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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翔風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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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黃易]大唐雙龍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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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3 00:35:38 |只看該作者
  寇仲感到石桌、桌上的香爐,從爐內裊裊升起的沉香煙,至乎整座石亭,就在傅釆林出劍的一刻全消失掉。它們當然不會真的消失,皆因他的精神感覺全集中到傅采林的奕劍上,不以目視,只以神遇,故變成其他一切再不存在。最微妙是他竟然循傅采林劍勢的移動,「間接地」把兩人間客觀真實的事物,於他與天地結合後的心內重新「描繪」出來,重得回石桌、香爐和石亭。
  他終於晉入精妙如神的入微境界,這一切並非僥倖得來,天下間,他寇仲是唯一與三大宗師全動過手的人,可以說是給迫出來的。
  井中月在鞘內找出一寸,發出龍吟虎嘯般的刀鳴清音,似若來自十八層地獄的魔咒,又若九天雲外傳來的天籟,刀體泛起的黃芒,則如今夜沒有露面的明月忽然從其內升上虛空。
  奕劍泛起青湛湛的異芒,畫過超乎人間美態,具乎天地至理的動人線條,繞過香爐,又貼著爐側往他擊至,爐內升起的沉香煙像鐵遇磁石般被吸引,改成水流般竄往奕劍的鋒尖,剎那間累凝而成一球煙霧,劍鋒化為一點青光,似若雲霞繚繞裡的不滅星光,流星般往他雙目間的位置奔來。此點星光有書勾魂攝魄的魔力,只要他道心稍有空隙破綻,必為其鎮壓魂魄,被其所乘,美至極點,可怕至極點。
  他終於面對著天下無雙的奕劍之術,劍法至此,確臻達登掌造極的化境。
  傅采林的奕劍術是感性的,其精微處在於他把全心全靈的感覺與劍結合,外在的感覺是虛,心靈的感覺是實。如不明白傅釆林的境界,寇仲根本沒有坐在這裡與他刀劍對奕的資格。
  「嗆」!
  井中月出鞘,刀鋒晝出一個完美的小圓圈,充滿著秘不可測卻合乎天地理數的味兒,一股螺旋勁在圓圈內開天闢地的誕生。
  星點消去,沉香煙球仍似鍰實快的往他飄來,但恰好被螺旋勁破散。
  寇仲虎軀劇震,上身搖晃。
  倏地桌子上方現出漫空星點,每一點都似乎在向他攻來,又每一點都像、水恆不動,有如天上的星空,在變化周移中自具恆常不變的味道,寇仲立知自己落在下風。
  他這才橫刀前方,攻守兼備,天人合一,即以傅釆林之能,亦難尋其空隙破綻,更難發揮以人奕劍,以劍奕敵的仙法,故借助沉香煙氣,來一招投石問路,寇仲雖化解得漂亮,但已從無跡變為有跡,被傅采林以劍法牽制。
  寇仲再掌握不到傅釆林的奕劍,忙收攝心神,達到井中月的至境,視眼前點點劍鋒凝起的精光如無物,心知止而神欲行,刀鞘橫掃。
  刀鞘到處,精光應而消去,香爐重新出現眼前,沉香煙仍從爐內輕逸的飄起。
  寇仲在氣機感應下,刀鞘回收,井中月往爐底挑去,如給他挑中,爐子夾著香燼煙火往傅采林灑去,以傅釆林之能,也說不定會名副其實的給鬧個灰頭土面。
  傅釆林唇角逸出一絲笑意,奕劍一擺,似攻似守,可是隔桌的寇仲卻清楚感到在他挑中香爐的一刻,對方的劍必可後發先至的命中他的手腕,那種感覺怎樣也沒法以常理去解釋。
  寇仲心叫不妙,始知對方先前的一招實為奕劍術式的不攻,旨在誘使他主動攻擊,而現在已為傅采林的寶劍所奕,不但從主動變成被動,連感覺也為其所制,若不能扳回劣勢,數招內即要落敗身亡。
  侯希白頹然道:「這是沒有可能的。」
  包括出城秘道在內,四條秘道全被降下的巨石封閉,整座寶庫被密封起來,沒有任何出路。
  石桌的機括失去效用,連本來用作裝載邪帝舍利的地穴也不能復原關閉。
  跋鋒寒試著可否再掀起桌子,又試圖把桌子往下按,可惜都沒有出現奇跡。
  徐子陵安坐不動,忽然微笑道:「我和寇仲試過陷身庫內陷阱,寇仲說魯大師在機關書內寫下為不損天德,須在絕處予人一線生機,所以必有破解之法,只是我們仍未找到而已!」
  麻常生出希望,卻苦惱道:「若解法不在此桌,該在那裡?」
  跋鋒寒點頭道:「除非楊素欲把此庫變成他密封的墳墓,否則全部封閉實不合情理。楊素請魯妙子設計此庫的原因,是要謀楊堅的天下,而非自掘墳墓。」
  麻常道:「讓我作個假設,如楊素從寶庫發動兵變,接戰失利,被迫逃回寶庫,由於有追兵在後,不得不封閉寶庫,那會是怎樣一番情況?」
  侯希白歎道:「當然像我們現在般,只要能出去,肯付出任何代價。」
  跋鋒寒拍腿道:「此正為封閉寶庫的用意,如楊堅要殺楊素,楊素有兩個選擇,一是悄悄從秘道離開長安,以後隱姓埋名;一是發兵叛變,戰若失利,咦!有些兒不妥當,傷兵殘將能逃命已是不幸中的萬幸,那有還擊的力量?」
  徐子陵道:「西奇園的井底秘道是寶庫未開放前的唯一入口,入庫後可開啟城內和城外的三條秘道,讓楊素的人可經由三條秘道從城內或城外進入,集中於寶庫內,然後楊素關閉通道出口,待將士裝配休整完成,再開闢最後一條秘道,此為破釜沉舟的策略,令手下將士為他拚死效命。」
  跋鋒寒精神大振道:「此條秘道必直指太極宮的心臟,是擒賊先擒王的道理。」
  侯希白苦笑道:「開放的機關在那裡呢?」
  徐子陵目光落到本藏邪帝舍利的地洞處,其他三人不由自主循他目光瞧去。
  侯希白首先彈起,撲到地洞旁,嚷道:「子陵快來主持大局。」
  徐子陵移到地洞旁,單膝卜跪,采手按往洞底,好半晌後大喜道:「果如所料!」一運功按卜去,扎扎聲中機括發動,水流衝擊的聲音立時應手響起。
  跋鋒寒等無不緊張至透不過氣來,生死成敗,將由此決定。
  徐子陵剛站直身體,隆隆聲在放置箭矢的庫內傳出。
  四人不約而同搶入該庫內,一道石門出現於東壁壁間,露出一條黑沉沉的地道。
  侯希白大喜狂呼道:「這叫天無絕人之路,我們有救哩!」
  在決戰的過程中,必須沒有勝敗之心,否則落於下乘。
  寇仲終深切體會到宋缺這番金石良言的含意。他正因希望能把傅采林迫離坐處,故生出勝敗之心,被傅采林看破下著,比如在對奕的過程中,對手瞧穿瞧透自己的棋路,就此後發制人,步步搶先,勢將迫得他寇仲陷人死局,直至輸掉整盤棋,輸掉他的小命。
  更令他駭然的是傅釆林奕劍發出的劍氣,把他的井中月鎖緊,如他保持原式不變,當刀鋒挑中香爐時,奕劍剛好刺中他手腕。他唯一應變之法,是準確捉摸依循現時情況傅采林奕劍的攻擊點,設法追傅采林跟他作劍刀相對的硬拚一招,藉以挽回頹勢。如他撤刀回收,由攻變守,傅采林將劍勢暴漲,在氣機牽引下逢隙必入的攻來,除非寇仲肯離椅遠遁,否則在桌面這窄小的範圍內,寇仲絕挨不了多久。
  而老天爺可憐,清楚奕劍術是什麼一回事的寇仲比任何人除徐子陵外,更心知肚明以此唯一解法去迫傅采林硬拚,恰好陷入被傅釆林寶劍所奕的死胡同,完全落在傅釆林算中,不需豐富的想像力,亦知傅釆林不會錯失此一良機,以奕劍之術主導桌上的決戰,直至他落敗。
  傅釆林曉得寇仲的後著,寇仲卻完全沒法掌握對方的劍招變化。勝敗之數不容有失,博采林可非一般高手,而是寧道奇般的宗師級高手,他須寸土必爭,否則必飲恨告終。
  寇仲心念電轉,哈哈一笑,井中月離手螺旋激射,刺往香爐。
  失去井中月,他還有井中月的劍鞘,而傅采林必須挑飛井中月,如讓一點香灰濺到他身上,以他的身份地位,將難有面目繼續比拚下去。
  寇仲差點生出勝券在握的勝敗之心,因為他自問已可預計到傅采林的下一步棋。幸好受過教訓,心神反比任何時刻更澄明清切,天地人三者渾然無彼我之分。
  左手刀鞘往前點出,右手收往胸前。
  跋鋒寒高舉燃亮的火昭子,映照善廣闊達十丈的地下室,徐子陵、侯希白、麻常三人立在他身後,在四人前方是一道達二十級往上延伸的長階,右方是另一條秘道的深黑入口。
  麻常道:「照距離約略計算,石階上方的出口肯定在皇宮的範圍內。」
  侯希白皺眉道:「照石階的寬度,出口至少一丈見方,若出口確在太極宮內上,這麼把蓋子打開,不驚動宮內的禁衛術才奇怪。」
  徐子陵道:「這方面我並不擔心,魯大師的設計必然非常巧妙,不易被人看破。看!近更處不是有個啟門的把手嗎?」
  跋鋒寒同意道:「子陵的看法不會差到那裡去,但左方那條秘道通往何處呢?」
  侯希白擦亮火昭,笑道:「我也好奇得要命,待我去尋幽探勝吧!」
  麻常欣然道:「我陪公子去採路如何?」
  跋鋒寒道:「小心點,不要觸動任何機關,我們弄清楚這可能關係到明天成敗的出口後,再來會你們。」
  侯希白和麻常興高釆烈的去了。
  徐子陵和跋鋒寒拾級而上,直至盡處,後者輕敲出口的石板,咋舌道:「至少有一尺厚,楊公寶庫確是名不虛傳,不但鬼斧神工,更是玄機處處。」
  徐子陵握上機括的銅製把手,深吸一口氣道:「事實上我們正冒著極大的風險,魯大師設計寶庫是針對三十多年前的情況,太極宮又曾經多番改建,希白的擔心不是全無根據的。」
  跋鋒寒歎道:「事情發展得太快,今夜至明天充滿不測的變數,很多地方我們均無暇細想,如非寇仲發現林士宏現身城內,我們仍沒想過尹府會是個能致命的陷阱險地。所以這個險不能不冒,只有借助這新發現的秘道,我們始有奇襲李淵的機會。」
  徐子陵道:「我們確是粗心大意,唉!我忽然又想到另一個致敗的破綻,唉!怎辦好呢?」
  跋鋒寒感到整條背脊涼颼颼的,倒抽一口寒氣,道:「我在聽著!」
  徐子陵苦笑道:「就是黃河幫與我們的關係。」
  跋鋒寒搖頭道:「我仍未明白。」
  徐子陵道:「當日洩漏風聲,我匆匆趕往洛陽見李世民,豈知黃河幫的老大陶光祖剛與香貴的好豪賭一場,倉猝下寇仲只好說動雷大哥代我應戰,把上林苑贏回來。香玉山是曉得我們和雷大哥關係的人,這幾天黃河幫在長安活動頻繁,以香玉山的狡猾多智,不起疑才怪。只要他們抓著一個黃河幫的頭目,憑尹祖文的七針制神,定可把我們三千精銳秘密潛入長安的事銬問出來。」
  跋鋒寒色變道:「難怪李淵忽然變卦,一心幹掉我們。」
  徐子陵道:「幸好我們的三千勁旅入長安是這兩天的事,對方尚未準備就緒,更怕打草驚蛇,給我們溜掉,所以仍沒動手,若我們不能扭轉這局面,明天之戰絕不樂觀。」
  跋鋒寒的目光落到徐子陵握著的手把上,沉聲道:「所以這個險更是非冒不可,拉動機括吧!」
  徐子陵暗運一口氣,提聚功力,緩緩拉動銅把。
  「扎扎」機括發動的聲音立時響起,接善石蓋往一邊移開,露出美麗的星夜,石與石間更發出「吱吱」磨擦的吵耳聲,把地道的寧靜破壞無遺。
  兩人給嚇得腦袋一片空白,出口既在空曠沒遮沒掩之處,聲音速傳,不把附近的禁衛驚動才怪。
  他們尚未有機會說話,只是頭皮發麻之際,叱喝和兵刀風聲從出口外四方八面傳來,徐子陵和跋鋒寒能想到的是「完蛋大吉」四個字。
  傅釆林歷角逸出另一絲笑意,就在脫手而出的井中月射上香爐的一刻,他手上青芒閃動,奕劍同時點中香爐,沒有半分誤差。
  井中月碰觸香爐,卻沒有發出應有的勁響,香爐更紋風不動。
  寇仲那想得到傅釆林有此應變奇招,竟憑其絕世功力,以隔山打牛的方法,化去井中月的螺旋勁,心叫不妙時,井中月以同樣速度,向寇仲倒撞過來。
  奕劍破掉寇仲的怪招後,晝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先往寇仲左側彎出,再彎回來,但進擊的位置乃寇仲左方的空處,照道理不能對寇仲做成任何威脅。
  寇仲卻是有苦自己知,只有他身在局內,始感受到奕劍的玄虛。
  由於他坐在石橈上,要避過反撞回來的井中月,惟有側身躲閃,可是奕劍生出強大的吸攝力,且隨著劍勢彎來不住增強,加重壓力,帶得他左手前挑的刀鞘不但失去準頭,且是如鐵遇磁地被奕劍牽引得往左扯去,使他不得不全力應付,那就再無餘力閃躲自己的寶貝井中月。如此劍法,確是駭人聽聞。
  在這決定成敗,生死懸於一線的危機關頭,寇仲左手生變為死,右手死變為生,突然左手緊握本是貫滿真勁的刀鞘竟似鳥脫囚籠般驟感一鬆,再不受奕劍牽引,證明寇仲猜想得沒錯,傅采林是以力引力,以劍氣牽引他的鞘勁。
  「波」的一聲,井中月被他握回手內,扭身掃劈,刀鞘同時回收。傅采林露出訝異神色,奕劍像在空中狂草疾書級畫出無數深具某種難言美態的線條,瞧得寇仲眼花繚亂,無從入手,不知該選劈何處,倏忽間對方又把制動權操諸手上。
  寇仲的刀再劈不下去,左手刀鞘挑出,護身真氣化為氣牆,隔桌追去,只要掀翻香爐,亦算小有所成,最理想當然是香爐應勁往傅采林撞去。井中月反手擱到肩膊—動作行雲流水,生出連綿不斷的持續感覺。
  兩人交戰直至此刻,井中月和奕劍仍未有半記碰擊,但其中的凶險變化,卻非任何筆墨可以形容。
  傅釆林一陣長笑,奕劍在桌面爐子上方畫出一個圓圈,其中心恰是寇仲挑擊之處,寇仲的氣牆如水遇干棉地被吸啜得一滴不剩,不能形成任何威脅,這一招更使不下去。
  以人奕劍,以劍奕敵,傅采林仍是著著領先,牽善寇仲的鼻子走,若如此發展下去,到寇仲技窮之時,肯定命絕於此。
  寇仲卻是夷然不懼,哈哈一笑,灑脫地把刀鞘往後拋掉,右手井中月使出絕招方圓,先劈後刺,筆直射向傅采林無形卻有實的劍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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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3 00:36:04 |只看該作者
  一個人頭出現地道上方,在下面陷人絕望淵底的徐子陵、跋鋒寒與俯首采視者兩方打個照面,六目交投,同感愕然。
  那人目瞪口呆,艱難的道:「老天爺!你們怎會忽然變個地洞鑽出來?」
  徐子陵和跋鋒寒你眼望我眼,倏地笑得彎下腰去,先後坐倒石階處,嗆出失而復得的喜淚。
  采頭者正是程咬金,只聽他大喝一聲道:「兒郎們退回自己的崗位,這裡沒有你們的事。」
  又向兩人道:「是否要我把你們兩個小子揪出來才肯說話,有什麼好笑的?哈!」就那麼在洞口處坐下去。
  跋鋒寒勉強止笑,喘著氣道:「我明白哩!當年揚素是與楊廣同流合污,意圖謀反,因太子是楊勇而非楊廣,所以楊廣住的是掖庭宮,在楊廣的地頭弄個出口當然不難事。」
  地頭弄個出口當然不是難事。」
  徐子陵按著笑至疼痛的肚皮,仰首問程咬金道:「待秦王來小弟再作解釋,包你老哥滿意,我們還要去查看另一出口,記著勿要讓任何間雜人等看到這個洞口。」
  跋鋒寒道:「這是掖庭宮那一個角落?」
  程咬金一頭霧水的答道:「角落?老天啊!這是天策宮主殿前的大廣場哩!」
  沒有過去,沒有將來;沒有開始,沒有終結!寇仲的精神完全集中到眼前此刻,至乎忘掉自己因何坐在那崟,人、刀、天、地結合為一個同時無限小和無限大的整體,勝敗再不存於其中。
  刀再不是刀,而是天、地、人不可分解的部份,他感到從一個超離人刀的角度,一絲不漏地掌握著傅采林奕劍的變化。劍圈正難以覺察的逐漸擴大,劍氣微妙地一圈一圈增加,當他的井中月刺中刻圈核心的一刻,他清楚曉得劍圈會由大化小,采積至巔掌的劍氣將以電光石火的高速聚攏,井中月
  仍無法觸及奕劍之鋒,擊中的只是非己力可以抗拒的驚人劍氣。
  自動手以來,他還是首次掌握到傅釆林的招數。
  寇仲哈哈一笑,生變為死,本一往無回的刀勢臨陣變化,往後回收。
  倏地劍光大盛,傅采林在氣機牽引下,手上青芒暴漲,越過香爐橫空而來,奕劍將一個一個由小至大的氣環串套劍身,隨著奕劍前推,如龍吐珠的把從小至大的氣環往他送來,只要被任何一個氣環擊中,肯定他寇仲立即一命嗚呼,什麼不死印法也派不上用場,即使石之軒坐在他的位置,仍不會出
  現另一種情況。
  此著又是出乎寇仲料外,令他知道自己仍未能完全看破傅采林驚天動地的奕劍法,不過他已從被動轉為主動,因為傅采林千真萬確地被他以此出人意表的一招,引得化守為攻,且是不得不攻。
  死化為生,在彈指的高速中,井中月又貫滿真氣,寇仲同時施展逆轉真氣的壓箱底本領,井中月像有生命的靈物般彈往上空,再全力下劈。
  刀鋒到處,氣環紛紛破碎,變成向兩旁翻滾開去的狂刮,井中月刀鋒疾取奕劍尖鋒。
  眼看命中劍鋒,奕劍忽然消火在香爐後,然後香爐在眼前擴大,直向寇仲手上的井中月撞來,竟是傅采林把劍回收,挑起重量招過五十斤的香爐,迫寇仲離座。
  寇仲保持下劈之勢,但已改變角度,直劈成斜劈,劈往左方桌沿空處,在觸桌前的寸許距離,井中月貼桌橫掃,生出無形刀氣,從爐底反擊博釆林,如對方置之不理,延伸的刀氣會畫過對人的胸口,那跟被井中月掃中沒有任何分別,即使傅采林的護體真氣,也要抵擋不住。
  寇仲雖看不破傅釆林的劍招變化,但博釆林亦開始掌握不到他的刀法,原因在他寇仲成功晉入宋缺所言的忘刀境界。
  香爐改前撞為向上騰升,去掉這既是緩衝,又是勝敗關鍵的障礙物,兩人間豁然敞開,一切變得清楚明白。
  奕劍爆起千萬光點,滿佈桌面,寇仲攻去的刀氣立即消失無蹤。可是寇仲再沒有刀招被追得無奈地半途而廢的頹喪感覺,因為他已二度迫得傅采林變招。
  寇仲閉上雙目,精確地計算出香爐升上的位置盡點,在觸及亭頂一前回落至桌上的時間,刀從意、意從刀,心意交融,無意無刀,井中月在桌上虛空晝出一個完美的刀圓,積蓄至極限的螺旋勁氣透刀法出,直擊傅釆林劍氣最盛處,大海撈針的尋上虛虛實實中真正能致他於死的劍氣。
  「蓬」!
  寇仲全身劇震,往後一晃,差點掉往糢後,心中不驚反喜,曉得博采林這戰場上的先知光覺者,亦被自己此著由宋缺親身指點下磨練出來的身意奇招,迫得無法不與自己硬拚,刀劍雖仍未有實質的接觸,但與刀劍真正交擊卻沒有絲毫分別,井中月的刀氣已把奕劍鎖緊。因他定仲而甦醒,變成有靈
  性異物的井中月,終感覺到奕劍的變化。
  博采林雄軀輕顫,低喝道「好刀法!」
  漫天光點消去,交劍似若無中生有的現於眼前,依循著盡得大地至理的完美路線,從桌上由右側彎擊而來,劍氣把寇仲完全籠罩。
  此時香爐剛升至力盡處,往桌面回落,可推知兩人交鋒的迅疾速度。
  博采林此招根本是擋無可擋,唯一化解之法,不是揮刀格擋,而是井中月筆直射出,來個同歸於盡,迫博釆林還劍自保。
  寇仲完全不曉得為何忽然變成如此局面,只知奕劍術確為曠世絕技,其實裡還虛,虛而化實,已超乎凡世的劍法。若他硬要擋格,或可保得一時,但千辛萬苦奪回來的主動權將重操對方手上,而傅采林更不會再度把主動交出來,不出三招,自己肯定敗亡。
  想到這裡,寇仲離座滾後,翻下亭階,直至草坪再彈身起來。
  香爐無聲無息的落在桌心,沉香烴裊裊騰起。
  奕劍回復先前積擱桌上的狀態。
  傅采林一瞬不瞬的凝望著他。
  寇仲隨手拋掉井中月,垂手恭立道:「只要師公一句話,我寇中立即自盡。」
  博采林平淡的道:「你為何放棄唯一的機會,憑你的長生氣,兼又年育力壯,或可傷而不死。」
  寇仲頹然道:「我怎能傷害娘最尊敬和愛慕的恩師呢?罷了!請師公發落。」
  博采林長身而起,手負後背,踱下亭子,往寇仲走來,經過他身側,移到寇仲右後側立定,仰望星空,長歎道:「君掉果然沒有看錯人,寇仲你更沒有令傅某人失望,只有大仁大勇之輩,始能有你這種不顧自身的行為。希望中土真能如你所言,與我高麗、永成和睦相處的友好之邦,你可以走啦!」
  寇仲旋風般轉身,大喜道:「謝過師公!」
  傅釆林轉過身來,滿臉淚漬,雙目卻閃動置神聖的光輝,柔聲道:「師公畢生都在追尋美好的事物,但只是以一個旁觀者的心態去欣賞品味,此正是奕劍的精義,現在代君婥盡傳於你。去吧!好好辦你的事,生命是美好還是醜惡,全由你的本心去決定。」
  寇仲想起傅君婥,百感交集,一言不發的下跪,重叩三個響頭,找回井中月和刀鞘,默然去了。
  李世民大喜道:「另一秘道竟會連接貫通尹府和皇宮的秘道,只以一道活門分隔,真教人意想不到。」
  徐子陵、跋鋒寒、侯希白、麻常四人分坐在較下的石階處,程咬金則負責加強此地範圍內的防衛。
  麻常道:「難怪傳言說得寶庫等若得天下,就那時的楊素和楊廣來說,寶庫確可大增他們兵變成功的機會。後來他們不用此著,是因楊廣另有方法害死楊勇和楊堅,登上寶座。」
  他們說話的聲音,在寬廣的石階及地室中迴響震盪,份外使人感到時空的連繫,遙想當年隋宮內你死我活的劇烈鬥爭。
  侯希白皺眉道:「這麼說,楊廣理該曉得楊公寶庫的秘密,以他的作風,怎會不起出寶庫內的金銀財白巾以供他揮霍。」
  李世民舒服地挨著上一級的石階,微笑道:「楊素深謀遠慮,怎會不防反覆難靠的楊廣一手,那昏君知道的只是連接掖庭宮和人宮秘道的地下通道,茫不知竟另有秘徑通往龐大的地下寶庫。」
  跋鋒寒道:「這叫天無絕人之路,又可視為天助我也,我們該如何利用?」
  徐子陵笑道:「這方面世民兄比我們在行。」
  李世民當仁不讓,欣然道:「直至此刻,我首次感到一切盡在我掌握之內,我有個初步的構想,待寇仲回來後,再由他參詳。」
  徐子陵道:「由於世民兄對長安的趨識,會比寇仲更有資格擬定新的計劃,現下時間無多,世民兄請立即依照計劃調兵遣將。」
  李世民道:「因對方實力遠在我們之上,我們唯一致勝的方法,是以集中對付分散,我專而敵分,攻其不備。原本的構想是由你們方面先攻尹府,控制人宮秘道,經由秘道對御書房發動奇襲,取得聖旨兵符,置宮城於掌握下—然後再在玄武門與長林軍硬撼而決勝敗。現在此計已成多餘,更不須要如此冒險。」
  稍頓後接下去道:「首先,我們要弄清楚人宮地道的情況。」
  徐子陵沉吟道:「秘道是人宮的唯一捷徑,也是魔門諸系聯盟奪權的憑借,所以非到必要時,誰也不會進人秘道,以免打草驚蛇,變生不測。因為連尹祖文也不曉得令尊會否在這樣危機四伏的情況下,著人監視或巡邏地道。」
  跋鋒寒道:「建成和元吉是否曉得秘道的存在?」
  李世民道:「我傾向相信他們會像我般懵然不知,尹祖文亦犯不著告訢他們。」
  徐子陵思索道:「對令尊來說,尹府的出口只能從內開敗,所以他應該放心和不著意,魔門方面徐石之軒外,恐怕只餘婠婠有能力隔蓋啟動開關。」
  麻常喜道:「若我們弄點手腳把開關鎖死,敵人將無法進人地道,他們還以為是皇宮在這非常時期的特別措施。當我們要攻擊尹府,除去那個障礙便成。」
  李世民打量麻當,讚道:「好計!」
  跟著正容道:「我們計劃分作三部份,第一步是控制宮城、第二步是奇襲尹府、第三步才是玄武門的決戰。每一個行動我們均得集中全力,我和寇仲親身參與,以最精銳的實力,把對方逐個擊破。」
  麻當道:「我的部下怎麼辦?照我看天明時敵人將對我們發動攻勢。」
  李世民道:「林士宏的人該被置於城外,使我們少去一個顧慮。而元吉也絕不會讓父皇曉得他與林士宏秘密勾結,所以林士宏的手下沒可能在城門開放前混進長安。」
  侯希白道:「對付我們那支三千人部隊的事,會否交由劉弘基和殷開山負責?」
  李世民搖頭道:「黃河幫是源遠流長的本地幫會,長安城駐軍與它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有什麼異常調集,必惹起黃河幫的警覺,所以父皇會調動宮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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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頭出現地道上方,在下面陷人絕望淵底的徐子陵、跋鋒寒與俯首采視者兩方打個照面,六目交投,同感愕然。
  那人目瞪口呆,艱難的道:「老天爺!你們怎會忽然變個地洞鑽出來?」
  徐子陵和跋鋒寒你眼望我眼,倏地笑得彎下腰去,先後坐倒石階處,嗆出失而復得的喜淚。
  采頭者正是程咬金,只聽他大喝一聲道:「兒郎們退回自己的崗位,這裡沒有你們的事。」
  又向兩人道:「是否要我把你們兩個小子揪出來才肯說話,有什麼好笑的?哈!」就那麼在洞口處坐下去。
  跋鋒寒勉強止笑,喘著氣道:「我明白哩!當年揚素是與楊廣同流合污,意圖謀反,因太子是楊勇而非楊廣,所以楊廣住的是掖庭宮,在楊廣的地頭弄個出口當然不難事。」
  地頭弄個出口當然不是難事。」
  徐子陵按著笑至疼痛的肚皮,仰首問程咬金道:「待秦王來小弟再作解釋,包你老哥滿意,我們還要去查看另一出口,記著勿要讓任何間雜人等看到這個洞口。」
  跋鋒寒道:「這是掖庭宮那一個角落?」
  程咬金一頭霧水的答道:「角落?老天啊!這是天策宮主殿前的大廣場哩!」
  沒有過去,沒有將來;沒有開始,沒有終結!寇仲的精神完全集中到眼前此刻,至乎忘掉自己因何坐在那崟,人、刀、天、地結合為一個同時無限小和無限大的整體,勝敗再不存於其中。
  刀再不是刀,而是天、地、人不可分解的部份,他感到從一個超離人刀的角度,一絲不漏地掌握著傅采林奕劍的變化。劍圈正難以覺察的逐漸擴大,劍氣微妙地一圈一圈增加,當他的井中月刺中刻圈核心的一刻,他清楚曉得劍圈會由大化小,采積至巔掌的劍氣將以電光石火的高速聚攏,井中月
  仍無法觸及奕劍之鋒,擊中的只是非己力可以抗拒的驚人劍氣。
  自動手以來,他還是首次掌握到傅釆林的招數。
  寇仲哈哈一笑,生變為死,本一往無回的刀勢臨陣變化,往後回收。
  倏地劍光大盛,傅采林在氣機牽引下,手上青芒暴漲,越過香爐橫空而來,奕劍將一個一個由小至大的氣環串套劍身,隨著奕劍前推,如龍吐珠的把從小至大的氣環往他送來,只要被任何一個氣環擊中,肯定他寇仲立即一命嗚呼,什麼不死印法也派不上用場,即使石之軒坐在他的位置,仍不會出
  現另一種情況。
  此著又是出乎寇仲料外,令他知道自己仍未能完全看破傅采林驚天動地的奕劍法,不過他已從被動轉為主動,因為傅采林千真萬確地被他以此出人意表的一招,引得化守為攻,且是不得不攻。
  死化為生,在彈指的高速中,井中月又貫滿真氣,寇仲同時施展逆轉真氣的壓箱底本領,井中月像有生命的靈物般彈往上空,再全力下劈。
  刀鋒到處,氣環紛紛破碎,變成向兩旁翻滾開去的狂刮,井中月刀鋒疾取奕劍尖鋒。
  眼看命中劍鋒,奕劍忽然消火在香爐後,然後香爐在眼前擴大,直向寇仲手上的井中月撞來,竟是傅采林把劍回收,挑起重量招過五十斤的香爐,迫寇仲離座。
  寇仲保持下劈之勢,但已改變角度,直劈成斜劈,劈往左方桌沿空處,在觸桌前的寸許距離,井中月貼桌橫掃,生出無形刀氣,從爐底反擊博釆林,如對方置之不理,延伸的刀氣會畫過對人的胸口,那跟被井中月掃中沒有任何分別,即使傅采林的護體真氣,也要抵擋不住。
  寇仲雖看不破傅釆林的劍招變化,但博釆林亦開始掌握不到他的刀法,原因在他寇仲成功晉入宋缺所言的忘刀境界。
  香爐改前撞為向上騰升,去掉這既是緩衝,又是勝敗關鍵的障礙物,兩人間豁然敞開,一切變得清楚明白。
  奕劍爆起千萬光點,滿佈桌面,寇仲攻去的刀氣立即消失無蹤。可是寇仲再沒有刀招被追得無奈地半途而廢的頹喪感覺,因為他已二度迫得傅采林變招。
  寇仲閉上雙目,精確地計算出香爐升上的位置盡點,在觸及亭頂一前回落至桌上的時間,刀從意、意從刀,心意交融,無意無刀,井中月在桌上虛空晝出一個完美的刀圓,積蓄至極限的螺旋勁氣透刀法出,直擊傅釆林劍氣最盛處,大海撈針的尋上虛虛實實中真正能致他於死的劍氣。
  「蓬」!
  寇仲全身劇震,往後一晃,差點掉往糢後,心中不驚反喜,曉得博采林這戰場上的先知光覺者,亦被自己此著由宋缺親身指點下磨練出來的身意奇招,迫得無法不與自己硬拚,刀劍雖仍未有實質的接觸,但與刀劍真正交擊卻沒有絲毫分別,井中月的刀氣已把奕劍鎖緊。因他定仲而甦醒,變成有靈
  性異物的井中月,終感覺到奕劍的變化。
  博采林雄軀輕顫,低喝道「好刀法!」
  漫天光點消去,交劍似若無中生有的現於眼前,依循著盡得大地至理的完美路線,從桌上由右側彎擊而來,劍氣把寇仲完全籠罩。
  此時香爐剛升至力盡處,往桌面回落,可推知兩人交鋒的迅疾速度。
  博采林此招根本是擋無可擋,唯一化解之法,不是揮刀格擋,而是井中月筆直射出,來個同歸於盡,迫博釆林還劍自保。
  寇仲完全不曉得為何忽然變成如此局面,只知奕劍術確為曠世絕技,其實裡還虛,虛而化實,已超乎凡世的劍法。若他硬要擋格,或可保得一時,但千辛萬苦奪回來的主動權將重操對方手上,而傅采林更不會再度把主動交出來,不出三招,自己肯定敗亡。
  想到這裡,寇仲離座滾後,翻下亭階,直至草坪再彈身起來。
  香爐無聲無息的落在桌心,沉香烴裊裊騰起。
  奕劍回復先前積擱桌上的狀態。
  傅采林一瞬不瞬的凝望著他。
  寇仲隨手拋掉井中月,垂手恭立道:「只要師公一句話,我寇中立即自盡。」
  博采林平淡的道:「你為何放棄唯一的機會,憑你的長生氣,兼又年育力壯,或可傷而不死。」
  寇仲頹然道:「我怎能傷害娘最尊敬和愛慕的恩師呢?罷了!請師公發落。」
  博采林長身而起,手負後背,踱下亭子,往寇仲走來,經過他身側,移到寇仲右後側立定,仰望星空,長歎道:「君掉果然沒有看錯人,寇仲你更沒有令傅某人失望,只有大仁大勇之輩,始能有你這種不顧自身的行為。希望中土真能如你所言,與我高麗、永成和睦相處的友好之邦,你可以走啦!」
  寇仲旋風般轉身,大喜道:「謝過師公!」
  傅釆林轉過身來,滿臉淚漬,雙目卻閃動置神聖的光輝,柔聲道:「師公畢生都在追尋美好的事物,但只是以一個旁觀者的心態去欣賞品味,此正是奕劍的精義,現在代君婥盡傳於你。去吧!好好辦你的事,生命是美好還是醜惡,全由你的本心去決定。」
  寇仲想起傅君婥,百感交集,一言不發的下跪,重叩三個響頭,找回井中月和刀鞘,默然去了。
  李世民大喜道:「另一秘道竟會連接貫通尹府和皇宮的秘道,只以一道活門分隔,真教人意想不到。」
  徐子陵、跋鋒寒、侯希白、麻常四人分坐在較下的石階處,程咬金則負責加強此地範圍內的防衛。
  麻常道:「難怪傳言說得寶庫等若得天下,就那時的楊素和楊廣來說,寶庫確可大增他們兵變成功的機會。後來他們不用此著,是因楊廣另有方法害死楊勇和楊堅,登上寶座。」
  他們說話的聲音,在寬廣的石階及地室中迴響震盪,份外使人感到時空的連繫,遙想當年隋宮內你死我活的劇烈鬥爭。
  侯希白皺眉道:「這麼說,楊廣理該曉得楊公寶庫的秘密,以他的作風,怎會不起出寶庫內的金銀財白巾以供他揮霍。」
  李世民舒服地挨著上一級的石階,微笑道:「楊素深謀遠慮,怎會不防反覆難靠的楊廣一手,那昏君知道的只是連接掖庭宮和人宮秘道的地下通道,茫不知竟另有秘徑通往龐大的地下寶庫。」
  跋鋒寒道:「這叫天無絕人之路,又可視為天助我也,我們該如何利用?」
  徐子陵笑道:「這方面世民兄比我們在行。」
  李世民當仁不讓,欣然道:「直至此刻,我首次感到一切盡在我掌握之內,我有個初步的構想,待寇仲回來後,再由他參詳。」
  徐子陵道:「由於世民兄對長安的趨識,會比寇仲更有資格擬定新的計劃,現下時間無多,世民兄請立即依照計劃調兵遣將。」
  李世民道:「因對方實力遠在我們之上,我們唯一致勝的方法,是以集中對付分散,我專而敵分,攻其不備。原本的構想是由你們方面先攻尹府,控制人宮秘道,經由秘道對御書房發動奇襲,取得聖旨兵符,置宮城於掌握下—然後再在玄武門與長林軍硬撼而決勝敗。現在此計已成多餘,更不須要如此冒險。」
  稍頓後接下去道:「首先,我們要弄清楚人宮地道的情況。」
  徐子陵沉吟道:「秘道是人宮的唯一捷徑,也是魔門諸系聯盟奪權的憑借,所以非到必要時,誰也不會進人秘道,以免打草驚蛇,變生不測。因為連尹祖文也不曉得令尊會否在這樣危機四伏的情況下,著人監視或巡邏地道。」
  跋鋒寒道:「建成和元吉是否曉得秘道的存在?」
  李世民道:「我傾向相信他們會像我般懵然不知,尹祖文亦犯不著告訢他們。」
  徐子陵思索道:「對令尊來說,尹府的出口只能從內開敗,所以他應該放心和不著意,魔門方面徐石之軒外,恐怕只餘婠婠有能力隔蓋啟動開關。」
  麻常喜道:「若我們弄點手腳把開關鎖死,敵人將無法進人地道,他們還以為是皇宮在這非常時期的特別措施。當我們要攻擊尹府,除去那個障礙便成。」
  李世民打量麻當,讚道:「好計!」
  跟著正容道:「我們計劃分作三部份,第一步是控制宮城、第二步是奇襲尹府、第三步才是玄武門的決戰。每一個行動我們均得集中全力,我和寇仲親身參與,以最精銳的實力,把對方逐個擊破。」
  麻當道:「我的部下怎麼辦?照我看天明時敵人將對我們發動攻勢。」
  李世民道:「林士宏的人該被置於城外,使我們少去一個顧慮。而元吉也絕不會讓父皇曉得他與林士宏秘密勾結,所以林士宏的手下沒可能在城門開放前混進長安。」
  侯希白道:「對付我們那支三千人部隊的事,會否交由劉弘基和殷開山負責?」
  李世民搖頭道:「黃河幫是源遠流長的本地幫會,長安城駐軍與它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有什麼異常調集,必惹起黃河幫的警覺,所以父皇會調動宮內的禁衛軍,故這方面不難應付,我們只須突然化整為零,分散於城內各處,待接得指令後再公然攻打尹府,內外配合卜先擊潰魔門的餘孽,餘下便
  是玄武門的戰事。」
  麻常點頭道「領命!」
  李世民雙目閃閃生輝,沉聲道:一若果第一步的行動成功,取得軍令龍符和虎符,我有信心可號令禁衛軍,把派出皇宮對付我們的軍隊召回來。劉弘基得兵符後,殷開山只有俯首聽命的份兒,我們可發動大軍突襲城外林士宏的伏兵。」
  跋鋒寒讚歎道:「難怪我們在洛陽要吃上秦王你的大虧,秦王確是思考縝密,算無遺策。」
  李世民尷尬道:「以前多有得罪,鋒寒兄大人有大量,勿要見怪。」
  跋鋒寒笑道:「我現在那有時間怪你,還恨不得明天提早來臨。」
  李世民道:「何用待到明天,寇仲回來後,我們立即人宮,先一步藏起來,所以人手是貴精不貴多,我方除世民外,再加上敬德和無忌便足夠。你們方面是少帥、子陵、鋒寒、希白,其他人仍藏在地道內,經召喚才出來鎮壓大局。」
  跋鋒寒伸個懶腰道:「只要寇仲能活著回來,明天的勝利將屬於我們的。」
  兩名小婢提燈立在杏木橋頭,尚秀芳穿上純白色的高麗女服,倚欄立在橋上,在星夜的輝映下,像一朵盛開的鮮花。
  寇仲的心神全被她所吸引,卻也有點意外,向對他欠身作福的悄婢還禮後,三步變為兩步的來到尚秀芳嬌軀旁,心底泛起難言的情緒,低喚道:「秀芳!」
  尚秀芳別轉嬌軀,嫣然一笑道:「秀芳早猜到少帥和傅大師有一個完滿的結局,沒有事情是少帥辦不到的。」
  寇仲苦笑道:「剛好相反,全賴師公見憐,小弟勉強過關。」
  尚秀芳喜孜孜道:「總之能過關便成,傅大師是有無上智慧的人,該明白你寇仲是個好人哩!」
  寇仲正要說話,尚秀芳湊近他耳旁輕輕道:「明夜子時人家在這果等你,希望星辰仍像今晚般美麗。」
  一陣嬌笑,挾帶著香風從他身旁逸去。
  寇仲別頭瞧著她無限優雅動人的背影,在兩婢手持燈籠光映照下,裊裊亭亭的消失在廊道彎角處,不禁悵然若失。
  唉!明天晚上會是怎樣一番情景,他仍有命來見她嗎?
  好一會他收拾心情,繼續行程,尚未踏出凌個合的外大門,一名武將迎上來恭敬道:「副統蕭讓參見少帥。」說話時借身體的遮掩,從懷內掏出一方折晏好的紙函,送到他手上。
  寇仲二話不說的接過,以迅快的手法納人懷內藏好。
  蕭讓低聲道:「是常何統須著我交給少帥。」又提高聲音道:「末將奉皇上的聖命,恭送少帥回掖庭宮。」
  寇仲感覺著懷內的密函,心中大定,曉得常何作出站在他那方面的決定,更驚異常何在宮內的神通廣大,笑道:「皇上真客氣,副統請!」
  蕭讓躬身道:「少帥請移大駕。」
  寇仲再不謙讓,昂首闊步的邁出院門,四名隨來的玄甲精兵立即提燈前後照明引路。
  寇仲環目一掃,見不到李孝恭,把門的禁衛齊聲致敬。
  豪情壯志湧上心頭,寇仲暗下決心,明晚定要活著回來赴佳人之約,絕不可令她傷心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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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五刻,掖庭宮,密議室。
  寇仲、徐子陵、李世民、跋鋒寒、侯希白、尉遲敬德、長孫無忌、杜如晦、房玄齡、秦叔寶、段志玄、王玄恕等圍桌而坐,商研大計。
  定仲放下已逐字逐句向眾人讀出來的常何密函後,總結道:「常何送來的消息,證明我們所料無誤,建成、元吉定下於玄武門伏襲我們的全盤計劃,不過卻沒有提及突厥人,可見建成於此事上仍瞞著常何。」
  李世民道:「從常何處我們大致上掌握了敵人的作戰計劃,使我們得以從容佈置,我們明天不但要打三場漂亮的勝仗,更要盡量不擾及平民百姓,以免惹起慌亂,所以事後的安頓,同樣重要。」
  杜如晦乾咳一聲道:「防人之心不可無,雖說常何與少帥交情深厚,本身是明白事理的人,可是常何一直是太子的人,更忠於皇上,人心難測,若他明則投誠我方,暗裡仍為太子劾忠,那麼這封密函,便是個陷阱。」
  房玄齡接著道:「如晦的話不無道理,因把密函交到少帥手上的人是簫讓,更教人起疑。蕭讓一向屬李孝恭的系統,雖與常何有交情,但這等背叛太子,背叛皇上的大事,常何理該不敢向他洩漏。」
  李世民微笑道:「兩位卿家不用擔心肅讓,他之所以有今天,全賴淮安王叔保薦於父皇,王叔更向我保證過他可以信任,不過我們確應有防人之心。」
  段志玄道:「常何雖是今夜玄武門當值的指揮官,不過他之下尚有敬君弘和呂世衡兩位副統領,全是對皇上忠心耿耿的人,事發時未必肯站在我們的一方。」
  寇仲哈哈一笑道:「首先我敢保證常何不會有問題,當年我扮丑神醫為張婊妤治病,與他一起領教過建成的卸責與無義,故今天他於此形勢下仍忠於建成,就是大蠢蛋。何況即使他仍搖擺不定,只要兵符敕書駕到,也會知所選擇。至於他手下將士更不足慮,兵符在握,誰敢不乖乖的聽命行事。」
  跋鋒寒笑道:「終於到題哩!成敗關鍵,就看我們能否控制皇上,控制皇宮皇城,那時玄武門常何的禁軍,劉弘基的城守軍,全落人我們的手上,其他再不足慮。」
  寇仲一拍身旁徐子陵肩頭,歎道:「得楊公寶庫者,可得天下!想不到我們兜兜轉轉,最後仍是回到楊公寶庫這條老路上。」
  又向李世民欣然道:「現在我們把寶庫送給你,所以天下就是你的。哈!」
  眾人一陣哄笑,氣氛登時輕鬆起來,不若先前的緊張,回復寇仲等一向談笑用兵、臨危從容的作風。
  寇仲微笑道一明天的事,對我來說,只是牽涉到生死的一場棋奕遊戲,憑著楊公寶庫,我們展開以人奕劍,以劍奕敵之術,先發制人,掌握時機,敵人將被我們牽著鼻子走。而尚有一件重要的事我仍未有告訴請位大哥,在我見師公前李孝恭曾私下與我說話,勸我立即離城,我堅持反對並痛
  陳利害,看來他已被我打動。小弟當然不敢向他洩漏秘密,可是在形勢發展至某一情況,我包保他會投向我們的一方。」
  眾人一陣哄動,精神大振。李孝恭乃李淵近身御衛之首,有他投誠,等若已成功控制皇宮。
  李世民大喜道:「少帥能說服劉弘基,當然能打動河間王。」
  侯希白歎道:「此為我們少帥寇仲不戰而屈人之兵的魅力。」
  寇仲笑罵道:「不用希白你這小子來拍我的馬屁。」
  李世民道:「明天我們能否成功,在於我們可否營造出一種形勢,令人別無選擇,只好投向我方,所以我想把攻擊尹府之舉排到最後,當對付少帥和宋家聯軍的禁衛軍受到控制後,即改以城衛軍把尹府重重包圍,而麻常所率的三千精銳則於掖庭宮聚集,讓我們可以優勢兵力,一舉擊垮長林軍和突厥人。」
  寇仲點頭道:「秦王之言甚是,所謂別無選擇,是要令所有人曉得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靠向秦王你老人家。要做到此點,必須對建成、元吉格殺勿論,令皇上也只餘一個選擇。」
  徐子陵道:「打擊面意小,戰場的範圍愈受局限,傷亡愈少,惹起動亂的可能性愈低;我們亦愈能保持元氣,以應付南下的塞外聯軍。」
  房玄齡道:「微臣和如晦可先起草諸式御旨檄文,屆時只要皇上蓋璽簽押,大事可成。」
  此時龐玉和李靖聯袂而至,報告最新的情況。
  龐王道:「臣與劉弘基取得聯繫,他答應不論宮內發生任何情況,均按兵不動。他另外派出偵騎,秘密監視林士宏部隊的動向,等待秦王進一步的命令。」
  跋鋒寒欣然道:「此為天大喜訊。」
  李靖道:「麻常的部隊分散往城內十二處據點,靜候攻打尹府的最佳時機。」
  李世民向龐玉道:「敵人方面有什麼異動?」
  龐玉道:「情況正常,只是在人黑後程莫於皇城西北衛所結集一支約六千人的禁衛軍,該是用來對付麻常部隊的禁軍。至於束宮太子方面,長林軍仍如前集結於長林門,太子的將領先後悄悄進人東宮,為明天作準備。」
  跋鋒寒道:「有否畢玄的消息?」
  龐玉搖頭道:「突厥人仍是行綜未明,他們最有可能藏身之處,應是元吉西內克的齊王府。」
  李世民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長孫無忌道:「子時七刻。」
  李世民道:「我們尚有半個時辰作準備,大家好好休息,我們從秘道人宮後,這裡交由李大將軍主持大局,事成之後,我李世民必論功行賞。」
  眾人轟然應哈,叫得最大聲的是寇仲。
  李世民打出手勢,眾將起立離開,只餘下寇仲、跋鋒寒、徐子陵、侯希白、王玄恕、尉遲敬德、長孫無忌和李世民。
  跋鋒寒仍在瞧著寇仲,啞然笑道:「秦王的論功行賞令你那麼興奮嗎?是否要秦王賜個官兒你嘗嘗當官的滋味?」
  寇仲笑道:「正是如此,但秦王若肯賜我告老歸田,小弟更是於願足矣。」
  李世民欣然道:「你給我打退塞外聯軍,其他一切好商量。」
  眾人大笑,氣氛輕鬆,若有旁人在,作夢都想不到他們待會要去出生人死,好完成一統天下的大計。
  侯希白道:「我們現在是否回房打坐休息,好養精蓄銳。」
  李世民微笑道:「要休息,待到御書房休息吧!父皇集結禁衛以應付麻常的人馬,對我們有百利而無一害,因維持宮城與皇城的外圍防禦,不能少於二千人,所以現時皇宮的守衛將大幅削減,有利我們的行動。尹府的出口已被封閉,現在我們立即潛人皇宮,在御書房好好佈置後,希白可安寢無憂
  的直至父皇駕臨。」
  寇仲哈哈笑道:「到時我會弄醒他的。」
  瞧著分隔兩條秘道的活壁,寇仲歎為觀止的道:「我一直沒法想通如何可利用楊公寶庫謀反,因為即使能從城外運進大批兵員,又在兵力上佔有絕對優勢,但要攻破皇宮仍是難比登天,何況楊素沒可能在兵力上勝過楊堅。現在當然清楚明白,皆因寶庫可直入皇宮,最妙是楊堅像世民尊翁般以為遣
  娛樂秘道只能從內開放,所以每晚均可安寢無憂。」
  李世民道:「文帝生性多疑,不肯信人,出人白王宮的這條秘道就是在此心態下築建的,楊廣當是知情者,故與楊素合謀把此道與寶庫接通,若對付楊勇之計不成,便起兵作反。唉!現在頗有點歷史重演的味兒,只不過當年楊廣沒付該實行而已!」
  在火光映照下,李世民臉上露出沉痛的神情,顯是因想到自己取代楊廣的位置,牽動要對付父兄的矛盾心情,暗自歐戲!
  侯希白搖頭道:「這並非歷史重演,而是楊廣種惡因得善果。秦王為的非是本身榮辱,而是救萬民於水保火熱中。」
  寇仲為沖淡李世民的愁懷,笑道:「成大事者豈區小節,為保命而奮鬥更是天公地道。哈—讓我這機關聖手負責開閂放壁。」
  尉遲敬德和長孫無忌聞言搶前,分別拉開左右把活壁鎖死的重鋼門閂。
  寇仲雙掌按上活壁,緩緩把活壁推開,露出尺許空隙時,徐子陵忽然虎軀輕顫,低呼道:「不好!有人來!」
  寇仲亦聽到從皇宮那邊傳來微僅可聞的異響,心中想到尹府被封閉的出口,心叫不好時,徐子陵閃身而出,迅如鬼魅般往尹府出口掠去。
  寇仲接菁搶出—低呼道:「火熠!」
  侯希白亮起火個緊跟兩人之後,追了出去。
  跋鋒寒沉聲道:「有人開放另一端的出人口。」
  李世民、長孫無忌、尉遲敬德、王玄恕和隨行的三十名飛雲衛,人人緊張至一顆心兒提至咽喉處,亦暗呼幸運,因為只要稍早或略遲,均要錯恨難返,局是這麼湊巧,可見冥冥中自有主宰。
  由於人口離尹府的出口只十多丈的距離,以寇仲和徐子陵的身手,應有充裕時間弄掉頂死開關的木方。
  果然幾下呼吸的時間,徐子陵和寇仲各捧著一條木方,與侯希白退回活壁後,跋鋒寒立即抓上設於活壁的門把,把活壁回復原狀。
  寇仲把木方交給尉遲敬德,把耳朵貼上活壁,道:「子陵助我!」
  長孫無忌接過徐子陵提著的木方後,徐子陵雙手按上寇仲背心。
  寇仲道:「加上鋒寒更好。」
  跋鋒寒依言照辦。
  寇仲夢囈般道:「他娘的!不是巡兵,只有一個人,此人的功力不錯,他奶奶的竟是踏地無聲,卻瞞不過我這功夫比他更好的人。」
  李世民等雖是心情緊張,仍忍不住心中好笑,寇仲正是這樣一個人,無論情況如何惡劣吃緊,他仍是玩世不恭,愛開玩笑,不忘娛人娛己。
  寇仲片刻後又道:「他在打開出口的門關,出口開哩!」
  徐子陵和跋鋒寒的真氣源源送進他體內,三人在真氣傳送上合作慣了,令寇仲的耳力以倍數提升,換過另三個人,即使內功與他們相等,由於路子不同,絕無法達致同一靈效。
  寇仲透過厚達兩尺的活壁,一絲不漏把地道內的聲響盡收耳內,驟聽到尹祖文熟悉的聲音響起道:「情況如何?」
  另一把陰陽怪氣的聲音答道:「一切依計劃進行,你們方面是否一切順利?」
  寇仲猛震一下,失聲道:「我的老天爺,差點撞破我們好事者竟是韋公公。」
  李世民等無不聽得面面相。對李淵一向忠心耿耿,深得李淵信任的韋公公,竟是與魔門勾結的叛徒。
  跋鋒寒提醒道:「不要說話,留心聽。」
  尹祖文的聲音傳入寇仲耳內道:「士宏的人即將由地下庫道入城,一切順利妥當,唯一問題是寇仲小賊的人忽然分散各處,不過不用擔心,我們會嚴陣以待。」
  韋公公道:「李淵剛把最寵愛的三位妃子召往延嘉殿陪他渡夜,宇文傷父子、尤楚紅婆孫、褚君明夫婦奉命到延嘉殿保護他們。李淵待會將不會如常到御書房,而是留在延嘉殿,這一切全在秘密中進行,只有河間王李孝恭和一眾李淵的親信近衛才曉得李淵今晚不在原來的寢宮過夜。」
  尹祖文冷笑道:「李淵真的聽教聽話。」
  韋公公冷靜的道:「因要應付寇仲那支人馬,已抽空了禁衛軍,李淵又沒有膽子,宮內的禁衛大部份均調去保衛他,所以其他地方防守薄弱,只要行動迅速,配合我們一手營造的形勢,加上我和婠兒作內應,我們定可成功。」
  尹祖文道:「我們鼓於何時發動攻擊?從那一門突人延嘉殿?」
  韋公公道:「你們要在准寅時三刻由東門進襲,到處放火,製造混亂。李孝恭於延嘉殿的近衛部隊兵力薄弱,雖說沒有庸手,但你們該吃得住他們。」
  尹祖文道:「一切依公公吩咐。」
  韋公公道:「不是依我吩咐,而是依婠小姐的吩咐,她才是陰癸派之主。好哩!把蓋子關上吧!我還要去侍候李淵。今晚的口令是天下統一,萬世流芳。」
  蓋子合上,足音遠去,出口由密關變為可以隨時從外方開放。
  寇仲轉過身來,面對眾人,挨在活壁上倒抽一口涼氣道:「好險!」
  眾人呆看著他。
  寇仲道:「原來婠婠的眼線竟是韋公公,難怪婠婠能對宮內的事瞭如指掌,他奶奶的,皇上明天不會到御書房去,而是龜縮在延嘉殿。」
  眾人齊齊色變。
  寇仲微笑道:「還有一個好消息,是婠婠亦在殿內,只不知她是扮作宮女還是小太監。」
  徐子陵倒抽一口涼氣道:「婠婠!若有她在,加上韋公公,我們恐無法一舉控制全局。」
  寇仲道:「不但有娘妮和韋公公,字文傷、尤婆子、神仙眷屬夫婦全體在場,那顏歷亦該在那一果胡混,場面真夠非常熱鬧。」
  跋鋒寒皺眉道:「不要猛賣關子,時間無多,還不從實招來。」
  寇仲把韋公公和尹祖文的對答重述一趟,道:「這叫天命在我,聽幾句話足可扭轉我們的命運。」
  侯希白沉吟道:「這麼看,韋公公應是陰癸派的人。」
  寇仲道:「這是當然的。韋公公說不定是祝後的師兄之類,否則不會叫婠兒那麼親切。」
  李世民沉聲道:「我們要改變計劃。」
  寇仲笑道:「我們不怛要改變計劃,還要扮作林士宏,只有這樣,才可以享受到婠美人和韋公公的裡應外合。」
  跋鋒寒啞然失笑道:「好計!」
  尉遲敬德不解道:「我們為何扮作林士宏的人?」
  李世民欣然道:「這方法叫魚目混珠,全體蒙頭蒙臉,少帥對嗎?」
  寇仲開懷大笑道:「果然是我寇仲的頭號對手,守衛延嘉殿的近衛兵力薄弱,我們有五百人便足夠,一半人扮林士宏的賊軍,一般人扮護駕的禁衛,大事可期。」
  徐子陵微笑道:「外面的秘道不但可通往皇宮,還可通往皇城西南禁衛所的甲冑庫和兵器庫,把玄甲精兵裝扮為禁衛,只是舉手之勞。」
  侯希白道:「皇城的禁衛和宮內的禁衛服飾沒有分別嗎?」
  長孫無忌道:「只是肩飾有別,我們制著宮內的禁衛,可輕易改裝。」
  李世民道:「時間緊迫,我們須立即行動。」
  寇仲應喀道:「遵旨!到長安後,直至剛才一刻,我們才真正轉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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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陵和寇仲來到獨坐於天策殿正大門外,白石台階最上一級處的跋鋒寒左右兩旁坐下,三人均一式夜行黑衣,只欠沒戴上蒙頭黑布罩。
  寇仲笑道:「是否在想念芭黛兒?」
  跋鋒寒不答反問道:「一切順利?」
  寇仲道:「順利得令人難以相信,我本還擔心衛所大批禁衛軍服失竊,會惹起警覺,豈知術所的人空巢而出,齊集往皇城西北的駐所。如今再有一刻的時間,我們將可準備就緒。侯小子呢?」
  徐子陵瞧著廣場上玄甲精兵頻繁的調動,不斷進出地道,人人士氣昂揚,隊形整齊有序,充滿動力的美感,但又是如此悄然無聲,形成奇異的節奏和對比。
  跋鋒寒回答寇仲先前的問題道:「我什麼都沒有想,連能否與畢古決戰亦忽然變得再無關重要,心中平靜寧和,頗有點無憂無慮的逍遙感覺。」
  此時換上禁衛軍服的大批玄甲精兵,齊集列隊於地道人口旁,由段志玄向他們作出訓示,使他們清楚曉得人宮後的行動。
  寇仲道:「這叫化境。照我看你老哥以前一意擊敗畢文,是因此為唯一折辱突厥人的途徑,因為憑你個人的力量,實無法挑戰整個突厥族。可是現今形勢驟轉,不可能的事變成可能,擊敗畢古與否再非頭等大事。咦!陵少又在想什麼呢?」
  徐子陵道:「我忽然想到石之軒,希望他仍留在玉鶴庵,否則今夜我們的行動不敢樂觀。」
  換上夜行衣的李世民和侯希白出現在三人視線內,直柢石階。
  李世民欣然道:「志玄曾在皇宮當過禁衛統領,熟悉宮內軍系運作,由他指揮我們的假禁衛,可以天衣無縫。」
  寇仲笑道:「趁有機會快坐下歇息,段將軍其後是否給人撈走的。」
  李世民在寇仲旁坐下,點頭道:「他因開罪尹德妃丟官,改而投向我。」
  寇仲道:「問題不在他是否開罪尹德妃,而在他出身於關中劍派,被逐是早晚的事。哈!小候你到那裡去胡混?」
  侯希白坐往徐子陵旁,神秘兮兮的道:「你猜得對!我是名副其實的去了胡混,過過晝聖押的癮兒。」
  三人聽得大惑不鮮,李世民解釋道:「希白著我給他看父皇的押記,說他可冒父皇簽押,以假亂真。」
  跋鋒寒欣然道:「他有否吹牛皮?」
  李世民道:「練習百來趟後,連君集也分不出真假。」
  寇仲道:「侯君集?」
  李世民點頭道:「正是侯君集,初人長安時,父皇一切詔旨均由他起草。」
  寇仲大喜道:「既是如此,待會我們到御書房取得璽印箋紙,可代發聖旨。」
  李世民道:「若牽涉到軍隊調動作戰,還須軍符才行,今晚父皇定會把令符隨身攜帶,以備隨時下令。」
  李靖來到台階下,稟告道:「一切準備妥當,請秦王頌令。」
  李世民唇角逸出笑意,點頭道:「立即行動。」
  太極宮內共有十六座大殿,主建築位於承天門至玄武門的中軸線上,依次為太極殿、兩儀殿、甘露殿和延嘉殿四大殿。太極殿號為「中朝」,兩儀殿為「內朝」,是大唐之主李淵處理政務辦公之用。其他兩座大殿,甘露殿慣為宴會之所,延嘉殿最接近玄武門,類似凌煙合和凝陰殿,設置寢宮、書齋、廳堂,乃李淵與群妃歡樂之地。不要以為李淵避往延嘉殿,是有親自督師之意,事實上延嘉殿後靠玄武門此軍事重地,禁衛總指揮所在處,比太極宮內任何地方更安全。如非有常何照應,若有任何風吹草動,玄武門禁衛軍來援,力足可迅速粉碎任何突襲侵擊。
  把尹府出口重新封閉後,寇仲、徐子陵、李世民、跋鋒寒、侯希白、尉遲敬德、長孫無忌、王玄恕和三十名飛雲衛領先抵達太極宮的出口,開放後進人太極殿。
  接著扮作禁衛將士的段志玄、秦叔寶、程咬金等逾五百人,陸續經秘道踏足廣闊的太極殿,眾人均既緊張又興奮,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人太極富,已收事半功倍的效益。
  寇仲、李世民等聚在另一道入口處商議,寇仲道:「現時守衛太極宮者不足五百人,假如我們手腳乾淨點,又能知會常何,說不定可兵不血刃的控制整座太極富,那就算我們硬闖延嘉殿或大打出手,亦可不驚動其他人。」
  李世民道:「知會常何方面該沒有問題,倘若太極宮落人我們手上,我們可直接派人去見他,旁人還以為是例行的事。」
  段志玄道:「玄武門的禁衛所與太極富有重門分隔,延嘉殿又是在林木隱蔽之內,聲音不易遠傳,只要我們能突破外殿門,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擊垮對方的防禦力量,憑強弩利刃遠攻近搏,可望一戰功成,然後從容知會常何。另一方面我們更可將整座延嘉殿包圍封鎖,不容任何人去召援示鑿一。」
  由於他曾在宮內任要職,清楚其中情況,所以他的提議,份外令人重視。
  因怕被尹祖文搶先從秘道人宮,所以他們到太極殿後始研究作戰的策略和細節。
  尉遲敬德把太極宮詳圖攤開在龍椅旁的龍几上,讓眾人一目瞭然。飛雲衛和玄甲兵全體坐地稍息,數百人沒有半絲聲響,益增大戰前密雲將雨的緊壓氣氛。
  徐子陵搖頭道:「這樣做會有重大傷亡,應可避則避。」
  李世民如釋重負道:「理該如此。」
  跋鋒寒不以為然的道:「然則計將安出。」
  定仲搭著他肩頭笑道:「誰夠聰明,誰便能活下去。看!延嘉殿由三重殿宇相連,東南西北各有一門,這麼大的地方,李孝恭的數百人必須分散各處,變成任何一處均是兵力薄弱至不堪一擊的地步,我們可由外而內佔據殿內要塞。通常作指揮的,該待在那崟?李孝恭總不能四處巡邏,否則他巡至北門時,南門有變,他豈非遠水不能救近火?」
  段志玄恭敬答道:「若皇上人住延嘉殿,天黑後,正殿和後殿即封閉,只餘中殿開放,照慣例—李孝恭會與一批手下留駐中殿,一方面可照應全局,另一方面方便應召—貼身保護皇上。」
  寇仲喜道:「這麼說,皇上應是把什麼愛妃愛嬪、護駕高手和親兵,全一股腦兒關在後殿裡。」
  段志玄答道:「對!後殿又名賞槐合,是獨立的園林樓閣建築,另有院牆圍護,牆高三丈,設市北大門,有烽火台。」
  長孫無忌補充道:「貼身保護皇上的親兵逾百人之眾,是御衛軍中最精銳的隊伍,人人肯為皇上劾死。」
  寇仲哂道:「肯為皇上劾死起不到什麼作用,因為他們根本沒有這個機會。老子我現在滿腦大計,說出來給你們參詳如何?哈!真有趣。」
  徐子陵忽然色變道:「聽!」
  接著無人不大吃一驚。
  大批軍隊步操的聲音從太極宮後玄武門的方向隱隱傳來,完全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段志玄不自覺地抹掉額角的冷汗,顫聲道:「不好!是換防。」
  寇仲一頭霧水道:「換防——」
  跋鋒寒苦笑道:「我們高估了李閥主的膽量,竟調玄武門的禁軍人宮來保護他。」
  李世民沉著的道:「調人的應是屬西內苑唐儉的部隊,若全部出動可達一萬五千人,以倍數提升太極宮的防禦力,我們的計劃再不可行。」
  寇仲是唯一仍保持笑容的人,從容道:「換防究竟是他娘的什麼一回事,請告訴我。唉!他奶奶的,章公公與尹祖文所說的營造某一種形勢,難道是這麼一回事,對他們的計劃有什麼好處?」
  段志玄迅速答道:「唐儉的人將代替禁衛軍把守宮內各處,而被換下的禁衛軍會到延嘉殿增防。」
  寇仲道:「整個換防須時多久?」
  段志玄答:「至少半個時辰。」
  寇仲大喜道:「那就有救哩!我們也要扮成御衛軍。」
  李世民搖頭道:「我們會被認出來的,絕無僥倖。」
  寇仲微笑道:「若認出來的是剛從赴吐谷渾路上中途折返的蔡元勇和匡文通又如何?他們可是貨真價實的禁衛小將。」
  徐子陵道:「即使能瞞過層儉的人,仍無法闖入延嘉宮,因為我們總不能大隊人馬五百多人操人延嘉殿,且任何打鬥聲,均會惹得唐儉的人潮水般擁來護駕。」
  寇仲淡淡道:「蔡元勇和匡文通忽然出現,要見皇上,肯定沒有人明白這是什麼一回事?只好由李孝恭親自詢問我們,我有把握說服他投向我們一方,而此為今夜我們致勝的唯一機會,再沒有另一個選擇。不論風險如何高,此險亦不能不冒。來!著他們脫下軍服讓我們這支先頭部隊換上,盔子拉低少許,明白嗎?」
  當這支冒牌的禁衛軍從假石山出口所在的御園,隊形整齊的操往延嘉宮,包括寇仲在內,沒人再有勝券在握的信心。
  其他人在秦叔寶和程咬金卒領下退返掖庭宮,只餘下他們這支由飛雲衛和玄甲精兵組成總數五十許人的隊伍為爭取勝利作孤軍奮鬥。
  李世民、跋鋒家、侯希白、尉遲敬德等一眾會被容易認出的人藏在隊伍中,只要不是逐一辨認,當可過關。
  他們「出場」的時間拿捏準確,是最後幾支開往延嘉宮的隊伍之一,否則必被熟悉宮內情況的御衛發覺有異,還要費盡唇舌解釋因何守皇城的禁衛闖人太極官來。
  扮成蔡元勇的寇伸向並肩而行由徐子陵扮的匡文通道:「你在想什麼?」
  徐子陵苦笑道:「我在想種種最壞的情況,都沒有任何方法應付,生出智窮力盡的無奈感覺。」
  寇仲也以苦笑回報,道:「你道我在想什麼?竟是穿上鞋子的婠婠賣相如何?唉!人真奇怪,在此等時刻仍可想及這般無聊的事。」
  徐子陵道:「有人來哩!」
  一隊唐儉的外戍軍迎面操至,人數在百許人間,由一將弁帶領,雙方前排的提燈者同時舉起燈籠,往另一方照射。
  位於寇仲後方、真正指揮進退行動的段士心玄先發制人,喝道:「天下統一!」
  對方以「萬世流芳」回應時,兩隊人馬擦身而過,對方果然沒有生疑,至乎沒有留意他們與宮內禁術有別的肩飾。
  如是者連遇兩隊人宮換防的外戍軍,仍能無驚無險的過關。
  當抵達延嘉宮的外圍區域,麻煩終於來臨,外戍軍重重佈防,把守進人延嘉殿通道的各處門關。
  後面的段志支向兩人道:「我們必須先停下來,喊軍令!然後報上軍階身份,經驗證無訛,始可過關。」
  話還未完,對方一名將弁打出停止的手號,嚷道:「天下統一!」
  寇仲應道:「萬世流芳。馬球長蔡元勇、匡文通。」
  全隊人倏然止步立定,並敬軍禮。
  將弁回禮後,排眾而出,欣然道:「果然是蔡大人和匡大人,校尉伍明,參見兩位大人。下屬有幸得睹兩位大人在球場上的威風,至今仍歷歷在目。」
  寇仲心中叫好,看來他們隨伏騫往吐谷渾的事,知情者只限一小撮人,而這伍明肯定不是其中之一。
  踏前一步,先發制人的低聲道:「我們奉有韋公公密令,離宮為皇上辦事,現在回來向皇上匯報。」
  伍明對宮內禁軍系統並不認識,沒有因他們肩飾有異而生出警覺,只曉得蔡元勇和匡文通是李淵身邊紅人,欣然道:「兩位大人請!」
  眾人暗鬆一口氣,通過關卡,左轉進人通往延嘉殿束門的御道。
  不過生死未卜的感覺仍纏繞酋每一個人—在這樣的形勢下,一旦出事,絕無倖免。
  東門處燈火通明,人影幢幢,把守的再不是外戍軍,而是李孝恭的近衛系統御衛羽林軍,休想如早前的矇混過關。
  段志玄低聲迅快的道:「皇上法駕在處,我們的皇城禁軍依例須留在門外十丈處。」
  寇仲推前兩丈後,高呼道:「止步——」
  全隊站定。
  寇仲向徐子陵微笑道:「成功失敗,還看今宵!兄弟!我們出馬啦!」
  徐子陵收攝心神,與寇仲邁開步伐,朝東門走去。
  守門的御衛無不認識兩人,見他們忽然領著一批禁衛大搖大擺的來臨,均感愕然。
  寇仲一副當上大官的款兒,喝道:「誰是拿得主意的人,我和匡大人要立即人宮見皇上。」
  御衛羽林軍本是長安城內最霸道的軍人,從來不用給其他系統的兵將賣面子,不過他們更清楚兩人乃皇上身邊紅人,遂不敢怠慢,有人立即往報。
  不片刻一員武將匆匆而來,兩人隔遠看到均大失所望,也心中叫苦,來者並非他們期待的李孝恭,而是程莫的副手,他們在宮內的舊相識、口甜舌滑的廖南。
  廖南一身御衛將領裝束,見到兩人大感意外,目光更掃往段志玄的隊伍,滿臉疑惑的道:「兩位大人不是出使到吐谷渾去嗎?」
  此正為兩人大感頭痛的原因,終碰上知情者,令他們再難矇混。
  寇仲人急智生,踏前兩步,來到廖南身側,壓低聲音道:「千萬別說出去,我們今趟借出使為名,事實上是奉皇上密旨,調查吐谷渾與西突厥勾結的事,現在有重要情報,須刻不容緩的稟報皇上。」
  廖南分不清真假,為難的道:「皇上現於延嘉合休息,可否待至天明,上報韋公公,由他安排。」
  寇仲焦急的道:「西突厥和吐谷渾的聯軍隨時可至,我們必須立即上稟皇上,此事關係重大,御騎長程莫大人最清楚這件事,請他來可知我說的句句屬實。」
  明知程莫不在這裡,有風當然駛盡幗。
  廖南給嚇了一跳,駭然道:「西突厥和吐谷渾的聯軍?唉!程大人有事在身,不在這裡。」
  接著斷然道:「這裡的指揮是河間王,進人延嘉閣須得他點頭,這樣吧!我帶你們去見他,由他定奪。」
  寇仲心忖這才乖嘛,向徐子陵打個眼色,隨在廖南身後踏入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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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仲和徐子陵給安置往中殿東門以屏風分隔的玄關坐下,等候李孝恭對他們「妄求」的回應,他們非是希冀李孝恭肯破格通容,而是只求見到李孝恭。何況即使他們能進人延嘉閣,亦肯定難有作為。
  整座延嘉殿十步一崗、二十步一哨,主道和出人門戶更是重重佈防,殿牆外各個關口通路更由唐儉派來的重兵把守,在如此強大的防衛陣容下,即使玄甲精兵和少帥軍傾全力攻打,仍是招來全軍覆沒的後果。
  兩人並排坐在設於一旁的椅上,門階固是守衛森嚴,屏風兩旁的入路亦分由十多名御衛把守,使他們不敢說話。
  他們既擔心能否惑服李孝恭,也擔心是否有機會與李孝恭對話。而更擔心的是仍在殿外等候的李世民、跋鋒寒等人,怕有人對他們起疑,盤問下露出馬腳。
  半刻鐘時間像經年的漫長難耐。
  密集的足音從屏風後傳來,兩人心中大懍,以李孝恭屬皇室人員、河間主的身份,該只有他們往見的份兒,那會變成李孝恭移尊降貴的來會他們。
  心叫不妙時,如狼似虎的御衛軍從屏風兩旁湧出,二十多人手持上膛的弩弓勁箭,以半圓形的陣勢近距離瞄準兩人,齊聲高喝道:「不要動!」
  寇仲和徐子陵耶想得到有此變化,在未弄清楚足什麼回事前,不敢有任何妄動,只好扮作瞼無辜及冤屈的舉高手四手,以示不會反抗。
  如此變化,始料不及。
  李孝恭在廖內和另十多名一看便知是精銳裡的精銳的御衛高手簇擁下,從屏風轉出來,橫排在弩箭手後方。
  廖內向兩人頻打無奈的眼色,表示自己無能為力,一切由李孝恭作主,著他們小心應對。他的神情令兩人生出希望,曉得非是沒有轉機。
  李孝恭冷然悶哼道:「你兩人好膽,竟敢一派期言來誆我,你們可知皇上有令,今晚任何人闖宮,一律格殺勿論。不論領你們進來合又或放行者,均治以叛國之罪,還不給本工從實招來?」
  寇仲再放下—件心事,殿外的冒牌軍仍未被揭破身份,心中一動,七情上臉的道:「河間王明鑒,小人所言字字屬實,若有一宇虛言,教我……嘿!教我……唉我是視眼目睹,穿針引線者是叛賊楊文干。唉!大義當前,河間工該知取捨。」
  包括徐子陵和廖南在內,場上無人不聽得一頭霧水,且肯定他言詞閃爍,立誓不全。只有李孝恭大感錯愕,因為此正為寇仲早前與他說過的話,記憶猶新。
  李孝恭呆看書他,其他人鴉雀無聲,氣氛像條繃緊的弓弦。
  寇仲怕他仍未醒悟,續道:「我兩兄弟冒死犯禁人宮,為的是長年受苦的無辜子民,只有及時稟上皇上,才有可能擊垮敵人,希望河間王能在此緊要關頭,為天卜著想,作出最明智的選擇,如此則是萬民之幸。」
  這番話不怛夾雜著早前向年孝恭說過的舊話,還以同樣語調口氣說出來,李孝恭發時臉色數變,陣白陣青,顯是心內兩個矛盾的念頭,正展開最激烈的鬥爭。
  廖南正要為兩人說好話,李孝恭喝止道:「開嘴!」
  廖內立即噤若寒蟬,不敢把提到咽喉的話說出來。
  寇仲苦笑道:「若河間王肯容我們私下奏稟,定必體諒我們急於驚動皇上聖駕的苦心。」
  李孝恭似經惡戰連場失去一切精力般現出心力交瘁的神態,歎道:「好吧!給本王押解他們兩人到軍堂去,你兩人只要循規蹈矩,本王會以禮相待。」
  軍堂等若延嘉殿的小型御衛軍指揮部,是設於中殿西門的獨立建築物,旁建烽煙台,能以燈號與玄武門或其他烽煙台的禁衛軍所直接通消息,又可以烽煙召集更遠的城衛軍,於太極宮的防禦舉足輕重,故李淵今夜移居此殿,非是無因,進攻退守,主動權全操於他手上。
  寇仲和徐子陵雖像被押送重犯的解往軍堂的議事密室,心中卻對李孝恭非常感激。他一句以禮相待,既不用五花大綁,更令寇仲避過遭搜出井中月和刺日弓之厄,否則真不知如何解釋因何屬於少帥寇仲的東西會出現在他蔡文勇身上。尤其是刺月弓,誰都曉得為天下兩大折疊弓之一,因他和跋鋒寒名傳塞內外。
  兩人被指示在長桌一邊坐下,各由四名提刀御衛侍候,室門和四角均有人把守。稍待片刻—李孝恭駕到,喝走眾御衛,又親手把門關上,坐往另一邊,頹然道:「少帥怎可如此莽撞,你教我現在該怎麼辦?」
  寇仲和徐子陵揭開面具,前者肅容道:「情況的凶險,遠超乎我們想像之外,直到剛才,我們才曉得韋公公是陰癸派的人,在宮內作魔門的內應,而陰癸派新一代的主子婠婠,肯定已混入延嘉合內,皇上的性命危如累卵。」
  李孝恭一震道:「竟有此事?」接著稍作沉吟,搖頭道:「即使韋公公如你所說確是魔門的好細,可是延嘉合內高手如雲,他和婠妖女兩個人能起得多大作用?據我所知,皇上是由宇文閥主、尤老夫人和褚君明夫婦貼身保護的。」
  又問道:「現時在殿外等候的那隊人,是否有秦王在?」
  寇仲點頭應是。
  李孝恭痛苦得以兩手支托額角,沉聲道:「你們是否試圖行弒皇上?」
  寇仲斬釘截鐵的道:「我寇仲絕無此心,今晚僥倖行險,只希望李家能讓最有才能的人成為繼承人,用點手段在所難免,我們要的是皇上隨身攜帶的兵符軍令。若不能成功,我和子陵只好殺出長安,再看看誰是主宰天下的人。但擊退外侮、一統天下的機會就在眼前,河間王一言可決。」
  李孝恭放開雙手,神色回復平靜,顯然終於作出決定,目光凝注寇仲,緩緩搖頭道:「恕孝恭難以從命,你們若要動手殺我,現在是唯一機會。」
  寇仲和徐子陵兩顆心直往下沉,沉入失望無奈的保淵,沒有李孝恭全面的合作,不要說完成目標,根本是寸步難行。
  徐子陵苦笑道:「我們若是這種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人,今天就該擁兵梁都,坐看塞外聯軍入侵關中,樂享漁人之利。」
  寇仲歎道:「你打算如何處置我們?我們當然不會束手待斃的。」
  李孝恭平靜的道:「你們和秦王走吧!」
  徐子陵不解道:「那事後追究起來,河間王肯定犯上殺身之罪。」
  李孝恭瞼上現出正氣凜然的輝澤,道:「若寇仲、徐子陵和秦王命喪長安,天下將再無可對抗塞外聯軍之人,李孝恭死不足惜,卻不願擔上千古罪人的責任。你們走吧!關中再沒有你們容身之所,我可以全力掩護你們撤退。」
  寇仲歎道:「難道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嗎?聯軍殺至,關中將片瓦難全。」
  李孝恭仰望屋樑,緩緩道:「尚有一個辦法。」
  兩人生出希望。
  李孝恭目光移下,掃過兩人,沉聲道:「我們一起人宮求見皇上,請他念在天下蒼生的份上—縣崖勒馬,避過自相殘殺的淒慘結局。」
  兩人聽得你眼望我眼,倒抽涼氣。如此豈非送羊人虎口、自投羅網?正面對撼,他們絕沒有僥倖可言。
  「砰」!
  寇仲一掌拍在桌上,雙目神光大盛,從容道:「就我們兩人隨你去見皇上如何?秦王最好不要牽涉其中,可是若皇上聽不人逆耳忠言,我們將全力突圍逃走。」
  李孝恭道:「只要你們能證實韋公公是陰癸派的人,妮妮已混人宮內,齊王碓與林士宏、楊文干秘密勾結,而太子則與突厥人合謀對付秦王,皇上說不定會回心轉意。」
  徐子陵點頭道:「我們姑且一試,請河間王派人知會秦王,著他們千萬要耐心靜候。」
  李孝恭同意道:「這方面沒有問題,我們立即求見皇上。」
  李孝恭領寇、徐兩人直柢延嘉合外院正門,把門的御衛見頭兒來到,舉兵器致敬,兩人雖已回復本來面目,沒人敢有半句說話,可見軍紀的森嚴。
  李孝恭喝道:「少帥、徐先生求見皇上,立即放門。」
  一把聲音隔門響起道:「皇上正於合內安寢,不宜驚動,請河間王明察。」
  李孝恭不悅道:「李漠你活多廢話,皇上方面」切有我擔當,遢不給我立即開門?」
  李漠惶恐的道:「可是章公公吩咐……」
  李孝恭大怒道:「誰是領軍的人,若不立即放門,軍法侍候。」
  大門綬緩開放。
  延嘉合在燈光映照下,明如白晝,美景展現眼前,不要說刺客,飛進一頭蒼繩恐也難瞞過林立的崗哨。
  門內的將士全體以軍澧致敬。
  延嘉合後靠玄武門的禁衛指揮所,是多功能的群體建築,設有款客、歌舞、球戲、百戲等各種活動場所,分佈於園林之內,在外朝內朝之外,李淵也會在這裡召見親信大臣,被稱之為「人合」,規模之大,可以想見。
  寇仲和徐子陵隨在李孝恭身後,昂然人合,可是表面的風光卻掩不住頹喪無奈的惡劣心情,在這等情況下要說服李淵,是下策中的下策。可是李孝恭堅持如此,他們有什麼辦法。最糟糕是有韋公公在挑撥中傷,攪風攪雨,他們將陷進任人漁肉的局面。婠婠的智慧手段更不可低估,而若非婠婠,他們目下該不致處於如此下風劣勢。
  戀棧權位美人的李淵,應是絕不肯錯過這封好突厥人,一舉去除寇仲和李世民、在宋缺再不構成威脅下一統中原的千載良機。
  三人邁步前進,眾御衛雖感寇仲和徐子陵於此時刻人宮不合常規,但有頭子領路,誰敢異議。
  李孝恭低聲道:「皇上今晚的寢宮設於太液池旁的太液居,位於殿內正北,由帶刀親衛把守,他們只向皇上負責,我只能請他們通傳,再由皇上決定是否接見。」
  寇仲低聲問道:「韋公公該在何處?」
  李孝恭道:「他該在太液宮內打點一切,不過他並沒有阻止我直接見皇上的權力。」
  徐子陵問道:「護駕高手是否亦在居內。」
  李孝恭苦笑道:「我如此向兩位透露宮內的情況,已犯上叛國死罪。
  唉!太液居分前後三進九組建築,若我沒有料錯,一眾護駕應留在前進。到哩!」
  三人鐃過一座建築,只見林木婆娑,一條直路穿林而過,路子兩旁設有宮燈照明,兩旁亭園小橋,在漫天星斗覆蓋下,白石鋪築的林道延伸往另」
  組園林建築,處於較為高曠的地勢下,燈火在林木間掩映,春風拂來—頗有微風徐動、孤涼淒清之意。
  再往前行,一道溪流不知從何渠何州引注,在前方潺潺流過,木橋跨於其上,至此再有御衛把守。
  李孝恭迅快道:「一切由我來應付!」
  兩人曉得進人帶刀親衛護駕範圍,不由也有點緊張。想到先前滿腹大計,要一舉控制皇宮,卻淪落至如此田地,禁不住心中苦歎。
  眾衛人人目光灼灼往他們瞧來,見到隨李孝恭來者竟是寇仲和徐子陵,臉上均現出無法隱藏意外和驚愕的神色。其中官階較高者踏橋迎來,攔著去路,先向寇仲和徐子陵施欖,請安問好,才向李孝恭詢問來意。
  李孝恭肅容道:「少帥和徐先生有天大重要的事情,須立即與皇上商討。」
  那頭領臉露為難神色,低聲向李孝恭說了一番話,李孝恭表現豁將出去的膽色,道:「視衛長不用多慮,由本王一人承擔,皇上若要怪罪下來,可推到本王身上。此事十萬火急,親衛長最好直接向皇上稟告陳情,勿要經由他人傳達。」
  那親衛長再向寇、徐二人施禮,傳報去也,消沒在林道盡處。
  李孝恭偕兩人回到橋子另一端等候,道:「現只好靜候皇上的旨意。」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寇仲和徐子陵耐心靜候,而時間對他們再不重要,即使曙光降臨,對他們並無分別。眼下擺明的形勢,一是李淵回心轉意,讓結盟進行落實,一是他們全力殺出長安,與李淵關係破裂。什麼大計也派不上用場,以後只能在戰場上見真章,所以他們的心反安定下來。
  親衛長終於出現在三人視野內,神色平靜地來到三人前方,恭敬的道「皇上有請少帥和徐光生,河問王請留在此處。」
  李孝恭色變道:「少帥和徐先生由本王領來,本王必須面稟皇上其中情由。」
  那親衛長垂首道:「這是皇上的指示。」
  寇仲微笑道:「是皇上親口說的嗎?」
  親衛長昂然答道:「是由韋公公轉達皇上的口諭。」
  李孝恭與兩人交換個眼色,冷然道:「那到韋公公來對本王指指點點,立即給本王引路。」
  親衛長露出惶恐神色,韋公公或李孝恭,兩方面都是他開罪不起的人。
  李孝恭加重壓力,怒道:「一天本主是宮內御衛統領,皇上的安全一天由本王全權負責,有什麼事當然由本王承擔。」
  親衛長無奈下屈服,掉頭領路。
  三人跟在他身後,穿過林路,前方豁然敞開,三棟庭院並排座列林木間,樓台高聳,下瞰園林,格局寬長,庭廊穿插,紫籐鐃廊、紅藥夾道,又是另一番情景。
  可惜寇仲和徐子陵卻是無心欣賞,位於中間的主堂正門外長階兩旁,左右各列十名親衛,刁斗森嚴。
  三人步上長階,持戈親衛同時舉戈致敬,那親而長退往門旁,恭請他們進人。
  三人步人大堂,登時愕然止步。
  他們看見的非是移駕來會他們的李淵,而是散坐於佈置得像權貴之家的會客堂內的宇文傷、字文仕及、尤楚紅、獨孤峰、獨孤鳳、褚君明夫婦、顏歷等八大高手。
  字文傷攔著內進之路,雙目射出鋒利的異芒,後門在他身後「蓬」的聲關上,尤添他一閥之主的霸道氣勢。
  又再「蓬」的一聲,三人身後的正門合攏,除非破頂而出,否則進退無路。而不用親眼目睹,也知李淵的親衛兵,已把此堂重重包圍,潑水不出。
  「篤!篤!篤!」
  尢楚紅神態悠然的坐在左旁太師椅處,身後站著一臉得意笑容的獨孤鳳,允楚紅邊以青竹杖敲地,邊冷笑道:「這叫禍福無門,惟人自召,你們兩人今夜休想生離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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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孝恭大怒道:「你們這算是什麼意思?少帥和徐先生是我大唐國的貴賓,皇上的盟友,誰敢冒犯。」
  顏歷雙手交叉搭在胸前,在宇文傷身後斜倚門旁,好整以暇的道:「結盟大典尚有兩個多時辰才舉行,一天未結盟,我大唐和少帥國仍處於交戰狀態,是敵而非友。」
  李孝恭雙口生輝,凝望顏歷,沉聲道:「好膽!你是什麼身份,竟以造種口氣和本王說話,以下犯上。」
  獨孤鳳發出銀鈐般的嬌笑聲,道:「河間王的膽子才真大哩!竟勾結外敵,意圖行刺皇上。」
  李孝恭色變道:「你說話小心點,休要含血噴人。本王是否忠心,皇上比任何人更清楚。」
  寇仲和徐子陵只餚顏歷、獨孤鳳的神態語氣,知對方成竹在胸,佔盡主動和上風,立知不妙。
  在宇文傷另一側的宇文仕及從容微笑道:「河間王既聲聲忠於皇上,就給我們以行動證明。」
  接善右手高舉,喝道:「皇上龍符在此,見符如見皇上,李孝恭你給我跪下接令!」
  三人目光不由落在他高舉的手處,金光閃閃、造型奇特的龍符在燈火映照下閃閃生輝,代表著能調動差遣皇宮皇城內所有禁軍御衛系統的最高權力。
  李孝恭胸口如受雷殛,臉色一變再變,再無半點血色,往後跌退,如非寇仲和徐子陵左右把他扶著,保證他會坐倒地上。
  寇仲厲聲道:「我敢以我項上頭顱和宇文佳及你豪賭一場,此令符是由韋公公轉交給你,而非皇上親授。」
  徐子陵心中暗歎,在場者不論敵友,只他明白寇仲為何有這番話。今晚他們本是勝券在握,現在已完全失去把握勝算。棋差一善,滿盤皆落索,他們下錯的一子,是不能先一步看穿韋公公是陰癸派在宮內的奇著伏兵,且未能完全掌握韋公公於秘道內與尹祖文的對話。
  李淵隨身攜帶的至為關鍵的兩大兵符,龍符可指揮宮內禁軍,虎符則指揮外成軍系統,龍虎兩符,等若控制著李淵在長安宮內宮外兩大軍系。
  魔門的計劃比他們急就章的應變遠為完美,而事實擺在眼前,韋公公似不費吹灰之力便達到扶天子以令諸侯的絕對優勢。龍符既可交給宇文仕及來對付他們三人,虎符自應亦落人韋公公手上。唐儉的一萬五千大軍,說不定正是由韋公公召人宮來,乃章公公和婠婠所擬計劃的一部份。他徐子陵雖仍摸不清楚林士宏從秘道潛入宮中的作用,但肯定可鞏固韋公公的優勢。現在長安的兵權落人魔門手上,其他各系,包括建成和元吉在內,全部只有捱打的份兒,他和寇仲等更不言可知。
  而他們的大禍正在眼前發生,一旦被宇文傷、尤婆子等纏上,再湧人李淵的親衛高手,即使以他和寇仲之能,仍是險惡非常。
  動起手來,敵眾我寡下,他們不會佔得任何便宜。
  照情理,持龍符指揮護駕高手和親衛軍對付他們的好應該是韋公公而非宇文仕及,但後者因宇文傷與李淵的深厚交情,投唐後成為得李淵寵愛的大將,當然比韋公公這太監頭子更有授命的資格和較合規矩。可是此絕對非為韋公公把龍符付託他的原因。
  照徐子陵估計,首先是韋公公認定徐子陵仍是內傷嚴重,只會拖累寇仲而不能造成任何威脅。其次是韋公公有更重要的事須他親力親為,不能假他人之手,而最有可能是韋公公要直接控制唐儉手上的一萬五千大軍。
  寇仲正因此詰般原因,先以說話穩住宇文仕及,而目標卻是他手上的龍符,只要龍符落人李孝恭之手,李孝恭比任何人除李淵外更能輕而易舉的把禁衛軍掌牢手上。
  他們並非全無機會,因為敵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寇仲身上,予被誤以為身負重傷的徐子陵有可乘之機。
  兩人心意相通,寇仲幾句說話,令徐子陵明白目下唯一反敗為勝的機會。當然!取得龍符後,要殺出延嘉合仍是難比登天,不過這已成唯一選擇。
  顏歷顯因對寇仲昨晚予他的羞辱沒齒難忘,此時還不有風使盡裡,反手取過藏在身後的長矛,大喝道:「誰有興趣跟你說廢話磨蹭!」
  腳步邁出,長矛一個迴旋,待矛勢使足,始往寇仲似掃似劈,實則直棚的猛攻而至,威勢十足。
  諾人中,宇文家和獨孤家兩方五人,均對顏歷的領先出手視而不見,不但沒有半分配合的行動,獨孤鳳還露出不屑笑意,表現出世家大族高傲身份,根本看不起出身草莽的顏歷,一心看他出醜。
  只有楮君明、花英這雙被美譽「神仙眷屬」的夫妻,從左側迫近寇仲,為顏歷押陣。
  徐子陵心中一動,扯著情緒仍未回復過來的李孝恭往後撤,並以微妙的動作,向對手顯示自己確內傷未癒。
  「鏘」!
  寇仲掣出井中月,看也不看隨手一刀劈往顏歷聲勢十足攻來的長矛,仍有餘暇道:「不但不是廢話,還關係到你們的生死榮辱……」
  「噹」!
  出乎所有人料外,寇仲漫不經意的一刀,竟命中顏歷多次變化的長矛尖處,變成雙方硬拚一記。
  螺旋勁發下,顏歷雄軀劇顫,硬生生被他劈得連人帶矛倒跌回原處,「砰」的一聲撞在門旁,足足挫退十多步,雖沒有吐血,可是臉色立轉蒼白,可見寇仲隨意一刀令他負上不輕的內傷。
  連宇文傷和尤婆子兩大宗師級的前輩高手,亦為之動容。他們的本意是先讓顏歷摸摸寇仲底子,看通看透寇仲後始一舉而上,擊殺寇仲。巖知不但事與願違,且更感寇仲寓巧於拙,深不可測,刀法已臻圓熟無瑕的至境。看似一刀,卻是兩刀,第一刀以精巧絕倫的手法化去對手的矛勁,接酋不發出任何聲響的一刀才是挫辱顏歷的真兇。
  褚君明夫婦大感意外,一時不敢冒進,顏歷更是說不出話來。
  獨孤鳳對寇仲哂笑道:「你這人真是死性不改,自身難保,還要胡說八道。」
  寇仲知道對方動手在即,更畫蛇添足,惟恐別人不曉得徐子陵負傷似的橫刀護在徐子陵和李孝恭前方,搖頭笑道:「若你們曉得韋公公的真正身份是婠婠的師伯,尹祖文是『天君』席應的師弟,而婠婠刻下正在皇上的寢宮內,當不敢指我胡言亂語。」
  宇文傷冷哼道:「這些話你留待到陰間對閻王說吧!」
  寒氣侵迫而至。
  寇仲知他已臻化境的冰玄功蓄勢待發,忙道:「且慢!可否先讓我交待一件與你老人家有關的後事。」
  獨孤掌快意道:「寇仲啊!你終於有今天哩!」
  宇文仕及則在皺眉思索寇仲的話,聞言道:「快說!」
  寇仲歎道:「我們不但沒有殺死宇文化及,還讓他為貞嫂殉情自殺,雙雙合葬於惟我知道的秘處,陪葬品有侯希白為貞嫂晝的肖像畫。」
  宇文傷愕然道:「你在胡說什麼?」
  宇文仕及大訝道:「貞嫂!你們說的是否貞妃?」
  寇仲苦歎道:「貞嫂以前在揚州賣菜肉飽子,是我和小陵的恩人,我們第一位的娘。唉!想到她,什麼仇恨恩怨都消解了,若非為她,我們怎會觸怒小師姨傅君穡,惹怒師公。鳳小姐與牆姨相熟,該知我所言屬實。」
  獨孤風冷笑道:「原來英雄一世的寇仲竟會搖尾乞憐,死到臨頭便隨處套交情,現在牽涉到的是我大唐國的興亡,任你舌燦蓮花,仍是難逃一死。」
  李孝恭待要說話,卻被徐子陵阻止。
  寇仲聲調忽變,變成丑神醫莫一心的神態語氣,道:「老夫人的哮喘病,正由於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間協作大調,禍及肺經,經年累月下,罹此疾患。」
  這番話是他當日為尤楚紅診病時說的,難得他一宇不漏,重說出來。
  獨孤鳳一聲尖叫,花容慘白,瞪著寇仲,露出不能置情的神色,又不住搖頭,似乎要令自己相信這不是真的。
  獨孤峰和尤婆子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顏歷勉強站定,戟指寇仲,喝道:「不要聽他妖言惑眾,咳!」
  寇仲大笑道:「心虛哩!你這小子既與楊虛彥和烈瑕勾結,不會是好人。你明白我剛才說什麼嗎?那到你插嘴。」
  楮君明露出凝重神色,沉聲道:「少帥可否交待得清楚點,宇文將軍手上的龍符,確由韋公公轉授。」
  寇仲向宇文什及道:「我嬴哩!頭顱得保。我敢以項上人頭擔保,因為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魔門伎倆。倘仍不信,可派個人去求見皇上,我敢以人頭再賭另一鋪,包保見不著龍顏。」
  宇文傷道:「少帥勿要危言聳聽。」
  他的語調變得客氣,顯是因曉得寇徐兩人非是殺死宇文化及的人,又有安莽之德,仇恨之心為之大減。寇仲是情詞懇切地說出與貞嫂的關係,兼之宇文傷和宇文仕及清楚貞嫂的出身來歷,更知道寇仲非是借這種事求情著,故大增寇仲的可信性。
  徐子陵於此時插口道:「唐儉的人入宮換防,是否由韋公公代傳皇命詔書?」
  李孝恭道:「確是如此。」
  寇仰道:「現在事情變得作常簡單,我們制住顏歷這小子,再由你們派出一人往見皇上,事情自會水落石出。我不是危言聳聽,如讓魔門奸計成功,你們不但在長安再無立足之所,後果還不堪設想。以魔門一貫心狠下練的作風,必會挾持皇上,然後把所在反對勢力連根拔起,獨孤家和宇文家正是他們的眼中釘。」
  獨孤鳳皺眉道:「這樣做對你寇仲有什麼好處?」
  寇仲從容笑道:「好處非常大,首先我不用當什麼勞什子皇帝,一切由世民小子代勞。其次是我有機會率領天下最強大的正義之師,與頡利那傢伙一決雌雄。不瞞諸位,你們不要以為可吃定我們,事實上陵少沒半點兒傷,若他攻你們不備,再由小弟配合,大有機會奪取仕及兄手上的龍符,不信讓陵少表演一下。」
  話猶未已,徐子陵從他旁閃出,展開徐子陵式的「幻魔身法」,倏忽間現身宇文仕及左側,手往宇文仕及抓去。
  宇文仕及那想得到徐子陵身法迅疾至此,駭然下往旁移開,無力反擊。
  宇文傷終是一閥之主,臨危不亂,雙掌推出,冰玄勁發,眼看擊中徐子陵,豈知徐子陵逆轉真氣,改變勢子,一個旋身,來到顏歷前方,顏歷大吃一驚,勉強舉矛,徐子陵與他乍合倏分,當他退返寇仲身旁,顏歷頹然坐倒,被他點中穴道。
  眾人無不動容,包括寇仲在內。
  宇文傷更是難以相信,他明明擊中徐子陵,竟被他一個旋身完全化掉,如此武功,確是駭人聽聞。
  寇仲意氣飛揚的道:「看到吧!我們是本著以和為貴的立場,才和各位說這麼多話,若秦王登位,不但立即天下一統,和平降臨,出現長治久安的局面。你們獨孤和宇文兩家因立下大功,繼續倡盛。告訴我,當今之世,誰比秦王更有資格當皇帝?」
  李孝恭正容道:「少帥此來求見皇上,是要勸皇上懸崖勒馬,避免明天宮廷慘變。」
  寇仲暗叫慚愧,直至此刻,他仍是一心要蕩平建成、元吉,李孝恭想的實是一場誤會。
  尤婆子乾咳一聲,道:「老身不是懷疑少帥的話,即使韋公公有婠婠協助,要像現在般不動聲息的制住皇上,仍是沒有可能。今夜情況特別,皇上和我們均提高警覺,帶刀親衛半步不離,他們是韋公公無法收買的。只要有打鬥聲,守在四周的親衛會蜂擁馳援,韋公公絕無機會。」
  寇仲問道:「皇上有上床就寢嗎?」
  宇文傷道:「我親自把皇上送到寢室門外,然後由親衛重重把守,如非皇上召見,韋公公亦不得其門而人。親衛之首是李凡,為人精明謹慎,不會輕易受騙。」
  寇仲抓頭道:「這確教人難以明白。」
  他的態度大得褚君明夫婦好感,花英代他想道:「今晚陪侍皇上的又非尹德妃,他們該沒法取得軍符。」
  只聽她這兩句話,曉得她的心靠向寇仲一方。
  今晚寇仲可說出盡渾身解數,動之以情、陳之以利害、懾之以威。徐子陵的配合當然重要,更關鍵處是種善因得善果,以往的善行在此時此地得到回報。
  徐子陵心中一動,問道:「今晚是那位貴妃侍候皇上?」
  獨孤鳳仍呆瞧著寇仲,夢囈般道:「是皇上新納的寵妃清貴人,我曾徹底搜查過她,一切沒有問題。唉!如今你說什麼奴家也相信你啦!」
  寇仲和徐子陵同時失聲道:「白清兒!」
  宇文傷、尤婆子、獨孤掌等全體動容。
  寇仲拍額歎道:「千算萬算,卻算漏她。」接著把她的長相扼要形容出來,解釋清楚她的出身來歷。
  尤婆子霍地起立,叱道:「我立即去看個究竟。」
  宇文傷道:「且慢!」
  眾人愕然朝宇文傷瞧去。
  宇文傷沉聲道:「仕及,把龍符交給少帥。」
  宇文任及猶豫道:「這個……」
  尤婆子向宇文傷豎起拇指,讚道:「做得好!少帥肯以德報怨,我們還有什麼信不過他。河間王更是對皇上忠心耿耿,絕無可以懷疑之處。」
  轉向宇文仕及喝道:「還不照你爹的意思辦。」
  宇文仕及猛下決心,大步踏前,雙手把龍符遞予寇仲。
  寇仲哈哈一笑,接過龍符,看也不看的遞與河間王,道:「我代秦王深切感謝各位,我們為的是天下蒼生,中上榮辱。首光我們要弄清楚現在的迫切處境,然後採取最適當的策略,到寢宮救駕。河間王請主持一切。」
  河間王肅容道:「接令!」
  宇文傷道:「救人如救火,憑我們的實力,那到魔門的魅魑妄呈威風。」
  寇仲哈哈笑道:「給閥主提醒,我的計劃立即提成,先讓我們不動聲息把寢宮重重圍困,再與李凡聯繫,就那麼硬攻進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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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磅磅」!
  門窗粉碎,徐子陵、寇仲、宇文傷、尤婆子、跋鋒寒、侯希白相偕破窗碎門而入,以如此強大的陣容,即使挾制李淵的是石之軒和婠婠,恐也要措手不及。
  一切在不動聲息下進行,李凡先被親衛召出,說明一切,更從李凡處獲悉韋公公把龍符授予宇文仕及後,匆匆離去。
  眾人商議後,肯定寑宮內只有李淵和白清兒,一致同意以雷霆萬鈞之勢,入室救駕。
  沒有白清兒的尖叫聲,寑宮內靜得不合乎常理,只李淵一人擁被仰臥龍床上。
  六人撲至床邊,只見李淵臉如金紙,氣若游絲,正處於彌留狀態,半隻腳跨入鬼門關。
  李世民、李孝恭、李凡從破門處撲入,一見下魂飛魄散,跪倒痛哭。
  寇仲喝道:「不要哭!」右掌按上李淵胸口,又叫道:「子陵助我!」
  徐子陵掀起下截龍被,探手抓著李淵雙足,掌心緊貼湧泉穴,提議道:「寇仲你試從天靈穴輸入長生氣,我在丹田穴與你會合。」
  尉遲敬德、段志玄和長孫無忌攔著室門,阻止其他人進入,以免騷擾倆人。
  眾人屏息靜氣,壓下激動的情緒,把希望寄托在兩人名震天下的長生真氣上。
  小半炷香的功夫後,李淵的臉色開始變化,漸轉紅潤,胸口輕起輕伏,呼吸漸暢。
  寇仲首先收手,欣然道:「白妖女那什麼娘的奼女大法真厲害,幸好皇上底子深厚,有驚無險,渡過難關。」
  眾人齊聲歡呼。
  徐子陵亦鬆開兩手,道:「千萬不要移動皇上,只要讓他睡上幾個時辰,自然醒來,將是健康如常。」
  李世民和李孝恭從地上站起來,李凡仍臉如死灰的跪在地上,顫聲道:「李凡護駕不力,罪該萬死,請秦王賜罰。」
  李世民探手被內,為李淵把脈,證實徐子陵所言屬實後,放下心頭大石,那還會與李凡計較他是否失職,道:「過不在你,起來!」
  李凡如獲皇恩大赦,誠惶誠恐地垂手恭立。
  李孝恭皺眉道:「白妖女沒可能在不驚覺任何人下溜掉的。」
  寇仲問李凡道:「韋公公有否隨人同行?」
  李凡答道:「是一向跟隨他的小公公……」
  李世民不待他說完,喝道:「給我搜!」
  接著向宇文傷等人道:「時間緊迫,父皇這裡一切如舊,由各位護駕高手和親衛負責保安,外面由我們應付。延嘉宮內一眾侍臣裨奴,不准離屋半步,違令者格殺勿論。」
  說罷大步踏出寢宮,寇仲等則以截然不同的振奮心情,追在他身後,這一刻,他們充分感覺到李世民再非以前受盡壓迫的秦王,而是大唐王國的繼承者,成為天下之主勢是早晚間的事。
  而他們亦到了與魔門和一切長安反對勢力正面對撼的時刻。
  寇仲、徐子陵、李世民、跋鋒寒、侯希白、李孝恭、尉遲敬德、段志玄、侯君集、長孫無忌、王玄恕、蕭讓在寢宮外的御花園共商大計,擬訂下一步的行動。
  李世民道:「現在離天亮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我們若不能盡早奪回虎符,唐儉的人和城衛一旦落入韋公公的手上,我們將只餘死守延嘉宮一途。」
  侯希白不解道:「一道令符能起這麼大的作用嗎?」
  李孝恭解釋道:「龍符虎符,乃皇上信物,配合蓋有國璽的敕書和皇上簽押,可任命有資格的王公大臣,調動禁軍和戍兵,應付城內外種種緊急情況。韋公公本身沒有領兵的權力,但卻是最使人信任的傳令人,若果他把虎符令書授予太子或齊王,操控戍兵的大權將落入他手上,除非皇上親自把兵權收回來,否則沒有人可有異議,只能尊其敕命奉行。」
  跋鋒寒道:「但他們總不能指揮戍兵攻打皇城吧!」
  長孫無忌歎道:「現在形勢微妙複雜,對方倘或訛稱河間王與我們聯成一氣,起兵謀反,挾持皇上,便有大條道理攻打皇城。最教人頭痛的是韋公公先一步調動唐儉大軍入宮換防,再加戍兵軍權被控,等若太極宮落入對方手上,而我們僅餘延嘉宮這一隅之地,除死守外別無他法。」
  寇仲倒抽一口涼氣道:「此人肯定是李元吉,甘被魔門利用以遂他弒父殺兄、登上皇座的狼子野心。」
  跋鋒寒沉吟道:「幸好龍符沒有落入他手上,否則我們更沒有立足之地,此是否韋公公的失著呢?」
  李孝恭搖頭道:「這是韋公公迫不得已下行的險著,因為只有龍符才可從我手上把御衛的控制權奪去,再支使護駕高手配合親衛殺害我們幾人,而他根本沒想過事情會像目下般發生變化。」
  寇仲一對眼立時亮起來,道:「只要韋公公和婠美人不曉得延嘉合內的發展,我們可用守株待兔這蠢招中的奇招。」
  眾人精神大振。
  因韋公公播種而去,當然要回來收割成果。當他控制了唐儉的大軍,必須立即趕回來,追回龍符,再假傳聖旨,如此長安兵權,在理論上便全落入李元吉手上。
  此時李凡來報,於與寢宮相連的小寢室搜到小公公的屍首,對韋公公及白清兒李代桃僵的懷疑終被證實。
  李世民問李凡道:「父皇指示應於何時起床?」
  李凡恭敬答道:「韋公公最後離開前吩咐,天亮前勿要驚動皇上。」
  跋鋒寒欣然道:「這就成哩!韋公公將於天明前回來受死。」
  李世民下令道:「立即行動,所有人均要好好配合。」
  李孝恭、尉遲敬德、長孫無忌、段志玄、李凡、蕭讓領命而去。
  他又向侯君集道:「君集你去弄清楚今夜所發生與父皇有關的所有事情,立即來報。」
  侯君集又領命去了。
  眾人暗讚李世民小心謹慎時,李世民續道:「現在還有四件事,弄清楚後我才敢言擁有勝算。」
  徐子陵等生出奇異的感覺,自把李淵從鬼門關扯回來後,李世民就像回復洛陽之戰時的英發雄姿,不但信心十足,舉手投足,一言一語,均是胸有成竹,思慮無遺,可見他終因解開背叛家族的心結,回復重返戰場上指揮若定、算無遺策的巔峰狀態。他不但再非反叛家族,而是拯救家族,寇仲的預言成為現實。
  徐子陵仰望天色,道:「願聞其詳!」
  李世民沉聲道:「父皇若因白妖女不幸駕崩,韋公公這麼折返豈非把所有嫌疑全攬上身。兼之白妖女又不知所蹤,韋公公則是昨夜屢次覲見父皇的人,更難卸責。即使元吉大權在握,仍難包庇韋公公。」
  跋鋒寒微笑道:「想通哩!」
  侯希白訝道:「想通什麼?」
  跋鋒寒欣然道:「我想通的是魔門的人為何要從秘道潛入皇宮,目的是既暗算秦王的尊翁,更進而殺人放火,嫁禍我們。形勢愈亂,對掌握兵權的元吉愈是有利。當發現李閥主駕崩床上,元吉更有大條道理指揮全城各系軍隊,一舉收拾所有反對他的人,然後由韋公公宣讀偽冒的遺詔,讓他名正言順的登上皇座。那時可肯定秦王和建成均不在人世,下面的人縱有懷疑,然元吉大權在握,隻手遮天,又得魔門和突厥人支持,誰敢反抗?」
  寇仲倒抽一口涼氣道:「好險!唐儉的換防正好予林士宏的人潛入皇宮的機會,幸好我們搶先一步,加上封閉地道,使他們連我們的後塵都吃不到。可見冥冥之中,確有主宰。」
  侯希白笑道:「林士宏的奇兵是被擱在城外,即管地道敞開,仍是心有餘力不足。」
  跋鋒寒道:「沒有林士宏的奇兵仍有魔門的高手,配合臥底的婠婠,仍可達致目的。」
  寇仲歎道:「這一招真絕,還有其他的問題嗎?」
  李世民道:「第二件事是秘道現時的情況,尹府的出口是開還是閉。」
  徐子陵道:「應仍是封閉的。當韋公公和婠婠發覺己方的人沒依約定潛過來配合行動,而換防已告完成,沒有人再可從地道出入,他自然再不敢開啟地道的出口。」
  李世民道:「第三個疑問是婠婠會否仍在延嘉宮內?」
  要知唐儉以一萬五千人,在太極宮內代禁衛佈防,其兵力是在原本禁衛軍十倍之上,可把延嘉宮和外界徹底隔絕,任何人要離開延嘉宮,只有硬闖一途。假如婠婠沒有隨韋公公離去,則可肯定她仍混在宮內。
  跋鋒寒微笑道:「真有趣!誰有興趣和我賭一鋪,我賭她仍滯留宮中,進退兩難。」
  李世民從容笑道:「恐怕沒有人會曉得明輸也要和你老哥賭此一鋪,最後是元吉是否已控制了玄武門?」
  寇仲正審視週遭的場地情況,向王玄恕道:「親衛方面不要有任何調動,以免惹起姓韋的那老傢伙生疑。玄恕你率領兄弟在寢宮尋找有利地點埋伏,以弩弓勁箭為主,我們今趟只求盡殲敵人,不留半個活口,不用講他奶奶的什麼江湖規矩。」
  王玄恕領命去後,寇仲才答李世民先前的疑問道:「我敢保證玄武門仍牢牢控制在常何手上,何況龍符仍在我們手中。」
  李世民欣然道:「現在對整個形勢有一個大概的認識,只要我們能與掖庭宮、劉弘基的城守軍、常何玄武門的禁衛軍建立得連繫,裡應外合,唐儉的大軍再不足慮,甚而可兵不血刃的把危機化解。」
  侯希白道:「我們只要能重回秘道,一切當可迎刃而解。」
  寇仲大力一拍徐子陵肩頭,哈哈笑道:「天下間,只一個人有此能耐。」
  各人目光全集中到徐子陵身上。
  徐子陵就那麼脫掉軍服,露出底下的夜行衣,微笑道:「這叫當仁不讓。我會盡力一試,希望宮內不會見到刀光劍影。」
  李世民顯然心情極佳,長笑道:「子陵出馬,必可馬到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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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版主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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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3 00:38:45 |只看該作者
  徐子陵一身夜形黑衣,蒙上黑頭罩,隱伏在延嘉殿鄰近南門的外院牆後,靜待御衛軍為他製造離殿的良機。
  由於延嘉殿為李淵所在處,唐的外戍軍把軍力和注意力集中在殿外四周,任何異動休想瞞過對方,等若把延嘉殿徹底封鎖起來。沒有李孝恭的幫忙,確是寸步難離。
  整齊的足音響起,一隊二百人的禁衛由廖南率下操往南門,立即惹起預期中的反應,守在南門內外的戍軍將領立即喝止。
  徐子陵曉得除非是李淵親臨,否則縱使李孝恭以河間王的身份試圖離開,亦會被趕回來,何況是軍階低幾級的廖南。
  他沒暇聽雙方的爭吵,心靈提升至似那一趟到玉鶴庵向石青璇求婚的境界,心靈澄澈空明,以他徐子陵式的「幻魔身法」,剎那間伏身牆頭,見牆外守軍人人別頭朝廖南那方瞧去,即從牆頭斜掠而起,沒入道旁一棵大樹枝濃葉茂的深處,廖南部隊的足音,為他的破風聲、枝搖葉動的異響,提供最有效的掩飾。
  天地變得圓滿起來。
  一切全繚然於心,超乎聽覺、觸角、視覺的靈應,讓他一絲不漏地捕捉到週遭所有的人事變化。
  神動意到,體隨心行。下一刻他遠離延嘉宮,像一頭翱翔的鳥兒,朝目的地起伏而去。
  「皇上決定移駕延嘉殿一事決定得狻為倉促,黃昏時份,尹祖文、斐寂聯袂來見皇上之後才作決定,下令河間王準備護駕事宜,當時韋公公亦在場。到戌時一刻,諸妃先起行,皇上於亥時中移駕。太子和王於子時二刻到延嘉饋見皇上,丑時初與尹祖文、斐寂同時離開。然後皇上親自下令換防,聖旨由韋公公送達唐,後者於準備妥當後,於寅時經玄武門入駐太極宮,展開換防行動。此前韋公公從寢宮旨出來,吩咐李凡召清貴妃往寢宮侍候皇上,其後韋公公於傳召後回去,入寢宮向皇上稟報情況。約半炷香的時間,親衛長來報,河間王親少帥和徐先生求見皇上,李凡知事態嚴重,忙隔門奉稟,片刻後公公持龍符出來,召來護駕高手,把龍符交予宇文將軍,以褫奪河間王兵權。而韋公公吩咐不准任何人驚擾皇上後,著那隨行的小公公匆匆離開,整個過程便如上述。」
  聽罷侯君集的匯報,李世民目光掠過寇仲、跋鋒寒和侯希白,道:「憑令符接管一支部隊,有一定的程序和規限,代替者的軍階必須是被代替者的同級或其上,假設此人是元吉,受命後雖偕同傳令人往見被代替者,然後召集營主級以上的將官,當眾宣讀詔令,展示令符。經此程序,元吉成為該軍的行軍統帥,可任命唐為副統帥,亦可換入同級將。諸事底定後,眾營主各返本營,把消息逐級傳達下去。所以若元吉於寅時得令,應在數刻前才能成功接管唐的大軍。由於韋公公必須在天明前返此取回龍符,我敢肯定元吉尚未有接觸城衛軍的機會。」
  寇仲大喜道:「希望元吉與韋公公一起回來,我們便可兵不血刃,重新控制唐的部隊。」
  李世民搖頭道:「照我看韋公公應是孤身回來,弄清楚狀況後取回龍符。而元吉必使人代替唐作副統,最有可能是薛萬徹,即使擒著元吉,薛萬徹仍可揮軍攻打延嘉殿,故事情進展不會如此簡單。」
  跋鋒寒淡淡道:「提著元吉的首級予薛萬徹過目又如何?我們可以燈號指揮玄武門的軍隊,封鎖對方返回西宮之路。說到底薛萬徹的地位遠比不上李元吉,未必指揮得動唐的軍隊,何況攻打目標是令父皇所在的宮殿。」
  侯希白歎道:「我現在開始明白,誰夠狠誰就能活下去的道理。」
  李世民苦笑道:「對自己的兄弟,我始終是心軟一點。」
  寇仲斷然道:「就這裡決定,我不想在皇上醒過來後,除李世民外尚有別的選擇。」
  李孝恭、尉遲敬德、長孫無忌、段志玄四將從前殿方向飛掠而至。
  寇仲一拍懷內的刺日弓,嘴角逸出微笑,神態從容的道:「貴賓到了!」
  徐子陵真的感謝石之軒,如非得他傳授心法,以「生為死,死為生」的內氣變化,配合逆轉真氣,他至少三次有暴露行藏的可能,現在卻都僥倖過關,潛進御花園中假石山所在的入口處。
  一隊巡兵操過。
  由於此非是宮內重地,並沒有人站崗把守,只是出入通道有人把關。唯一要留神的,是能由此眺望位於兩座哨樓上的守軍,這當然難不倒他徐子陵。
  他從深藏的樹叢內竄出,倏忽間沒入假石山內哨兵目光難及之處,開啟入口的蓋子後,徐子陵整個人輕鬆起來,閃入地道,關上蓋子,再從地道往太極宮的方向掠去。
  他身上懷有李孝恭簽押的令書,並有龍符拓印,只須交到李靖手上,可調動皇城的禁軍,特別是程莫的步隊。他並不怕程莫生疑,因為程莫可登上西北城衛所的烽煙台,以燈號向李孝恭印證令書,結果當然是惟有依令行事。
  徐子陵從龍座的出口鑽出來,再把龍座移返原處,接著往空曠無人的太極殿正中處入口掠去,毫不停留地開啟進口。
  心中忽然想到尹府的出口,如若出口已被解封,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況?旋又暗怪自己幻想力過於豐富,照先前的分析,出口仍該是封閉的。
  就在此時,異響從後方傳至。
  以徐子陵的冷靜功夫,仍禁不住大吃一驚,立從入口處彈將起來,面對台階上龍座的方向。
  龍椅緩緩移開,像來自地獄的魔神般的「邪王」石之軒,輕飄飄的從地道口升上來,坐入龍椅內。
  徐子陵感到整條背脊涼颼颼的,不由自主的把注意力延伸進身後的地道內,若有大批魔門高手從地道殺上來,他肯定小命不保,更無法完成身負的重任。
  石之軒搖頭苦笑,柔聲道:「子陵不用擔心,地道仍是密封的。唉!你們怎能辦得到的?此著勝過萬馬千軍,把我們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破解。」
  徐子陵深吸一口氣,回復冷靜,沉聲道:「邪王既知地道被封,何不拆掉礙?」
  石之軒歎道:「太遲哩!當我發覺事情有變,太極宮寸步難行,這又叫作繭自縛。當我看到子陵要從秘道離開,終曉大勢已去,懶得去做任何事。」
  接著微笑道:「子陵冒著天大風險仍要離宮,是否有重要的事情急須待辦?」
  徐子陵心叫「來哩」,暗中凝聚功力,點頭道:「若邪王沒有別的表示,子陵必須立即離開。」
  石之軒眉頭大皺,旋又釋然,拍額笑道:「我明白哩!原來三個出口外尚有第四個出口,子陵可否告訴我是通往何處?」
  徐子陵毫不隱瞞地答道:「是通往秦王府的地道,與楊公寶庫同時建成。」
  石之軒雙目神光劇盛,凝注徐子陵。
  徐子陵心中暗歎,他和石之軒的生死決戰始終避不了。而石之軒偏偏是他未婚妻的父親大人,造化如斯,教人感歎。
  李世民、寇仲、跋鋒寒、侯希白一眾人等,分別埋伏在寢宮廣場等各戰略地點,恭候敵人大駕。
  或者因天明在即,來者除韋公公外,赫然還有李元吉,在秦武通、丘天覺和近五十名親兵簇擁下,打正李淵召見的旗號,趾高氣揚地昂然朝寢宮走來,茫不知正一步一步的往陷阱深進,投進天羅地網去。
  寇仲目光投往躲在寢宮門後另一邊的李世民,心中一陣感觸。
  從認識李世民的第一天開始,到今夜此刻在長安宮禁內並肩作戰,為一統天下奮鬥,中間經歷多少波折和人事的變遷。若非有徐子陵從中斡旋,雙方肯定是勢不兩立的死敵,而自己則將失去幸福美好的未來,腦袋仍是充塞著仇恨和鬥爭,不知何日方休。想想也教他脊生寒意,湧起不寒而慄的感覺。
  探手懷內,緩緩取出刺日弓,當日在洛陽城外射失的一箭,今夜將不會歷史重演。竇建德的血仇,將於今夜討回來。在背後首肯的李淵,亦會得到應有的懲罰。當他的勁箭貫穿李元吉胸膛的一刻,李建成將注定要命喪玄武門外。
  身後的跋鋒寒沉聲道:「是否賞給李元吉的?」
  寇仲微一點頭,心中忽然湧起對刀頭舔血生涯的厭倦,只希望一切能盡快過去,以後就讓井中月封塵。
  跋鋒寒道:「照我看韋公公有本事捱過勁箭,突圍逃走,就讓我親自侍後他吧!」
  寇仲淡淡道:「小弟為你押陣如何?」
  驀地「齊王駕到」的吆喝聲從入口處傳來,足音自遠而近。
  李世民的目光往寇仲投來,射出傷感無奈的神色,又似向他求情,懇請他放李元吉一馬。
  寇仲露出一絲苦澀的表情,然後神色堅決的微微搖頭。
  在戰場上,敵我雙方均是追求成功,不擇手段,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沒有憐憫和心軟的容身之所,就如高手相爭,絕不容有絲毫弱點破綻。
  捨刀之外,再無他物。
  自他們進入長安開始,他們早踏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不歸路,而決戰正由李元吉的來臨全面展開,直至一方大獲全勝,長安才會回復往日的和平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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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雙龍傳-第六十三卷

第01章 陣前交易
第02章 仇消恨逝
第03章 玄武之變
第04章 福聚午宴
第05章 春風得意
第06章 虛實之計
第07章 陣前決戰

第08章 惡貫滿盈
第09章 兄弟情義
第10章 貞觀之治
第11章 一見不疑
第12章 白馬之盟
第13章 一統天下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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