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翔風鷲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黃易]大唐雙龍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321
發表於 2010-3-12 22:47:4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海賊陰謀            

    寇仲不但失去時間的觀念,更不知身處何地,亦不知這一帶住的是那一族的人,只知踏
著夜色,朝火頭濃煙冒起的方向全速奔去。

    初時他還以為只有幾里路,當奔過一片草原河溪,登土一座小山時,始知起火處足有十
裡之遙。而他竟聽到呼喊聲,可知他感到功力增進一事並非一廂情願的錯覺。

    一陣喊殺聲又隱隱隨風送進耳鼓內,寇仲腦海中浮起當隋朝敗軍撤退時殺人放火、姦淫
擄掠的慘酷情景,心中殺機更盛,掠下的坡,經過大片田野,走上一條穿林過溪的羊腸小
道。

    前方樹林的另一邊忽然傳來女子的慘呼和多人發出的一陣獰笑。

    怒火「轟」的一聲直衝上寇仲的發尖,涮的掣出井中月,掠入樹林去,心神回復澄明清
澈,不染半絲雜念。

    火把光從樹林另一邊透過來,人影綽綽。

    尚未出林,兩個手持火把,身穿黑色勁裝的大漢沿路入林,其中一人還笑道:「這兩個
僚娘相當不錯,希望在那邊再找到幾個類似的貨色就夠眾兄弟快活快活哩!」

    另一人剛「哈」的一聲,寇仲旋風般在兩人未及反應前,從兩人間穿過,一刻不停的掠
往林外。

    兩人連慘呼亦來不及發出前,咽喉已被割破,頹然墮地,立斃當場。

    林外是大片草原,樹叢處處,草原的北端,正是煙火冒起的地方。

    兩條赤裸的女屍伏臥在一處草叢旁,二十多名黑衣大漢,提著亮晃晃的長刀,意猶未盡
的陸續沿路油然走來。

    寇仲大喝道:「給本人納命來!」

    剎那間撲入摔不及防的大漢群內,揮刀猛劈。

    首當其衝的大漢舉刀欲架時,井中月閃電劈中對方面門,應刀倒地。

    眾漢駭然大驚,也被激起凶性,群起反攻,寇仲怒嘯一聲,以洩出對不能及時救回無辜
弱女的憤怒,手中寶刀毫不容情,閃過前方攻來的兩把利刀,反手一刀,再次告捷。

    那人明明感到自己成功擋格,偏偏寇仲的刀鋒卻似能遊走於空隙之間,眼睜睜給這可怕
敵人溯刀而入,沒入胸膛,就像心甘情願將胸口送上去餵刀似的。

    寇仲連殺四人後,真氣貫刀,沉腰坐馬,以右腳為中心運刀旋飛一匝,攻來的四刀全被
砸飛,圍攻者不但虎口破裂,還狂噴鮮血,往後拋跌,硬是給他以剛勁震斃。

    寇仲殺得興起,刀勢疾轉,鬼魅般在眾漢中穿插,所到處人人應刀濺血倒跌,手下竟無
一合之將。

    當只剩下一個活人時,寇仲一刀劈掉他手上兵器,探手抓著他胸口,把他整個人離地提
起,勁氣侵脈,痛得那人臉容扭曲,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流斤。

    寇仲冷喝道:「想活命就有問有答,否則我把你的卵蛋*出來,明白嗎?」

    那人痛苦的點頭。

    寇仲雙目神光閃閃,沉聲問道:「你們是那條線上的人,坦白告訴你,我對你們的來龍
去脈一清二楚,現在只是試探你的真誠。」

    那人呻吟道:「大爺饒命,我們是海沙幫的人。」

    寇仲哈哈笑道:「你是不想保留你的卵蛋哩!讓我先幫你脫褲子,我只割你的卵蛋,絕
不割其他地方。」

    那人駭然道:「大爺饒命,我確是海沙幫的人。」

    寇仲冶笑道:「還要騙我,你知老子是誰嗎?「美人魚」游秋雁是我親過嘴的老相好;
「胖刺客」尤貴和「闖將」凌志高都給我踢過屁股,海沙幫由上至下都認識我,你還敢亂說
一通。最後機會啦!本大爺再沒時間浪費在你的卵蛋上。」

    那人臉上再沒半點人色,顫聲道:「小人說啦!是林爺派我們來的。」

    寇仲喝道:「林爺是那個混蛋?」

    那人忙道:「是林土宏大爺!」

    寇仲心中一震,絡於明白海賊是甚麼一回事。

    鄭石如見到徐子陵扮的岳山,臉色微變,停下腳步,其他人愕然瞧他之際,徐子陵攔在
路心,冷然道:「鄭石如留下,其他人給老夫滾。」

    那幾個人同時現出怒容,正要發作,鄭石如連忙制止道:「各位請給點面子小弟,嘿!
這是小弟的長輩,各位先行一步,小弟稍後會到散花樓與諸位賠罪。」

    那幾個公子裝扮的武林世家子弟,半信半疑的看了徐子陵幾眼,才在鄭石如的催促下怏
怏逕自離去。

    鄭石如施禮道:「不知前輩法駕光臨,請恕石如怠慢之罪。」

    徐子陵從鼻孔噴出一聲悶哼,沉聲道:「隨我來!」

    鄭石如無奈地一聳肩膊,跟在他身後,來到一道無人的橫巷裡。

    徐子陵怕他認得自己的背影,轉過身來,淡然道:「小子你在陰癸派究竟是何級數職
份,所授何色。」

    鄭石如僅有的疑心盡去,歎道:「不瞞前輩,嚴格來說,石如並非陰癸派的弟子。」

    原來陰癸派極重尊卑之分,派內以「天、地、人」分為三個級別,所傳武功亦截然不
同,天白、地黑、人黃,是為白、黑、黃三色。只有獲授白中的弟子始有機會進窺天魔秘
技,在陰癸派內除祝玉妍的親傳弟子,就只有像邊不負、聞采亭等元老級高手才獲此殊榮。
人數規定不可超過九個人,九正天數之極。像艷尼惡僧等在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只是
「地系」的級別。

    這些都是從岳山的遺卷瞧回來的,說出來自是似模似樣。

    徐子陵冷笑道:「廢話!如你是外人,祝玉妍怎會信任你?」

    鄭石如苦笑道:「其中一言難盡,不過前輩若要我代為傳話,絕無問題。」

    徐子陵點頭道:「小子倒相當機伶,你怎知我要你代為傳話。」

    鄭石如從容道:「前輩今次重出江湖,不用說都是衝著宋缺和席應兩人而來,前輩這刻
突然現身成都,當是收到有關席應的風聲,晚輩有說錯嗎?」

    徐子陵道:「席應在那裡?」

    鄭石如皺眉道:「前輩該比晚輩更清楚席應的性格,他是絕不會把行綜透露予任何人知
道的。」

    徐子陵胸有成竹的笑道:「邊不負怕是唯一的例外吧?」

    從岳山的遺卷,他曉得席應曾有一段時間與邊不負往來甚密,一起在青樓花叢中胡天胡
帝,狼狽為奸,故有此言。

    鄭石如一呆道:「這個我不太清楚,前輩可知我乃鄭漢堂的兒子。」

    徐子陵心叫糟糕,岳山總不能把所有曾和他接觸過的人盡書於卷內,可是聽鄭石如的口
氣,他過世的老爹顯然和真岳山有些瓜葛,只好硬著頭皮道:「漢堂仍在生嗎?」

    鄭石如黯然道:「家父在十年前去世,前輩當然明白他老人家為何難得善終。」

    徐子陵記起香玉山父親香貴的遭遇,只因無意從陰癸派某一長老的酒後閒聊中曉得些許
陰癸派的事,就差點給害死,心中一動道:「漢堂定是想退出啦!對嗎?」

    鄭石如頹然道:「正是如此,否則爹怎會死得那麼不明不白!不瞞前輩說,現在小侄只
是虛與委蛇,靜候時機。這番心底的想法,小侄尚是首趟向人透露,皆因前輩當年曾幫過爹
的大忙,小侄實不忍眼看前輩中計飲恨成都,望岳老體諒!」

    徐子陵雖終於試探出鄭石如真正身份,卻是心中叫苦,若鄭石如堅持不為他傳話,他難
道四處大叫大嚷「岳山來了」,又或在牆頭街角寫下這四字真言?寇仲藉野草樹木的掩護,
從靠海的一面潛往烈焰沖天的俚僚村莊去。

    海邊泊有三艘兩桅船,照估計這批由林士宏手下扮成的海賊,以每艘船載百人計,人數
該在三百至四百之間。

    寇仲雖相當有自信,卻非是不自量力的人,如若正面交鋒,加上對方必有高手帶領,逃
命或沒有問題,但絕對不能討得甚麼大便宜。只有採取以暗算明,且打且逃的方式,始是上
策,所以行動非常小心。

    林士宏這一招顯然是嫁禍東吳,一石二鳥之計。既可搶掠南粵沿海民族的糧食牛羊馬匹
等戰略品,又可破壞沈法興和附近俚僚各族的關係,說不定還可惹得宋閥和沈法興正面沖
突,因為海沙幫為沈法興爪牙之事,已是天下皆知。

    大禍臨頭的俚村比寇仲睡了一大覺那條村子要大土一倍,此時全村數百所房子大部份變
成灰燼,仍在焚燒的是村子周密的山林,火勢獵獵作響。

    寇仲完全沒法瞭解行兇者的心態,怎能眼睜睜做出這類令人髮指的罪行。

    當地進入村莊的範圍,立感情況有異,在一所仍算完整的士屋後探頭外望,只見村心空
地處正有兩批各為數達百多二百的武裝大漢在互相對峙。

    一邊是林土宏假扮海賊的黑衣勁裝大漢,領頭者正是在刺殺「青蛟」任少名時有一面之
緣,林土宏的國師崔紀秀,他身後高高矮矮站著十多個一看便知是高手的人物,其他手下則
扇形散在僚村的北端位置。

    地上遍佈俚僚村人被害者的屍體,情況令人慘不忍睹。崔紀秀等必是來得非常突然,致
使可憐的無辜村民來不及避禍。

    另一方人數較少,只在百許間,穿的都是俚僚色彩鮮艷的武服,最惹人注目是帶頭的竟
是位窈窕纖細,秀髮垂肩的美麗僚女,披在身上的赫然是虎皮,使她在柔弱中透出凜凜英
氣。

    俚僚武士人人露出悲憤神色,大戰一觸即發。

    寇仲頓然輕鬆起來,暗忖崔紀秀這叫上得山多終遇虎,被俚僚測到行綜,趕來作出反
擊。

    同時心中奇怪。

    崔紀秀說什麼的也是林士宏的國師,怎會這麼紆尊降貴的來扮姦淫擄掠的小海賊?長笑
傳來,只聽崔紀秀笑罷從容道:「竟是『虎衣紅粉』歐陽倩大小姐芳駕光臨,區區幸何如
之。」

    寇仲心想歐陽倩這名字為何如此耳熟,旋即記起她是不知陳長林還是卜天志提過的三大
俚帥之一,其他兩人分別是王仲宣和陳智怫。想不到會在這裡湊巧碰上,對方又長得這麼標
致。

    歐陽倩顯是剛抵此地,目光緩緩巡視生靈塗炭的災場,秀目射出悲憤的神色,一字一字
的緩緩道:「給我報上名來?」

    字正腔圓,絲毫沒有像先前俚僚少女的士音。

    寇仲回刀入鞘,大笑聲中離開躲藏處,往人堆走去,代崔紀秀答道:「本人崔紀秀,在
林土宏座下居國師要職,今趟到這裡殺人放火,除因天生凶殘成性外,更為要嫁禍沈法興。
哈!崔兄!小弟這番代答有說錯嗎?」

    全場數百對眼睛全集中到他身上去,崔紀秀見是寇仲,臉上立時血色盡退,眼露驚惶。

    徐子陵心念電轉,忙扮作胸有成竹的樣子道:「席應的手段,怎瞞得過老夫,自聽到席
應這狗賊的消息,老夫知道別有內情,賢侄不用為老夫擔憂,究竟賢侄是否曉得席應落腳的
地點?」

    鄭石如關心的道:「岳老萬勿等閒視之。他們要對付的不單是宋缺,還有你老人家。如
非祝玉妍不願親自下手殺死女兒的親爹,那天岳老怎能這麼容易脫身。事後他們曾搜遍洛
陽,只是找不著岳老吧!」

    徐子陵心想岳山根本不存在,當然沒法子找到。

    雙目厲芒電閃,沉聲道:「當日初遇時,賢侄的說話隱有招攬之意,究竟是甚麼意
思?」經過多年來遇盡各色各樣騙人的技倆,他已學乖。

    鄭石如低聲道:「岳老出現得太突然,宜至祝玉妍證實岳老的身份,小侄才肯相信,但
已找不到岳老。」

    徐子陵漫不經意道:「陰癸派一向不許外人參與他們的秘密,為何你能知道這麼多
事?」

    鄭石如歎道:「換了我是岳老,也會有同樣的疑惑。問題是我雖非陰癸派弟子,卻非是
外人,十年來我一直對家父的橫死絲毫不露懷疑,又故意裝出迷戀祝玉妍的徒弟白清兒的樣
子,兼之他們要借助小侄在政治經濟的才能,為他們管治襄陽這重要的城寨,所以能得祝玉
妍重用。」

    徐子陵終於開始相信鄭石如,沉吟道:「賢侄今次到成都,所為何事?」

    鄭石如苦笑道;「此事一言難盡,簡單的說,就是我終於找到心頭愛,又因父仇無望得
報,故生出退隱江湖之心,恰巧遇上席應的事。岳老最好立即遠避他方,將來再設法找席應
算賬。我會如實把岳老現身此處的事報上去,說的當然是另一番話。」

    徐子陵搖頭道:「賢侄放心,老夫若沒有把握,絕不會涉險來此,賢侄甚麼都不用理,
只須告訴他們今晚三更時份我會在大石寺等待席應便成。」

    鄭石如大吃一驚道:「岳老萬不可如此,陰癸派四大元老高手刻下全在成都,尚有祝玉
妍的得意弟子棺棺,岳老絕難討好。」

    徐子陵大感頭痛,鄭石如的話無論對徐子陵或岳山都是忠告,只恨他無論要冒多大的險
都要把席應從隱藏處誘出來,頂多到時在暗處監視,看看可否遠吊著席應,先找出他藏身的
處所,再想辦法對符。

    探手抓著鄭石如肩頭,湊近他加強語氣道:「老夫自有分寸,賢侄你至緊要把老夫的話
如實告訴邊不負,否則必將誤事。」

    鄭石如目光掠過他的手掌,劇震道:「岳老果然練成「換日大法」,難怪如此有自
信。」

    徐子陵循他目光瞧去,亦嚇得心中一震,他一向哲白修長的手,像脫胎換骨,剔筋洗髓
般變得晶瑩通透,明潤似玉,正揮散著某種超乎塵俗的光澤。

    鄭石如低聲道:「但岳老必須小心,據說席應集西域諸家大成,創出名為「紫氣天羅」
的霸道魔功,祝玉妍試招後亦要讚不絕口,推許為石之軒「不死印」外魔門最精采的自創功
法。」

    徐子陵大力一拍他肩頭,道:「快去依計行事,千萬勿要誤事。」

    鄭石如欲語還休,見他神情堅決,勸說無從,無奈輕歎後,才舉步維艱的繼續。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322
發表於 2010-3-12 22:49:5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試碰運氣            

    崔紀秀見到寇仲,立知形勢不妙,暗忖先下手為強,大喝道:「弟兄們上!」又抖手射
出煙花火箭,在夜空爆響,成一朵光花。

    一觸即發的惡戰,終由這句話全面展開。

    對峙的雙方齊聲發喊,像捲過大地的洪流,在濃煙火頭的掩映下,搏擊衝突,一時喊殺
震天,情況慘烈。

    寇仲的獵物是崔紀秀,若能生擒此人,將可得到有關林土宏最珍貴的情報。他和徐子陵
曾推測林士宏極可能是陰癸派的人,說不定可從崔紀秀身上得到答案。

    豈知崔紀秀狡猾無比,指揮身旁高手全力對付寇仲,自己卻往後退開。

    寇仲閃電掠前時,敵方最強的十多名好手,把他截個正著。

    當先兩人身法極快,左邊那人用的是長槍,幻起十多道槍芒,威勢十足的往他照臉剌
來,另一人則提刀疾劈,帶起呼嘯刀風,斜削寇仲頸側,不但功力深厚,且刀法歹毒。

    同一時間敵艦泊岸的一邊吶喊震天,只聽聲音便知雀紀秀方面尚有一仳援軍埋伏該處,
見到火箭訊號衝殺入村。

    歐陽倩那邊亦不弱,數百名埋伏好的俚僚武土紛紛在村子另一邊現身。

    加入激烈的戰鬥去。

    寇仲掣出背上井中月,湧出陣陣森寒殺氣,看似隨便的桃開長槍,又「噹」的一聲架著
敵刀,一個旋身,間不容髮的閃到兩人中間,接著拔身而起,剛好見到崔紀秀在二十多名手
下保護中,且戰且退,卻非是退往海岸的方向。

    截擊寇仲的敵人先是大吃一驚,接著又喜出望外。

    驚的是寇仲身法精妙絕倫,竟能快到今人在一瞬間無法捉摸,閃身使他們落在有力難施
的位置;喜的卻是寇仲宜拔丈許,變成最容易和最明確的攻擊對像,落下時那還會有命。

    登時刀槍並舉,人人蓄勢迎候。

    寇仲心中則矛盾得要命。

    他上拔時留有餘力,憑其迅速換氣改向的本領,幾可肯定可追上開溜的崔紀秀,但卻讓
下方這十多名敵人最強橫的高手可放手對付歐陽倩的俚僚武士。那時他或能擒下崔紀秀,但
歐陽倩說不定會輸掉這一仗。確是魚與熊掌難以得兼。

    寇仲大喝一聲,作出決定,錮開崔紀秀對他的誘惑,往下落去。

    「嗖」!他身下其中一名敵人抖手發出十多粒鐵彈子,以滿天花雨的手法往他撒去,用
心陰損至極。

    寇仲那會放在心中,體內真氣互換,硬是橫移半丈,不但避過暗器,還一個翻身,長刀
往其中一個強敵當頭砍下去。

    那人也是了得,雖事起突然,仍是臨危不亂,仰腰坐步左右手兩斧上迎,亦是殺氣騰
騰,威猛異常。

    寇仲哈哈大笑,螺旋勁發,連續兩刀,全力重劈對方左右大斧。

    那人這一生都未嘗過螺旋勁的獨特滋味,不但虎口扭裂,經脈翻騰,還當場噴血,咕咚
一聲天旋地轉,跌坐地下。

    這兩刀立時震懾著其他敵人,本來如虹的氣勢,頓時雲散煙消。

    寇仲著地後,大喝道:「崔紀秀逃啦!你們都是替死鬼!」

    這兩句話含勁喝出,傳遍全個戰場。

    正圍攻寇仲的十多名敵方高手,人人露出疑惑神色,攻勢頓挫。

    寇仲見機不可失,井中月幻起一蓬刀芒,往其中一敵罩去,冷喝道:「誰人能擋我「少
帥」寇仲三刀,我寇仲饒他一命。」

    眾敵乍聞寇仲之名,無不色變。

    首當寇仲鋒芒的敵人更是心膽俱寒,只覺全身在刀氣中如入冰窖,肌膚刺痛欲裂,雙目
難睜,最糟是進退不得,無處可避,無路可逃,迫得只好揮劍格擋。

    「噹」!

    強橫無倫的刀氣透劍而入,此人就那麼連人帶劍,給寇仲劈得橫飛開去,竟活生生給震
得七孔噴血,氣絕斃命。

    寇仲因他們令人髮指的暴行,心中當然沒有絲毫歉意,還殺機盈胸,刀化長虹,捲向敵
人。

    此時戰場的形勢已因寇仲的心理戰術,變成一面倒的局面。崔軍既見崔紀秀走得無影無
綜,又聞寇仲之名而喪膽,人人無心戀戰,四散逃命。

    寇仲再殺兩人後,才發覺本是聲勢洶洶的敵人已逃得一乾二淨,心叫好險,假若這十多
人同心合力,不顧生死的聯手與他拚命,他縱能取勝,恐怕怎都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環目一掃,局面全落在俚僚美女歐陽倩的控制干,心念一轉,騰身而起,朝崔紀秀溜走
的方向追去。

    由岳山變為疤臉大俠的徐子陵,遠吊在「河南狂士*鄭石如身後,沿著有若不夜天的南
市大街緩步而行。

    街上行人雖遠及不上中秋那晚的熱鬧,仍是非常擠擁,大部分看來該是從別處前來湊興
的人,還意猶未盡。

    徐子陵此際心中另有盤算。

    只要能知道鄭石如向誰作報告,再一重一重的跟躡下去,說不定不到三更便可找到「天
君」席應,免去陷身敵眾我寡的劣局。如若一個對一個也奈何不到席應,只好怨自己技低運
滯。否則不要說碰上棺棺或甚麼元老級高手,只要加多個邊不負,他就吃不完兜著走。

    別的本領他不敢自誇,但對潛蹤慝跡,追躡暗隨偷窺之道,卻鑾有信心。至少以安隆這
級數的魔門宗主,亦著他的道兒。

    想到這裡,連步子都輕快起來。

    前方的鄭石如消失不見,徐子陵忙加快腳步,「散花樓」三字赫然出現上方門匾處,往
門內瞧去,只見花樹掩映中,輝煌燈火裡,鄭石如在迎賓的大漢慇勤招待下,正步上一座富
麗堂皇,門面非常講究的建築物的登堂石階。登時記起鄭石如曾向他提起過這所成都最著名
的青樓,還說與長安的士林苑齊名,並稱於世。

    把門的壯漢都上上下下打量他,使他更是渾身不自在。

    散花樓顯是生意興隆,一輛華麗的馬車接踵而來,迫得徐子陵忙避到*旁讓路,同時心
中叫苦。

    每趟到青樓去,從未試過有甚麼好事發生,壞的卻層出不窮。更大問題是跟進去恐也不
會有作用,鄭石如理當是來會他的朋友,自己這麼摸進去,總不會那麼巧給迎到他的鄰房
去。不過這樣半途而廢又心有不甘,橫豎沒甚麼地方好去,就試試這一回的青樓運吧!想起
寇仲,猛一咬牙,踏入院門。

    把門的其中一名大漢伸手攔著,神態卻是客氣有禮,問道:「請問大爺有沒有預訂廂
房?」

    徐子陵愕然道:「沒訂廂房就不能來嗎?」

    另一大漢歉然道:「大爺見諒,佳節前後貴客最多,這幾天所有廂房均被預訂一空,客
官可試試街西的另一間醉香窩,那處的姑娘相當不錯。」

    徐子陵大感尷尬,心想今趟的青樓運比之往更是不如,在門口已倒足霉頭。

    此時迎鄭石如入樓的大漢回轉頭來,見到徐子陵,竟堆起滿臉笑容作老朋友狀親切嚷
道:「這位大爺不是侯公子的朋友嗎?中秋晚小人曾見到大爺和侯公子被采棋小姐圍看來打
鼓跳舞呢!」

    侯希白可能是在青樓最有地位的人,另兩人立即變得無比熱情,其中之一還抱怨道:
「大爺該早說是侯公子的朋友嘛!侯公子連訂十天的廂房,到現在尚未見人來。我們的清秀
姑娘盼得心兒都焦枯哩!」

    另一人道:「侯公子是否稍後才來?」

    徐子陵啼笑皆非,只好硬著頭皮道:「是的!他快來了。」

    接待鄭石如的漢子道:「小人楊基,大爺高姓大名。」

    徐子陵記起侯希白提過的*刀疤客*弓辰春,順口答道:「在下姓弓,名辰春。」連自
己都覺得這名字怪不順耳的。

    楊基似乎沒有他的感覺,欣然道;「弓爺請隨小人來。」

    既來之則安之,青樓運道也可以杏極泰來的,自我安慰一番後,徐子陵隨他舉步。

    假設崔紀秀是孤身一人逃走,那追上他的機會將微乎其微,幸好從沿途枝葉折斷、路上
足印等痕跡推斷,最後隨他離開的至少有十五至二十人。

    寇仲一口氣趕近兩里路,到達一道小溪時,所有一路藉之追尋至此的線索完全失去。這
是合乎情理的。

    崔紀秀等初時是慌不擇路,務求迅速離開險地,至抵達一個安全的距離時,為避過敵人
的追躡,自須動腦筋消除痕跡。

    寇仲功聚雙目,仔細觀察。

    小溪在疏落有致的樹木間潺潺流過,由南而北,不問可知敵人改為涉水而行,所以對岸
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問題是對方究竟是走往溪左還是溪右。

    這好比跋鋒寒教下追蹤之法後的一次考驗,能成功追到崔紀秀,他可算是滿師了。

    仔細察看入水前的足印,大部份清晰而明顯地均有朝左的現象。這是人的本能反應,如
果領頭者下水後往左行,後面的跟隨者自然往左望又或改鳥往左走,好緊跟在領路者之後。

    寇仲欣然一笑,對自己的推斷大感滿意,正要往左追去,忽感有些兒不對勁,凝神沉
思,接著心中一震,暗叫好險。

    再研究岸旁遺痕,只見所有足印都落在岸旁泥地上,不但清楚,腳步還重得過了頭,像
怕別人看不見腳印的樣子。

    寇仲試著走上兩步,只能留下幾個淺得很多的足印。

    至此那還不知是崔紀秀這壞鬼書生故佈疑陣的狡計,立改朝右行,沿岸疾追。

    楊基把徐子陵這「刀疤客」弓辰春在大堂處交給知客後,還落力的叮囑說徐子陵是侯希
白的好朋友,累得徐子陵在不好意思下,也要學寇仲般充闊,隨手打賞。

    身為知客的半老徐娘文姑領徐子陵穿過一道花徑,抵達散花樓著名的主建築物,那是一
座三層高的木構樓房,規模宏大,雕樑畫楝,非常講究。

    拾級登上三摟時,徐子陵裝作隨口問道:「鄭石如兄不是剛來嗎?是否文姑招呼他
呢?」

    文姑娘嬌笑道:「弓爺原來亦是鄭狂土的朋友,雖非奴家帶引,但陳公子和白公子他們
訂的是風景最佳的東廂甲房,只和侯公子的東丙隔一間房,弓爺要不要先去打個招呼,到侯
公子來時奴家才來喚弓爺。」

    徐子陵暗呼夠運,稍感「不虛此行」,隨便找個理由推掉文姑的好意。

    文姑笑道:「難怪弓爺能成為侯公子的知交。侯公子是從來不和其他公子哥兒打交道
的,但對這裡的姑娘卻好得沒有話說,又為她們作曲譜詞,只要侯公子大駕在,誰不爭看來
侍侯他,這三天盼得她們苦透哩。」

    徐子陵嚇了一跳,加重語氣道:「我不知侯兄會否爽約,在他來到前千萬勿告訴別人,
免致令侯兄的紅顏知己白歡喜一場。」

    文姑推開房門,花香撲面而來,只見對門的窗台擺滿香桂花,寬廣的廂房內左右靠牆處
梅花閒竹的排滿以杞梓木造的套幾和太師椅,不但精雕細作,部件銜接得緊密無縫,有若獨
木雕成,椅背幾面還嵌以大理石,線條清晰圓潤,典雅秀麗,難怪能與上林苑並稱當世,只
是擺設的傢具便見講究。

    牆上角落處均有字晝擺設作裝飾,沒有半絲俗氣。

    徐子陵來到放有一張古箏窗台旁的長几處,望往窗外,在月色燈火中,城景盡收銀底,
只見神祠佛寺、道裡亭館、閭閭巷市、樓觀館室、圃榭池沼,在高樓外縱橫交錯,心中不由
浮起若有美妓對窗彈唱時,那旖旎動人、醉生夢死的青樓美景。

    樓內樓外隱約傳來絲竹絃樂之音,不但不覺喧鬧,還似更添散花摟的深遠寧和。

    文姑來到他身後,低聲道:「清秀小姐今晚雖難分身,但既是侯公子的朋友,奴家怎都
有辦法安排她來為弓爺唱上一曲,其他時間就教秋紅侍侯弓爺吧!」

    徐子陵暗中喚娘,忙道:「文姑不須知此周章,在下只為見侯兄才來此,一切待他來後
再作安排,現在只需給在下美酒鮮果便成。」

    文姑奇怪地瞪他兩眼,才答應著退出房外,順手為他掩上房門。

    徐子陵鬆一口氣,同時功聚雙耳,竊聽鄭石如那邊的動靜。

    寇仲沿溪追近里許,才再在溪岸找到敵綜,不但可肯定先前的推測正確,更多了幾分追
上敵人的把握。

    崔紀秀溯溪北行這麼遠的距離,目的當然是針對他寇仲而設,縱使寇仲追對方向,在追
出如此遠的距離仍尋不到敵人上岸的痕跡,自然會懷疑自己是否作出錯誤的抉擇。不過敵人
涉水而行,速度當然遠比不上走陸路,所以寇仲更有把握追上敵人。

    在月色的灑照下,崔紀秀等人士岸時灑落的水珠在石面和樹葉上閃閃生輝,幸好今夜沒
有雨霧,否則將失去這唯一的跟蹤線索,皆因敵人縱躍上岸時,只以石頭這些不會留下痕跡
的物體落腳。

    寇仲在找到三處敵人穿林而過弄折的樹枝後,來到一片草原上,不遠處山的起伏,地勢
荒涼。

    他把功力精神全集中到鼻子處,立即嗅到殘留在長草處衣服汗水一類的氣味,心中大
喜,暗忖獵狗追捕目標時常如自己現在的情況。更奇怪是殘留的氣味裡隱帶一絲香氣,不由
浮起崔紀秀帶點娘兒味的外型,心想這壞鬼書生定有例如把衣服薰香一類的習慣。

    心中叫好時,他腳下毫不停留的橫過草原,來到一座小的的山腳下。

    坡上竟出現兩組微僅可察的腳印,往相反的方向延伸開去。

    這處的沙怩質地鬆軟,又無硬石可供踏腳借力,故敵人要採取分散逃走之計,這樣崔紀
秀只有一半機會被寇仲追上。

    寇仲心中好笑,毫不猶豫的循香氣追去,繞過山玻,登上另一山的時,隱見登的山路,
雖因少人踐踏致雜草滋蔓,但道路仍清晰可辨。

    傳入寇仲鼻內的氣味更濃了,敵人顯在不久前經此路登的。

    寇仲腳步不停的宜奔上山,到可望見山另一邊的情況時,只見山下遠遠有條廢棄的無人
荒村,十多間破屋藏在林木之內。

    就在此時,一聲急促的慘呼從荒村處傳來,驚碎了月夜的寧洽。

    寇仲為之愕然,忙全速趕去。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323
發表於 2010-3-12 22:51:2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神秘高人            

    由於兩房之間還隔著另一間廂房,裡面同樣是鬧哄哄的擠滿風流客,要在這麼多猜拳斗
酒鶯聲燕語、絲竹琴弦聲中尋找鄭石如的聲音,確非易事。

    不過奇怪得很,在這充斥各類聲音,由複雜多重的空間組成的聲響天地中,當鄭石如的
聲音響起,而徐子的專注力正集中搜索他的尊聲時,其他聲音立時模糊起來,而這狂士的話
聲頓然份外清晰,感覺奇特。

    鄭石如似在答別人的詢問道:「那位老人家確是從別處遠道來的,待會在下尚要出外打
個轉,回來再陪諸位喝酒聽歌。」

    立時有把女子的聲音不依道:「鄭公子今天第一趟來探望我們,我們怎都不會讓你找藉
口開溜的。」

    其他男女一齊起哄,鬧個不亦樂乎。

    最後鄭石如投降,答應聽過所有姑娘各唱一曲後,始會離開,且必須於辦事後趕回來。

    門開。

    徐子陵嚇了一跳,知自己顧彼失此,竟聽不到有人接近廂房的聲音,回頭一看,原來是
俏婢送來美酒鮮果。

    徐子陵充內行的出手打賞,待俏婢走後,在近窗的椅子坐下,舉起婢子為他斟滿的美
酒,輕喝一口,心想今次的青樓之行並沒有出岔子,不知是否和沒有召姑娘陪伴有關。這個
想法仍在腦海盤旋的當兒,足音趨近,到門外略一停步,然後敲門聲響,嬌美的女聲響起
道:「清秀特來拜會,向弓爺請安。」

    徐子陵大吃一驚,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應付這種場面,跳將起來,為她馭門。

    門外俏生生站著個漂亮動人的女郎,傲氣十足又不失風流文雅,由輪廓至身體的曲線,
無不優美迷人,如絲細眉下一對明眸透出渴望的神色,但當然不是為徐子陵這「刀疤客」弓
辰春所引發的。

    她頭紮彩布中冠,穿的衣服更是非常別緻,寬大的羅袖從袖口卷齊到肘部,露出溫柔而
富彈性的小臂,長衫短裙,上衣無頜,對襟不系扣,露出紋理豐富,色彩紅艷的胸兜,衣邊
裙腳套有彩色布料的捆邊,腰圍花布造的長帶子,使她纖腰看來更是不盈一握,再披上無袖
坎肩,益顯綽約多姿,該屬蜀地某一少數民族的美女。

    徐子陵開門時,她微露錯愕神色,才挾著香風進入廂房,神色自若的把纖手挽上徐子的
臂彎,嬌笑道:「弓爺是否第一次上青樓呢?」

    徐子陵給她拉得打個轉,往左旁靠窗的太師椅走去,苦笑道:「大概可算是第一趟吧!
姑娘是怎樣看出來的?」

    清秀把他「按」進椅子去,又溫柔地為他添酒,微笑道:「慣到青樓的人都知道來這裡
是讓奴家們好好侍候,但弓爺卻像掉轉過來似的。」

    徐子陵疤臉下俊臉一熱,清秀半邊香軀半挨半坐的靠貼他腿側,把美酒送到他唇邊,在
他拒之不及下餵他喝了一口,嬌笑道:「弓爺勿要全責文姑,有關希白的事誰都不敢瞞奴家
的。」

    徐子陵對這飛來艷福大感吃不消,苦笑道:「侯兄來時見到我們這樣子不太好吧?」

    清秀髮出銀鈴般的嬌笑,風情萬種的道:「奴家又不是希白的髮妻,有甚麼好顧忌呢?
唔!弓爺的身體很年輕。」

    徐子陵愕然道:「此話怎說。」

    清秀湊到他耳旁柔聲道:「不同年紀的人有不同的氣味,弓爺看來雖年近四十,但氣味
卻像年輕的小伙子,健康清香和充滿生氣,教奴家不想離開你。」

    徐子陵心中微懍,暗忖假若自己扮岳山,這破綻豈非更明顯?剛才他和鄭石如在橫巷說
話時,一直運功收斂毛孔,否則恐怕已給鄭石如這老江湖識破。

    隨口答道:「或者因為弓某人每天練武的關係吧!」

    清秀仔細打量他的臉容,搖頭道:「該與練武無關。奴家每天都接觸到江湖中人,其中
不少且是巴蜀或各地來的武林名家,可是從沒有人有像弓爺身體的氣味,弓爺自己當然察覺
不得,但奴家嗅得一清二楚,初時還以為弓爺薰過香料,啊!奴家知道哩!是嬰孩的氣
味!」

    徐子陵雖為之啼笑皆非,亦想到身體的氣味可能與《長生訣》有關,道怫兩家的養生功
均能令人返老還童,了空是最現成的好例子。

    忽然記起鄭石如,忙側耳傾聽。

    清秀緩緩站起來,來到放置古箏的長几處面窗坐下;舉起纖手撥桃箏弦,發出流水淙淙
般的連申脆響,垂首輕輕道:「希白今晚是否會來?」

    寇仲掠進村口,立時頭皮發麻。

    首先入目是一對腳掛在其中一屋的窗外,其他部份則垂進屋內去。

    另一人則仰躺路上,死不閉眼,臉上殘留著臨死前的恐慌。最奇怪此人身上不見任何明
顯傷痕,只是口鼻滲出些許血絲,手上仍緊握刀子。

    瞧兩人的黑衣勁服,該是崔紀秀的手下無疑。

    屍身前方有腳印往西方延展開去,旁邊則是凌亂的足印痕。

    寇仲腦海中重組剛發生的情況,應是崔紀秀等一行七八人,逃進村內時被人追上,崔紀
秀等回身應戰,卻給來人一舉殺掉二人,這來人還故意任被打怕了的崔紀秀等人有時間逃
走,過程古怪至極點。

    寇仲迅速移前,十多步外再發現一條屍身,竟仰躺在一間茅屋頂處,上身陷進快要坍塌
的茅草內,情景詭異可怖。

    連寇仲這麼膽大包天,都寒氣宜冒,循著其中一組足印追去,轉進村旁一片被廢棄的荒
田去,再見兩具伏屍,都是全無表面傷痕,寇仲欲作較詳細的檢視時,東南方半里許處,傳
來一下激烈的金鐵交嗚聲。

    寇仲無暇再理這些人因何喪命,全速趕往聲音傳來之處。

    徐子陵把心神從鄭石如那邊暫收回來,不忍騙這大膽熱情的美女,對他來說無論是大家
閨秀又或青樓姑娘,都應受到尊重。遂坦然道:「照我看侯兄今晚是不會來的。」只是那不
知是上截還是下截的《不死印卷》,便夠侯希白頭痛,那還有閒心閒情到這裡尋風弄月。

    「叮叮咚咚」!

    清秀彈出一段箏音,每個音符迅快的跳躍,就似在最深黑的荒原燃起一枝接一枝的火
把,在奇詭難明的寂寞中隱見潺潺流動的生機和希望。

    箏音倏止。

    清秀幽幽歎道:「這是希白譜的箏曲,離開成都這麼久啦!回來後總不來見人家,告訴
他,清秀掛得他很苦哩!」

    言罷黯然離開。

    徐子陵在她掩上房門後,心頭仍像被塊重石壓著。清秀對侯希白的憧憬最終只會變為失
望,不過有夢想和追求總比沒有好。

    以前在揚州一切都簡單得多,就只是如何脫離言老大的魔爪去追求一種能為自己作主的
生活方式。現在表面似乎得到了,但肩上的擔子卻只有增加沒有減少。「過去」本身已是最
沉重的包袱。想起師妃暄,又想起石青漩,她們同樣令他感到困惑。

    忍不住舉杯一飲而盡。

    足音再起,房門「砰」一聲打開,一團彩雲挾著香風捲進房來,現出一位千嬌百媚的美
人兒。

    徐子陵定睛一看,立感大大不妙。

    寇仲從腳開始,仰首望往崔紀秀再無半點生機的臉容,脊椎間寒浸浸的。

    崔紀秀的長劍斷作兩截,棄在草地上,人卻給掛在樹丫處,像先前的手下般,渾身不見
傷痕。

    寇仲雖不清楚崔紀秀有多高明,但他的身法該可臻高手之列,否則也不能在這麼短的時
間逃到這裡來,且至少比手下擋格得對方一招。

    寇仲目睹眼前的事實,才深切體會甚麼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此人下手的時間更似含深意,就是在他即將追上敵人的一刻,先一步把四散的敵人逐一
幹掉,其狠辣迅速,寇仲自問辦不到。

    崔紀秀的佩劍是被這可怕的高手以利器硬生劈斷,利器雖及體而止,但發出的無形氣勁
卻宜侵敵體,震斷崔紀秀的心脈。如此武功,確是駭人聽聞。

    寇仲搖搖頭,暗呼厲害,這才離去。

    來人正是川幫大當家范卓的美麗女兒范采琪,身上的彩服勁裝益發襯得她像開屏的孔
雀,腳踏小蠻靴,那晚的腰鼓被馬刀代替,來到頭皮發麻的徐子陵前方,一手叉腰,青春煥
發的俏臉卻是笑容可掬,美眸在長而翹起的睫毛下晶晶閃閃的,道:「原來是前晚喪父,今
晚便來散花樓鬼混的姓弓傢伙,侯希白那言而無信的騙徒滾到那裡去了?」

    徐子陵才記起侯希白當晚為脫身計,許下到川幫總壇拜會她的諾言。不用說是老侯爽
約。得不到另半截《不死卷》,侯希白恐怕連自己的名字都忘掉,那有閒情去敷衍這刁蠻
女。

    至此他深切體會到處處留情的煩惱,在侯希白或會甘之如飴,不過現在卻要由他來承
受。只好苦笑道:「小弟也在找他,范小姐請見諒。」

    范采琪嬌哼道:「你不是約他來這裡風流嗎?到此刻仍要說謊。」

    徐子陵心懸鄭石如那邊的情況,只是苦無跋鋒寒一心二用之術,歎道:「上趟小弟不是
說謊,而是圓謊,范大小姐請明察。」

    范采琪竟「噗哧」嬌笑,退後幾步在他對面的椅子坐下,手肘枕在扶手處,托起香腮,
笑意盈盈的道:「你這人外貌雖嚇人,但聲音和說話都很好聽,人家便將就點把你暫收為俘
虜。除非侯小子自動現身,又或你把他交出來,否則不准你到任何地方去。」

    趁她說話之際,徐子陵的注意力集中到鄭石如那邊去,剛好一曲唱罷,鄭石如似要離
開。徐子陵忙長身而起,尚未開口說話,范采琪掣出彎圓的馬刀,割頸而來,威勢十足,靈
巧狠辣。

    徐子陵一眼瞧出她刀法高明,自己在不能傷她的大前題下,想把她甩掉將大費周章。總
不能邊打邊去追蹤鄭石如,此時甚至不能傳出任何打鬥的聲音。忙舉手表示投降,坐回椅
裡。

    范采琪的刀鋒在他鼻尖前寸許處示威的劃過,始退坐回先前的椅子裡,得意洋洋道:
「原來你的手腳這麼差勁,乖乖的給我坐著。否則我就在你另一邊的粗臉弄出另一道的疤痕
來,奴家可不是說笑的。」

    聽著鄭石如的足音逐漸遠去,徐子陵只好大歎倒霉,原先還以為青樓運轉,現在才知青
樓霉運依然故我。

    為今之計,只有待鄭石如遠去後,設法脫身,再作打算。

    無奈的呆瞪著她。

    范采琪忽又秀眉輕蹙,顛道:「瞪著人家幹嗎?我是生出來給你橫看豎看的嗎?」

    徐子陵長身而起,油然道:「大小姐請恕弓某失陪。」

    范采琪瞪大美目,正要動手,有人在門外嚷道:「侯公子信到。」

    范采琪聽得侯公子之名,立把徐子陵忘得一乾二淨,雀躍道:「信在那裡。.*徐子陵
暗忖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就那麼和送信來的文姑擦身而過,揚長去也。

    寇仲來到被燒成頹垣敗瓦的村莊,戰事早成過去,泊岸的三艘「賊船」亦已遠遁,歐陽
倩的俚僚武土正在收拾殘局。

    他為免應酬,繞路回到小村,找到那間小茅屋,逕自爬上土坑躺下來。

    避難的俚族村民仍未回來,他樂得一個人清清靜靜,但心中卻思潮起伏。

    究竟是誰殺死崔紀秀那批人?這沒有露面的高手,手底之硬實可與祝玉妍比擬,最奇怪
他似乎在向寇仲示威似的,搶先一步幹掉崔紀秀等人,對寇仲則像不含敵意。

    真想不到會在這種荒僻的地方遇上如此怪異的事。

    在南方,「天刀」宋缺之外誰人高明若此。

    想著想著,寇仲酣然入睡。

    剛踏出散花樓的外院,橫裡有人閃出來,一把扯著徐子陵笑道:「子陵兄你好!」

    徐子陵苦笑道:「拜侯兄所賜,並不太好。你見到鄭石如嗎?」

    侯希白歉然道:「他像怕被人跟蹤似的,走得非常匆忙。來!這處太礙眼,若給那刁蠻
女纏上,將更不妙。」

    徐子陵隨地往南轉進一道小巷,再躍上瓦頂,逢屋過屋,片刻後來到一宏偉建築物的瓦
脊處,在明月斜照下,四周院牆內的林木均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徐子陵奇道:「這不像
一般人家,烏燈黑火的。」

    侯希白露出古怪的神色,低聲道:「連我都不知為何會帶子陵兄到這裡來。這是李家
祠,自少我便愛在晚上到此處想事情,從沒帶任何人來過,或者是因我把你當作員正的朋友
吧!」

    徐子陵早把鄭石如的事拋開,笑道:「你不用研究那半截的「干死印卷」嗎?為何摸往
散花樓去?」

    侯希白坐到瓦脊處,又招呼徐子陵坐下,環目一掃李家祠外延伸往四面八方至城牆而止
的點點燈火,苦笑道:「我正因差點想破腦袋,才到散花樓去嗅嗅女兒家的香氣,希望得到
些靈思。唉,小弟現在頭痛得要命,所有句子只得下半截,似通非通,似明非明,但那確是
石師的手筆。」

    徐子陵沉吟道:「照殘捲來看,令師的不死印法,是否以佛門的無上功法,把補天和花
間兩種極端的心法統一起來呢?」

    侯希白佩服道:「子陵兄非常高明,這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假若補天和花間的心法是
兩個輪子,那佛門的心法就是把輪子連起的輪軸,如此車子才能移動。」

    徐子陵皺眉道:「你不是說過花間和補天兩派武功各走極端嗎?以輪子作比喻似乎不太
妥當,因為輪子無論在結構和性能上都沒有任何分別。」

    侯希白肅容道:「這是石師在卷內打的比喻,輪子本同,但因位置有異,可變成截然相
反的東西。像生和死表面雖似相反,其實都由生命而來,只因一為始,一為終,才變成相反
的事物。花間派專論生機,補天派則講死氣。但若能死中藏生,生中含死,兩派便可統一,
而關鍵處正是石師從佛家參詳出來的法印。」

    徐子陵聽得頭都大起來,開始有點明白碧秀心為何看得縮減壽元。拋開這問題不理道:
「看來小弟都幫不上忙,侯兄也不可太勉強自己,我尚有事去辦」侯希白斷然道:「當然該
和鄭石如有關。我是難辭責任,若子陵兄不讓我幫手,我的心會很不舒服。」

    徐子陵忙道:「侯兄有這心意已足夠啦!侯兄還是…」侯希白截斷他含笑道:「子陵兄
如果推辭,就太不夠朋友。徐子陵可以義無反顧的助侯希白奪取印卷,侯希白難道見你有事
也袖手旁觀嗎?」

    徐子陵苦笑道:「我想除掉「天君」席應,侯兄是否認為有可能呢?」

    侯希白失聲道:「甚麼?」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324
發表於 2010-3-12 22:52:3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與虎謀皮            

    徐子陵續道:「這事極可能有陰癸派的人參與,所以我絕不會與席應正面交鋒,侯兄可
以放心。」

    侯希白苦笑道:「我怎會放心,席應一向排名在安隆之上,這次重返中原,擺明魔功大
成,不懼宋缺,趕走大石寺的和尚更等若向宋缺公開溺戰。

    子陵你雖然非常高明,但坦白說比之安隆仍差一兩籌,更不用說是去硬碰「天君」席
應。」

    徐子陵微笑道:「多謝侯兄關心,我自有分寸。侯兄若能比楊虛彥更快領悟出不死印
法,便是幫我一個大忙。」

    侯希白像聽不到地說的話般,沉吟道:「席應和祝玉妍的關係一直非常疏遠,為何陰癸
派敢冒開罪宋缺之險,站在席應的一方?子陵是否弄錯呢?」

    徐子陵從沒想過這問題,只覺魔門中人自然都是一個鼻孔出氣,此時得侯希白提醒,心
中一動道:「我們先來一個假設:如果林土宏是陰癸派的人,林士宏在現今的局勢下,最高
明的戰略會是怎樣?」

    侯希白一震道:「當然是平定南方,攻佔大江南北的城市,那時就算北方被其他勢力統
一,也可望形成南北對峙,各佔半壁江山之局。」

    徐子陵歎道:「現在我敢十有九成的肯定林士宏是陰癸派的人,若能透過席應誘殺宋
缺,林土宏將可把魔爪伸往嶺南,奪得宋家的財富資源後,更可迅速擴展,趁人人只顧北上
之際,在南方鞏固勢力。這正是陰癸派和席應合作的原因。否則何須如此勞師動眾,派四大
長老到這裡來?」

    侯希白點頭道:「子陵的分析很有說服力。如若四大長老中有邊不負在,說不定我們可
找安隆幫手。」

    徐子陵失聲道:「安隆?」

    侯希白道:「他兩人因多年宿怨而勢不兩立,邊不負創的「魔心連環」,名字正是針對
安隆的「天心蓮環」而改。若安隆不是顧忌祝玉妍,早就宰掉邊不負。所以只要是對付邊不
負,安隆會忘掉其他一切事。哈!我只是順口說說,子陵不要認真。」徐子陵道:「我不想
找任何人幫手。」

    侯希白正容再次截斷他道:「就算席應自動送上門來,子陵怕亦沒本事殺死他,所以我
今次是義不容辭。子陵先告訴我,有甚麼奇謀妙計可誘他現身呢?」

    徐子陵心中猶豫,岳山的身份乃他的秘密,這樣透露給侯希白知曉似乎不太妥當。但看
他盛意拳拳的熱心樣子,又有點不忍斷然拒絕,只好道:「我本想從鄭石如身上追查陰癸派
長老的行蹤,但這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一,不如我們約個時間明天碰頭,交換消息,再決定下
一步行動如何?」

    侯希白皺眉道:「鄭石如和陰癸派是甚麼關係?」

    徐子陵低聲道:「鄭石如和陰癸派有糾纏不清的關係,詳情請恕我不便說出來。」

    侯希白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不再追問。說出見面時間地點後,疑惑的道:「子陵像要
趕往某處的模樣,是否有約會?」

    徐子陵想起一事,不答反問道:「有沒有尤鳥倦的消息。」

    侯希白道:「這問題除我之外,恐怕沒那個人能給你答案。他比你早些入城,前後該不
超過兩個時辰。本來我也不知是他,但因我一直在監視安隆,才猜到是他「倒行逆施」尤鳥
倦。」

    徐子陵心中恍然,難怪侯希白對安隆方面的事瞭如指掌,原來他一直在監視安隆的動
靜,幸好如此才救回曹應龍一命。問道:「尤烏倦會在甚麼地方?」心中同時想到若尤鳥倦
不是內傷未癒,又站在安隆、楊虛彥的一方,侯希白怕未必能分到半截《不死印卷》。

    侯希白道:「尤鳥倦藏身之處,包保連安隆都不曉得。不過他和安隆定會再碰頭,子陵
說不定可從安隆處找到他。」

    頓了頓笑道:「是否須小弟引路?」

    徐子陵啞然失笑道:「怎敢勞煩侯兄?只要侯兄告訴我何處可尋到安隆,我已不勝感
激。」

    侯希白苦笑道:「我不明白為何你總是拒絕我的幫忙?安隆刻下該躲在城北金馬坊的別
院靜養,這是安隆的秘巢之一,我是因跟蹤朱媚,始知有此處所。」

    接著詳細說出別院的位置地點。

    徐子陵這才去了。

    徐子陵穿上長袍,戴上岳山的面具,肯定沒有破綻後,從瓦頂躍下,昂首闊步的朝安隆
那幢四合院的外門走去,扣響門環。

    這長袍是石青漩給他的岳山遺物。既可掩蔽他和岳山身型的差異處,又因此乃岳山的招
牌裝束,更易使像安隆這類認識岳山的人入信。

    從岳山的遺卷中,曾論述邪道八大高手的交往,除與祝玉妍和席應有特別深刻的恩怨
外,其他人頂多只是數面之綠,說過的話加起來也沒多少句。

    這情況對他假冒岳山當然有利無害。事實上岳山生前是個非常孤獨寂寞的人,不愛說
話。

    「咿唉」!

    院門拉開少許,一名老態龍鐘的瘦矮老蒼頭咪眼訝道:「大爺找誰?」

    徐子陵冷哼一聲,探掌朝他臉門推去。

    老頭立時雙目猛睜,駭然退後時,徐子陵跨過門檻,還順手掩門,低喝道:「老夫岳
山,安隆躲在甚麼地方。」

    矮老頭聞岳山之名色變,尚未有機會開腔說話時,安隆的聲音從東廂的方向傳來道:
「果然是老岳,有請!」

    矮老頭垂手退往一旁,徐子陵眼尾都不瞧他的昂然朝柬廂跨步走去,笑道:「安胖子是
否奇怪岳某人能尋到這裡來呢?」

    安隆不溫不火的聲音在東廂內應道:「這有甚麼好奇怪的,假設你沒死掉,當然會到成
都來趁熱鬧;而到得成都來怎會不找我安胖子,這裹尚有你的一位老朋友,他剛告訴我,你
曾助石青漩對付他哩!」

    徐子陵心叫好險,在岳山的遺捲上,提到安隆時都稱他為安胖子,但他仍不敢肯定昔日
岳山是否以這名稱喚安隆,現在則知敲對了。

    東廂漆黑一片,當徐子陵進入廂廳,兩對銳利的目光同時落在他臉上。

    徐子陵若無其事的道:「這麼巧!是甚麼風把尤兄也吹到這裡來呢?*」暗黑的廳堂
內,除安隆外另一人赫然是「倒行逆施」尤鳥倦。

    尤鳥倦怪笑道:「岳刀霸的聲音為甚麼變得這般沙啞難聽,是否練「換日大法」時出了
岔子,你的霸刀又到甚麼地方去哩?那天我還不信是你,若非安胖子說你一直暗戀碧秀心,
我怎都不會明白。」

    徐子陵從容不迫的在兩人對面靠窗的椅子大馬金刀般坐下,冷然道:「老尤你是否對當
日岳某人令你負傷一事仍念念不忘?照看你卻沒有甚麼長進。還是祝妖婦高明,那天在洛陽
只一眼便瞧出我棄刀不用,是因練成「換日大法」,至於我的聲線為何改變,這問題最好由
宋缺回答。」

    安隆和尤鳥倦感同愕然。

    前者皺眉道:「得老岳你親口證實,我才敢相信傳言,可是祝後她怎肯放過你呢?」

    徐子陵仰天長笑道:「她沒把握殺我,當然要放過我。難道她突發善心嗎?終有一天我
要教她深深後悔。」

    徐子陵巧妙地借祝玉妍來證實岳山的身份。假若祝玉妍也認為他是岳山,外人有甚麼好
懷疑的。

    尤鳥倦乃陰癸派死敵,聞言後神態大見緩和,點頭不語。

    安隆道:「我這幾天一直恭候大駕,自聞知岳兄重現江湖,便知岳兄會因席應而趕來巴
蜀,故早在各處城門留下暗記,現終盼到岳兄哩!」

    徐子陵心叫好險,他本想好一大套說辭,以解釋他為何能尋到這裡來,幸好沒說出來,
照這麼看,真岳山和安隆的關係相當密切。

    尤鳥倦沉聲道:「岳兄準備怎樣對付席應?」

    徐子陵不答反問道:「兩位老兄可知祝妖婦和席應結成聯盟?」

    安隆和尤烏倦同時一震。

    尤鳥倦搖頭道:「這是不可能的,席應和祝妖婆就像水和火,怎都混不起來。」

    徐子陵冷笑道;「那只是以前的事,現時他們都有共同的目標,遂衍生另一番局面,別
忘尚有邊不負在穿針引線。」

    此時他說話的方式,均模仿岳山遺筆的遣辭用字。自信沒有十足也有七、八成,除非是
與岳山有深交的人,否則該覺似模似樣。

    安隆一呆道:「甚麼目標?」雙目湧起對邊不負深刻的恨意。

    徐子陵淡淡道:「當然是宋缺,難道還有別的人嗎?」

    安隆半信半疑的道:「祝後和宋缺一向河水不犯井水,怎會忽然為席應幹這後果嚴重的
事?」

    徐子陵見尤鳥倦嘴角露出一絲陰惻惻的笑意,心中一動道:「老尤不要裝蒜啦!不要告
訴我你竟不知林士宏的出身來歷。」

    尤鳥倦狠狠道:「祝妖婆的詭計可瞞過任何人,卻絕瞞不過我尤鳥倦。」

    轉向安隆道:「若我沒有猜錯,林士宏該是「雲雨雙修」辟守玄的得意弟子,我曾和林
士宏交過手,自信不會看走眼。現在得岳兄點出來,更可肯定。」

    徐子陵大感此行不虛,至少從魔門中人口裡,證實林士宏的身份。

    亦心叫僥倖,皆因尚是首次聽到陰癸派有這麼一號人物,若亂吹牛皮,必然露出馬腳。

    安隆露出震驚神色,好一會才向徐子陵道;「老岳你來找我安胖子,對我有甚麼好
處?」

    徐子陵微笑道:「邊不負是你的,席應是我的,如何?」

    尤鳥倦沉聲道:「「霸刀」岳山從來都是單人匹馬,為何今次卻要找幫手?」

    徐子陵緩緩道:「合則力強,分則力弱。安胖子乃石之軒的好兄弟,自然是陰妖婦的眼
中刺,老尤則因聖帝舍利和祝妖婦結下解不開的深仇。不過就算你們不肯直接參與,岳某人
絕不會怪責你們,只須把席應藏身處透露給岳某人就成。」

    尤鳥倦頹然歎道:「問題不在我身上,而是安隆新近因事開罪了石之軒,自顧不暇,所
以沒有閒心去理會別的事情。」

    只聽他口氣,便知尤烏倦亦是來央安隆出手助他對付陰癸派的人,卻被拒絕。

    徐子陵當然不能告訴安隆在大石寺出手的乃師妃暄而非是石之軒,還要裝作驚奇的追問
詳情。

    安隆當然不會把經過說出來,皺眉道:「老尤不要誇大,事後我回想當時的情況,該是
杯弓蛇影,不過那暗襲者的身手確是非常高明。我不想捲入此事的理由,皆因我現在和解暉
關係惡劣,一個不好惹得祝後親身來對付我,走得和尚走不了寺,多年辛苦經營會盡付東
流,你們……」尤鳥倦不耐煩地截斷他道:「縮起頭來捱打豈是辦法?現在有岳霸加入我
們,更增勝算。誰不知岳山一言九鼎,從來不做背信棄諾的事?」

    安隆大為意動,沉吟道:「我當然信得過老岳,但你尤鳥倦卻從來不是守信諾講義氣的
人,教我怎敢信你?」

    尤烏倦啞然失笑道:「原來如此。不過我好像從未騙過你安大爺,假若我立下魔門咒誓
又如何?」

    安隆搖頭道:「仍未足夠。」

    徐子陵和尤烏倦為之愕然以對。

    安隆雙目射出銳利的神色,迎上徐子陵的目光,一字一字緩緩道:「除非老岳你能證明
你的「換日大法」,能勝過席應的「紫氣天羅」,此事才有得商量。」

    徐子陵心下恍然。

    事實上安隆早公然開罪棺棺,與陰癸派的火拚已是離弦之箭,勢在必發,偏是擺出要自
善其身的幌子,只是要尤烏倦保證和他並肩作戰到底,形成皇帝不急,急煞太監的情勢。

    而徐子陵這假岳山則是送上門來的好幫手,所以他才留下只有真岳山才明白的暗號,希
望岳山會尋上門來。

    此際夢想成員,安隆自然想進一步弄清楚重出江湖的岳山的利用價值有多大?安隆確是
老好巨猾!

    徐子陵冷笑道:「我就坐在這裡,接你老哥兩招天心蓮環看看吧!」

    尤鳥倦愕然道:「老岳你是說笑吧?即使換過是祝妖婦和石之軒,也不敢坐著來接安隆
的天心連環。」

    徐子陵則是有苦自己知,憑他領悟回來的羅漢手印,加上真言大師傳的「九字真言手
印」,至少有七、八成把握接得安隆的天心蓮環。但如換了是正式動手,蓮環配上蓮步,他
說不定會暴露出真正的身份,所以此險不能不田目。

    心中發毛,臉上卻露出充滿自信的傲氣,從容道:「不如此,怎顯得岳某人的換日大
法,絕不遜色於石之軒的不死印或祝妖婦的天魔功?」

    他心知肚明安隆前晚因真元損耗,自下更非性命相搏,頂多只會發出一個起、兩個止的
天心蓮環。憑他真氣的療傷奇效,縱使被創也可裝作若無其事,然後迅速復原。

    安隆亦露出難以相信的神色,半信半疑的道:「岳兄肯定要坐著來接嗎?」

    徐子陵仰天笑道:「來吧!岳某人何時有說過的話不算數呢?」

    安隆從椅上彈起,喝道:「那麼岳兄小心啦!」

    腳踏奇步,肥手合攏如蓮,剎那間推出三朵蓮勁,分別襲向徐子陵左右肩井穴和面門。

    熱氣漫空。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325
發表於 2010-3-12 22:53:4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天君席應            

    這三朵蓮勁連環發放,最怪異處是先發者緩,後發者速。當攻及徐子陵三處要穴時,恰
好不分先後的同一時間印襲到他身上去。這麼連催動勁氣亦快慢由心,確達出神入化之境,
令人為之歎服。

    在蓮勁尚木及體之前,炙熱狠辣、凝聚精煉的真氣早襲體而至,天羅地網般把徐子陵籠
罩在內,其凌厲處,遠超徐子陵的估計。

    若給如此灼熱和充滿毀滅性的勁氣侵體而入,所造成的破壞可以想見。

    徐子陵此時悔之不及,在生與此的關口前,岳山遺捲上的換曰大法,真言大師的九字真
言手印,至乎侯希白所說的生中藏死,死內含生的不死印法,這三種與佛門無上心法有關的
印契,與出自前代聖僧鳩摩羅什的五百羅漢像,以電光石火的速度閃過腦際,渾成一體。

    在呼吸之間,徐子陵兩手結出連串印契,始於不動根本印、接著是大金剛輪印、內外獅
子印、外縛內縛印、智拳、日輪、寶瓶。

    每結一印,心中暗念真言,精神全集中其上,心息相依,意與神會,體內源自《長生
訣》與和氏璧的先天真氣隨著印契於奇經八脈和三脈七輪中作不同方式集結,形成朵朵像盛
開鮮花般的真氣。

    最後以不動金剛印作結,那亦是換日大法內的脫胎換骨,移日換月後凝固所得的總印
契。

    萬念俱空。

    徐子陵在無人無我的靈空裡,像旁觀者般感到自己無限地擴展,此時三朵蓮勁同時印在
他左右肩井和眉間輪處。

    安隆和尤鳥倦駭然失色,那有人蠢得會不擋不格的硬受蓮勁的?徐子陵臉往後仰,左右
肩迅速聳搖。

    先是臉土一陣火辣,連忙仰臉,接著蓮勁被眉間輪生出的反擊勁氣,由立體變作扁平,
再滑浪般沿臉門生起的氣罩滑卸過去。

    「蓬!蓬!」

    另兩朵蓮勁被卸去大半後,仍餘灼熱的勁氣侵穴入脈,那種灼痛難當的感覺,令徐子陵
差點慘叫。但當然不可如此窩囊,只好口吐真言,一字一字快速喝道:「練日大法!」

    不動金剛印倏地轉為內縛、外縛兩印。

    體內脈道真氣交戰,早嚴陣以待的真氣對入侵的蓮勁迎頭痛擊,把蓮勁侵上內臟前破得
一乾二淨,但兩邊肩井的位置已是灼痛得麻木起來。

    安隆和尤鳥倦看得目瞪口呆。

    能把蓮勁卸開,尤烏倦自問可以辦到,但必須靠掌勁或拳勁一類的功法,在及體之前施
行,如此以臉門去迎擋,實匪夷所思。

    而硬受蓮勁,更是驚世駭俗的修為。

    由於他們不知徐子陵的夏臉藏在假臉下,見他「臉不改容」的就捱過三朵蓮勁,心中的
驚駭,更不在話下。

    事實上徐子陵是痛得臉青唇白,若安隆再來一朵蓮勁,保證立斃當場。

    安隆和尤鳥倦臉臉相暌後,前者頹然退後,坐回椅內,長歎道:「換日大法果是不同凡
響。昔年岳兄曾和我提及大法修練上的難題,說無法明白天竺手印的真正作用,現在顯已得
其真諦,小弟由衷佩服。」

    尤鳥倦眼中閃動著羨慕兼妒忌的光芒,接口歎道:「岳霸棄刀不用,功力卻大勝從前,
難怪連我都吃了大虧,安隆你今趟無話可說吧?」

    安隆苦笑道:「還有甚麼好說呢?」

    語氣中充滿苦澀的味道。

    徐子陵宜至此刻才能開口說話,不用假裝聲音已是沙啞難聽,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從逐
漸復原的兩邊肩井穴傳來的錐骨痛楚,緩緩道:「席應在那裡?」

    初更時份。

    安隆揭起馬車的布簾,指著對街燈火輝煌的散花樓,向徐子陵和尤鳥倦道:「這是成都
的散花摟,邊不負這傢伙在今晚前曾來過兩趟,都是指名找花嫁姑娘,今晚他訂下廂房,我
們進去和他打個招呼如何?」

    尤烏倦皺眉道:「席應是否和他一道呢?」

    安隆道:「上兩次邊不負都是一人來胡混,還留宿至天明。雖說席應以前最愛和邊賊一
起去胡天胡帝,可是在這宋缺隨時會到巴蜀的時刻,席應怎敢去荒唐?」

    尤烏倦搖頭道:「安胖子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紫氣天羅霸道至極點,一個不好,會反
噬其主。功法愈高愈需調和,就像我殺人後,總要到賭場調劑一下才成,不信可問老岳,誰
比他更清楚「天君」席應?」

    安隆邪笑道:「不是要找個小相公來玩玩吧?」

    尤鳥倦聞言淫笑不語。

    徐子陵聽得汗毛倒豎,又不得不強充在行,當然更怕說錯話露出馬腳,沉聲道:「進去
打個轉不是甚麼都清楚嗎?」

    安隆淡然道:「若只得邊不負一人,老岳你打算怎辦?」

    徐子陵心中大罵,安隆這一招陰毒之極,假設他真是岳山,如此公然助他對付邊不負,
等若正式向陰癸派宣戰。而能否幹掉席應仍是未知之數,對冥岳山自是有害無利,只會泥足
深陷,以後不得不站在安隆的一方。

    不過對假岳山徐子陵來說,則是有利無害。當然他不可爽快答應,因為這絕非城府深沉
的真岳山作風,冷哼道:「到時再隨機應變,在你安胖子的天心蓮環下,他的魔心連環只是
個笑話,我和尤鳥兒保證不讓其他人插手其中。」

    尤鳥倦不悅道:「我最不歡喜被人喚作尤鳥兒,只有祝妖婆會這麼叫我的。」

    徐子陵怎知岳山遺卷士寫的尤鳥兒,竟是創自祝玉妍,只好閉口。

    安隆雙目閃動殘酷凶毒的邪芒,伸舌舐唇,像嘗到邊不負的鮮血般,緩緩道:「好!兩
位老哥給小弟押陣,二十多年的賬,就在今晚來個總結算。」

    接著向驅車策的老僕喝道:「到散花樓去!」

    安隆第一個步下馬車,文姑親率兩婢來迎,安老闆前安老闆後的奉承得無微不至。

    安隆漫不經意地介紹過兩人後,拉著文姑到一旁交頭接耳一番,文姑領路前行,安隆則
退到兩人身旁,苦笑道:「席應真的來了!」

    尤鳥倦立時色變。

    他的滿肚子壞水,尤過於安隆,只一心想拖岳山落水對付陰癸派,從沒想過真的要和席
應作正面衝突。在邪道八大高手中,首推的當然是祝玉妍和石之軒,接著輪到「魔師」趙德
言和「天君」席應,都是絕不好惹窮凶極惡的邪人。

    剛才尤鳥倦雖強調席應會出現的可能性,但純粹是為誆徐子陵這假岳山上釣入局。豈知
誤扛誤撞下真的要碰上席應,刻下無法中途退出,惟有暗歎倒霉。

    徐子陵亦不知該興奮還是害怕,只看安隆的笑容和尤鳥倦的怯色,便知「天君」席應的
威勢。

    而席應明知現時成都高手雲集,仍公然的和邊不負到青摟鬼混,可知他是有恃無恐,連
解暉、師妃暄等亦不放在眼內。

    自己會否是燈蛾撲火,不自量力?徐子陵硬著頭皮道:「他在那間廂房?」

    安隆道:「西廂二樓北端的丁房,我們則是隔兩間的乙房,頭房是川幫的范卓和巴盟的
「猴王」奉振,丙房是幾個成都著名家族的世家子弟,今晚真是熱鬧。」

    尤烏倦低聲問道:「范卓和奉振知否另一端的是邊不負和席應?」

    安隆歎道:「你當我是他們肚裡的蛔蟲嗎?」

    牋?徐子陵卻心中暗罵,安隆根本早打定主意對付邊不負,所以才能預訂只隔一間的廂
房,否則即管文姑賣他的面子臨急的安排廂房,也不會這麼巧只隔一間。

    此時三人隨文姑登上二樓,徐子陵把心一橫道:「岳某人過去先和兩位老朋友打個招
呼。」

    安隆和尤鳥倦都是魔門出身,自少過著刀頭舐血的日子,事到臨頭,自然而然拋開一切
顧慮,暗忖若能以雷霆萬鈞的方式一舉擊斃兩人,實是非常理想。

    安隆點頭道:「最好誘他們到園內動手,那麼旁人就很難有藉口干預,我們會為你押陣
的。」

    要知像散花摟這樣名聞全國的青樓,如非由像「槍霸」范卓或「猴王」奉振那類武林大
豪經營,亦必由他們照拂。假設徐子陵不顧及在廂房內陪侍姑娘的安危,就那麼在房內動
手,范卓和奉振等絕不會袖手旁觀,更會因而結下樑子。事後徐子陵和尤鳥倦當然拍拍屁股
溜之大吉,只苦了在巴蜀落地生根的安隆,平白多添兩個分別領導川幫和巴盟的勁敵。倘再
加上解暉,安隆還怎在巴蜀過活。

    尤鳥倦乃老江湖,湊近安隆道:「你可否先和奉振等招呼一聲,他們該不會對席應和邊
不負有甚好感的。」

    安隆苦笑道:「只恨他們對我亦沒有甚麼好感。」

    文姑剛推開房門,笑臉迎人的道:「三位大老闆請進。」

    徐子陵深吸一氣,越過文姑,朝北廂房大步走去。

    文姑為之愕然時,給安隆摟挽著腰肢,擁進廂房內。

    徐子陵功聚雙耳,立把西廂四房的聲息盡收耳內,認得的只有邊不負的淫笑聲,說不緊
張就是假的。

    前晚他拒絕師妃暄的幫忙,斷然決定單槍匹馬的去收拾席應,實有點意氣用事。不過想
起跋鋒寒挑戰曲做的豪情壯氣,又心中釋然。如不將自己放在那種九死一生的環境,如何能
作出武道上的突破。

    徐子陵在北房門前立定,尚未敲門,一把柔和悅耳,低沉動聽的男聲從房內傳出道:
「是那一位朋友來哩?」

    房內倏地靜至落針可聞,顯得鄰房更是暄鬧熱烈。

    徐子陵心中一懍。

    他一路走來,肯定沒有發出任何聲息,但仍給這該是席應的人生出感應,只此當可知席
應的武功是如何高明。

    正要推門,房門自動張開,迎接他的是一對邪芒閃爍的凌厲眼神。

    席應一身青衣,作文士打扮,碩長高瘦,表面看去一派文質彬彬,舉止文雅,白哲清瘦
的臉上掛著微笑,絲毫不因「岳山」的出現而動容。不知情的人會把他當作一個文弱的中年
書生,但只要看清楚他濃密的眉毛下那對份外引人注目的眼睛,便可發覺內中透出邪惡和殘
酷的凌厲光芒,眸珠更帶一圈紫芒,詭異可怕。

    邊不負坐在另一旁,兩人各擁一女坐在腿上,正調笑戲玩。

    徐子陵目光掃過邊不負,再回到席應臉上去,負手冷笑道:「席應你還未死嗎?」

    兩女初時還以為席邊兩人員的有朋友來訪,臉上笑意盈盈,到看清楚「岳山」的尊容和
陰冷的神色,聽他充滿挑戰意味的說話,始知不安,嚇得噤若寒蟬,花容失色。

    牋?鄰房暄鬧聲止,顯是發覺這邊的異樣的情況,安隆的廂房當然不發出聲音,接著連
奉振和范卓兩人都停止交談。整個西廂立時瀰漫著不尋常的氣氛。

    牋?席應從容笑道:「老岳你不是約小弟三更才見面的嗎?這麼來擾小弟的興頭,是否
連多活兩個時辰都感到不耐煩?」

    牋?徐子陵油然踏進房內,筆直走到席應左旁的大窗前,迎著拂來充滿秋意的晚風,凝
望下方遍植花草的寬敞林園,微笑道:「岳某人非是不耐煩,而是想得你太苦。自四十年前
隴西一別,一直沒機會和席兄敘舊,今番重逢,只盼席兄的紫氣天羅不會令岳某人失望,否
則岳某人的換日大法就是白練哩!」

    邊不負搖頭笑道:「岳老兒你縱使練就換日大法,仍是死性干改,只愛大言不漸。誰都
知換日大法乃天竺旁門左道的小玩意,或能治好你的傷勢,但因與你一向走的路子迥然有
異,只會令你功力大幅減退。若非掌門師姊看破此點,怎容你生離洛陽。」

    席應好整以暇的輕拍腿上女郎豐臀,示竟她離開,才伸展筋骨的笑道:「念在岳山你一
片苦心,今晚讓我送你上路,好去和妻兒會面。」

    徐子陵仰望夜空,心中湧起感同身受全為岳山而來的義憤,僅餘的一點畏怯消失得無影
無綜。

    岳山論年紀比席應大上十多年,成名時席應尚是剛出道。席應因本門和岳山的一些小
怨,登門溺戰,僅以一招之差落敗,含恨下竟趁岳山不在以凶殘手段盡殺其家人,由此種下
深仇。

    深吸一口氣,徐子陵緩緩道:「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讓岳某人看看練至紫瞳火睛的
天羅魔功,究竟能否保住你兩人的小命。」

    席應和邊不負尚未有機會反唇相稽,南端廂房傳來沉雄的聲音道:「不才川幫范卓,請
問那邊說話的是否岳霸主岳山和「天君」席應賢兄?」

    另一聲音接下去道:「另一位朋友如奉振沒有猜錯,該是邊不負邊兄吧l.大駕光臨成
都,怎麼招呼都不打一聲,也好讓我們稍盡地主之誼。」

    范卓奉振,均是在巴蜀武林八面威風響噹噹的名字,但對席應和邊不負這種名震天下的
魔門高手,在巴蜀除解暉外,誰都不被放在心上,只是互視一笑,露出不屑神色。

    徐子陵答道:「兩位猜得不錯,恕岳山無禮,今晚乃料理私人恩怨,兩位請置身事外,
岳某人會非常感激。」

    席應冷哂道:「岳老頭你何時變得這麼客氣有禮哩!」

    范卓的聲音冷笑道:「岳霸主請放心,巴蜀武林這點耐性仍是有的。」

    安隆的聲音響起道:「席兄邊兄你們好,小弟安隆衷心問安。」

    邊不負臉容不改的哈哈笑道:「原來安隆大哥也來趁熱鬧,想親眼目睹一代刀霸岳老兒
的悲慘下場。我還以為你縮在你那肥殼裡,一聲不吭的做其縮頭烏龜呢。」

    尤烏倦既緩且慢、陰聲細氣的招牌聲音回應道;「邊兄是死性不改才真,岳兄今次重出
江湖,怎會亳無分寸把握,誰是大言不慚,動手便知。

    哈!邊兄不但可憐,更是可笑。」

    席應雙目紫芒大盛,邊不負卻首次露出凝重神色,推開懷中嚇得渾身抖顫的俏女郎,向
席應打個眼色。

    席應微一點頭,往只隔一幾一椅,面向窗外的岳山瞧去,淡淡道:「岳兄要在甚麼地方
動手?」

    徐子陵仰天長笑,穿窗而出,落在散花樓西園一片青草地上,從容道:「席兄請!」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326
發表於 2010-3-12 22:55: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重振聲威            

    「天君」席應躍到草地上,徐子陵才知席應身段極高,比他尚要高出寸許,且氣勢迫
人,兩腿撐地,頗有山亭嶽峙的威猛雄姿,再無絲毫文弱書生之狀。

    他站的神姿非常奇特,就算穩立如山之際,也好像會隨時飄移往某一位置。

    在岳山的遺卷中,曾詳細論及席應的魔門奇技紫氣天羅,否則徐子陵不會知道當此魔功
大成時,會有紫瞳火睛的現象。

    紫氣指的非是真氣的顏色,而是施功時皮膚的色素,故以紫氣稱之。紫氣天羅最厲害
處,就是當行功最盛時,發功者能在敵人置身之四方像織布般布下層層氣網,縛得對手像落
網的魚兒般,難逃一死。

    假若席應真能練至隨意布網的大成境界,那他將是近三百年來首位練成紫氣天羅的人。

    岳山雖在遺卷內虛擬出種種攻破紫氣天羅的方法,但連他自己都沒信心可以成功;何況
他與席應交手時,席應的紫氣天羅尚未成氣候。

    他在打量席應,席應亦在仔細觀察他,繞著他行行停停,無限地增添其威脅性和壓力。

    徐子陵根本不怕席應在背後出手,憑他靈銳的感覺,會立生感應,作出反擊。

    西廂四房向著這面的窗均人影綽綽,不肯錯過這場江湖上頂尖高手的生死決戰。

    繞了兩個圈後,席應做然在岳山對面立定,嘴角逸出一絲不屑的笑意,雙目紫芒大盛,
語氣卻出奇的平和,搖頭歎道:「自席某紫氣天羅大成後,能被我認定為對手者,實屈指可
數。但縱使席某知道岳兄仍在人世,岳兄尚未夠資格列身其中。不過有像岳兄這樣的人物送
上門來給席某試招,席某還是非常感激。」

    徐子陵從他眼露紫氣,更可肯定他的內功與祝玉妍的天魔大法同源而異。天魔功運行
時,會生出空間凹陷的現象。但席應的紫氣天羅正好相反,以席應為中心產生出膨脹波動的
氣勁,就像空間在不斷擴展似的。

    事實上席應那兩個圈子繞得極有學問,一方面在試探對方的虛實破綻,另一方則桃引他
出手,豈知徐子陵雖沒手捏印契,實質體內真氣已結成大金剛輪印,穩如泰山,雖不攻不
守,卻是不露絲毫破綻。

    徐子陵聞言啞然笑道:「席兄你的狂妄自大,仍是依然故我,你接過這一招才再表示感
激吧!」

    在樓上眾人期待下,徐子陵緩緩舉手,五指先是箕張,再緩緩攏指合拳,霎時生出氣凝
河岳般的狂揚。

    如此功夫,不要說見所未見,連聽都未聽過。

    席應首次露出凝重的神色。

    只有他才明白對手每一下動作都是針對他紫氨天羅而發的奇招。

    他剛才大言不慚的宜指岳山沒資格作他的對手,非因狂妄自大,而是要故意激一向性格
暴戾的岳山出手,那就會掉中他的陷阱。

    紫氣天羅或者可用一個以氣織成的蜘蛛網去比擬,任何獵物撞到網上,愈掙扎愈纏得
緊,詭異邪惡至極點。

    假若對手率先搶攻,席應會誘對方放手狂攻,然後再吐出絲勁,以柔制剛,宜至對方縛
手縛腳,有力難施時,才一舉斃敵。

    怎知這像變成另一個人似的岳山有若看破他居心般,來一招似攻非攻,似守非守,看來
毫無作用的奇招,反令他完全失去預算,一時不知該如何應付,只好靜待其變。

    徐子陵嘴角逸出一絲笑意,忽然大喝一聲:「著!」

    拳頭合攏。

    真氣如流水般經過體內脈穴的千川百河,匯成洪流,雖沒有出拳作勢,但龐大凌厲的勁
氣竟透拳而去,重重擊在席應無形有實的天羅氣網最強大的一點上,準確得敦席應大吃一
驚。

    樓上各人無不瞧得目瞪口呆,誰都猜不到徐子陵可如此運勁發功,整個人就若投石機般
把真氣形成的萬斤巨石發出去。

    「蓬」!

    勁氣交擊。

    席應渾身劇震,橫移一步。

    徐子陵只是上身微晃,並非因功力勝過席應,而是在於集中和分散,拳勁與網勁的分
別,故佔盡上風。

    席應終於色變,知道讓徐子陵這麼發招下去,最後他只會陷進一面倒的挨打局面。

    厲嘯一聲,席應腳踩奇步,臉泛紫氣,飄移不定的幾個假身後,搶往徐子陵左側,左手
疾劈,看似平平無奇,可是樓上眾人無不感到他的掌勁之凌厲大有三軍辟易,無可抗禦之
勢,不論誰人首當其鋒,只有暫且退避一途。

    更令人震駭的事發生在徐子陵身上,只見他竟閉上眼睛,應掌橫移側身,若能先知先覺
般二掌豎合,十指作出精奧無倫的動作,鮮花綻放般絲毫不讓的先一步迎上席應驚天動地的
劈掌。

    就在天君席應避拳橫移的剎那,徐子陵清楚把握到席應整個天羅氣網的移動和重心的移
轉,遂索性閉上眼睛,不為其步法所惑,硬拚他這凌厲無匹的招數。

    「轟」!

    席應悶哼一聲,往後飛退,一副惟恐徐子陵趁勢追擊的神態。

    徐子陵仍只是上身往後一晃,便回復穩如泰山的姿勢,同時心中大定。

    剛才他用的是*九字真言手印*中內縛和外縛兩印,先把席應的勁氣照單全收,透指卸
解發散,再狠狠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射刺在席應罩體而來的天羅氣網上,即使以席應的高
明,也只有立刻撤走的唯一選擇。

    席應退後尋丈方停止下來,雙目凶光閃閃,冷然道:「這算是甚麼鬼門道?」

    徐子陵微笑道:「紫氣天羅不外如是。假設席應你技止於此,那明年今日此刻就是你的
忌辰。」

    大喝一聲,隔空一拳擊出。

    樓上人人鴉雀無聲,皆因宜至此時,仍無法分清楚那一方佔到上風。

    席應見徐子陵出拳強攻,不驚反喜,兩手高舉,如大鵬展翅,十指伸張,再迅速合抱,
盤在胸前,同時探步趨前,迎往徐子陵大有無堅不摧之勢的拳風,招數怪異非常。

    徐子陵長笑道:「你中計啦!」

    猛又收拳,拳化為掌,掌化為施無畏印。

    勁氣以螺旋的方式往掌心回收,形成一個類似天魔功的空間凹陷。

    這招是向棺棺偷師學來的,那晚在大石寺,棺棺憑一個天魔勁場,不但令楊虛彥不敢進
犯,更乘勢追擊安隆,殺得他慌惶逃命。但若非在棧道時,姐姐透過他的經脈向尤烏倦施
功,他亦不能把握其中的奧妙。

    現在憑旋勁造成的真勁力場,雖然比之天魔大法的千變萬化,邪詭精奇要遜上幾籌,卻
是恰到好處的對症下藥,剛好克制席應的全力一擊。

    席應正施展紫氣天羅,利用兩手織出以千百計游絲交錯組成的天羅氣網,再往對方
「撤」過去。這張無形的網不單可抵禦敵手的拳風掌勁,且收發由心,可隨時改變形狀。當
他兩手盤抱聚勁時,天羅收束為車輪般大小的氣勁,打橫往徐子陵割去,正期待可割破他的
拳勁,予徐子陵重重一擊,驀地天羅氣勁變得虛不著力,最今他大吃一驚的是氣輪竟不能保
持原狀,被對方掌印生出的強大旋轉吸勁,扯得由橢圓變為長條形,往對方掌心傾瀉過去。

    席應魂飛魄散下,連忙收功,比上次退得更為狼狽。

    徐子陵暗呼好險,假若席應不是誤會他在施展天魔功,仍是原式不變的和他硬拚一掌,
憑他現在比自己至少勝上一籌的魔功,而自己又不能像棺棺般隨心所欲的吸勁借勁,多少要
吃個大虧。

    幸好席應非常合作,不進返退,那還肯錯過良機,長笑一聲,如影附形的往席應追殺過
去。

    旁觀的人都看得不明所以,但誰都可瞧出席應是無功而退,失去主動。

    「蓬」!

    席應終是魔門宗師,退出丈許遠近後回掠過來,側擊徐子陵,雙方各以精奧手法硬拚一
招。

    兩人倏地分開,再成對峙之局。

    觀者仍有呼吸困難的緊張情況,皆因兩人衣袂拂揚,均是全力摧發勁氣,準備下一次石
破天驚的攻勢。

    席應厲喝道:「岳兄剛才用的恐非換日大法吧?」

    徐子陵冶笑道:「究竟是何功何法,請恕岳某人不便透露,請問席兄現在尚有多少成勝
算?」

    上面的安隆大笑道:「老席你不用破例說真話啊!」

    尤鳥倦則發出一聲嘲弄的怪笑。

    這樣的戰果,實大出他兩人料外。

    徐子陵則心叫僥倖,若非剛才憑模擬出來的天魔力場冒險成功,自下會是另一番局面。

    席應不怒反笑,兩掌穿花蝴蝶般幻起漫空掌影,隨著前踏的步法,鋪天蓋地的往徐子陵
攻去,游絲勁氣,籠罩方圓兩丈的空間,威霸至極點。他全身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隱透紫
氣,更使人感到他天羅魔功的詭異神奇。

    雖是在對方驚濤駭浪的全力進攻下,手結不動金剛印的徐子陵心神逼透靈動若井中水
月,絲毫不為敵手所動。

    就在數縷游絲勁氣襲體的一刻,他迅速橫移,朝虛空運續劈出三掌,擊出一拳。

    無論席應想像力如何豐富,也從未想過徐子陵會以這種手法應付他的紫氣天羅。

    天羅勁最厲害的地方,就是游絲真氣可以繞的方式從任何角度襲向敵人,徐子陵的三
掌看似劈在全無關係的虛空處,實際上卻把他三股游絲勁切斷,最後那拳則重轟在他掌勢最
強處,封死他所有後著。

    席應發覺再無法瞭解眼前這「老朋友」的造詣深淺,以前岳山從來沒有這類充滿創意,
天馬行空般的即興招數。

    *蓬*!

    螺旋勁發,由慢而快的宜鑽進席應經脈去,這一著更是大出席應意料之外,登時被徐子
陵破開因催發天羅勁氣而難以集中防守的掌勁,五臟立受重傷。

    在眾人一瞬不瞬的瞪目注視下,席應蹌踉跌退,威風盡失。

    徐子陵暗叫好險,他已把壓箱本領,渾身解數全搬出來對付席應,欺的是對方只知岳山
而不知有他徐子陵。

    先是「真言手印」,接著是模擬的「天魔大法」、「奕劍術」,到最後寸以看門口的
《長生訣》與和氏璧螺旋奇勁一招克敵,若席應仍能像適才般化解,就輪到他捱揍。

    此際當然是另一回事,精神大振下,徐子陵全面搶攻,一時拳勁掌風瀰漫全場,失去先
機的席應落在下風守勢,不但無法展開天羅氣網,還要千方百計保著小命,在一個狹小的空
間,被動的抵擋徐子陵似拙實巧,不著痕跡、充滿先知先覺霸氣的狂攻猛擊。

    觀者無不動容。

    勁氣交擊之聲響個不絕,更添此戰風雲險惡的形勢,兩道人影此進彼退,鏖戰不休,人
人都有看得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近身搏鬥下,兩人是以快打快,見招拆招,在這樣的情況下,席應更是吃虧。

    問題在徐子陵的招數根本是毫無章法,舉手投足,均是隨手拈來,針對形勢的創作,兼
且真氣變化多端,打得席應發揮不出紫氣天羅五成的威力,無法扳轉敗局。

    「轟」!

    兩人四掌交擊,各自退後,凌厲的眼神卻彼此緊鎖不放。

    邊不負還以為席應搶回主動,大喝一聲「好」。

    徐子陵已從容笑道:「換日大法滋味如何呢?」

    席應胸口忽地劇烈起伏,狠狼道:「你不……」徐子陵怎容他說出「你不是岳山」整句
話,手結大日輪印,驚人的氣勁排空切去,及時截斷席應吐至唇邊的下半句話。

    席應厲吼一聲,拚死力抗。

    「砰」!

    人影倏分。

    徐子陵挺立原地,穩如山嶽。

    席應卻像喝醉酒般滿臉赤紅,往後跌退打轉,眼力高明者都瞧出他致命之傷,是給徐子
陵重踢在小腹的一腳。

    「砰」!

    另一下響音從上傳來,邊不負破窗而出,就這樣往院牆方向落荒逃去,安隆和尤鳥倦怎
肯放過他,穿窗疾射而出,往他投去。

    徐子陵一對虎目仍還叮在席應身上,絲毫不敢放鬆,立刻運氣療治自己體內說輕不輕的
傷勢。

    這近乎沒可能的事,終在千辛萬苦幹完成。

    風聲驟響,兩道人影躍落國內,把席應所有逃路封死,顯是怕他仍有力徐子陵沒有轉
身,淡淡道:「奉盟主有何指教。」

    奉振來到他旁,微笑道:「岳老客氣!小弟只想知道岳老是否仍會在成都盤桓兩天,若
是如此,可否賞臉讓小弟和范兄略盡地主之誼。」

    徐子陵淡淡道:「兩位好意岳某人心領啦!只是本人一向不善應酬,且另有要事,請恕
失陪。」

    言罷逾牆而去。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327
發表於 2010-3-12 22:56:1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三峽之遊            

    天明時份,避難的村民陸續回來,見到村莊安然無恙,均是興高采烈。

    那俚族小姑娘透窗看到寇仲好夢正酣,也干擾他,任他留駐夢鄉。

    寇仲本醒轉過來,樂得在茅屋內清靜白在,正思索昨夜殺死崔紀秀等人的高手是何方神
聖之際,屋外一陣騷亂。

    寇仲嚇了一跳,提刀衝出,只見眾人又開始逃亡,大惑干解,那小姑娘一臉惶恐的邊隨
村民撤往山區,邊嚷道:「賊船又來哩!」摸不著頭腦之際,村氏逃得一個不剩。

    寇仲暗忖難道是崔紀秀的援軍來犯,照理歐陽倩的俚僚戰士*仍在鄰村,絕不會讓林士
宏的賊兵得逞,順步往沙灘方向走去。

    穿過一片樹林,大海在前方漫天陽光下無限擴展,果然見有一艘船沿岸巡弋。

    寇仲定神一看,怪叫一聲,宜撲往沙灘去,同時發出長嘯聲。

    赫然是天志的改裝戰船。

    當寇仲躍上甲板時,卜天志擁他一個結實,其他人團團圍著兩人,歡聲雷動。

    寇仲大笑道:「你們沒事吧?」

    眾人齊聲應道:「沒事。」

    天志抓著他肩頭,呵呵笑道:「雖明知那些高麗人奈何不了少帥,仍敦我們擔心足兩天
兩夜。」

    寇仲笑道:「這叫天助我也,若非那場來得及時的風暴,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但現在金
正宗那艘樓船至少變成半死的鹿,願海神爺爺保佑他們。」

    各人縱聲狂笑,氣氛熾烈。

    寇仲振臂高呼道:「弟兄們!我們立即開赴嶺南。」

    眾人轟然應偌。

    徐子陵醒轉過來,原來早日上三竿。經過整整四個時辰的調息,因席應而來的內傷已不
翼而飛,心中一陣感觸。

    自離開揚州開始亡命天涯的日子,他和寇仲從兩個籍籍無名的小子,到合力剌殺任少
名,嶄露頭角,至乎現在獨力在決鬥中使名列邪道八大高手之一的「天君」席應飲恨斷魂,
其中的離奇曲折,多采多姿,恐怕十天十夜都說不完,更難以盡述。

    昨夜在席應的壓力下,他把所有功法融匯貫通,尤其最後的近身搏鬥,起始的時候,交
替使出李靖傳的血戰十式、屠叔謀的截脈手法、真言手印、又自創奇招,到戰至酣暢時,所
有招數融渾為一,意到手到,那種暢快愉美的感覺,動人至極。這無比頑強的對手,令他在
武道的修行上,跨出重要的*大步。

    忽然記起侯希白的約會,忙脫下岳山的面具,收起長袍,搖身變成「疤臉客」弓辰春,
離開藏身的人家後院,往約定在下蓮池街的酒樓尋去。

    來成都過中秋的商旅遊人,大多仍未離去,所以城內特別興旺。若說洛陽是漢胡雜處的
城郡,成都就是漢人和眾多巴蜀各少數民族交易往來的中心,充滿不同民族的風情和特色,
為成都平添活潑的生機和氣氛。

    藏在疤臉下的徐子陵吸引力顯然大幅下降,不過由於高昂挺拔的優美身型,間中也會惹
來幾個媚眼兒。

    但徐子陵的心神祇放在立即離境的思量上,赴過侯希白的約會後,他決定立即離川,然
後讓這幾天發生的事成為日漸遙遠的過去。

    石青漩的似有情卻無情,對他做成很大的傷害。當有壓力和威脅時,他可以拋開不去想
她,可是像現在心閒無事的當兒,難免觸景生情,甚至怕自己會按捺不住再去尋她,可憐兮
兮的看看是否會有轉機。

    石青漩不像師妃暄般自開始打正旗號不涉足男女之情,而今他最動心一刻,就是初抵成
都時在燈下的驚鴻一瞥,那驚艷的感覺,至今仍縈繞心頭。

    他不想再被男女之情困擾,唯一方法就是盡快遠離。

    成都內有多條街道均是以河湖橋樑來命名,像他這刻走的下蓮池街,還有適才途經的王
家塘街、青石橋街、拱背橋街、王帶橋街等等,到得街上時,會知道不久後就會跨過那同名
的橋子,是很有趣的感覺。

    目的地在望時,侯希白的聲音從一道小巷傳來道:「弓兄這邊來!」

    徐子陵循聲入巷,見侯希白春風滿臉樣子,訝道:「侯兄是否在不死印法方面有突破
呢?」

    侯希白親熱地挽著他臂彎,往小巷另一端走過去道:「可以這麼說,昨晚小弟見到妃
暄,傾談整個時辰,獲益良多,心情當然不會差到那裡去。」

    徐子陵暗忖原來如此,看來師妃暄確對他相當不錯,微笑道:「那夏要恭喜侯兄,我們
不是約好在樓內見面嗎?」

    侯希白眉頭大皺道:「小弟給范采琪那刁蠻女纏得差點沒命,絕不能在公眾地方露面,
子陵可知席應死了?」

    徐子陵裝模作樣的失聲道:「甚麼?」

    侯希白長長吁出一口氣道:「這可能是近年來武林最轟動的大事,重出江湖的「霸刀」
岳山,昨夜在安隆和尤鳥倦的押陣下,破去席應的紫氣天羅,當場擊斃席應,據目擊者所言
岳山的換日大法當得上神乎其技這形容,不用動刀子便收拾了不可一世的席應。子陵再不用
為席應傷腦筋啦!」

    以徐子陵的淡泊,亦聽得心中自豪,表面當然裝模作樣,不露痕迸,還反覆詢問,最後
乘機道:「小弟在成都諸事已了,想立即離開,異日有緣,再和侯兄喝酒談天。」

    侯希白愕然道:「子陵為何急著要走的樣子,也不差這麼一天半日吧?難得無事一身
輕,不如讓小弟帶路往西郊的淙花溪一遊,留下片美麗的回憶再走不遂。」

    徐子陵搖頭道:「我急著要走是因約了寇仲」侯希白截斷他瀟洒然笑道:「既然子陵堅
持,那小弟就送你一程,你入川經由盤山棧道,離川何不改由三峽,小弟自會安排一切。」

    徐子陵為之心動,大自然的美景比之甚麼其他東西對他是更具吸引力,當然點頭答應。

    黃昏時份,帆船遇到一陣長風,速度倍增,橫渡南海。

    卜天志來到挺立船首的寇仲旁道:「右邊遠處的陸岸是合浦郡,左邊的大島就是珠崖
郡,也是南海派的大本營。」

    寇仲欣然道:「難怪有人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又說耳聞不如目見,無論先前你們
怎樣去形容嶺南的風光景色,都及不上現在的一目瞭然。

    嘿!那種高達五丈的樹叫甚麼樹?形狀很古怪。」

    天志答道:「那是椰樹,是珠崖特產,四季常綠,且週身是寶,樹幹可用來建屋,果實
肉豐汁多,果殼更可供製作各種器皿,甚或抗禦海風。」

    寇仲遠眺過去,只見椰樹密密麻麻的排滿島岸,樹影婆娑,一片濃綠,迎風沙沙作響,
與海濤拍岸的音韻互相應和,在黃昏的光線下幾疑是人間仙景,世外桃源。

    靠岸處十多艘漁舟正揚帆回航,只看重甸甸入水頗深的船身,便知是滿載而歸。

    蕩漾清澈的海水中隱見千姿萬狀,色彩繽紛的珊瑚礁,寇仲暗忖若非急著趕路,潛下去
尋幽探勝必有無窮樂趣。

    有感而發輕歎道:「看來仍是陵少比我聰明,天地間那麼多好地方,怎都遊歷不完,這
麼辛苦去打天下幹嗎?」

    卜天志以過來人的資格笑道:「有時志叔也會像你般生出倦怠之心,但轉眼又忘得一乾
二淨。人是需要玩樂和休息的,少帥太累啦!」

    寇仲尷尬道:「我只是隨口說說!南海派我只記得一個晃公錯,掌門的好像是個年青有
為的人,叫甚麼呢?」

    卜天志道:「是梅洵,今年該是二十七、八歲的年紀,擅使金槍,乃嶺南新一代最著名
的高手,排名僅次於宋師道,但武功卻絕不下於宋師道,只因宋缺威名太盛,連帶宋師道也
給看高一線。」

    寇仲好奇的問道:「南海派和宋家因何交惡?」

    卜天志道:「這叫一山難藏兩虎,南海派對沿海的郡城尚有點影響力,深入點便是宋家
的天下,你說南海派怎肯服氣。」

    寇仲大感興趣道:「以宋缺的不可一世,為何不尋上珠崖,打到晃老頭跪地求饒,那不
是甚麼都解決了嗎?」

    天志啞然失笑道:「少帥說這些話時,只像個天真的大孩子。擊敗晃公錯,對宋缺或非
困難,可是卻會與南海派成為勢不兩立的死敵,於雙方均無好處,所以還是和平相處上算
點。」

    寇仲道:「今晚我在那裡上岸?」

    天志道:「兩個時辰後,我們會駛進欽江,少帥可在遵化登岸,北行抵郁水,渡水後就
是鬱林郡,宋家山城就在鬱林城西郊處,我已預備好詳細的路線圖,少帥可毫無困難尋到宋
三小姐的。」

    寇仲失笑道:「連志叔也來耍我哩!」

    徐子陵獨坐客棧飯堂一角喝茶休息時,侯希白輕輕鬆鬆的回來,坐下欣然道:「幸不辱
命,近日因下游形勢緊張,客船商旅均不願去,還好小弟尚有點面子,找上最吃得開的烏江
幫,現在只有他們經營的客運船不受政治形勢的影響,晚膳後小弟送子陵登船。」

    徐子陵沉吟道:「是否因蕭銑和朱桀桀交戰正烈?」

    侯希白歎道:「大概是如此吧!你該比我更清楚,三天前雙方在巴東附近的江上打過一
場硬仗,朱桀的水師全軍覆歿,蕭銑方面亦損失頗重。」

    徐子陵暗忖蕭銑方面的戰船很可能由雲玉真指揮的,想起這個女人,心中一陣煩厭,且
自認對她完全不能理解。她以前的諸般行為,究竟會給她帶來甚麼好處。

    侯希白續道:「朱桀和蕭銑都有派人到巴蜀來作說客,希望至少能令巴蜀三大勢力保持
中立,只是李閥現時聲勢如日中天,說甚麼恐怕終是徒勞無功。」

    徐子陵苦笑道:「朱祭的說客該是朱媚吧,比起師妃暄就像太陽和螢火的分別,她可以
有怎樣的結果?」

    侯希白喚來夥計,點好酒菜後,猶豫片刻,才道:「現在形勢明顯,能與李閥爭天下
的,論實力有王世充、竇建德和劉武週三方面,論人卻只有一個。」

    徐子陵愕然道:「此話怎說?」

    侯希白道:「這不是我說的,而是妃暄分析出來的。李閥之所以能爭得今天的有利形
勢,全因有李世民在主持大局,他便像天上的明月,天下群雄只是陪襯的點點星光。王世
充、竇建德和劉武週三方自下實力雖足可與他抗衡,但最後會因政治和軍事比不上李世民而
敗陣。竇建德和劉武周還好一點,前者有劉黑闔,後者有宋金剛,均是智勇雙全的猛將。王
世充則有名將而不懂重用,該敗亡得最快最速。」

    徐子陵點頭道:「這個我明白,但論人只有一個指的是何人?」

    侯希白定神瞧他半晌後,沉聲道:「妃暄指的除了你的好兄弟寇仲尚有何人?」

    徐子陵苦笑道:「師妃暄是否過份看得起那小子?」

    侯希白搖頭道:「妃暄是不會隨便抬舉任何人的,李世民兼政治軍事兩方面的長處於一
身,豁達大度,又深懂用人之道,古今罕有,而唯一能與他爭鋒的人,就是寇仲。假如子陵
不是無意爭天下,改而全力匡助寇仲,李世民恐怕亦要飲恨收場。」

    徐子陵啞然失笑道:「侯兄莫要高捧我們,我兩個只是適逢其會吧!照現時的形勢看,
根本不能也不可以有甚麼作為。」

    侯希白笑道:「坦白說,當時我也是以類似的說話回應妃暄對寇仲的高度評價,她卻笑
而不語,顯是深信自己的看法。」

    徐子陵思索片刻,道:「可否問侯兄一個私人的問題?」

    侯希白洒然道:「子陵請直言,我真是把你視作知己的。」

    徐子陵迎上他的目光,緩緩道:「你身為花間派的傳人,令師究竟對你有甚麼期望,總
不會只為酣歌妙舞、閨閣情思、樽前花下而生活吧?」

    侯希白失笑道:「子陵莫要笑我。因我確實對這種生活方式非常響慕沉迷,不過我追求
的非是事物表面的美態,而是其神韻氣質,才能表裡一致,相得益彰。子陵這番說話,暗示
對小弟用心的懷疑,以我的性格,一向都不會作出解釋,但子陵問到自是例外。唉!我也不
知怎麼說才好。」

    徐子陵淡淡道:「若是難以啟齒,不說也罷。」

    侯希白苦笑道:「石師對我唯一的期望,該是統一魔門的兩派六道,今《天魔策》六卷
重歸於一,你說在如今的情況下,是否沒有可能呢?」

    徐子陵疑惑的道:「侯兄和曹應龍均說《天魔策》只得六卷,但師妃暄卻說《天魔策》
有十卷之數,究竟是甚麼一回事?」

    侯希白道:「《天魔策》本有十卷,但現今遺傳的只餘六卷,就是如此。」

    酒菜來了。

    兩人互敬一杯,徐子陵不解道:「侯兄既是魔門傳人,為何卻和其他魔門中人有這麼大
的分別,至少跟楊虛彥是不同的兩種人。」

    侯希白抓起一個饅頭,遞給徐子陵道:「怕是與先天和後天均有點關係。我雖是率性而
為的人,但因對諸般技藝如畫道等的愛好,使我對權力富貴沒有甚麼野心。事實上這亦是花
間派的傳統,追求自我完善,絕不隨波逐流。」

    徐子陵不解道:「那花間派為何會被視為邪魔外道?」

    侯希白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平靜地答:「首先是花間派的武功源自《天魔策》,
此乃不爭的事實,誰都沒有話說。其次是因花間派的心法講求入情後再出情,始能以超然的
心態把握情的真義,對很多人來說這正是不折不扣的邪異行為。」

    徐子陵點頭道:「這確是很難令人接受。若侯兄擺明車馬當其無情公子,旁人反沒得話
說。」

    侯希白歎道:「敞派這心法微妙非常,難得子陵一聽便明。石師之所以千方百計創出於
死印法,正是要突破花間心法,否則將因碧秀心而永不能進窺魔宗至道,只得其偏,不得其
全。」

    徐子陵心中一動道:「侯兄無法將師妃暄繪於扇上,是否亦因能入不能出呢?」

    侯希白一震道:「終給子陵看破,敝派是要徜徉群花之間,得逍遙自在之旨,有情而無
情。一旦著情,會為情所蔽,為心魔所乘。所以不死印卷雖只得半截,對我卻是關係重
大。」

    徐子陵微笑道:「時間該差不多啦!讓小弟敬侯兄一杯。」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328
發表於 2010-3-12 22:58:1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有緣相遇            

    抵達碼頭時,早有男女老幼數十人等候登船,徐子陵仍是*疤臉客*弓辰春的樣貌身
份,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侯希白知他不喜張揚,道:「小弟就送子陵至此為止,子陵只須向船上烏江幫的人報上
名字,便不用理會其他,小弟已給足船費,一切均安排妥當。」

    徐子陵順口問道:「烏江幫為何這麼大面子?」

    侯希白道:「烏江幫的沙老大經營三峽客貨運送生意足有十多年的歷史,信譽昭著,因
其與巴陵幫一向關係良好,又為蕭銑負責在巴蜀買糧後付運等事宜,所以很吃得開。子陵可
以放心。」

    徐子陵道:「原來如此,難怪這麼大的一條船,只有那麼二、三十個乘客,該是以運貨
為主,載客只是兼營吧?」

    侯希白笑道:「但真正賺錢的卻是客運生意,船資看情勢隨時調整,由於艙房只有十五
間,想弄個床鋪不是有錢便辦得到,我是找上沙老大說話,才為子陵辦妥此事的。」

    徐子陵拍拍他肩頭道:「多謝侯兄的安排,小弟要起行哩!」

    侯希白依依不捨地道:「若非小弟要竟地潛修,鑽研不死印捲上的心法,定要陪子陵暢
游三峽,子陵珍重。」

    徐子陵和他握手為別,朝碼頭走去,乘客剛開始登船,徐子陵排在隊尾,回頭時侯希白
已不見蹤影。

    自離開揚州,他尚是首次乘搭這種遠程的客運船,感覺新鮮有趣。最不明白的是為何要
在晚上啟航,頗有點逃難的感覺。在掩映的風燈下,江水黑壓壓一片,只聞江水拍打船身和
岸堤的聲音。碼頭和城市被一片樹林阻隔,燈火透林隱隱傳來,像另外一個世界。

    除烏江幫的客貨帆船外,江水上游處還泊有數十艘大小風帆,此時都是烏燈黑火,偌大
的碼頭只他們登船處活動頻繁,另有數十名大漢不住把放在棚帳下的貨物,送往船上。

    負責點算客人士船的四名勁裝大漢倒相當客氣有禮,還幫客人把沉重的行李抬上船。

    排在徐子陵前面的是一家三口的小家庭,男的似是個讀書人,女的秀麗端莊,夫妻都是
二十來歲的年紀,帶著個四、五歲的小男孩。

    他們見到徐子陵的疤臉,顯然有點戒心,甚至禁止小孩回頭來瞧他。

    其他客人大多是商旅打扮,三五成群,只有五、六個該是江湖中人。

    到徐子陵登船報上名字時,烏江幫的大漢更是有禮,還大叫道:「頭兒!弓爺來啦!」

    前面那媳婦兒抵不住好奇的回頭瞥他一眼,徐子陵點頭微笑,竟嚇得她慌忙垂首,匆匆
走上甲板。

    徐子陵混慣江湖,立時想到這一家三口定是惹上麻煩,否則不會像現下這副驚弓之烏的
樣子,不由暗暗留上心。

    抵達甲板,一名五短身材的壯漢迎接道:「弓爺你老人家好,小人林朗,乃烏江幫梅花
堂香主,沙老大吩咐下來,對弓爺的招待絕不可怠慢,請這邊來。」

    徐子陵很想告訴他不用特別禮待自己。但知道說出來亦不會起作用。像侯希白這種名聞
全國的高手名人,地方幫會自然是出盡方法巴結,大賣人情。將來有事時,侯希白當要為他
們出頭撐腰。

    這艘船結實寬大,船艙分中下三層,徐子陵竟是獨佔一個艙房,出乎他意料之外。

    林朗說過一番好話後,這才離開。

    徐子陵來到艙窗處,往外望去,貨棚內的貨物已全被搬到船上,心中一陣感觸。

    巴蜀確是個很有特色風味的地方,但他卻只想著盡快離開,好把在這裡發生的一切事忘
掉。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為了石青漩,一個曾今他在某些剎那動真情的女子。

    席應終給自己一手宰掉,她或師妃暄會怎樣想呢?船身一震,啟碇開航。

    蹄聲轟嗚。

    十多騎旋風般穿過樹林,往碼頭趕來,高呼停船。

    烏江幫的人顯然不清楚他們是甚麼路數,撐桿齊出,加速離岸,順水往下游宜放,初時
仍見那批騎士沿岸疾追,轉眼已把他們拋在遠方。

    徐子陵十多天沒有好好睡過,往床土一倒,立時酣然入夢鄉。

    在晨光之中,四周奇峰林立,險嶺嵯峨,如經斧削,層巖疊石上翠色濃重,景觀層出不
窮。

    寇仲雖看得歎為觀止,亦知自己迷失在往鬱林郡的路途,否則憑昨晚急趕整夜路後,不
會一條官道的影子都找不到。

    在這山重水復的崇山峻嶺間,想找人間路也難以辦到。

    他本沿郁水北岸走往西方,豈知山川擋路,想繞路繼續前行,兜兜轉下就來到這前不見
村,後不見人的地方。

    寇仲一氣下索性望其中一座高峰攀上去,此峰巍峨聳立群山之上,走到一半已是雲霧繚
繞,怪石奇樹間溪流交錯,到抵達峰頂時,朝西瞧去,只見十多里下有個村寨,隱現在林木
覆蓋的的巒之間,屋寨大門有迂石徑連接,梯田層層疊疊,水光瑩然。際此秋冬時節,林
葉金黃片片,在山環水抱間,頗有遺世獨立,不知人間何世的味兒。

    寇仲瞧得悠然神往,心想若非身有要事,能在此盤桓十天半月,必是非常寫意。

    同時想起宋玉致,那還遲疑,忙朝村寨趕去。

    風帆順流東行,只一夜時間,駛經眉山、鍵為、瀘川三郡,徐子陵吃過船上的早膳,來
到船頭迎風卓立,欣賞沿江美景。

    這段河道水深流急,怒潮澎湃,兩邊懸崖對峙,險峻峭拔,帆舟隨著滔滔水流,宜有一
瀉千里之勢。

    徐子陵看得心曠神馳,深感不虛此行,更感謝侯希白這個好的提議,暗忖若有寇仲在
旁,談談笑笑,當會更是暢美。

    不由又想起師妃暄曾陪侯希白游三峽,一時百般滋味在心頭。

    正思忖時,林朗來到他旁,道:「正午時份,我們會經過巴郡,由巴郡到巴東那段水路
更是險要,如若順風,明天黃昏可抵鄭郡,逗留一晚,那裡寺廟眾多,弓爺若有興趣,可到
城內走走。」

    徐子陵問道:「甚麼時候才可入峽?」

    林朗答道:「過白帝城後個許時辰就是峽口,我們看慣的可沒甚麼,若弓爺是初次游
峽,那種山峰夾江聳崎的險峻形勢,確可今弓爺歎鳥觀止的。」

    徐子陵極具刖方,長江就像一條浩森的玉帶,宜延至群峰的盡處。點頭道:「未入峽景
色已這麼壯觀,入峽後當然是更有看頭。」

    林朗似是隨意的問道:「昨晚追著來要我們停船的人,弓爺是否認識?」

    徐子陵心知肚明這才是他來找自己說話的目的,搖頭道:「該與我沒有關係,林香主知
否他們是何方神聖?」

    林朗疑惑地道:「小人就是弄不清楚他們的身份,才順口問弓爺一聲。

    這麼看可能是與船上其他客人有關,弓爺不必放在心上。」

    再聊兩句後,林朗返回自己的工作崗位,徐子陵心中卻浮現起那對年輕夫婦和小孩子。
假若那批騎士鍥而不捨的乘船銜尾窮追,那在鄭郡逗留的一晚將會有事發生。

    想到這裡,細碎的足音從後奔來。

    徐子陵回頭一看,見是那小孩子跳蹦蹦的走過來,忙一手把他拖著,皺眉道:「小孩子
怎可在船上亂闖?」

    小孩生得唇紅齒白,眉清目秀,非常精乖,撒嬌道:「伯伯抱抱,傑兒要看。」

    徐子陵環目一掃,出奇地見不到他的爹娘,想起小陵仲,心中湧起無限憐惜,一把將他
抱起,柔聲道:「看到嗎?」

    小傑黑白分明,不染半點成人渾濁之氣的大眼睛閃閃生輝,好奇地顧盼。

    徐子陵一陣感觸,只有小孩子對事物的好奇和聯想力,才能以赤子之心,全情全意投進
*看東西*這行動去。自己雖看得出神,但心內卻是思潮起伏,想著成人世界充滿煩擾的得
失,遠及不上小傑純真的專注和用心。

    輕微的足音傳來。

    徐子陵心中微懍,這是一個有武功的女子的足音。

    果然是那秀麗的小媳婦來到身後,責道:「傑兒!你怎麼不聽話,煩擾這位大叔哩!」

    徐子陵把不依的小傑放回甲板去,轉身和小媳婦打照面,她微滇地把小傑抱起,垂首避
開他的目光,低聲道:「不好意思,劣兒煩著大叔哩!」

    徐子陵微笑道:「沒關係!」

    在娘親懷抱裡遠去的小傑,仍笑嘻嘻的向他揮手,就在此刻,徐子陵下定決心,若小傑
和他的父母有甚麼麻煩,絕不會袖手旁觀。

    寇仲愈接近那村寨,愈感到這地方風景迷人,清幽奇絕。

    一道河流從西北流來,蜿蜓穿過村寨中心,往東南流去。一組組以四至六間木瓦搭成的
長屋聚而成寨,散佈在河岸兩旁。坐落水邊或斜坡的,底下都會以木柱作基,撐起屋台,形
成吊腳的樣子,很有特色。

    寨子小的也有十多戶人家,大的更由上百戶組成,或藏林樹之中,或建於山崖高處,小
徑縱橫交錯。

    尚未入村,犬吠傳來。

    一群俚僚婦女十多人圍坐村口,一邊閒聊,一邊刺繡,見有陌生人來,均露出戒備神
色。

    鐘聲響起。

    寇仲有過上一趟的經驗,不敢冒失入村,停下步來,高叫道:「有沒有人懂漢語,我只
是途經問路吧!」

    迎接他的是近十頭大小惡犬,奔到離他丈許處伏首作勢狂吠,幸好沒直撲過來。

    不知是否村內的男人到外頭打獵,村口處只多出一群老人和小孩,人人像瞧怪物般對他
指指點點,顯然沒有人聽得懂他的話。

    寇仲暗忖縱入村都不會有甚麼結果,還會惹起不必要的誤會,看來只好靠自己「天生對
地理的敏銳宜覺」去尋路一法。

    轉身欲去時,後方一把動聽女音響起道:「寇仲!你到這裡來幹甚麼?」

    寇仲劇震轉身,不能置信的瞧著出現在村口一身勁裝、英風凜凜的宋玉致,這幾天來今
他朝思暮想的美人兒。

    徐子陵返回艙房時,小傑的爹正和林朗在說話,後者則不住搖頭。

    徐子陵順口問道:「甚麼事?」

    小傑的爹警戒地瞥他一眼,顯然不歡喜他多事插口。

    林朗道:「弓爺你來評評理,這艘船說好是到九江去的,走甚麼路線泊那幾個碼頭,都
早定下,怎可隨便更改。這位韓澤南先生總不明白。」

    韓澤南苦惱道:「在下非是不明白,只是求林大哥行個方便,讓我們在巴邵下船而
已!」

    林朗不悅道:「還要我說多少遍,巴郡是長江聯的地頭,我們烏江幫最近和他們有些爭
執,這麼忽然泊岸,會有麻煩的。」

    徐子陵心知肚明是甚麼一回事,也知林朗這老江湖在玩甚麼手段。昨夜那群騎士一看便
知非是善男信女,如若他們追上來後發覺烏江幫中途放人,說不定不肯罷休。如若韓澤南夫
妻二人在巴東郡泊岸之後才離開,林朗便可推個一乾二淨。這是江湖規矩,誰都沒得說話。

    徐子陵道:「讓我來勸勸韓兄好了。」

    林朗恭敬道:「弓爺果然是明白人。」說罷逕自離開。

    韓澤南頹然若失。

    徐子陵微笑道:「韓兄可否借一步說話?」

    韓澤南怒瞪他一眼,冷然道:「有甚麼好說的。」

    就那麼走回艙房去。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329
發表於 2010-3-12 22:58:3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名刻刀石            

    寇仲隨在宋玉致身後,來到河旁一方大石處,宋玉致背著他止步道:「你來做甚麼?」

    寇仲壓下心中波動的情緒,柔聲道:「當然是為了我的宋三小姐,我是專程來道歉賠罪
的。」

    宋玉致搖頭歎道:「寇仲怎會是如此拖泥帶水,糾纏不清的人口.當日在洛陽大家說好
一刀兩斷,便是一刀兩斷,以後各不相干。小心玉致會看不起你哩!」

    寇仲苦笑道:「玉致切勿誤會,我今趟絕不是央你重修舊好!」

    宋玉致嗤之以鼻道:「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誰曾和你好過,有甚麼舊好可以修的?」

    寇仲現出本性,笑道:「那次在榮陽沈落雁的宅外小巷中,我們不是好過嗎?」

    宋玉致氣得杏眼圓睜,大怒道:「你試試再多說一遍!」

    寇仲想起在楊州做小混混的日子,若有人叫你多說一遍,而你真的再說一遍,就是大戰
的開始,忙搖手道:「致致息怒,請恕我胡言亂語,嘿!言歸正傳,我只是想來見你一面,
再無其他癡心妄想。」

    宋玉致美目一瞬不瞬的凝視他,沒有說話,似在觀察他說話的誠意。

    寇仲對她是愈看愈愛,輕輕道:「致致消瘦了?」

    宋玉致不悅道:「那與你寇少帥無關,坦白點說出來吧!為何要不辭勞苦的趕到嶺南
來?」

    寇仲歎道:「坐下再說好嗎?在這能盡洗塵俗的桃源勝地中,難道我們仍不可好好地聊
一會嗎?就算你不當我是……嘿!總可以當是個相識一場的朋友吧?」

    宋玉致呆瞪他半晌後,點頭道:「好吧!」逕自在岸沿坐下,一對小蠻靴在水流上輕柔
地搖晃。

    寇仲小心翼翼和她並肩而坐,隔著尺許的「遙距」,自言自語的道:「坦白說,我本從
沒打算到嶺南來,皆因清楚致致沒有轉彎的性情。可是不知如何,在中秋月滿當頭的一刻,
忽然心中湧起一個強烈的願望,就是趁兵敗身死前,見致致一面,向你說出心底裡的真
話。」

    他的語氣中透出一種毫無掩飾的真誠,宋玉致聽得芳心顫動,黛眉輕蹙道:「不要騙
我,你寇少帥新近才大展神威,先後挫敗宇文化及和李子通,奪得彭城、梁都、東海等二十
多個城池,更破去曹應龍、蕭銑和朱桀三方的聯軍,竟開口閉口都像隨時落敗身亡的樣子,
是否要博取人家的同情呢?」

    寇仲緩緩道:「我現在的些微成就,便像天上的彩虹般,雖是美麗目,但既不實在,更
是轉眼即消。李小子已收得關中,又有以慈航靜齋為首的白道武林全力支持,人心歸向,我
落敗只是早晚間事,不來見致致一面,我寇仲會死不目瞑。」

    宋玉致閉上美目,一字一字道:「既是如此,你為何不退出這爭天下的漩渦,像你的好
兄弟徐子陵般嘯做山林,豈非亦可不負平生嗎?」

    寇仲搖頭歎道:「若我可這樣,早便金盤洗手,大丈夫馬革裹屍,死也要死得像點樣
子,要我向李小子俯首認輸,是絕不可能的,就算戰至最後*兵一卒,我也要和他李家周旋
到底。」

    宋玉致沉吟片晌,蟻首低垂的輕輕道:「既是如此,你來找人家幹嗎?」

    寇仲劇震失聲道:「致致!」

    宋玉致長身而起,俯首看他,眼中射出複雜濃烈的情緒,柔聲道:「假如爭天下和玉致
兩者之間,只能選擇其一,寇少帥會怎樣決定?*寇仲頹然苦笑,道:「致致該知我是泥足
深陷,致致怎忍心迫我作出這麼殘忍的選擇?」

    宋玉致露出個鮮花盛開般燦爛卻淒艷的笑容,平靜地道:「殘忍的是你而非我。玉致避
返南方,正是要把你忘記,為何你仍要來見甚麼最後的一面呢?這是何苦來由?」

    寇仲自責道:「是我不好,還以為這麼做可討致致的歡心,讓致致留下一片美好的回
憶,到此刻我才知道致致對我用情之深。」

    宋玉致愕然道:「誰對你用情深哩?」

    寇仲糊塗起來,抓頭道:「致致若不愛我,為何要避情南方力求忘記我?」

    宋玉致側起俏臉用神思忖片晌,點頭道:「我曾想過這個問題,最後得出個結論,你想
聽嗎?」

    寇仲歎道:「不用說出來小弟已可猜到不會是甚麼動聽的話。罷了!說吧!哀莫大於心
死。」

    宋玉致大慎道:「你這麼善用策略,今次這一招是否叫扮作可憐蟲呢?」

    寇仲苦笑道:「情場如戰場,總要有些戰略部署才行,不過現在看來卻毫不奏效,夠坦
白吧?」

    宋玉致曲膝重坐石上,忍俊不住嬌笑道:「差點給你氣死。」

    寇仲打蛇隨棍上道:「可以輕輕親致致左右臉蛋各一下嗎?」

    宋玉致立時霞生玉頰,滇怒道:「你當我宋玉致是甚麼人?」

    寇仲慌忙岔開道:「致致尚未說出對我們愛恨交纏的關係的看法哩!」

    宋玉致垂首把愛恨交纏低聲念兩遍後,柔聲道:「我的結論是之所以和你糾纏不清,有
三分是憐才,三分是朋友,其餘四分才牽涉到男女之情,但在這四分中卻是恨多愛少,人家
也說得夠坦白吧?」

    寇仲拍腿笑道:「只要有一分是男女之愛,我寇仲已歡欣若狂哩!」

    宋玉致沒好氣道:「虧你說得出口。」

    寇仲肅容道:「致致信也好,不信亦好,我今次專誠來訪,真是情不自禁,渴想見致致
一面,我們何不拋開一切,從頭開始,無憂無慮地玩他娘…嘿!不是!只是相敬如賓的相處
三天,然後我就要與陵少趕往關中尋寶,至於以後如何,就只有盡人事聽天命。」

    宋玉致色變道:「李家正張開天羅地網在關中等你,你兩人仍要去送死?」

    寇仲大訝道:「還說恨多愛少?致致原來這麼關心我。」

    宋玉致俏臉微紅,滇道:「從沒見過人的臉皮比你更厚,你和徐子陵都是玉致的朋友,
難道眼白白瞧著你們去死都不哼半句?」

    寇仲回復本色,笑嘻嘻道:「李小子愈準備充足,嚴陣以待,關中之行愈是有趣,我寇
仲從少就是不甘寂寞的人,李小子肯陪我玩,我感激他才對。」

    宋玉致美目深注的瞧他片刻後,垂首道:「難怪爹說你是天性桀驁不馴的人哩!」

    寇仲愕然道:「你爹見過我嗎?」

    宋玉致淡淡道:「知否為何會在這裡遇到人家嗎?」

    寇仲茫然搖頭。

    宋玉致緩緩道:「我是要找附近的俚僚兄弟幫手,好及早把你截著,不讓你到我家山城
去。」

    寇仲一頭霧水,奇道:「我到你家的山城去會有甚麼問題?」

    宋玉致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垂首道:「爹要殺你!」

    寇仲失聲道:「甚麼?」

    徐子陵進入艙廳,七、八名旅客佔了兩張圓桌的其中之一在高談闊論,鬧哄哄一片。

    有人想和徐子陵打招呼,可是見他神態冶漠,那副疤臉尊容又令人知他非是善男信女,
忙把說話吞回肚子去。

    徐子陵背著他們在另一張桌子坐下,面對窗子,聽到眾人說的都是有關做生意賺錢的
事,那有閒心聆聽,心神轉到韓澤南一家三口去。

    假設追兵在半途中追上他們,事情反易辦得多,他可直接出手把追兵擊退。如果抵鄭郡
後他們離船逃亡,他會很難幫忙,總不能長期暗躡在他們身後,既不實際更不可行。

    唯一方法是在抵鄭郡前和韓澤南開心見誠的好好交談,看能否把他說服。

    他絕非好管閒事的人,但小傑兒卻合他想起小陵仲,怎可讓無辜的小孩子任由惡人漁
肉。

    想到這裡,暗罵自己愚蠢,要知道韓澤南的麻煩,明查不來自可暗探。

    正要起身回房,忽然有人來到他與身旁,豪氣的把一罈酒放在桌上,笑道:「五湖四海
皆兄弟,老哥有沒有興趣陪我喝杯水酒呢?」

    宋玉致淡淡道:「早前爹曾離城外出十日,前天才回來,返城後把智叔、魯叔和我召到
他的「擱刀聽雨堂」說話,指你會在三天內來山城。」

    寇仲吁出一口涼氣道:「原來是他老人家親自出手殺崔紀秀,難怪像表演似的,爽脆俐
落。」

    宋玉致愕然道:「你見過爹?」

    寇仲解釋一番後,問道:「我和你爹今日無冤,往日無仇,他為何和我過不去,他難道
不知道若幹掉我,他的寶貝女兒以後會不認他作爹嗎?」

    宋玉致兩邊晶瑩如玉的粉頰各飛起一朵嬌艷欲滴的紅雲,大滇道:「爹若宰掉你這小
子,人家都不知多麼感激他才真。」

    寇仲故作謙卑模樣的道:「三小姐請開導寇小子,既然三小姐樂見寇小子被宰掉,為何
卻又要來警告寇小子,著我逃命?」

    宋玉致神情微怔,接著連耳根都紅起來,垂下眷首,軟弱地為自己解圍道:「你是人家
朋友嘛!」

    寇仲緩緩探手,往她臉蛋撫去。

    宋玉致嬌軀顫抖,嬌吟道:「寇仲啊!不……」寇仲的大手撫上她嬌羞熱得教人魂銷的
臉蛋,指尖輕輕拂掃她圓潤的耳珠,湊前情深如海的道:「我們不要再自己騙自己而吃苦下
去,好嗎?噢!」

    演似的,爽脆俐落。」

    宋玉致愕然道:「你見過爹?」

    寇仲解釋一番後,問道:「我和你爹今日無冤,往日無仇,他為何和我過不去,他難道
不知道若幹掉我,他的寶貝女兒以後會不認他作爹嗎?」

    宋玉致兩邊晶瑩如玉的粉頰各飛起一朵嬌艷欲滴的紅雲,大滇道:「爹若宰掉你這小
子,人家都不知多麼感激他才真。」

    寇仲故作謙卑模樣的道:「三小姐請開導寇小子,既然三小姐樂見寇小子被宰掉,為何
卻又要來警告寇小子,著我逃命?」

    宋玉致神情微怔,接著連耳根都紅起來,垂下眷首,軟弱地為自己解圍道:「你是人家
朋友嘛!」

    寇仲緩緩探手,往她臉蛋撫去。

    宋玉致嬌軀顫抖,嬌吟道:「寇仲啊!不……」寇仲的大手撫上她嬌羞熱得教人魂銷的
臉蛋,指尖輕輕拂掃她圓潤的耳珠,湊前情深如海的道:「我們不要再自己騙自己而吃苦下
去,好嗎?噢!」

    宋玉致一震道:「人家不是跟你說笑的,爹把你的名字刻在磨劍堂內的磨刀石上,那代
表你是他下一個對手。」

    寇仲從地上彈起:「致致是他的寶貝女兒,卻不及我這未來女婿更明白他老人家的心
意,他是想看看我對他女兒的誠意,更要秤秤我寇仲的斤量。」

    宋玉致沒空計較他以未來女婿自居,失聲道:「你根本不明白爹這個人,凡給他刻名在
磨刀石上的人,最終也會變成他刀下遊魂,那可不是說笑的。唉!最多人家陪你三天,但三
天後你必須有那麼遠逃那麼遠,以後都不准再來。」

    寇仲搖頭歎道:「若我就那麼落荒而逃,將永遠失去得到致致的資格。

    知否因何我比致致更明白你爹呢。.皆因我們都是同一類的人。」

    宋玉致大慎道:「你又故態復萌。」

    寇仲微笑道:「我是為超過三天之期而奮鬥,致致該欣賞我的勇不畏死才是。擁有致致
一分的愛後,我忽然恢復生機,充滿信心去和李小子爭一日的短長。生命從未曾試過如此美
好,致致可否再提供一些獎勵?」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330
發表於 2010-3-13 19:01:17 |只看該作者

[黃易]大唐雙龍傳-第二十六卷[全文完]

文章聲明:
※本文章文學作品均是在網上收集整理的,純屬個人愛好並由廣大網友方便心得討論交流之用,
※本作品版權均為原版權人所有,未經原版權人同意,任何人不得用於商業謀利之用。
※請支持購買實體書讓原作者有更多更大的空間繼續從事創作。
※如果版權所有人認為在本區放置你的作品會損害你的利益,請指出,本站將立刻刪除相關內容。




第01章 通天姥姥
第02章 內有隱衷
第03章 宋家山城
第04章 天刀宋缺
第05章 屢敗屢戰
第06章 有意無意

第07章 為爾之後
第08章 此地一別
第09章 異地重逢
第10章 因如賭坊
第11章 賭場風雲
第12章 十賭九騙
第13章 奸有奸報
已有 1 人評分威望 收起 理由
草薰風 + 2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 ...

總評分: 威望 + 2   查看全部評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1-16 17:31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