀化長虹,人隨刀走,『鏘』的一聲跟對方領頭者
擦身而過。那人連擋格都來不及,只覺刀光閃電般掣動一下,眼前一黑,氣絕斃命,茫不知
被命中何處。

    只在反應上的一線之差,決定了這組李閥好手的命運。

    當他們力圖反擊的當兒,寇仲仗著體內正反氣勁巧妙的運動,以無可捉摸的高速身法閃
入他們陣內,每一步均踏在他們陣勢的破綻空隙處,幻出重重刀浪,令他們守無可守,攻無
可攻。每欲反擊,寇仲早改易位置,使他們反變為往已方夥伴攻去。

    『嗆』l.一人連人帶斧,給寇仲劈得離地倒飛近丈,墮地伏屍。但亦因而牽動他右肩
的傷口,劇痛之下,寇仲不禁緩了一緩,就是這麼輕微的錯失,左股又多添一道刀痕,可見
戰況之激烈。

    寇仲殺機更盛,深吸一口氣,刀光暴漲,登時有兩人中招棄械倒跌,傷重不起,今寇仲
壓力大減。

    敵人見他在眨眼工夫連續殺死四人,輕易得如摧枯拉朽,無不心膽俱寒,其中三人更往
外散開,避其鋒銳,同時放出煙花火箭,希圖召來援手。

    寇仲心知肚明白己乃強弩之未,表面看來佔盡優勢,實則卻無法盡殲餘下的十一名敵
人,拖刀再斬一人後,迅速逸去,幾個閃動翻騰,把追兵遠遠拋在後方。

    環目一掃,四方儘是火把光芒,表示他正深深陷進敵人羅網之內,最糟是不知該往那個
方向闖去最為上算。假若晨光來臨,他將更無幸理。

    忽然十多個火把在前方不遠處同時亮起,把他照個纖毫畢露。

    寇仲大吃一驚,瞇眼朝眩目的火把光芒瞧去,只見周圍廣達二十多丈的長草全被削平,
變成無阻視線的曠地。

    火把高舉處是一座小的之頂,上面人影綽綽,為首者銀衣勁服,在一眾李家武士簇擁下
尤為突出搶眼,只看他臉貌有三、四成肖似李世民,不用猜亦知對方是李元吉。

    他體型比李世民更驃悍魁梧,但眉目間卻多了李世民沒有的陰驚狠毒之氣,所以他雖算
長相英偉,但總教人看不順眼。氣度沉凝處則無懈可擊,橫槍而立的風姿盡露真正高手的風
度。

    寇仲朝他瞧去,他如電的目光亦越過二十多丈的空間朝寇仲瞧來,哈哈笑道:*寇兄確
是不凡,元吉非常佩服,看箭l.*最後兩字一出,埋伏在他左右草叢裡的百多箭手蜂湧而
出,手上的弩箭同時發射,一時嗤嗤破空聲貫滿天地。

    寇仲使出迅速移形換氣的本領,倏地橫移近丈,避過箭矢。

    弩弓再響,寇仲閃向的一方又擁出另一批近百箭手持弩往他射來。

    寇仲心中喚娘,知道若再閃避,勢將陷入敵人逐漸收攏的重圍中,可是任他武功如何高
強,刀法如何厲害,都難以抵擋從弩弓射出來以百計的勁箭。

    危迫下人急智生,先往地上撲倒,到尚差寸許貼到地面時,兩腳一撐,就那麼貼地前
飛,炮彈般往眾箭手射去。

    勁箭在上方飛蝗般擦過,驚險萬狀。

    號角聲起,眾箭手一聲發喊,射出第一輪箭後即往後散退,後面長草裡又擁出二十多名
李家武士,聲勢洶洶的迎上寇仲。

    忽然間四方八面全是李元吉麾下的武士高手,從小的和埋伏處往寇仲合攏過來,李元吉
則仍是好整以暇之態,一副隔岸觀火的悠閒情狀。

    寇仲此時已射出近五丈距離,在快要與湧出的那批二十多人組成的武土短兵相接前,按
地彈起。

    環目一掃,往他圖來的高手至少有三、四十人之眾,敵我之勢過於懸殊,無論他鬥志如
何強大,亦知此仗絕不能以身輕試。

    現在是唯一可逃走的一刻,若給纏上,將是至死方休之局。

    問題是該往何處逃走。

    心念一動,拔身而起,竟往李元吉所在的山的投去。

    眾敵大感意外,呼喝叱罵連聲。

    李元吉亦為之色變,一聲令下,左右十多個武土全體出動,殺下坡來。

    此著不但盡現寇仲過人的膽色,更表示出他臨危不亂的驚人才智。

    正因包括李元吉在內,沒有人想過他敢向主帥所在的位置強攻,所以川的亦是包圍網最
薄弱的地方。

    那是最強的一點,也是最弱的一點,深合奕劍之法。

    只要他能過得李元吉這一關,便可從羅網的缺口逸出去。

    在混戰之中,敵方本是最具威脅的箭手再無用武餘地。

    *鏘*l.寇仲兩腳觸地後硬從敵方兩名好手間闖過,對方兩人同時打著轉濺皿倒跌,
他的井中月再化作黃芒,准碓地刺入另一人眉心之間。

    那人氣絕墮跌時,寇仲竭力探出右手,一把抓著他胸口,往上拋起,右背本已結焦的傷
口立時迸裂開來,鮮血湧流。

    他那還有餘暇理會,拔身而起,避過敵人兵刃,後發先至的在五丈的高空趕上早先被拋
高的敵人,閃電的伸手抓住他腳踝,就借那麼一點提氣上衝之力,改變方向,橫越逾十丈的
遠距離,在撲下的坡的十多名高手頭頂四丈上空長揚直過,往的頂的李元吉投去。

    李元吉狂喝一聲,手中長槍化作萬千光影,全力出擊。

    寇仲心叫僥倖。

    假若李元吉不顧自身安危,躍空迎擊,對方是蓄勢以待,而他則是久戰身疲,剛才那幾
下又差點耗盡真元,尚未有喘息回復的機會,戰果必然是他給迫得倒跌回去,落入敵人重圍
內,宣告完蛋。

    但李元吉雖槍法凌厲,顯出驚人的功力,不過顯然不肯冒此危險。

    事實上亦很難怪他,因在一般的情況下,這麼穩守地上,該足夠把寇仲截死,那知寇仲
具有可以凌空迅速移形換氨的本領。

    寇仲猛換一口氣,伸展雙手振動空氣,在李元吉眼睜睜下像蝙蝠般似宜實彎,就那麼一
個飛,繞過李元吉,投往他身後的的玻去。

    突利一個踉蹌,滾倒地上,再無力爬起來。

    徐子陵把他從疏林的卓地扶起坐好,探掌按在他背心處,將所餘無幾的真氣輸入為他療
傷。

    突利回過氣後,歎道:*子陵你走吧I.*徐子陵收回手掌,斷然道:「不要再說這種
話」突利仰望中天,太陽下一個黑點正以特別的方式交叉盤飛,若笑道:*我們全無辦法擺
脫敵鷹高空的追蹤,終是難逃一死,不若由我引開此鷹,那子陵日後仍可為我報仇。*徐子
陵感覺判他英雄氣短的蒼涼失息,微笑搖頭道:*並非沒有方法對付這頭東西,只是時機未
至,事實上我們已成功把敵人撇在後方,目下當務之急是要到襄陽城與寇仲會合,其他的多
想無益。*突利道:*以我目前的狀態,沒有一天半夜,休想抵達襄陽,敵人定可在那時之
前趕上我們,唉!還是讓我留下吧!*徐子陵忽然岔開道:*康鞘利為何會與李元吉結成一
夥的1.*突利默然片刻,才道:「這實是頡利和趙德言對付李家的一條毒計。」

    徐子陵為之愕然。

    突利續道:*頡利見李閥勢力漸增,心中憂慮,趙德言遂獻上分化李家內部之策,改而
全力支持李家的太子李建成一系,助他排斥李世民。若能就此去掉李家最厲害和聲望最隆的
李世民,李閥的強勢將不攻自破,中士的紛亂也會繼續下去,我們可坐收漁人之利。*徐子
陵恍然,旋又皺眉道:*但這仍解釋不到李元吉為何敢公然來對付你。*突利苦笑道:*因
為我是這毒計的唯一反對者,我和世民兄情誼深重,怎做得出掉轉槍頭對付他的事。兼且我
更希望世民兄得勢,可助我抗衡頡利的壓迫,李元吉視我為眼中釘,乃必然的事。*徐子陵
本只想分他心神,怎知卻聽到這麼影響深遠的事情,好半晌始道:*來吧!我們繼續上路。
*突利反問道:*剛才子陵兄不是說有方法對付天上的畜牲嗎1.但為何父說時機未至
1.*徐子陵湊到他甘旁說了一番話,突利立即精神大振,長身而起道:「可以干死,怎會
有人想死1.橫豎現存給人窮追不捨,我有個方法,或者可早點與寇仲會合,那時再行子陵
兄的妙計也干遂。」

    寇仲藏在山林隱蔽處,收止萬念,盡量爭取調息復元的時間。

    逃離敵人的包圍網後,他一口氣奔出近百里路,雙腳不停的狂奔兩個時辰,故意把體內
真元損耗至半絲不剩。

    此乃行險之計,他估料李元吉的人若要找到他這逃命的專家,絕非短時間能辦到,甚至
可能已失去追躡他的線索。

    破而後立,敗而後成。

    《長生訣》與和氏寶璧合成的奇異先天真氣,正有這種奇異的特性。

    回想起在大海中死裡逃生和與宋缺激戰後,一次比一次更快復元過來,更堅定他行此險
著的決心。

    坐下不到半個時辰,他便知選對方法。

    一股真氣迅快積聚,初起時只是游絲般微不可察,轉瞬匯聚成流,振蕩鼓動於經脈之
間,令他有重獲新生的驚喜。

    現在已經過近兩個時辰的調息,快將功行圓滿,身上大小傷口全部癒合,只是肩傷太
重,仍隱隱作痛。

    太陽降至西山之上,氣溫漸轉嚴寒。

    再走一晚,明朝可抵襄陽。

    矣!

    那兩個小子吉凶如何呢?就在此時,他聽到突利的哨子聲在左方七、八里處遙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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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美女靈鷹            

    十多股濃煙,直衝雲霄,覆蓋達十多里的範圍,遮蔽了星光月色,亦失去鷹兒的綜影。
三人仰望上空,寇仲道:「這招果然妙絕,雀鳥最怕煙火,若昨晚使出這招,我們便不用差
點給人把卵蛋也打出來。」

    突利道:「子陵非是沒有想過,只因昨晚下起毛絲細雨,沒辦法燒東西,至今天暴曬整
日,才可生起這些火頭。」

    徐子陵道:「現在該怎辦,是打還是逃。」

    寇仲露出詭異的笑容,道:「你說呢?」

    徐子陵道:「若我們這麼往襄陽又或北上,早晚會重演昨晚的事,給李元吉和康鞘利的
聯軍截著再狠揍一頓敵人的追躡,那批突厥人都是追蹤的大行家,我從這裡把他們的動靜看
得清清楚楚。」

    寇仲道:「有否見到鷹兒呢?」

    徐子陵道:「鷹兒在康鞘利的肩頭上休息,還套上頭罩,模樣古怪。」

    寇仲笑道:「可能給煙火熏傷了鷹眼,哈!真個妙不可言。」

    徐子陵問道:「可汗的傷勢如何?」

    寇仲道:「他無論內傷外創,都頗為嚴重,幸好我功力盡復,所以可全力助他行氣療
傷,現在他正在行功的緊要關頭,只要再有一晚工夫,明天他該可回復生龍活虎的狀態。」

    徐子陵喟然道:「那想得到我們會和鋒寒兄的仇人共患難,今趟可說是出師不利,才離
竟陵,便給人躡上,三人都受傷。」

    寇仲淡淡道:「只要死不去就成,我現在愈來愈忍受不得別人對我們的欺凌壓迫。李元
吉這麼聯合突厥人恃強來對付我們,這口氣我怎都下不了。我可不是說笑的,不論他如何人
多勢眾,只要保持我暗敵明,我便可敦他好看。」

    徐子陵道:「你現在是要去起寶藏,不是和人鬥氣。今次若非突厥方面欠個『魔帥』趙
德言,李家一邊的李神通沒有來,恐怕我們早完蛋大吉。其實你該感激李元吉才對,不是被
他代替李世民,還有得你好受呢。」

    寇仲道:「超德言怎會不來?殺死突利對他來說乃眼前頭等大事。否則讓突利返回屬
地,說不定東突厥再分裂為甚麼!嘿!該是東東突厥或東西突厥,哈!說來多麼不順口。」

    徐子陵提醒道:「昨晚敵人雖來勢凌厲,但因他們欠缺真正的特級高手,勉強算也只有
李元吉和康鞘利兩人,所以雖人多勢眾,但仍給我們以新領悟回來的輕身功夫和配合地勢,
成功溜掉。但經此一役,李元吉和康鞘利當知自己的不足處,再次碰頭對仗時將不會是那麼
好應付。」

    寇仲欣然道:「這個我曉得。有時我的說話會誇大點,但絕不會蠢得去輕視敵人。並實
上李元吉昨晚整個佈置,從欄河迎頭痛擊到密林之戰,都頭頭是道,每次都差點可收拾我
們。可惜成敗之差正是那麼的一線之隔。唉!我差點把雲帥忘掉,這波斯傢伙究竟滾到那裡
去1.」

    徐子陵道:「輕功愈高者,愈精於探察之道,如雲帥曉得頡利想殺突利,他說不定會反
過來保護突利性命,東突厥的內部鬥爭愈烈,督來的不是雲師而是他的愛女蓮柔,大感意
外。尚未有機會說話,寇仲已冶然道:「原來是蓮柔公主芳駕光臨,公主真個了得,竟有辦
法尋到這裡來。」

    蓮柔皺起眉頭上下打量寇仲好半晌後,微帶不悅道:「你這人幹甚麼啊1.說話凶巴巴
的,我偏不答你。若子陵問我,人家才會回答。」

    徐子陵大感頭痛,早在成都青羊肆的地牢內,他便領教過她看似天真,其實狡猾如狐的
性情手段。現在聽她說話的語調,又不知在耍甚麼噱頭。

    寇仲卻放下心來,蓮柔理該尚未找到突利,否則就不用上崖來浪費時間。遂向徐子陵打
出著他詢問蓮柔的手號。

    徐子陵雖感到處於下風,但因投鼠忌器,只好虛心向蓮柔請教。

    蓮柔露出得意神色,忽然撮唇尖嘯,天空立時傳來振翼之音。

    兩人恍然大悟,暗怪自己疏忽,只去注意康鞘利的鷂鷹,卻忘掉雲帥是西突厥人,亦慣
以鷂鷹為探子。

    鷂鷹從高空疾衝而下,帶起一陣勁風,倏忽間破空降至蓮柔的香肩土。深邃銳利的鷹目
閃閃灼灼的打量兩人。

    寇仲訝道:「這頭鷹比康鞘利的細小些,毛色亦較深,是否不同種呢?」

    他故意提起康鞘利,是要試探蓮柔的反應。

    蓮柔探手輕撫鷹兒,眼中射出愛憐神色。美人靈鷹,又站在星夜下的高崖上,兼且衣袂
迎風飄拂,確有番說不出來的動人味況。

    徐子陵卻大感不安,蓮柔和他們是敵非友,沒理由這麼把鷹兒召喚下來,予他們有殺鷹
的良機。

    此女智計之高,干會遜於棺棺多少,這麼做定大有深意」偏是他一時掌握不到。

    蓮柔像故意拖延時間般,好一會始答道:「這是只產於西突厥的獵鷹,當然和東突厥人
所養的不同。」

    徐子陵心中一動,沉聲道:「敢問蓮柔公主,今尊是否正趕來此處?」

    蓮柔愕然道.;「令尊?甚麼叫『令尊』?人家的漢語不大靈光呢!子陵你須得有憐香
惜玉之心,盡量遷就人家才成。」

    寇仲醒悟過來,「鏘」的一聲掣出井中月,哈哈笑道:「好丫頭,竟在耍我們,這麼把
獵鷹召下來,分明在通知你老爹我們的位置。橫豎你也非第一次給人生擒活捉,不爭在再被
擒多一次啦!」

    強大的刀氣,狂潮般湧往蓮柔。

    蓮柔露出不屑神色,把獵鷹送上高空,往小鑾腰一抹,拔出纏在腰間的軟劍,迎風一
抖,挺個筆直,遙指寇仲,抗衡他可怕的刀氣。

    徐子陵目光追著升土夜空的獵鷹,只見它不但迅速急旋,還不住呱呱嗚叫。寇仲卻對蓮
柔的軟劍大感有趣,笑道:「這樣的東西都可用來打架嗎?」

    說話間,唆的一刀劈出,快逾閃電,正中蓮柔軟劍。

    「噹」!

    出乎寇仲意料外,本是柔可纏腰的劍,竟毫無花巧地和他的井中月硬拚一招,刀劍交觸
時還火花四濺。

    蓮柔往後飄飛,沒在崖後。,

    兩人撲至時,蓮柔俏立低於崖頂的一方巨岩土,嬌笑道:「人家別的功夫或者及不上你
們,但輕功一項卻絕不在兩位之下,你們要不要來和人家捉迷藏試試呢?」

    兩人現在已可肯定蓮柔是孤身一人尋到這裡來,且尚未發現突利的藏身處。不過這好景
並不能持續多久,待雲帥和朱桀的人抵達時,將會是他們未日的來臨。

    寇仲湊到徐子陵耳旁道:「不理多麼辛苦,也要在雲帥趕到前把她擒下來,那是唯一生
路。」

    徐子陵尚未回答,一聲冷哼,從山腰處響起。

    兩人心叫不妙時,另一冷哼再又傳來,來人已快抵山崖,可見其身法的迅快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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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易]大唐雙龍傳-第二十八卷[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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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輕功蓋世
第02章 迦樓羅王
第03章 強橫霸道
第04章 齊王元吉
第05章 同生共死
第06章 仗義出手

第07章 風雨南陽
第08章 大禍臨頭
第09章 難填之恨
第10章 殺出南陽
第11章 海沙幫主
第12章 重施故技
第13章 插翼難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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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輕功蓋世            

    寇仲當機立斷,喝道:「陵少再擒她一次。」邊說邊拔身而起,彈向近七丈的高空,登
時把山崖和附近雜樹叢生的山嶺全收在眼底,捕捉到一道快似輕煙的人影從山坡逸出,往蓮
柔掠去。

    寇仲一聲長笑,使出「井中八法」中的「擊奇」,並中月化為畫亮深夜的電掣黃芒,朝
來人擊去。

    徐子陵和寇仲的默契敢說天下無雙,寇仲的話尚未出口,他早往蓮柔「游」過去。由於
他曾有對付蓮柔的經驗,自應由他負此重責。只要能把蓮柔制著,便可與雲帥及隨之而來的
大批朱桀麾下的高手講條件。至不濟也可多拖點時間,好讓突利能回復過來,那時跟敵人硬
碰硬亦可多點本錢。

    此女輕功之高,他早領教過,縱在難以發揮騰挪功夫的密室內,仍令他大絞腦汁,卒要
利用她摸不透自己的底子,行險幸勝。目下她卻蓄意躲閃,以待乃父駕臨,難易當有天淵之
別。

    他和寇仲有一點是非常接近的,就是從不怕艱難和挑戰,面對近乎不可能辦到的事更令
他精神提升至巔峰狀態,但眼下為的竟是突厥的突利可汗,假若數天前有人作此預言,他定
會嗤之以鼻。

    蓮柔目射采芒,全神注視徐子陵接近的方式,瞧得黛眉緊鎖,失去方寸。

    只見徐子陵忽左忽右,似走宜線時,其中又暗藏彎曲和比彎曲更巧妙的弧度,這種情
況,若出現在兵器的進攻路線上,已臻大家的境界,而竟發揮在身法上,使得身負家傳絕世
輕功之學的蓮柔,一時間亦驚駭欲絕,不知該避往何處。

    徐子陵的似緩似快,使她感到無論閃往任何一個方向,都可能正落入對方算中。而唯一
生路,或者是全速後退,翻落山坡,與他比拚腳力身法,可是假若徐子陵並不迫來,反與寇
仲聯手對付雲帥,那豈非不妙之極。

    她雖對父親信心十足,仍清楚知道天下間沒有人能抵擋得住寇仲和徐子陵聯手之威.更
大的引誘是只要她父女能纏上兩人半晌光景,待援手趕來,將可在這崖嶺絕地,把這三人或
擒或殺,盡可為所欲為.故一時間芳心的矛盾焦躁,甚麼筆墨都形容不出來。

    徐子陵正是看準這形勢,梗要迫蓮柔出手硬拚,在某一程度上,這特別的環境形成了一
種開放式的密室。

    剎那間他游至蓮柔左側與她相隔尋丈的另一方大石上,兩手反覆捏出內縛和外縛兩印,
驚人的氣勁形成一股狂猛無匹的力場,全力往被真氣推得發衣飄舞,狀若御風女神的蓮柔攻
去。

    此時另一邊十丈許遠處的坡頂土,寇仲刀氣已把衝上來的雲帥鎖定。

    他曾目睹雲帥天下無雙的身法,知道和他比輕功只是個笑話,唯一之計是憑微妙的氣機
牽引,一開始即迫他放手比拚,無可逃避。他的速度或者及不上雲帥,但刀氣卻肯定可追得
上他任何身法的變化,而若非雲帥一心想去救援愛女,他亦無法製造出這等有利形勢。

    雲帥倏地立定,靜若淵岳。

    要知他正以疾若流星的高速從山坡掠上山嶺邊緣,這麼說停便停,寇仲雖能以迅速換氣
勉強辦到,但絕難似他般做來舉重若輕,瀟灑容易。只從這點,便知他比在輕功上已有突破
的寇仲至少勝上一籌。

    雲帥右手一揚,手中多了把形如彎月,金光燦爛,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奇異兵器,仰
臉往寇仲瞧來。

    兩人絡於正面相對。

    雲帥是那種能令人一見難忘的人,身形並不魁梧,卻高挺瀟灑,渾身含蘊非凡的力量,
氣質高貴,外貌只像是比蓮柔年紀略大的兄長。

    但他真正吸引人處,是那對深且溫柔而微微發籃的眼睛,與其高聳的鷹鼻與堅毅的嘴角
形成鮮明的對照,使人感到他兼具鐵血的手段和多情的內在。

    寇仲一刀擊下。

    「叮」l.雲帥的彎月刀變為一道迅若閃電的金光,斜斜劈中井中月。

    刀氨立即消散。

    雲帥猛地劇震,往後搖晃,寇仲亦給反震之力,沖得往後拋飛。

    如此戰果,實出乎雙方料外。

    對寇仲來說,無論雲帥如何厲害,頂多只能化去他的刀招,而他將可接連使出「戰定」
的百多刀,包保可把對方纏個不亦樂乎,脫身不得。

    豈知雲帥這一刀看似硬拚,其實卻是高明之極的卸招,可借勁使勁,把他帶送往山坡後
方去。嚇得他連忙換氣移形,硬是提氣後撤,但所有後著卻就此報銷。

    雲帥亦是大失預算,他本對寇仲有極高的評估,但心想無論寇仲功夫如何高明,仍難擋
他積聚近六十年的功力。那想得到力拚之下,竟佔干到任何便宜,心中的震駭,不用說出來
亦可想像。

    兩下呼吸的時間內,他終化去寇仲入侵的氣勁,此時寇仲亦翻落一株老松的橫枝上,擺
開架式,令他坐失援救愛女的良機。

    雲帥騰身斜起,全力出手。

    徐子陵和蓮柔的戰鬥也進入白熱化的階段。如若徐子陵是全心殺死連柔,這波斯美女此
刻不死亦煬。

    當日密室之戰,徐子陵已可穩勝她一籌,在學得佛門秘不可測的真言手印和擊斃「天
君」席應後,兩人的距離更大幅拉遠。不過要生擒蓮柔卻是另一回事,兼且她奇功怪招層出
不窮,配以雲帥親傳的輕功身法,令徐子陵也大感頭痛。

    連避了她狂風暴雨,從不同角度位置攻來可剛可柔的軟劍十八招後,徐子陵終守得雲開
見月明,顱准她的路子,施出「以人奕劍,以劍奕敵」的招數,一掌橫劈。.「噹」l.蓮
柔嬌呼聲中,軟劍慘被擊中,甩手掉在岩石隙縫處。

    徐子陵一聲長笑,閃電欺前,伸指點出,戳向她左肩井的關鍵要穴。

    蓮柔不愧得雲帥真傳,雖是半身氨血不暢、酸麻不堪,猶能嬌軀後仰,險險避開指風,
再斜飛而起,穿過後方一株老松的兩條橫枝間的空隙,往山崖的方向投去,姿態美至極點。

    徐子陵那有欣賞的閒情,斜衝而起,從老松頂上方掠過,追擊在丈許下翻騰干休的蓮
柔。只要給他搶到可出手的位置,他肯定自己可在數招之內把她手到拿來。

    寇仲和雲帥在空中以迅疾無倫的手法交換三招後,墮往一塊巨岩上再作近身搏擊,以寇
仲之能,仍被雲帥如若鬼魅般難測的身法招數殺得汗流浹背。

    如非寇仲經過「天刀」宋缺的「悉心開導」,恐怕早落敗身亡。

    雲帥不但功力深厚,最難應付處就是他那難以捉摸的身法,配合他的彎月怪刀,每能生
出意想不到的變化,教他應付得極為吃力。

    彎月刀就像一片片奪命的金雲,驟雨狂風的忽左忽右,可前可後地向他搖撼狂攻,使他
沒有絲毫喘息的機會。

    但更吃驚的卻是雲帥,他雖佔盡上風,可是寇仲卻每能在毫釐之差間,以玄奧奇異的身
法從他本有十成把握的指隙間閃逸出去。他眼力高明,判斷出寇仲是藉體內夏氣巧妙的運轉
和變換,生出正反兩股力道,致能任意移形換位。不過知道歸知道,偏是毫無對付辦法,不
驚奇才是怪事。

    要知他乃波斯的武學宗師,入事西突厥後兼采突厥武學之長,豈同小可,怎知遇上寇仲
這年輕小子,全力下仍收拾不了他。假以時日,這還了得,想到這理,不由更生殺機。

    「噹」l.寇仲仰身避過他橫削的一刀後,拗腰彈起,照頭一刀往他猛劈過來。

    雲帥回刀擋格,只覺寇仲的力勁如暴發的山洪般狂湧過來,冶哼一聲,拖刀卸勁,同時
旋身。

    寇仲哈哈笑道:「早知你有此一著。」

    雲帥只覺寇仲的井中月由貫滿氣勁、重逾萬斤突變為虛虛蕩蕩,不但無力可卸,還使他
用錯力道,心中大懍,倏地後移,避過寇仲接踵而來的另一刀,手上彎月刀化作萬卷金茫,
以水銀瀉地、無隙不入的強攻猛擊,向寇仲展開另一輪激烈的攻勢。

    這套刃法乃雲帥壓箱底的本領,名為「艷陽刃法」,意即陽光般的刀法,像天上的艷陽
那樣君臨大地,普照天下,燦爛光明,無可抗避。整套刃法由一千零三式組成,每出一招,
均有特別的心法、身法和步法配合,自他四十歲創成此法,從未遇上敵手。最特異處是每提
一口真氣連續施出十刀,然後才換氣,所以刀法迅疾,宛似陽光,縱使對手功力比他更深
厚,也要因速度比不上他而敗亡。

    寇仲能迫他不惜耗費真元,使出這套「艷陽刃法」,實足可自豪。

    但寇仲卻無暇得意,勉強爭取回來的少許優勢立即冰消瓦解,一時間金芒處處,刀氣迫
面而來,不要說看清楚對方的招數手法,連確認何者為虛,何者為實亦大有問題。

    雲帥則像化成一縷沒有重量的輕煙,隨呼呼吹來的山風飄移晃動,每一刻都不斷變換位
置,每一刻都從他意想不到卻針對他弱點破綻的空隙攻來。

    寇仲再不依靠眼睛,只能倚賴感覺,施盡渾身解數,抵擋他鋪天蓋地攻來的怪刃,並頂
著他龐大無匹,逐漸增強的氣勁壓迫。

    兵刃交擊之音不絕如縷。

    寇仲像一口釘子般緊守方尺之地,死也不肯退避躲閃,深心中知道若和這可怕的對手比
拚身法,只會加速落敗的時間。

    雲帥在換第五口氣劈出第四十一式時,驟聽到愛女蓮柔的嬌呼傳來,無奈下雲帥狠劈一
刀,舍下寇仲騰身而起,暗叫可惜。不過即使殺死寇仲,若女兒小命不保,豈是划算。

    一向以來,他都能憑高明的眼力,迅速看破對手的虛實,再以奇招敗敵。但宜至此刻,
寇仲仍像個摸不到底的深潭,往往使他自以為是必殺的刀招,結果仍徒勞無功,損不到對方
半根毫毛。這種窩囊的感覺,最使自負的他感到難受。

    他佔著主動之勢,要退便退,寇仲根本沒有辦法攔阻。

    徐子陵剛追至崖上,凌空下擊,豈知蓮柔自知不敵,竟退至崖邊,嬌呼道:「不要迫過
來,否則奴家躍下去死給你看。」

    徐子陵落在她身前丈許處,尚未有機會說話,蓮柔竟兩掌翻飛,全力反擊。

    同一時間背後上空刃氣壓體,寇仲的大叫傳過來道:「陵少小心,老雲來哩l.」剎那
間他從佔盡上風,陷入腹背受敵的劣境。

    換過是一般高手,此際定會往橫閃移,先避此燃眉之劫,但如此一來,他父女乘勢而來
的聯手攻擊必然非常難擋,極可能未捱到寇仲來援,他早一命嗚呼。兼且他清楚只要擋過他
們父女這天衣無縫的一下夾擊,寇仲將會及時趕至。

    徐子陵冷哼一聲,轉身背向,往從崖邊攻來的蓮柔硬撞過去,就像要把自己送上去給她
練掌勁似的。以蓮柔的刁鑽多詐,亦不由愕然,天下那有如此自盡式的招數。

    徐子陵一對虎目立時給雲帥彎月刃的金芒注滿,這把怪異的金刃正依從一道能把其特異
形制性能發揮致盡的弧形軌跡,從上而下畫破山風,挾著可把人經脈摧毀壓裂的龐大氣勁,
隨雲帥臨空而來。

    徐子陵不由心叫僥倖,若只分出一半精神和氣力來應付這高速玄奧兼且是雲帥全力出手
的一刀,必是非死即傷的結局。

    蓮柔的一對纖掌,亦來至背後三尺許處,若給她印實背脊,保證甚麼護體真氣都不管
用。

    「咄」l.真言猛吐,仿似從九天之外傳來,又像平地起個轟雷,雲帥和蓮柔摔不及防
下,無不耳鼓震嗚,心神受制。

    蓮柔受的影響明顯比雲帥大得多,嬌軀劇顫,身法一滯,在比原來速度緩了一線下才印
上徐子陵的背脊。

    徐子陵重施故技,先學羅漢的四肢伸張,把侵體的真氣從四肢指尖散發大半,再一旋
身,神跡的轉到蓮柔的粉背之後。

    蓮柔登時魂飛魄散,剛才仍是餘音震耳之際,她兩掌同時擊在徐子陵的寬背上,最令她
難明白的事發生了。

    徐子陵的外袍在眨眼的高速下似是輕震三下,但蓮柔靈敏的手卻清楚感覺到這清秀俊偉
懾人的漢族年青高手的衣袍事實上是連續漲滿和緊縮達三次之多,每次震盪均把她的掌勁消
解了部分,到她雙掌拍到他背脊處時,她僅餘的掌勁竟不到原本的五成。尤有甚者,足無法
擊個結實,就像想用力去抓泥掉裡的泥鰍,愈用力鰍兒溜出掌握愈快。

    來不及變招下,她眼前一花,面對的再非徐子陵的背合,而是乃父迎面劈來仿似天上木
陽的彎月刀。

    徐子陵暗叫僥倖,他若非學曉大金剛輪印法,又借體內奇異的真氣把大金剛輪*轉動*
三次,絕無可能化解蓮柔凌厲的掌勁,趁與蓮柔互相錯開的短暫光景,他迅速運轉體內真
氣,化去蓮柔所有入侵的氣勁,在離開蓮柔嬌軀五尺許遠時,他的真氣已完全回復過來。那
肯錯過這千載一時的擒敵良機,倏地停步轉身,右手探出,往正朝乃父迎去的蓮柔隔空展
爪,五指生出吸攝之力,只要蓮柔對乃父刃光作出本能的退閃反應,他將可因勢成事的把她
手到抓來,在這近乎不可能的情況下完成這極有可能的「美事」,反守為攻。

    寇仲則人刀合一,正從三丈外的高空流星般投過來。

    雲帥陷入措手不及的狼狽情況下,那想得到陷身絕境的徐子陵能一下子把整個劣勢完全
扭轉過來。

    不過他乃武學的大宗師,一眼瞧穿徐子陵欲擒愛女的企圖,臨危不亂,外袍暴振,竟臨
時改向,宜飛變為迥飛,微繞一個彎,避過愛女,原式不變的往愛女背後的年責敵手攻去。

    金芒大振,直朝徐子陵捲至。

    徐子陵思慮無遺,更因早見過他凌空飛的絕技,心中已有預防,當機立斷下,改抓為
掌,暗捏寶瓶印訣,氣勁驟改,化吸扯為推撞,寶瓶氣勁透掌湧出,推得蓮柔腳步蹌踉身不
由主的往前衝去。

    又大喝一聲「咄」,兩手變化出萬千印影,最後反覆使出內外獅子印,迎上雲帥的金
刃。

    「當當」連聲,剎那間徐子陵連擋雲帥劈來的十刀,寸步不移地抵著這輕功蓋世的波斯
武學大師。

    蓮柔嬌呼傳來。

    雲帥借力彈上半空,再落下時,蓮柔早落入寇仲的掌握中。

    風聲連響,十多道人影,出現在崖後的樹石之間,已是來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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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23:10: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迦樓羅王            

    寇仲扯著嬌柔無力靠在他身上的蓮柔往山崖邊緣移過去,雲帥眼睜睜的瞧著,目露殺
機,顯是動了真怒。若非徐子陵在旁虎視耽耽,說不定他會憑絕世輕功行險一試。

    到寇仲與徐子陵會合後,後來的那十多人中有三人拔身而起,落到雲帥之旁,認得的有
「四川胖賈」安隆和「毒蛛」朱媚,餘下一人乍看毫無特異之處,中等個子,身材適中,不
蓄鬍鬚,但徐子陵和寇仲都感到這是個具有高度危險性的人物。這不單因他目帶邪芒,更因
他的身法氣度,絕不在安隆之下。要知安隆乃位列八大邪道高手的人物,只憑這評估已可知
此人非是易與之輩。

    雲帥卻像看不利其他人般,精光閃閃的眼神仍盯著寇仲,冷然喝道:「放開她1.本人
可予你們公平拚鬥的機會,否則一切後果自負。」

    寇仲和徐子陵可說是從小給嚇著大的,怎會將他威脅的言語放在心上,對視一笑,前者
哈哈笑道:「枉你身為一國之師,這麼可笑的話竟然從尊口說出。我們既是憑真功夫把你的
寶貝女兒生擒活捉,想放人嗎?請拿出些真功夫來給老子看看。」

    安隆往他們瞧來的目光凶芒爍閃,顯是勾起舊恨深仇,卻沒有說話,擺明是要尊重雲帥
的決定。

    朱媚亦是眼含怨毒,狠狠道:「你兩人都算有頭有面,這樣挾持女流之輩,算甚麼英雄
好漢。」

    寇仲的真氣終成功制伏蓮柔體內所有反抗的氣勁,使她連眼睛都睜不開來,更不用說要
移動或說話,全賴他抓著她玉臂始不致軟倒地上。他聞言好整以暇道:「媚公主你這番話確
令人費解,首先我和陵少只是江湖混飯吃的小流氓,從來都不算甚麼英雄好漢,其次女流之
輩也可分很多種,假若能把祝玉妍挾持,恐怕任誰都只會讚你厲害了得,媚公主以為然
否。」

    朱媚登時語塞,尚欲反唇強辯,她旁邊那中年人輕拍她一下,朱媚立即乖乖的把吐至唇
邊的說話收回,只怒瞪寇仲。

    徐子陵和寇仲大感奇怪,此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何朱媚這麼聽他的話。

    四人身後的高手早散向四方,把山崖圍得水洩不通,兩人除非跳崖逃走,否則休想離
開。

    猶幸對方尚未知突利正在後崖秘處療傷,否則兩人定要大感頭痛,這正是寇仲阻止蓮柔
說話的作用。

    雲帥忽然朝那中年男子瞧去,那人微笑道:「雲國師可自行決定,朱某無不遵從。」

    兩人心中劇震,絡猜到來者乃朱媚之父,自號「迦樓羅王」的朱桀。只看他縱於國務繁
重、兵凶戰危的當兒亦抽身來對付他們,可見對他們仇恨之深,即使傾盡天下江河之水,也
難以洗脫。

    雲帥目光回到寇仲身上,沉聲道:「開出放人的條件來,不要太過份。

    別忘記你們漢人有兩句話,就是寧為玉碎,不作瓦全。」

    寇仲微笑道:「這才是實事求是嘛。條件很簡單,就是貴方人馬在明天黃昏前不得來找
我們麻煩,更不可派人或鷂鷹來監視我們。唉!我本想要你把鷹兒殺掉,但這要求對可愛的
鷹兒實在太殘忍,只好將就點算了。」

    包括雲帥在內,朱桀方面人人大感愕然,非是條件太苛刻,而是因條件太好和太難拒
絕。

    只有徐子陵心中明白,寇仲需要他們這張牌,好進行以戰養戰和利用之以制衡其他勢
力。不過這和玩火沒多大分別,一個不好,就有自焚之禍。

    雲帥點頭道:「假若你肯立即釋放柔柔,本人以西突厥國師之名作擔保,必如你所
願。」

    寇仲笑道:「這又有何難哉,大家就此一言為定。」

    攔腰抱起蓮柔,輕輕鬆鬆的把整個波斯大美人向雲帥拋來,蓮柔在空中不住翻滾,動人
的胴體妙曼無窮,直至她安然落入雲帥臂彎中,在場眾多男人的心神才回復過來。

    安隆和朱槳仍是木無表情,絲毫不透露內心的情狀,朱媚一對美目卻亮起來,不住向安
隆打眼色,顯是希望毀諾出手,一舉把兩人收拾解決。

    雲帥略一檢視,知女兒只是經脈受制,經過行氣活血即可復原,雙目精芒大盛,朝兩人
瞧去,點頭道:「兩位好好珍惜這半夜及一天的光陰,本人必雪此恨。」

    話畢就那麼橫抱女兒掉頭而去,一陣風般消沒在山坡之後。

    情況立時變得非常微妙,由於雲帥並沒有招呼其他人一道離開,生似他們是否動手對付
兩人,全交由朱桀決定,氣氛轉趨緊張。

    朱媚更是眸珠亂轉,躍躍欲試,正要鼓勵乃父出手,竟給安隆一把拉住,這大胖子豎起
拇指讚道:「英雄出少年,兩位小兄弟果然了得,安某人佩服佩服,只可惜難逃英年早逝之
厄,就此拜別。」

    拖著絕不情願的朱媚,轉身離開。

    朱粟亦往後退開,長笑道:「我們間的事只能以一方濺血曝屍來解決,兩位珍重啦!」

    眨眼間,敵人走得一乾二淨,山崖回復寧靜,星空當頭下,寇仲苦笑道:「我是否做錯
了?」

    徐子陵搭著他肩頭,離開崖邊,欣然道:「你當然沒有做錯,照我看你已贏得雲帥的尊
敬。」

    寇仲愕然止步,不解道:「尊敬?你是否哄我,難道你聽不到他走時口口聲聲必雪此恨
嗎?」

    徐子陵分析道:「雲帥只是為了朱粱父女和安隆才會對付我們,他的目標該是突利,與
我們並沒有真正解不開的仇怨。剛才你表現得那麼爽快大方,對比下朱桀安隆一向的作為更
顯得卑鄙低下,所以他才故意不顧而去,沒留下半句話,看看朱粱安隆等人會否尊重他的承
諾。」

    又道:「況且我們一直沒對他的寶貝女兒施辣手,老雲是雞吃放光蟲,心知肚明哩
1.」寇仲心服道:「經陵少這麼分析,我也深有同感。不過照我看老雲這波斯傢伙生性高
傲,絕不肯接受挫折失敗,所以他仍會全力追擊我們,此事後患無窮。哈!那波斯女確是動
人,真捨不得將她送還,摟在懷內不知多麼舒服。」

    徐子陵沒好氣的道:「你不如把精神留著想辦法應付她父親大人的快刀,單扛獨鬥,我
們仍稍遜老雲一籌。」

    寇仲雙目亮起來,點頭道:「和老雲動手確可以學得很多東西,橫豎有空,讓我們研究
切磋一下吧!」

    徐子陵沉吟道:「首先我們要好好思量的,就是為何他能比我們快速,只要想通此點,
我們並非沒機會勝他。」

    寇仲扯著他又走回崖邊,到兩人四腳懸空的坐在崖緣處,廣衰的空間以星空和大片的原
野作無垠的擴展,登時令他們心神開朗,煥然一新。

    寇仲沉默片刻,始油然道:「我和他交手的時間比較長,感覺特別深刻,此刻回想起當
時的情景,敢肯定他之能使出這快速迅疾的刀法,是基於三個理由。」

    徐子陵深吸一口迎面吹來的強勁山風,饒有興趣的道:「說來聽聽。」

    寇仲欣然道:「今趟我們重逢並肩北上,有空閒時從不放過研究武功的機會,可見只有
在壓力下,人才會力爭土游,奮鬥不懈。」

    徐子陵同意道:「這叫自強不息。不過若沒有像雲帥這類刺激,我們絕難像這兩天般不
斷有新突破,以戰養戰,正就是要作這樣的追求。唉I.我好像要給你引得岔開話題了。」

    寇仲笑道:「好吧!言歸正傳,雲帥的刀法之所以能既快速又勁道十足,皆因他能以圓
為直,此亦是他那把怪刀的特性。除非我們能似他般也弄把這樣的彎刀,否則只會畫虎不成
反類犬。」

    徐子陵點頭道:「這確是其中一個關鍵,彎刀轉動變化的速度當然比宜的刀子快上很
多,更可利用其旋轉破空的特性,配以獨特的手法,此點真的是我們無法偷師的。」

    寇仲道:「但亦非全無辦法,你的手法一向以直為主,若多加點弧度圓角,會更是變化
無方,陵少可多加考慮。」

    徐子陵動容道:「這提議相當不錯。」

    寇仲道:「其次就是他的身法步法,這方面我們怎都低他一籌。你有甚麼辦法加以汲收
改進,否則再遇上他時,仍只是看捱得多久的局面。」

    徐子陵露出苦思的神色,忽然劇震道:「我想到啦I.」寇仲大喜道:「小子真行,連
這近乎沒有可能的事都給你勘破。」

    徐子陵雙目異采連閃,望往崖下黑沉沉一片的密林草野,徐徐道:「還記得那趟在學藝
灘跳崖成功,終練成烏渡術的情景嗎?」

    寇仲露出緬懷的神色,又疑惑的道:「那跟這些有甚麼關係?」徐子陵別過頭來瞧他
道:「我是指從崖頂躍下去時的那一刻感覺,全身虛虛蕩蕩似的。現在我們的問題是當從一
點移往另一點時,惟恐力道不足,故全身勁氣貫脈,既費力又拖慢速度,假若我們只須在移
動之初發勁,就像跳崖時那樣子,明白嗎?」寇仲倏地彈起,然後「嘍」的一聲飄往三丈遠
處,大嚷道:「成功哩!」.徐子陵心想難道真的這麼容易,不過寇仲剛才的飄身,確比平
時快土一點,猛一運轉真氣,體內正反力道推動下,立即騰身而起。

    他再不像往常般繼續運勁,任由開始的力道帶得自己往寇仲投去,全身虛飄若羽毛,沒
有半點重量似的,到落在寇仲身旁再運動另一股真氣,略一點地,斜飛而起,橫過近七丈的
遙闊空間,落在崖後一株老松橫伸出來的粗幹上。一重一輕,深合天然息養之道。

    這是平時無法辦到的,更遠沒現在般輕鬆容易,像不費力似的,且用不到往常一半的勁
氣。

    寇仲一聲長嘯,沖天而上,雙手抱膝,連續十多個翻騰滾轉,落在徐子陵旁。

    兩人齊聲長笑,充滿歡愉滿足的味兒。

    事實上他們自目睹雲帥絕世的輕身功夫後,千方百計改進這方面的不足,宜至想通這心
法,才功行圓滿。

    換過是其他人,就算想得此點道理,亦無法做得成功,試問誰能像他們般把體內真氣操
控自如,收發由心。

    寇仲笑罷道:「第三個條件是體內真氣運轉的竅妙,為今我們既剛剛學曉,就再不用費
神去想。」

    徐子陵倏地移往橫干外虛空處,一個觔斗,左右腳連續踢出,疾攻寇仲胸口,後者不慌
不忙,退離樹幹,兩掌封格,「砰砰」兩聲,借力來到徐子陵頭頂上,井中月離背出鞘,旋
斬徐子陵,叫道:「老雲最厲害是有力卸力,無力借力這八字真言,看老子的功夫。」

    徐子陵急速換氣,右掌掃出,雖然命中共中月,卻有無法用力的難過感受,皆因大半力
道給寇仲以巧妙的手法和氣勁卸開。

    寇仲大笑道:「這才是真的!」

    井中月微盪開半尺許,又迥刀劈至,速度比上一刀迅疾多了,顯然不但掌握到卸力的法
門,還有借力的竅妙。

    徐子陵往下墮去,左掌上托,掌勁迎上井中月的刀鋒。

    「蓬」!

    寇仲給沖得往士彈升時,徐子陵右拳疾出,在雙足觸地的剎那,拳風才沖天而起,疾擊
寇仲。

    寇仲橫移避過拳勁,落在離他三丈的山巖上,駭然道:「你怎能在捱我一刀後,這麼快
便能反擊?」徐子陵微笑道:「這是另一種借力,我吸收你少許力勁後,再回贈給你,天下
間恐怕只有我們從《長生訣》與和氏璧得來的武功才能辦到。」

    頓了頓後,續道:「當日在往巴蜀的棧道上,官妖女曾借我的身體和尤鳥倦過招拚搏,
那時我記起與你和老跋吸取和氏璧內異能的經驗,把棺妖女這份功力偷偷藏起,所以你剛才
提起借力之法,我靈機一觸,故能活學活用,練成這天下無雙的借功大法,就算雲帥看到,
也要教他慨歎我們已青出於藍。」

    寇仲動容道:「這確是曠古絕今的奇學,假若真能運用得出神入化,就算對手比我們
強,只要招式高下相差無幾,我們將可立於不敗之地,看刀!」

    疾標前搶,井中月化為一卷黃芒,直取徐子陵。

    徐子陵明白他心意,卓立不動,雙掌推出。

    「蓬」!寇仲刀沿砍中他雙掌後,略一回收,劈出第二刀。

    徐子陵笑道:「成啦!」橫掌掃出,卸開刀勁。

    寇仲大喜,凌空一個翻騰,嚷道:「試試大家同時借勁,看看有甚麼後果?」「噹」!

    兩人齊聲悶哼,一往後挫,另一則給反震上半天,竟是誰都借不到半分勁力,毫無花假
的全力硬拚一招。

    寇仲落回地上時,發覺肩下傷口因用力過猛以致扯裂冒血,連忙叫停,且道:「是時候
去看看我們的小可汗啦!」

    突利的聲音從崖後的密林傳來道:「多謝寇兄關心,小弟早已復原,只因目睹兩位老哥
練功正緊,不敢打擾吧!」

    兩人大喜下,氣色回復正常的突利手持伏鷹槍落到兩人側處,欣然道:「適才發生的
事,我聽得一清二楚,只因行功至緊要關頭,不敢中斷,兩位老兄對小弟的大仁大義,實今
小弟汗顏慚愧。」

    寇仲訝道:「聽可汗這麼說,似乎是對我們做過些甚麼虧心事,否則何用愧疚。」.突
利一揖到地,坦然道:「單是突利把養鷹練鷹之法保留藏私,已是大大不該,今趟突利若能
安返敝國,必使人送少帥一頭異種良鷹,好使少帥能以之在戰場上克敵制勝。」

    今次輪到寇仲不好意思的道:「我要可汗教我練鷹之法,只是貪玩的戲言,可汗不必因
此背棄祖先的遺訓。」

    突利微笑道:「少帥確是心胸廣闊,不貪不求。但突利話已出口,絕不反悔。另一使小
弟感到慚愧的,是沒有向兩位透露小弟根本沒有返回關中的意思。」

    兩人大感錯愕。突利壓低聲音道;「我的目的地是洛陽而非關中,因為敝國刻下有個龐
大的貿易使節團,正在洛陽與王世充作交易,稍後才轉赴關中,負責者與我有密切關係,只
要我能與他們會合,可轉危為安。」

    徐子陵皺眉道:「如此我們該恭喜可汗才是,可汗不須為此介意。」

    突利搖頭道:「兩位對小弟義薄雲天,不計較利害得失的所為,深深把小弟打動。所以
我已改變主意,決定只要潛抵洛陽,將全力掩護兩位進入長安。表面上這使節團只代表頡利
的方面,連康鞘利和超德言都不會起疑,李家更不敢截查,實為人關的萬全之策。至於行動
的細節,還須兩位動點腦筋。」

    寇仲哈哈笑道:「趁日出前,我們不若先趕他娘的百來里路,到早膳時再談吧!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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