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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翔風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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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黃易]大唐雙龍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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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3 00:39:57 |只看該作者
  石之軒不眨眼地凝視徐子陵,神采大盛,像變成另一個人似的,再非陷身於悔疚、痛苦和矛盾深淵中不能自拔的石之軒,淡淡道:「我在慶幸傳子陵不死印法的決定,否則說不定我仍存有僥倖之心,試圖把你毀掉,但也毀掉青漩,更毀掉自己。當我曉得自己仍是敗在魯妙子的楊公寶庫上,忽然想到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天地間因果循環,報應絲毫不爽的道理。子陵該知魯妙子乃秀心的忘年之交。」
  接著輕拍龍椅扶手,溫柔撫摸,雙目射出思索和緬懷的神色,似是心滿意足的道:「自我隨師尊習藝,我一直夢想坐上這張龍椅的滋味,並朝這方向努力奮鬥。可是就在勝利似是唾手可得之際,敝門的人卻沒有依的定從秘道入宮。適才瞧春子陵進入秘道,我忽然湧起萬念俱灰、一切皆空的感覺,我石之軒的所有妄念、追求,到頭來得到的是什麼?為的是什麼?唉!這是何苦來由?縱使我真的登上寶座,不外如是。」目光上下掃視大工洞廣闊的宏偉巨殿。
  徐子陵找不到可安慰他的說話,默默聽著。
  石之軒往他瞧來,唇角飄出一絲充滿苦澀和蒼涼的笑意,像說著與自己沒半點關係的事,平靜的續道:「江山代有才人出,由今夜開始,天下再非宋缺、寧道奇、李淵又或我石之軒的天下,而是子陵、寇仲和李世民的天下。罷了!子陵去吧,告訴青漩,後天石之軒必到她娘靈前上香致祭,人世間的所有鬥爭仇殺,與我石之軒再沒有半點關係。」
  宇文傷、尤楚紅並立在寢宮外的白玉台階下,木無表情地瞧著李元吉領著韋公公、秦武通、丘天覺和五十二名親兵,昂首闊步的來到身前,立於廣場上。
  李元吉不可一世的哈哈笑道:「只看宇文老和尤老安然在此,元吉便曉得兩位不負父皇所托,令奸邪伏誅授首。」
  宇文傷淡淡道:「宇文某有一事不明,今夜情況特殊,皇上有令,非得他欽准,任何人不得擅闖太極宮,然而齊王殿下卻直闖至此,不知有何解釋?韋公公又如何向皇上交待?」
  韋公公移前半步,來到李元吉左側,神態仍是那麼謙卑恭敬,作揖道:「正因今晚情況特殊,所以皇上命小人授齊王虎符,全權主理宮城一切防衛事宜,現在齊王是奉召來見聖駕,小人一如過往般是皇上的傳令人。」
  尤楚紅知是時候,李孝恭該完成包圍行動,嘿嘿怪笑道:「這確是奇怪,皇上剛召見老身和宇文閥主兩人,說他失去虎符,還著我們立即擒拿竊賊,格殺不赦,原來小偷竟是齊王和韋公公。」
  李元吉和韋公公立時色變。
  三十名飛雲衛和二十名玄甲精兵,手持弩弓,潮水般從敞開的大門迅速湧出。且形成跪地、半蹲、昂立的橫列三排,箭鋒瞄準李元吉一眾人等。
  同一時間,左右兩方牆頭紛有親衛現身,無不手持上箭強弩,封鎖逃遁之路。後方入口則是李孝恭與過百御衛,在旁助陣者尚有尉遲敬德、長孫無忌、段志玄、侯希白、褚君明夫婦、獨孤峰父子和宇文仕及。
  形勢剎那間改變,李元吉等陷進重重包圍內,四周火把燃亮。
  熊熊火光驅走黎明前的黑暗,更令被圍者無所遁形。
  李元吉等駭然大驚之際,寇仲和跋鋒寒左右傍著李世民,昂然步出大門,越過箭手,來到台階邊沿處,俯首瞧著雙目射出驚怒神色的李元吉。
  韋公公俯頭垂目,神態回復冷靜沉著。秦武通、丘天覺和李元吉的一眾親兵早給嚇得臉無半絲血色。
  李世民迎上李元吉怨毒的目光,搖頭歎道:「元吉你為奪皇位,不惜引狼入室,以卑鄙手段弒害父皇,畜牲不如,你可知罪?」
  李元吉反手從親兵處取過長矛,急怒道:「呸!那到你來管我?只要我能闖離此處,包保你們沒有人能屍留全骸。說到勾結外人,你能比我好到那裡去?我和你拚了!」
  韋公公挽手攔著李元吉,道:「讓我們先來談一宗交易,皇上所中之術,天下間只我韋磷吞一人可解,否則曙光一現,皇上將返瑰乏術。秦王若不想負上不孝惡名,放我們一條生路,我們可一併命薛萬徹交出虎符,免去太極宮內血流成河的慘況。」
  李世民等暗呼厲害,韋公公在此等劣勢下,仍能侃侃的與他們談條件。旋亦明白過來,韋公公和白清兒是故意留下李淵一命,只要如計劃般成功控制御衛,李淵還不是在他們手中任其漁肉,而即管失敗,李淵駕崩,亦會做成長安無主的大亂殘局。
  寇仲目光落在李元吉身後手下群中一名親兵臉上,笑道:「清兒姑娘真認為你那什麼奶奶的奼女大法,可難得倒我寇仲嗎?別忘記我另一個丑神醫的身份,是專治各種奇難雜症的。」
  與宇文傷退上台階的尤楚紅笑道:「這點老身可以身作證。」
  扮成李元吉親兵的白清兒氣得俏臉煞白,狠狠道:「你們當然恨不得皇上死掉。」
  李世民大喝道:「棄械投降者生。」
  跋鋒寒接下去道:「齊王李元吉除外。」
  李元吉一振手上長矛,道:「我們拚啦!」
  韋公公二度阻書李元吉,沉聲道:「秦王三思!」
  李世民從容道:「韋公公你可知已沒有與本王討價還價的籌碼?首先,我並不相信元吉不把虎符隨身攜帶,其次是父皇已被少帥和子陵聯手救回來。」
  韋公公冷然道:「儘管如此並沒有分別,延嘉宮外的戍軍已落入我們掌握內,只要韋某人發出煙花火箭,薛萬徹將揮軍攻打延嘉宮,秦王當不願見到那樣的情景吧!」
  「鏘」!「鏘」!
  兩張折晏弓同時在寇仲和跋鋒寒手上張開,以快至肉眼看不見的速度上箭瞄準韋公公。
  寇仲微笑道:「韋憐香,哈!韋憐香,原來韋公公愛憐香惜玉,只可惜韋公公今夜不斷錯失良機,現今再錯失另一個機會。鋒寒兄負責射下煙花火箭,小弟負責射人,看誰的手腳乾淨和迅快些兒。」
  韋公公眼神轉銳,盯著寇仲持弓的手。
  跋鋒寒笑道:「或者由我射人,你老哥射烴花火箭如何?」
  以韋公公的深藏不露,仍禁不住臉色微變,要應付寇仲和跋鋒寒任何一張弓射出的箭已不容易,何況成為兩矢之的。
  台階上、廣場下鴉雀無聲,只呼吸起落和火把燃燒的聲響,混成一片,氣氛沉重緊張至極點。
  一陣寇仲熟悉至乎親切的嬌笑聲在寢宮殿頊邊沿處傳下來,接著一把甜美動人的聲音無限溫柔的道:「我的少帥郎君啊!若由婠兒發放煙花火箭又如何?外戍軍把延嘉殿重重包圍,只要看見火箭信號,曉得皇上有難,必人人奮不顧身強攻進來,你們這區區二千多人,能捱得多久呢?娘兒真想知道。」
  唉!
  寇仲暗歎一口氣,道:「至少該可捱到我們宰掉想宰的人,對嗎?我的婠美人兒。」明知婠婠仍藏在延嘉殿內,因無法有充足時間先一步收拾她,致成眼前的僵局。
  婠婠像一朵白雲般赤足從上方冉冉而降,落在李元吉和韋公公前方,一臉甜蜜笑容的瞧著寇仲。敵我雙方均大惑不解,只有寇仲、跋鋒寒和侯希白曉得她天魔大法已成,有十足信心可擋格寇仲和跋鋒寒的神箭,但仍未能完全摸透她的心意,因為在殿頂進可攻、退可守、當然比面對箭陣化算。
  婠婠甜甜笑道:「寇仲啊!奴家今趟向你認輸低頭好嗎?就當是看在子陵份上,若你肯高抬貴手,放我們三人一馬,我們可任由你派人押我們回尹府,待在那裡直至你們放人離城。不放心的可把尹府重重包圍,人家要的只是你一句承諾,少帥向來一言九鼎,絕不食言,對嗎?」
  寇仲自問無法對她狠心發箭,苦笑道:「這裡話事的人是秦王而非我。」
  李世民道:「少帥的話就是我李世民的話。」
  婠婠撒嬌的道:「別你推我讓,此事沒得推三推四的!」
  李元吉終按捺不住,勃然大怒道:「這裡話事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婠婠別頭往李元吉瞧去,淡淡道:「現在不是啦!」
  纖手閃電後拍,李元吉那想得到她會忽施毒手,來不及施展長矛,待要舉掌護胸,一縷指風戳正脅下要害,李元吉驚覺是韋公公驟施暗襲時,婠婠拍中他胸口。
  一陣骨折的聲音響起,李元吉七孔噴血,當場斃命。屍身卻沒有應掌倒跌,就像婠婠的玉掌充滿吸攝的磁力。
  全場敵我雙方,人人呼吸頓止,呆呆地瞧著正發生的事,沒有人稍動半個指頭,有如上演著一場無聲的啞子戲。
  婠婠若無其事的收回殺人的纖手,淡淡道:「誰敢不棄械投降,向秦王求免死罪。」
  「蓬」!
  李元吉往後倒跌,仰屍地上,長矛橫跌,發出「噹」的一聲。
  不知誰先開始,丘天覺等紛紛棄械投降,全體跪在地上,只餘婠婠、韋公公和白清兒三人立在場內。
  李世民呆望親弟的屍身,雙目射出悲痛複雜的神色。
  婠婠平靜的道:「韋師伯是唯一可以阻止宮內流血的人,薛萬徹是聰明人,只要秦王准他戴罪立功,李建成再不足慮。」
  寇仲往李世民瞧去,後者仍呆瞧著李元吉屍身,木然道:「一切由少帥拿主意。」
  寇仲向婠婠歎道:「我好像永遠鬥不過你的。唉!大姐怎麼說就怎麼辦吧!小弟再不持異議。」
  轉向韋公公道:「有幾句話想私下向韋公公請教。」
  李靖接過李孝恭寫給程莫的手令,道:「既有皇上的龍符拓印,又有河間王簽押加暗記,那到程莫不連命行事。」
  龐玉移前接過手令,道:「我立即去辦。」
  說罷登上手下牽來的戰馬,朝掖庭宮南門急馳去了。
  李靖道:「至於劉弘基方面,我會親自去見他,讓他清楚目前的情況,真想不到事情會如此發展。」
  徐子陵仰望天策殿大廣場上的夜空,東邊天際現出第一道曙光,殘星欲落,道:「我要立即趕回延嘉殿去。」
  李靖勸道:「太極宮仍然平靜,可推知秦王和小仲已控制大局,子陵不若留在這裡靜候消息。」
  秦叔寶、程咬金點頭同意。
  徐子陵心中忽然湧起要見石青漩的強烈衝動,道:「好吧,我偷點時間到玉鶴庵去,把青璇接到掖庭宮來。」
  寇仲與韋公公移到一旁,沉聲道:「畢玄等人究竟藏身何處?」
  韋公公淡淡道:「這似乎並不包括在剛才談妥的條件內,對嗎?」
  寇仲微笑道:「在剛才的交易裡,林士宏在城外那支部隊似乎也沒被包括在內。」
  韋公公冷笑道:「少帥確名不虛傳,畢玄的使節團已離開長安。」
  寇仲一呆道:「什麼?」
  韋公公聳肩道:「騙你於我有什麼好處?我也不想瞧書林士宏的人全軍覆沒。」
  寇仲感到糊塗起來,皺眉道:「可達志有否隨團離去?」
  韋公公淡淡道:「少帥似乎並未保證放人?」
  寇仲不悅道:「若換作是婠美人,當不會說這種廢話,我讓林士宏的人全體安全撤退又如何?你認為他仍有作為嗎?你最好教林士宏識相點,早日歸降,那說不定未來的大唐天子尚可賞他一官半職,下半輩子風風光光。」
  韋公公寒聲道:「不勞少帥為士宏費神,可達志與他本族的三百名突厥戰士,仍是長林軍中的主力部隊。」
  寇仲大感頭痛,只好暫時把煩惱擱往一旁,道:「公公準備如何對付薛萬徹?」
  韋公公道:「少帥放心,我會去向他痛陣利害,他是聰明人,當知所選擇。」
  寇仲搖頭道:「這並不妥當。公公只須代皇上傳令,召他立即入延嘉殿,讓他以為元吉成功控制一切,老薛將不疑有他,乖乖的進來投降。」
  韋公公扣不過他,苦笑道:「一切依少帥吩咐。」
  徐子陵來到玉鶴庵石青璇寄居的小屋時,天色發白,薄薄的雲朵預告著美好的一天。
  他直覺感到石青璇不在屋內,鳥語花香的園林內亦不見她的倩影,仍忍不住推門入屋,透過把小屋分隔為前廳後寢的垂簾,床子被鋪整齊,佳人卻蹤影杳杳。
  正要往找常善尼問個究竟,心中忽現警兆,徐子陵閃往敞開的門旁,一把男子的聲音在屋外響起道:「烈瑕求見青璇大家。」
  徐子陵大感錯愕,這小子怎會來找青璇?
  烈瑕笑吟吟的在屋外道:「愚蒙曉得青璇的愛郎沒空相陪,所以主動請纓,好填補青璇大家的空虛寂寞,若再不肯賜見,愚蒙只好入屋相就。」
  徐子陵醒悟過來,暗叫卑鄙,一顆小彈穿門而入,在小廳空中爆成一團紅煙霧,迅速擴散,瀰漫全屋。
  卑鄙的人,卑鄙的手段。
  徐子陵暗叫僥倖,不知是否宋金剛在天之靈暗中庇佑,教自己鬼使神差的碰上此事,否則青璇在沒有防備下,說不定會著他的道兒。烈瑕仇恨的人,首推石之軒,其次是他徐子陵,若能傷害青璇,是一舉兩得,同時令他和石之軒痛不欲生,而烈瑕更觀準時機,以為石之軒和他徐子陵正忙於唐宮之戰,沒法分身,故選擇這時刻落手。
  外面的烈瑕「咦」的一聲道:「青璇大家不是以為閉上呼吸便可阻止毒霧入侵吧?這種我們大明教秘傳的寶貝毒霧,可從大家你嬌嫩柔滑的肌膚入侵,令貞女變成淫婦,讓你我都能享受到前所未有的歡樂,就當是愚蒙送給大家的見面禮吧,哈!」
  蓄勢以待的徐子陵兩掌齊出,喝出真言,向掠入門內的烈瑕全力出手,毫不留情。
  「蓬!蓬,蓬!」勁氣交擊之聲不絕如縷,烈瑕在真言的影響下,早魂飛魄散,勉強擋善徐子陵的內縛印和外縛印一輪排山倒海的反覆密襲,應接不暇、左支古拙時,徐子陵下面飛起一腳,正中他小腹。
  烈瑕應腳拋飛,滾出門外,再彈起來時披頭散髮,七孔溢血,形如魔鬼,再沒有半分以前的瀟灑從容。
  徐子陵綬緩步下門階,負手從容道:「多行不義必自斃,烈瑕你今天惡貫滿盈,宋兄在天之靈該可安息。」
  烈瑕眼珠亂轉,厲聲道:「徐子陵!」
  徐子陵微笑道:「奇怪我沒有受傷嗎?我兮趟可以算是與邪王聯手收拾你,適才我閃躍騰挪用的是邪王的『幻魔身法』,其他才是我的真功夫。真可惜,若你痛改前非,於大明尊教雲散煙消後如你所言的脫離大明教,何須弄至今天的田地?去吧!希望烈兄求明得明,死後能悟破明暗之別、善惡之分。」
  烈瑕雙目神釆漸淡,忽然仰身倒跌,一命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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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萬徹在韋公公的陪同下,甫入寢宮廣場,已陷身飛雲衛重圍之內,宇文傷、尤婆子、褚君明、花英、獨孤鳳現身四周,封死他所有逃遁之路。
  薛萬徹容色劇變,向韋公公厲聲道:「你竟敢出賣我。」
  韋公公若無其事的道:「我是為你好而已。」
  鼓掌聲響起,寇仲拍著掌與李世民並肩由寢宮從容步出,笑道:「韋公公說得精彩,薛兄確是錯怪好人,元吉已逝,薛兄若想保有榮華富貴,一家大小平安,眼前只有一個選擇。薛兄是聰明人,不用小弟畫人像畫出腸臟來吧?」
  薛萬徹臉色陣紅陣白,旋即像鬥敗公雞般頹然跪倒,向李世民俯首伏地道:「秦王在上,薛萬徹從今天開始效忠秦王,若有二心,教我身首異處,死無葬身之所。」
  李世民搶前把他扶起,欣然道:「只要薛卿肯為我大唐盡心盡力,忠貞不貳,我李世民絕不會薄待薛卿,有天為證。」
  薛萬徹現出感動神色,說不出話來。對他來說,在這樣的形勢下,能保命已出乎料外,何況可保有眼前的權力富貴。
  韋公公木無表情的道:「我們可以離開嗎?」
  寇仲微笑道:「韋公公能在深宮禁苑藏身這麼多年,該比任何人更有耐性,何不再耐心稍候片刻,待小弟親自恭送。」
  又道:「給我送韋公公去稍事歇息,記著勿要缺茶缺水。」
  王玄恕一聲領命,與眾飛雲衛押著韋公公去了。宇文傷和尤婆子仍不放心,自發地跟在後面。對此魔門元老高手,沒有人敢掉以輕心。
  薛萬徹垂首道:「有何差遣,請秦王指示。」
  寇仲道:「楊虛彥那小子現在何處?」
  薛萬徹毫不猶豫的答道:「他在我們臨時的指揮部承慶殿內等候指示。」
  承慶殿位於兩儀殿和甘露殿之西,背靠掖庭宮。
  此時天色大明,陽光從東方灑至,充盈著春晨慵懶的況味。
  李孝恭、尉遲敬德、長孫無忌、段志玄四將來到一旁,靜候吩咐,薛萬徹見李孝恭亦投向李世民,曉得大勢已去,忽然像想起什麼,卻是欲言又止,始終沒說出來。
  寇仲明白他的心事,道:「先讓小弟和薛兄說兩句知己話,轉頭回來再商量大計。」
  探手摟著薛萬徹肩頭,往一角走開去,低聲道:「皇上仍然健在。」
  薛萬徹容色再變。
  寇仲知自己料得不差,薛萬徹因李元吉勾結魔門,謀害李淵,他薛萬徹自難卸責。縱使戴罪立功,只要李淵一天坐在皇座上,他休想有好日子過。
  寇仲微笑道:「所以你不但要支持秦王,更要支持我。只我才有決心與能力要皇上退位讓賢,此事且會在今天發生。李世民是怎樣的一個人,我寇仲是怎樣的一個人,薛兄該心知肚明。」
  薛萬徹感動得雙目通紅,去卻心事,斷然點頭道:「為秦王和少帥,我薛萬徹若仍不知恩圖報,就是畜牲。」
  寇仲又摟著他轉回去,放開手笑道:「下一著棋該如何走,請秦王賜示。」
  李世民與寇仲交換個有會於心的眼神,冷靜的道:「有萬徹站在我們一方,加上虎符,問題可迎刃而解。我們先與常何和程莫取得連緊,再調動人馬,把承慶殿不動聲息的重重圍困,來個甕中捉鱉。」
  又問道:「唐儉是否在承慶殿內?」
  薛萬徹恭敬答道:「唐總管給調往把守承天門。」
  李世民道:「這更好辦!我們取得唐儉的合作,處理戍軍的調動可如臂使指。」
  寇仲沒有聽下去的興趣,笑道:「一切由秦王安排,我去找我的兩位兄弟,好護送我們的婠美人到尹府休息,了卻心事。」
  說罷返寢宮去也。
  「篤!篤!篤!」
  徐子陵不知該先尋石青璇,還是處理好烈瑕遺下的皮囊,木魚聲自遠而近,令他生出木魚聲在超渡烈瑕的蒼涼感覺。
  常善尼緩步而至,合什垂眉一句「阿彌陀佛」,道:「這位施主可交給貧尼安頓,青璇的安全子陵不用擔心,她刻下正在東大寺,參與由荒山師兄、智慧師兄、嘉祥師兄和帝心師兄主持的法事,普渡天下苦眾。子陵辦妥一切事後,可到東大寺見她。」
  徐子陵心中一震,竟是天下四大聖僧齊集長安,難怪石之軒不敢守在青璇之旁。
  合什回禮,徐子陵匆匆離開。
  寇仲踏入寢宮的外大堂,負責保護李淵的李凡迎上來請安後道:「皇上仍熟睡不醒。」
  寇仲目光落在一旁安坐閉目養神的跋鋒寒和侯希白處,道:「小心點!」
  李凡壓低聲音道:「皇上醒來時該怎辦好?」
  寇仲苦笑道:「這是個令人頭痛的問題,嘿!待我想想,有哩!你去通知秦王,著人把秀寧公主請來,由她穩住皇上,希望他沒這麼快甦醒吧!」
  李凡領命而去。寇仲來到跋鋒寒另一邊坐下,淡淡道:「楊虛彥今趟完啦!除非他真能化為幻影,不過日光日白!什麼幻影也逃不出我的手指縫。」
  跋鋒寒和侯希白同時張開眼睛。
  寇仲把情況說出,跋鋒寒搖頭道:「我們並非十拿九穩,以楊虛彥的狡猾多智、身法劍術,又熟悉宮內環境,大有可能在我們把他纏上前突圍逃走,若讓他及早通知李建成,事情會橫生枝節,不利我們。」
  侯希白皺眉道:「那怎辦好呢?」
  跋鋒寒微笑道:「那就要看他的人快,還是我們的箭快。」
  寇仲拍手喝道:「老楊的生死這麼決定,待我好好安排。陵少該回來哩,我們先送婠美人一程,如何?」
  徐子陵從秘道回到宮中,一切準備就緒。在表面不覺任何異樣下,除承慶殿外皇宮皇城盡入李世民手上,唐儉和一眾禁衛、戍軍將須全體向李世民宣誓效忠。不但因他有龍符虎符在手,更因他一向深得軍民之心。常何和劉弘基兩方更沒有問題,在這種佔盡優勢的情況下,李世民於諸將前呼後擁,直柢承慶殿大門。秦叔寶、程咬金兩人扯大喉嚨嘴齊喊道:「秦王駕到,跪者生!立者死!」
  把門的全屬李元吉系統的親兵,見殿外廣場全是聲勢洶洶的戰士,駭然大驚,不知所措。
  李元吉手下的十多名心腹將領,匆匆從殿門湧出來,包括宇文寶、金大椿、刁昂、谷駒、衛家青等在內,人人面如土色,獨不見楊虛彥。
  薛萬徹喝道:「齊王勾結外敵,意圖謀反,被皇上下令處死,爾等若執迷不悟,不隨我向秦王請罪投降,將誅家滅族。」
  宇文寶等聽得元吉伏法,又見薛萬徹投降李世民,誰敢堅持,紛紛棄械下跪。
  就在此時,人影一閃,楊虛彥趁此混亂時刻,從大門掠出,似要襲擊李世民,眾兵不敢發箭,怕誤傷降軍,錯將紛舉兵器護駕之際,楊虛彥騰翻而起,落往殿頂邊沿,引得勁箭齊發,卻紛紛射空,楊虛彥早一步閃往殿頂箭矢不及之處。
  寇仲、跋鋒寒、侯希白和徐子陵卓立皇宮最高聳的太極宮殿頂西北角,一絲不漏地把握承慶殿那邊情況的發展。寇、跋兩人背負箭袋,刺日、射月兩大名弓在手,把守太極宮的軍隊則全被調離。
  侯希白讚歎道:「少帥果然料事如神,楊小子力圖逃往東宮去,那是他唯一生路,至不濟可先遁人西內苑,再由西內苑入東宮。」
  寇仲凝望遠方,道:「兩位老前輩出手攔截,楊小子不敢戀戰,以手上影子劍撥掉一排勁箭,改往我方遁來。嘻,我是否像個說書先生?」
  徐子陵朝他瞧去,寇仲雖以說笑的聲調道來,可是雙目冰寒,知他心懷舊恨,動了殺機。
  跋鋒寒沉聲道:「希望不會驚動東宮方面的人。」
  寇仲道:「所以我們重重佈防,不讓楊小子越過太極宮的中軸線,眾兄弟更不准喧嘩,只看旗號進退攔截。」
  徐子陵道:「我去啦!」
  一個翻騰,躍離瓦面—斜掠而下,奔往太極宮的後大門去。
  侯希白道:「我為子陵押陣。」語畢亦隨之去了。
  寇仲彎弓搭箭,冷然道:「當楊小子進入箭程範圍之時,將是他命喪的一刻。」
  跋鋒寒亦搭箭上弦,微笑道:「不要小瞧老楊,他『影子劍客』四字是憑實力賺回來的。你的第一箭只是為他敲響喪鐘,至於那一箭決定他生死,就要看他的能耐。」
  話猶未已,楊虛彥從太極宮西牆外的御園竄出,後方徐子陵和侯希白銜尾窮追,追得他躍上院牆。
  寇仲心神晉入井中月的至境,一箭射去,恰是楊虛彥點牆躍起的一刻。楊虛彥厲叱一聲,影子劍閃電疾劈,命中寇仲螺旋而至的一箭。
  勁箭硬被磕飛,楊虛彥全身劇顫,升勢難保,滾落牆頭。
  「颼」!
  跋鋒寒張滿的弓倏地收縮,送出勁箭,疾取其咽喉,既准又辣,且是楊虛彥觸地前的剎那。
  楊虛彥確是了得,左手轉黑,揚指掃擊,勁箭應手橫飛。
  徐子陵此時從天而降,雙手化作漫天掌影,鋪天蓋地的往他罩擊而下。楊虛彥點地後劍往上衝,化作點點劍雨,迎擊徐子陵全力以赴的凌厲殺著。
  勁氣交擊聲爆竹般響起。
  徐子陵在空中不停拋高降下,然後一個倒翻回歸牆頭。
  楊虛彥曉得為保性命,必須避過寇仲、跋鋒寒嚴免威脅他性命的勁敵。唯一方法是重返牆外,人急智生,不待降到地面,就那麼反掌下扣,借反揮之力,凌空騰升,影子劍全面展開,護著上方,便耶麼往陣腳未穩的徐子陵直攻上去,招招均為同歸於盡的手法。
  倏地侯希白貼著牆頭滑翔而下,趁楊虛彥窮於應付守牆玻的徐子陵的當兒,美人扇合攏的戳點他胸口。
  楊虛彥怒叱一聲,影子劍脫手射出,直取徐子陵,然後兩手轉成邪惡的黑色,下按美人扇。
  侯希白一聲長笑,美人扇由合攏變成張開,橫掃楊虛彥雙掌,道:「讓希白送楊師兄一程如何?」
  「蓬」!
  楊虛彥闖牆避箭之舉宣告完蛋,與侯希白分向相反上向錯開。
  徐子陵笑道:「楊兄忘掉你的影子劍哩!」
  一掌下切,正中劍鋒,影子劍立即陀螺般旋轉,發出風車般的破風聲,往凌空疾退的楊虛彥追去。
  弓弦聲響,震盪善楊虛彥耳鼓,勁箭只左頸側。
  楊虛彥使出壓箱底本領,憑腰力往後挺仰,以毫釐之差避過勁箭,同時雙腳一頓後再疾撐,然後踏中徐子陵回贈他的大禮。
  楊虛彥渾體劇顫,因不能全力應付徐子陵,立時受創,噴出漫天血濤,一個觔斗,往地面落下。
  若讓他踏足實地,確有可能憑其絕世輕功,從太極宮南牆逃遁,進入橫貫廣場。
  忽然勁箭再幸,就在他觸地前的一刻,透背而入,穿胸而出,帶出蓬血雨。
  瞧著楊虛彥頹然倒地,殿頂上的跋鋒寒撫弓笑道:「兄弟!論箭術還是我比你行。」
  寇仲收起刺日弓,卸下箭袋,從殿頂連續三個觔斗翻騰而下,落在楊虛彥身前,徐子陵等均留在原處。
  楊虛彥胸口血如泉湧,臉如死灰的撫胸坐地,出氣多入氣少。跋鋒寒的一箭乃他全身功力所集,破掉楊虛彥的護體真氣,震碎他五臟六腑、全身經脈,楊虛彥能撐至此刻,沒有當場氣絕,非常難得。
  楊虛彥勉力台頭往他瞧來,神色出奇地平靜,咯血道:「你羸啦!」
  寇仲但感對他的仇恨消失得無影無蹤,苦笑道:「楊兄有否感到不公平?」
  楊虛彥搖首道:「勝者為王,有什麼好說的!」
  接著雙目亮起來,嘴角曳出一絲苦澀淒滄的笑容,道:「天下本應是我的天下,我看善它溜掉,又力圖把它奪回來;可是直到此刻,才明白自己是多麼愚不可及。今趟我敗得莫名其妙,也心服口服,換過另一種時勢,我們或者是兄弟而不是敵人。」
  寇仲曉得他迴光返照,隨時斷氣,忙蹲下問道:「楊兄有什麼遺願,小弟定必盡力為你完成。」
  楊虛彥眼神轉淡,辛苦的道:「告訴淑妮,她是我心中唯一的女人,我對她不起。」
  寇仲不嫌血污的把他摟著,道:「放心吧!我不但會如實轉告,還會助她離開李淵。」
  楊虛彥雙目閉上,道:「謝謝!」
  就此氣絕。
  寇仲心中湧起莫以名之的悲傷,一切是何苦來由?人與人間的仇恨鬥爭何時方休?看著這瞑目而逝、曾名懾一時的年輕高手,心中百感交集!
  跋鋒寒、侯希白、徐子陵來到他旁,瞧著揚虛彥死後安祥的臉容,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寇仲將楊虛彥緩緩放倒,歎道:「他正因拋不開以前的包袱,落得如此收場,否則以他的人才武功,天下還不是任他快意逍遙。」
  跋鋒寒提醒道:「時間無多,還有玄武門之戰,收拾李建成後,我們可到福聚樓吃午鱔。」
  李世民此時率眾趕至,寇仲領先往他迎去,道:「好好安葬他,老楊始終是個了不起的敵人,只是運氣沒我們那麼好吧!」
  李世民吩咐左右,自有人妥善處理楊虛彥的遺體。
  寇仲一把搭著李世民肩頭,頹然道:「我有點吃不消。真奇怪,反而在戰場上我沒有現今的感覺。」
  李世民點頭道:「我明白!」
  寇仲訝道:「你明白什麼?」
  李世民道:「遲些告訴你,現在我們必須立即趕返掖庭宮,準備玄武門的事。」
  寇仲道:「我有個要求。」
  李世民道:「是否要我放過可達志?」
  寇仲道:「我不但要求你放過可達志,還希望把傷亡減至最低,若你皇兄肯認輸投降,我們把他流放邊塞了事,我老啦,心兒都軟了。」
  李世民鬆一口氣道:「難得你老兄有此心意,我當然要全力做到。此事交由我安排,希望你復原後,能硬起心腸應付塞外聯軍。」
  後面的跋鋒寒笑道:「照我認識的寇仲,秦王實不必為他擔心。」
  寇仲哈哈一笑,放開李世民,昂首闊步而行,後隨者均生出奇異感覺,就是天下間再沒有能難倒寇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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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仲、李世民並肩步出掖庭宮北門,朝玄武門方向走去,隨行者有王玄恕、長孫無忌、尉遲敬德、三十名飛雲衛、三十名玄甲精兵。
  玄武門北門敞開,禁衛軍如常站崗把守,沒有絲毫異樣。
  寇仲仍在思索楊虛彥死前的肺腑之吉,事實上每個人心中都存在著慾望的妖魔,一個不好給它控制,成其奴隸,像楊虛彥般至死方休。他寇仲何嘗不是有過平霸天下的心魔,幸好終從造慾望的泥淖脫身,不致令中上陷進無休止的戰火內。
  當他想到在大草原縱情馳騁!凝視廣闊無垠的地平及其以外無所知的境界,他更感覺到接近自己,接近生命的中心。自決定助令世民統一天下後,他心靈的地平無限地開闊,而決定性的時刻就在眼前。
  玄武門守衛肅立致敬,深長的門道,代表通往未來的捷徑。
  把門的將頜是常何副於之的敬君,趨前沉聲道:「稟告秦王,少帥,盾牌置於門道內,臣將死守入口。」
  從寇仲和李世民的角度瞧進去,三重門道靜悄無人,兩邊城牆如常有禁軍站崗,東西兩堡和六座哨樓矗立兩旁,氣象肅穆。
  李世民點頭道:「敬卿小心,不求殺敵,只求自保。」
  敬君弘恭敬道:「末將明白,願為秦王、少帥效死命。」
  寇仲清楚感受到「秦王、少帥」的效應,他和李淵的結盟之所以受全城軍民歡迎,皆因他已成大唐國最可怕可畏的敵人,其威脅尤在塞外聯軍之上。現在他捨棄一切,把帝座拱手讓子李世民,而李世民又一向被唐室上下視為英主,加上知李淵阻力盡去,自是上下一心,擁戴他和李世民。即使沒有龍符,敬君弘仍會欣然隨常何投誠他們的一方。
  眾門衛齊齊致敬。
  敬君弘發出命令,排列在門道內兩旁的持後禁軍近百人全體移前,現出後面挨牆的數十面大型鋼盾。
  李世民打出行動的手勢,與寇仲並肩步入門道,飛雲衛、玄甲精兵流水從兩旁急步奔入,取得鋼盾後朝前衝去。
  王玄恕大喝道:「列陣!」
  戰士們搶出深長達五丈的門道,在外面闊逾十二丈的通道佈防,分作三排,前排坐地、第二排蹲立、後排站起,各舉盾牌,形成可柢御箭矢強攻的盾牌陣,最後一排盾牌斜舉,狀如鐵桶,密不透風。
  同一時間以百計的長林軍從第二重門道殺出,前矢如飛蝗般射來,「叮叮咚咚」,盡被鋼盾擋飛。
  馬蹄聲轟天而起,從東宮北門傳來,顯示李建成正如常何早先密函所透露的,須長林軍從東宮殺至,斷他們後路。
  掖庭宮方面足音雷動,由徐子陵、跋鋒寒、侯希白助陣,麻常、宋法亮、宋爽、宋邦卒須指揮的三千精銳,從掖庭宮趕來迎擊李建成的部隊。
  寇仲和李世民更曉得李孝恭會於此時率領程莫的五千禁衛軍,從橫貫廣場進入東宮,斷去建成後路,令建成不能於失利時退守東宮。而以李靖為主、秦叔寶和程咬金為副的二千玄甲精兵,則從延嘉宮開出,令可達志在玄武門的五百長林軍前後受敵,進退無路。
  不待李世民吩咐,敬君弘的人全體退入門道內,結陣把守,讓寇仲和李世民沒有後顧之憂。
  寇仲向尉遲敬德和長孫無忌道:「有勞兩位留在大門為敬副統頜押陣。」
  尉遲敬德和長孫無忌你眼望我眼,皆因他們的職責是不離李世民左右,拚死維護李世民的安全。
  李世民微笑道:「有少帥在此,你們還須擔心本王安全嗎?何況本王有自保之力,還不遵從少帥之令,否則大門有失,我們休想有一人能活命。」
  話猶未已,玄武門外殺聲震天,長林軍開始以快騎矛箭,硬攻第一重門道。眾人可以想像李建成此時的狼狽,如非常何投向他們,敬君弘的人當是配合而非阻截,任長林軍長驅直入,與可達志的人前後夾攻,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
  尉遲敬德和長孫無己心忙領命而行。
  李世民與寇仲對視一笑,道:「可達志該識相吧?」
  寇仲從容瞧去,王玄恕指揮的盾牌陣沒有還過一箭,而敵人的箭根本不能損傷己方分毫,此時箭勢衰竭—無復先前的凌厲,可達志只餘近身強攻一途。牆頭、哨樓和東西堡壘禁軍湧出,人人手持弩弓,卻按弓不動,李世民所謂「可達志該識相」便是指此,因他們居高臨下,可輕易射殺任何對手。
  寇仲不理後方激烈的攻防戰—大喝過去道:「達志還不收手?」
  可達志的聲音響起道:「住手!」
  「叮咚」不絕的箭觸鐵盾聲倏地停止,這邊靜下來,尤顯得玄武門外的吵鬧。
  寇仲輕拍李世民肩頭,接著往前一個翻騰,越過鐵盾陣,面對神色慌惶的敵人。
  可達志排眾而出,刀子仍留在鞘內,啞然苦笑道:「我可達志從未試過陷身如此四面受敵的窘局,少帥確有出神入化的謀略,達志服啦!」
  李世民騰身而起,落在城頭處,常何現身他旁,高呼道:「秦王萬歲!」
  牆堡和哨樓眾軍齊聲吶喊,重呼一喔。接著是斷去可達志後路的玄甲精兵的呼應,聲音直衝雲霄,雖仍稱李世民為秦王,但此時不啻已視之為大唐天子,否則何來「萬歲」。
  「秦王萬歲!」
  第三輪吶喊是從外牆傳至,顯示李世民和寇仲控制全局。
  寇仲微笑瞧善可達志,道:「非是你達志作戰不力之罪,只是建成無能,不得人心。哈!我和你一場兄弟,由始到終仍是兄弟。今趟不用你投降,只要你一句說話,我們可並肩到福幾樓喝酒聊天。你的人當然大搖大擺的離開。太子的人只要願意改向秦王效忠,秦王既往不咎。」
  可達志報以苦笑,接著別轉雄軀,先掃視己方將士,見人人臉色如土,喝道:「你們聽到嗎!」
  李建成方面的將領以馮立本軍階最高,聞言應道:「我們願向秦王投降,任憑秦王發落。」然後喝令道:「棄械投降!」率先拋掉兵器,領頭下跪,不片刻建成方全體兵將,全體棄械下跪,只餘三百突厥戰士,靜候可達志的命令。
  可達志以突厥話從容道:「我們可保留兵器弓矢,卻必須退出這場戰爭。」
  轉向寇仲道:「我們該到那裡去休息,請少帥賜示?」
  寇仲欣然道:「李靖將軍會為達志妥善安排。我和秦王先處理好建成,再回來找你去喝酒,哈!上天真的待我們兩兄弟不薄。」
  寇仲、李世民、常何並肩立在外牆頭,整個形勢呈現眼下。
  麻常的三千精銳,隊形整齊的移師至玄武門外,布成陣勢,追得李建成那近三千人的長林軍不得不撤往玄武門右側,列陣以迎。玄武門外伏屍處處,可見攻打玄武門,令建成方面損失慘重,徒勞無功。
  李孝恭接收東宮的軍隊仍未見蹤影,不過該可在任何時刻出現。
  寇仲大喝過去道:「奉秦王之命,肯投降者免死。」
  李建成策馬而出,雙目噴善急怒交集的火焰,狂喝道:「常何你竟敢出賣我,枉我一手把你提拔,你還算是人嗎?」
  常何昂然應道:「太子心存不軌,卻來怪我不是。常何只知大義所在,其他一切無暇顧及。太子若肯投降,秦王可念在兄弟情份上,免你死罪。」
  千軍萬馬對峙於玄武門外,卻是鴉雀無聲,只餘兩人的對答,震響門外。
  李建成厲聲道:「要我投降?你們已經中毒,是外強中乾,將士們!上!勝利必屬我們。」
  寇仲和李世民聽得你眼望我眼時,李建成一聲發喊,狀如瘋漢般領頭往麻常指揮的兵陣衝去。
  長林軍力面卻沒有一個人肯隨他送死。人人勒馬原地,只剩李建成單人孤騎衝擊少帥、宋家聯軍的兵陣。而教人可憐的是李建成竟似茫不知沒有人跟隨般,還不住高喊著「上!上!上!」
  寇仲和李世民心叫不妙,麻常狂喝道:「發箭!」
  寇仲偕李世民抵達御書房外,李神通和封德彝迎上來,前者道:「皇上甦醒後,堅持要到御書房,我們不敢阻攔。」
  寇仲皺眉道:「他清楚發生過什麼事嗎?」
  封德彝答道:「秀寧公主向皇上解釋清楚,皇上只聽不語。」
  李世民道:「秀寧呢?」
  李神通道:「仍在御書房裡,陪伴皇上。」
  寇仲攔著要進御書房的李世民,堅決道:「最好讓我一個人人去見他。」
  李世民發呆片刻,終點頭同意。
  李神通向寇仲道:「少帥隨我來。」
  兩人進人守衛重重的御書房,直抵禦書房門外,李神通隔著緊閉的門道:「稟告白三上,少帥求見。」
  會後,房門張開,露出李秀寧疲倦的玉容,迎上寇仲的目光,秀眸射出令寇仲心顫的複雜神色,柔聲道:「少帥請進。」
  寇仲與李秀寧擦肩而過,李秀寧在外輕輕的為他關上房門,只剩下寇仲和坐於龍桌後的大唐皇帝李淵。
  李淵的神識仍未完全回復過來,臉色蒼白,在書在廣闊的空間映照下,不單更顯其孤獨淒涼,更令他像忽然衰老許多年。
  他默默瞧善寇仲接近,沉聲問道:「建成?」
  寇仲頹然道:「我們本意留他一命,可是他執迷不悟,於玄武門外被亂箭射殺。」
  李淵龍軀一顫,仰首望往屋樑,雙目淚花滾動,倏地長身而起,負手移到後窗,背善寇仲道:「李淵尚未謝過少帥救命之恩。」
  寇仲行到龍桌前止步,歎道:「皇上不用放在心上。」
  李淵沉默片刻後,緩緩道:「你們如何整頓殘局。」
  寇仲恭敬的道:「現在文武百官齊集太極殿外,等待舉行結盟大典,若皇上願借此機會,向群臣公佈繼承人選,寇仲可代表少帥軍、宋家軍和江淮軍宣誓向大唐效忠,如此大唐統一天下之大業,十成八九,請皇上定奪。」
  李淵旋風般轉過身來,雙目精光大盛,冷然道:「少帥功業得來不易,竟肯輕易放棄?」
  寇仲夷然道:「若我寇仲有一字謊言,教我永不超生。皇上該比任何人更明白當皇帝的苦與樂,我寇仲棄皇座而不惜,是要棄苦得樂,此當由世民兄去擔承,而我則是樂觀其成。現時大唐仍處於成敗未定的關鍵時刻,必須立即穩定軍心,振奮士氣,萬眾一心的迎擊塞外聯軍,皇上明察。」
  李淵容色綬和下來,歎道:「少帥確是很好的說客。」
  寇仲苦笑道:「過去的已成過去,我們必須面對將來。長安全在世民兄的控制下,只待皇上向群臣宣示聖意。」
  李淵頹然道:「罷了!今次我大唐險為奸邪顛覆,朕且自身難保,凡此都要由我李淵負上最大責任,我再無顏坐在這個位置。少帥請著世民來見我,我會立即把皇位讓出,在太極殿外宣示後,即退居安義宮,至於建成和元吉方面,就向眾文武百官交待,他們勾結外人,意圖破壞結盟,行刺少帥,伏誅於玄武門。」
  寇仲為給足他面子,連忙下跪道:「謝主隆恩,微臣寇仲尚有一個請求,萬望皇上俯允。」
  李淵繞桌而前,把他扶起,苦笑道:「坦白說,我自曉得少帥亦是神醫莫一心之後,對少帥不但非常佩服,且是真心歡喜少帥,難得你勝而不驕,建成和元古實是望塵莫及。有什麼請說。」
  寇仲尷尬的道:「董妃想獨自往洛陽定居。」
  李淵微一錯愕,幸好局立即准碓捕捉到寇仲說話背後的含意,嘴角逸出一絲蒼涼的笑意,點頭道:「如少帥所請,淑妮的性子,確不適合長居保宮之內。尹妃亦須與乃父一起離城,我以後再不願見到她們。」
  寇仲踏出御書房,在外面等候的李世民、封德彝、李神通、李秀寧忙圍攏過來。
  寇仲卻道:「畢玄等人的忽然離開,令我生出不祥的預感。」
  四人摸不看頭腦,不明白他為何忽然說的是跟與李淵見面風馬牛毫不相關的事。
  李世民點頭道:「確令人生疑。」
  寇仲道:「我們不得不作最壞的打算。假設是塞外聯軍已潛近關中,所以畢玄接報後立即離開,因為成敗再非決定於城內而是在城外。對敵人來說,我們是意亂意對他們有利。以畢玄的身份地位,也不宜直接介入政治的鬥爭中。更何況畢玄以為我們必敗無疑,根本不用勞他大駕出手。」
  李神通點頭道:「少帥之言甚是,突厥人一向來去如風,攻人之不備,怎肯錯過趁亂一舉攻破長安千載一時的良機。」
  封德彝額手稱慶道:「幸好我們現在雨過天晴,長安沒有絲毫動搖,皇上究竟有什麼指示?」
  他最後一句說出眾人的心聲。
  李秀寧微嗔道:「寇仲!」
  笑意從寇仲嘴角擴展,忽然一把執起李世民雙手,哈哈笑道:「趁世民兄這對手尚未變成龍手,先握個夠本。
  李神通和封德彝喜出望外,要知若讓李淵仍居帝位,雖說權勢大幅轉入李世民之手,可是他終是名義上的大唐天子,背叛他的人不會有好日子過。李世民當上皇帝則完全是另一碼子的事。
  李世民一呆道:「勿要誇大。」
  寇仲笑道:「世民兄清楚我的性格,不過今趟卻捉錯用神。你父皇要立即見你,當知我沒半字虛言。結盟大典將變成傳位大典,也是我寇仲宣誓效忠李世民兄的大典,哈!」
  李世民反平靜下來—道:「我們該如何應付頡利的大軍。」
  一個反應盡顯李世民的優點,不但沒有被喜訊沖昏做袋,且掌握到寇仲提及塞外聯軍的背後深意。因為決定權己來到他李世身上,須他把握時機,作出決定。
  寇仲道:「既蒙新皇信任和恩准,此事立即由微臣去辦,以飛鴿傳圭白送出信息,保證九天之內,大唐國來自各方的精銳勤王部隊,將於關中平原、長安之北、大江之南集結,向人侵的外族顯示我中土軍民的勇氣、精神和團結。」
  說罷放開李世民雙手。
  李世民笑道:「我仍是那兩句話,寇仲說的,就是我李世民的話。」說畢晉見李淵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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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陵、跋鋒寒、侯希白、劉弘基四人跨馬並排,瞧善從尹府開出長達半里的篷車隊,在城衛軍押解下,經由指定路線開往西門,沿途均有城衛站崗看守。
  眼前的放逐,代表著魔門話系的嚴重挫敗,在以後一段悠長的歲月裡,魔門勢難東山再起,回復先前力能爭奪天下的形勢。縱有林士宏在南方應個景兒,徒屬強弩之末,不足為患。除非新大唐國的主力大軍慘被塞外聯軍擊垮,否則僅餘肅銑和林士宏的兩支反動勢力,根本沒有興風作浪的本錢。
  最後一輛馬車駛離尹府,低垂的簾幕忽然掀起,現出婠婠的如花玉容,櫻歷輕吐道:「子陵!」
  徐子陵策騎與馬車並行,跋鋒寒、侯希白、劉弘基和一隊城衛策馬跟隨車隊,另有一隊軍人馳入尹府,進行搜查接收的行動。
  徐子陵俯身淡淡道:「婠大姐有何吩咐?」
  婠婠雙目蒙上淒迷神色,輕輕道:「子陵仍在惱恨奴家嗎?」
  徐子陵沒好氣道:「難道你認為我該感激你?」
  婠婠輕歎道:「對不起,行嗎?現在一切成為過去,婠兒衷心希望你們旗開得勝,擊敗頡利的大軍。」
  徐子陵微笑道:「坦白說,我從沒有生你的氣。你我雙方只因立場有異,成為敵人。過去的一切我不想作計較,只希望你能從此退隱,並勸林士宏、蕭銑放棄作無謂的抗爭。」
  婠婠柔聲道:「有很多事是不到我理會的,你們若能擊退頡利,一切自然迎刃而解。我相信李世民是個好皇帝。楊文干和池生春均不在車隊內,我絕不介意你們去找他香家算賬。事實上香家已是七零八落,更因你們抽空他們僅餘的財富,現在連長安這最後的據點亦要拱手讓出來,再難有任何作為。」
  徐子陵道:「倘若他們仍在長安,我們的人終會把他們找出來,搜捕在玄武門之戰結束後開始!由世民兄親自下令,諸葛德威和王伯當是其中兩個目標。」
  婠婠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改朝換代便是如此。」
  徐子陵搖頭道:「這番形容對世民兄該不盡合,世民兄的一貫作風是既往不咎,酌才而用,是和解而非鏨除異己。不過因這些人牽涉到其他事始會成為追捕的目標。」
  西門在望。
  婠婠歎道:「此地一別,我們恐怕再無相見之期。」
  徐子陵淡淡道:「我們眾兄弟間有十年之約,屆時重返長安,瞧瞧世民兄是否如我們猜想般是能治國愛民的好皇帝。你若有空,可來一聚。」
  婠婠喜孜孜道:「原來子陵心中真的沒有討厭人家。」
  徐子陵笑道:「仇恨只是負擔和痛苦始大姐珍重。」
  婠婠的馬車緩緩駛出西門,長蛇般的車隊揚起漫天塵土,在正午的春陽,令人生出夢幻般不真實的奇異感覺。
  「砰砰砰」!
  爆竹聲響徹長安每一個角落,李世民登上皇位和寇仲向大唐效忠的消息雙喜臨門下,全城仕民欣喜若狂,爭相奔告,家家戶戶紛紛張燈結綵迎接一個全新時代的來臨。
  侯希白從福幾樓的三樓透窗俯視街上充滿節日歡樂的情景,歎道:「當你看到眼前的情景,會感到以往的一切努力和所流的血汗,是值得的。」
  三樓擠滿客人,鬧哄哄一片,談論的當然不離寇仰和李世民,若非受到囑咐,恐怕所有人均會圍攏到他們這張桌子來,現在只是發自真心的恭敬問好,累得跋鋒寒、徐子陵和侯希白不停頻頻回應,到此刻才稍能歇息下來。
  福幾樓的大老闆親自領導夥計們侍候三人,添酒上菜,自以為榮,令三人頗為吃不消,比對起以前的待遇,有善天淵之別。
  跋鋒寒舒服的挨善椅背道:「宋二哥那方面不知情況如何?」
  徐子陵道:「寇仲安排一隊人馬乘快船趕去最遲黃昏時該有捷報。」
  侯希白道:「怎麼尚未見雷大哥來呢?」
  徐子陵道:「寇仲早派人去請駕,隨時抵達。」
  跋鋒寒道:「今晚若皇宮舉行國宴,請想我缺席,我跟這類場合,總是格格不入。」
  侯希白笑道:「你是否怕見到傅君瑜呢?不用擔心,傅大師於令早離城北返高麗,由皇上與寇仲親自送行。」
  跋鋒寒苦笑無話。
  徐子陵皺眉道:「芭黛兒是否真的已離長安?」
  侯希白笑道:「肯定沒有離開,否則我們的老跋何用到尹府前失蹤達整個時辰,我的娘一個時辰可以做很多事哩!包括結婚生子。」
  跋鋒寒啞然笑道:「去你的!小白你何時學得像寇仲般誇大,兼滿嘴粗言穢啊?」
  徐子陵幫腔道:「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小侯是否猜對?」
  跋鋒寒坦然道:「猜對一半。我先往見君瑜,向她道別。接著去見芭黛兒,讓她曉得我依然健在,因為根本沒有與畢玄動手的機會,並答應她一件事,解開我們間的死結。」
  徐子陵和侯希白大感好奇,連忙追問。
  跋鋒寒望往窗外,長長吁一口氣道:「我答應她只要畢玄不來找我,我也不去惹他。」
  侯希白失聲道:「什麼?」
  徐子陵大喜道:「恭喜跋鋒寒終迷途知返,不再迷溺於什麼爭雄鬥勝。」
  跋鋒寒微笑道:「恰恰相反。而是我的眼界因寇仲而擴闊,把目標提高至擊垮整個塞外聯軍。」
  侯希白不解道:「這豈非是你和芭黛兒間另一死結,她豈容你令她的族人傷亡慘重?」
  跋鋒寒解釋道:「我針對的是頡利的金狼軍,與芭黛兒所屬以突厥為首的族系不同。她的族系多年來還不斷受頡利的凌迫欺壓,否則突厥不用和頡利再度開戰。而她不想我挑戰畢玄,是因為怕我丟命。從我答應她的一刻開始,她變得像依人小鳥般快樂,因為曉得我終將她置於心內最重要的位置明白嗎?」
  侯希白鍥而不捨的問道:「你和傅君瑜有什麼話兒說?」
  跋鋒寒苦笑道:「這是我最後一次答你有關女人的問題。我與她像返回初識時的情況。此段情根本沒有開始的機會,不過我會珍惜往日與她共處的時光。」
  此時回復本來面目的雷九指大搖大擺而至,後面跟著的是黃河幫大龍頭陶光祖,前者因是春風滿臉,後者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三人欣然起立迎接,惹得滿座賓客還以為寇仲駕到,紛紛引頸爭睹。
  雷九指和陶光祖抱拳向四方致意,登時喝彩聲和掌聲雷動,益添歡樂的氣氛。
  陶光祖趾高氣揚的坐下,看著徐子陵為他注酒,大笑道:「我陶光祖不知多久沒試過這般風光。當日投誠秦王時,還以為最少要犧牲一半兄弟,而如今竟沒人損半條毛髮,還以為他怯戰失蹤,事實卻是被奸人擄去的三思也安然回來,這一切全賴雷老兄的關照。」
  三思是指「生豬葛」吳三思乃是黃河幫的副幫主。
  雷九指怪笑道:「我雷九指何時點過黑路你去走。待你把大道社的生意全搶過來,你才明白什麼是風光。」
  陶光祖舉杯道:「我們喝酒,視賀秦王榮登帝座,一統天下。」
  雷九指接下去道:「更賀少帥可以榮休。」
  大笑聲中美酒一飲而盡。
  「光祖的兄弟是誰。」
  雷九指舉杯道:「這杯是賀黃河幫重振聲威,上上下下打通所有關節。」
  陶光祖正容道:「大家曉得皇上是怎樣一個人,我以後正正當當的做生意,光顧中日老哥的貞觀錢莊,哈……」又盡一杯。
  侯希白訝道:「錢莊不是用來作個幌子嗎?」
  陶光祖笑道:「老雷是做出癮來呢,何況長安很多人真金白銀的拿銀兩來投資,豈是說不干便不幹,不怕給人拆掉鋪子嗎?」
  徐子陵笑道:「雷大哥可找小俊拍檔,宋二哥肯定不會跟你胡混。」
  雷九指狠狠道:「小俊乳臭未乾,摟善彤彤暈其大浪,不知人間何世,那來像老子我的做遍天下生意的雄心壯志。他奶奶的,整天嚷著回去幫大小姐幹買賣,不明白男兒須創立自己的事業。」
  徐子陵、跋鋒寒和侯希白哄然大笑。
  陶光祖向雷九指擠眉弄眼道:「幸好老雷你有青青夫人在大力支持,說不定小傑也會因喜兒姑娘被強征入伙,不用你那麼孤零零、淒淒涼涼的一個老傢伙去艱辛創業。」
  雷九指雙眼一瞪道:「我很老嗎?」
  令趟徐子陵二人笑得嗆出淚水來。
  忽然全堂哄動,紛紛起立,原來是寇仲偕可達志雙雙登樓。
  福幾樓大老闆早有準備,率全體夥計列隊歡迎。
  少帥之聲震堂響起。
  寇仲以笑容和不斷向各方拱手回報,自抵桌子,與可達志坐人夥計為他們拉開的椅內。老闆欣然道:「這頓飯請容福聚樓致敬,少帥與各位萬勿推辭,那是我們的榮幸。」
  寇仲爽快答應,酒樓倏地靜立,人人豎起耳朵,聽他們有什麼話說。
  寇仲長身而起笑道:「各位鄉親父老、達官貴人,請繼續用鱔,喝酒猜拳,以掩護我們談論軍事機密,避免敵人探子乘機滿載而歸。」
  一陣哄笑後酒樓氣氛終回復正常。
  寇仲坐下。
  雷九指道:「我遲到是因為去找老陶來湊熱鬧你遲到卻欠理由,罰你一杯。」
  寇仲苦笑道:「我的理由比你多千百倍,你可知在街上寸步難行,全賴前五百刀斧手,後五百刀斧手,左一千禁衛,右一千御衛,我才能成功到此與你們相會。」
  眾人大笑,跋鋒寒忍俊不禁的搖頭哂道:「都說這小子膽大。」
  侯希白嚷道:「就為他的誇大罰一杯。」
  眾人轟然對飲,充滿大事底定的歡慰情懷。
  可達志歎道:「真沒想過仍可和你們共醉一堂。」
  徐子陵道:「可兄有什麼打算?」
  可達志苦笑道:「有什麼好打算的?小弟有一個請求希望少帥能為我傳達。」
  寇仲拍胸口道:「只要是可達志提出來的,我怎也會為你辦得妥妥當當,是否要我向李世民說話?」
  可達志道:「我當然曉得你寇仲是這種人,否則怎敢開口。我手下的三百戰士,盡屬我本族的人五年前奉大汗之命來中土,助李淵攻打長安,歷經多次戰役從五百人減至三百餘人,大部份均在本地娶妻生子,若把他們驅逐,會是人間慘事。他們早習慣長安的生活方式,只有少部份人願意隨我離開。希望少帥請李世民格外開恩讓他們願留的能留下來。只要對抗的不是突厥人,他們會全心全意為大唐效力。」
  眾人明白過來,難怪可達志難以敘齒。除此以突厥人為主的塞外聯軍南下的非常時期,從軍事角度考慮李世民定會把所有突厥人逐離長安,以免軍情外洩。
  跋鋒寒沉聲道:「你有否想過這等同背叛頡利。」
  可達志冷笑道:「打開始趙德言一直排擠我。龍泉之役,趙德言和燉欲谷更拿我和你們的關係大造文章,惡意中傷我可達志。今趟趙德言故意要我們留下來助李建成,不論事情成敗,我們均陷於非常不利的處境。我可達志一向恩怨分明,別人如何待我,我必有同樣的回報。」
  眾人掌握到他的意思,建成敗亡,可達志和他本族戰士當然難逃一死,即使建成勝利,聯軍南來,建成亦會先向可達志和手下開刀洩憤。趙德言此著是明害可達志。而在這種形勢下,可達志不但進退兩難,且是別無選擇。
  侯希白擔心道:「達志不怕頡利向你的族人報復嗎?」
  可達志道:「我會派人通知族酋,著他們往北遷徙避禍,只要頡利和突厥仍有矛盾,我的族人不會有危險。」
  寇仲道:「達志放心,李世民方面不會有任何問題。你的族人可在長安安居樂業,或增編入大唐軍系內,此正為李世民華夷一家的政策。向北遷不如往南移,只要成為新大唐的藩屬,可受到大唐的保護。」
  徐子陵道:「達志本身有什麼打算?」
  可達志現出解決所有難題後的輕鬆,挨往椅背,油然道:「杜大哥曾多次遊說我到山海關助他發展生意,繼承他的事業,我也想轉換個環境,諸事妥當後,我立即動程。」
  寇仲欣然舉杯道:「為達志光明的未來喝一杯。」
  眾人舉杯痛飲,菜餚不斷送上,擺得桌面插針難入。
  雷九指放下酒杯,扯著陶光祖起身道:「我們有要事去辦。今晚何不再到青青處喝個痛快,不醉無歸。」
  寇仲想起尚秀芳之約,道:「打完頡利那場仗,喝起來才真的痛快。」
  雷九指哈哈一笑,借陶光祖興高采烈的去了。
  寇仲問徐子陵道:「向我們的石美人報平安了嗎?」
  侯希白代答道:「子陵連上茅矛廁的時間亦欠奉,那有空到東大寺去。」
  寇仲喜道:「子陵你乖乖的去興慶宮等我。我和達志辦妥他的事後,立即到來會你,一起去見青漩。」
  此時一名城衛十萬火急的來到桌前,立正敬禮,報告道:「稟上少帥,宋家二小姐由南門入城,現該抵達興慶宮。」
  寇仲整個人彈起來,失聲道:「玉致到哩!」
  徐子陵笑道:「達志的事,由我代辦吧,還不快滾去迎接,記著我說過的話。」
  寇仲望向可達志。
  可達志欣然道:「我對子陵比對你更有情心。」
  寇仲一聲失陪,剛踏出第一步,全堂過百人立即全體起立,鼓掌歡送。
  侯希白舉杯道:「他有他去,我們匆要辜負老闆的一番盛意。」
  徐子陵從內心中湧起溫暖,就是和平統一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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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仲一陣風般衝入興慶宮,花萼樓前隨來的二十多名宋家好手,在飛雲衛協助下,正從馬車卸下行裝,見到寇仲篤臨,拋下手上的工作,肅立致敬。
  寇仲匆匆打個招呼,衝上台階,直入花萼樓底層大堂,宋玉致在四名女婢侍候下,身穿湖水綠色的衣裙,肩披輕紗,垂青燕尾形的髮髻,令她優美的嬌軀彷若蒙上一層薄霧,正風姿綽約、輕盈地移步走向靠近龍池的一扇窗門,似要欣賞窗外迷人的春光湖色。
  四名女婢首先發現寇仲,忙欠身施禮,整齊有致的嬌聲嚷道:「參見少帥。」
  宋玉致秀軀輕顫,「啊」的一聲轉過身來,讓寇仲得暗使他夢縈魂牽的如花嬌顏。
  如非四名女婢在旁,寇仲肯定自己會不顧一切把她擁入懷,先親個嘴兒,輕憐蜜愛更不在話下。此刻只能衝至她身前,執起她一對柔荑,嗅著她陣陣迷人的體香,激動的道:「玉致。」
  宋玉致任他握著玉手,俏臉飛上兩朵紅暈,喜上眉梢的道:「寇仲。」
  寇仲忙向她打個眼色,宋玉致連耳朵都紅透,輕輕道:「你們退下。」四婢應聲而去。不待四婢離堂,急不及待的寇仲早一把摟個軟玉溫香抱滿懷,正要尋找她的香肩,宋玉致熱情如火的舉起香臂,水蛇般纏上他的頸背主動獻上初吻。外面的世界忽然消失,只剩下火熱的激情,過往所有恩恩怨怨,對他們再無關重要。他們的關係似在這刻開始,直抵天終地極的極盡。假如天地在此一刻崩塌他們會一無所懼、兩心合一的共渡宇宙的盡頭。唇分。宋玉致嬌軀抖顫,不住喘息秀臉火紅,星眸半閉。
  寇仲差點要抱她進房,只恨忽然浮現尚秀芳的玉容,心中湧起神傷魂斷的罪疚感覺,歎道:「唉!玉致我……」
  宋玉致勉力張開美唇,高挺筆直令她性格盡顯的鼻子正嗅吸著他呼出的氣息,秀眉輕蹙,審視他道:「為何你欲言又止?在玉致心中,仲郎的功業是曠古爍今,沒有人可以比擬的。適才玉致入城看到舉城歡騰的情景,感動得哭起來。人家今趟來是要好好獎賞你,全心全意的愛你。」
  一陣爆竹聲道於此時從宮外城中某處傳來,為她的說話作最佳的說明和陪襯。
  寇仲發覺她確眼皮微腫,忍不住輕親她眼睛,親她令自己越看越愛的鼻子,道:「我又犯錯哩!」
  宋玉致蟯首稍仰,離開他少許,喜孜孜的道:「你是指楚楚姐嗎?傻瓜,人家只會高興仲郎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怎會怪你。玉致會派人到梁都把楚姐姐接來長安,我們會相處得很好的。」
  左一句仲郎、右一句仲郎,寇仲給她喚得心酥骨軟,也更添歉疚慘然道:「不是楚楚,是尚秀芳。」
  宋玉致的反應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只橫他一眼,仍是滿臉歡容,輕柔的道:「還有別的美人兒嗎?快一併給玉致從實招來。」
  寇仲搖頭道:沒有哩!真的沒有。唉!是我不對,我不該……」
  宋玉致封上他嘴,在他想進一步索吻前離開,以這甜蜜的動作阻止他說下去,柔情似水的道:「就當功過相吧!尚才女肯作玉致的姐妹,是玉致的榮幸。」
  寇仲大喜道:「真的嗎?」
  宋玉致佯作不悅道:「人家何時騙過你呢?仲郎啊!你為天下百姓做的美事,令玉致只希望能在下半輩子好好獎賞你,使你快樂。」
  「秀寧公主到。」
  宋玉致一把推開聞得李秀寧到即心懷鬼胎的寇仲,道:「玉致和秀寧公主有很多私話兒要說,快去辦你的事。爹著我暫不告你,頡利的大軍會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時刻出現。」
  「踢。誰?」
  忙至此刻,仍有大批臣僚在恭候李世民召奐。
  負責安排見駕的杜如晦和房古出見徐子陵、可達志聯袂而來,不敢怠慢,一邊使人飛報李世民,一邊領兩人逕入書齋。
  李世民親自迎出房來,欣然道:「我正和魏卿談得高興。大家是自己人不用任何避忌,噢!免去一切宮廷禮節。」
  徐子陵笑道:「皇上該自稱為朕才合君臣禮規。」
  李世民神采飛揚啞然笑道:「子陵竟來耍我?哈!好!恭敬不如從命,子陵以後勿要怨我竟敢向你和寇仲稱孤道寡。」
  一手挽著徐子陵,另一手挽著頗為受寵若驚的可達志,跨步入御書房。魏征起立迎接,滿臉笑容,顯是與李世民相處融洽,如魚得水。
  李世民沒有坐往龍案,先著可達志和魏征坐往一邊,自己則扯著徐子陵並排坐對席,笑道:「魏卿教朕選拔人物而不黨於私,負志業者則鹹盡其才。字字金石良言,朕省情良多。魏卿所言甚是,在現今的情勢下,只有不問親疏不念仇怨,唯才是用,信任無疑,我大唐始有望振興,不致辜負未間主對我們的期望。」
  徐子陵有會於心,事實上李世民早有這番心意,卻仍耐心聆聽魏征同樣的忠告,且出言誇讚正顯露他的寬容大度,樂於聽臣下發表意見,鼓勵他們表示意見。
  魏征心悅誠服的道:「皇上適才對微臣指出人臣之對帝王,多順從而不稍逆,甘言以取客,而此正為皇上保痛惡絕者。所以囑微臣等以後發言,不得有隱定要直言皇上過失。」李世民欣然點首道:「凡能直諫無己心,可以施於政教者,朕必以師友之禮待之。」
  別頭向徐子陵道:「我不知多麼希望能到福發樓找你們把酒言歡,只恨無暇分身。」又向可達志道:「可將軍是子陵兄弟,有什麼話直說無礙,朕必盡力完成可將軍心願。」
  李世民的精明曠達,使可達志為之動容,遂把事情出來。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此等小事,若朕竟然拒絕,還有顏面見子陵嗎?」
  接著向內侍吩咐,立即傳召溫彥博。
  可達志想不到如此順利,連忙起立正要跪倒謝恩,被李世民一把扶起,情詞懇切的道:「子陵和少帥之所以看得起我李世民,是因他們認為我李世民能為天下帶來統一與和平,而非災難和戰事。於朕眼中,華夷一家,且有楊廣前車之鑒,朕絕不容自己犯上同樣錯誤。不同的民族是可以和平共存,對各方都是有利無害的。」
  可達志露出感動神色,道:「皇上打算如何應付塞外聯軍?」
  李世民微笑道:「這方面朕交由少帥全權負責。少帥的心現在變得很軟,聯軍中不乏他的戰友兄弟,達志應可放心。」
  魏征起立躬身道:「臣下之見,眼前實不宜與塞外聯軍正面交鋒硬撼。雖然微臣對少帥有十足信心,且肯定在少帥領導下,我們贏面較大。」
  李世民著可達志和魏征兩人坐下,負手步至桌前,目光落在案頭李淵親傳予他的國璽處,眉頭輕蹙道:「魏卿這提議教朕好生為難,少帥不顧生死、視權位如草芥來助朕,請的是一個義字,現在若我甫登皇位,立即推翻前諾龜縮於長安而不出,坐看塞外聯軍到處破壞搶掠,怎對得起少帥,更無法原諒自己。」
  可達志露出讚許神色,徐子陵卻有另一套想法,對李世民如何駕御群臣,人盡其材,他早有體會。現在其話鋒犀利逼人,非是要魏征啞口無言,而是要激勵魏征再動腦筋,想出方法解決難題,冒死極諫。更以此秤量魏征魏征待要起立陳詞,李世民又移到徐子陵旁坐下,微笑道:「我們就當魏卿關鏘門關賠。」
  魏征顯然被李世民虛心納諫的誠意感動,沉吟片刻,恭敬道:「有兩個原因,可以支持微臣的看法,首先皇上今天即位,而太子和齊王餘勢未消,國內百廢待舉,統一大業尚有餘波,不宜因征戰致有重大傷亡,影響國情民情的安定發展。其次是即使戰勝,徒加重中土與塞外諸族的仇怨,早晚必將再為患於我。微臣愚見,請皇上參詳。」
  (缺一行)
  魏征道:「少帥大智大勇,只要我們如實告訴少帥,他必有兩全其美之法。」
  可達志拍腿道:「這是最佳辦法。達志亦有八字真言,讓皇上參詳,就是『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李世民、徐子陵、魏征三人同時動容。
  徐子陵道:「達志是否在提醒我們?」
  可達志微笑道:「可以這麼說。其中的一個原因是大汗並沒有向我透露絲毫他的作戰計劃,顯示他對我的猜疑,令我再不願追隨他,效忠於他。更重要是我認為以寇仲之能,必可達到魏先生的要求,把兵禍化解於無形。而我這般進言,說到底仍是為突厥族著想,不想我族樹立新大唐如此強大的勁敵,且深信皇上華夷如一的誠意,相信寇仲中外和平相處的承諾。最後仍是一點私心,希望皇上善待我留居長安的本系族人。」
  李世民冷靜的道:「達志純是揣測猜想,還是把握到蛛絲馬跡。」
  可達志沉聲道:「聯軍集結於太原北疆的時間長得不合情理,更不符大汗愛用奇兵的一貫戰術。從北疆至此千里之遙必難避過你們耳目。即使能抵關中,途中必飽受狙擊摧殘。我敢肯定聖者之所以匆忙離開,正因聯軍已成功偷入關中,可於數天中抵達長安城外。」
  李世民猛地立起,斷然道:「朕立即要見寇仲。」
  御書房內寇仲聽罷可達的見解笑道:「哈!好小子。我不是說你達志,指的是頡利那老小子,我岳父更是目光如炬,囑致致提點我,聯軍可在任何一刻突然出現。」
  徐子陵淡淡道:「少帥的心情很好哩!」
  寇仲輕鬆的道:「好得差點要高歌一曲,只怕你們受不了我的腔子。哈!咦?你們的神情為何如此凝重?有什麼大不了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老子根本不怕什麼聯軍。」
  李世民歎一口氣,向魏征道:「魏卿可把心中想法,如實稟年少帥。」
  寇仲向坐在他旁的魏征訐道:「有什麼話要和我說的?」
  魏征遂再把己見說出。
  寇仲聽得眉頭大皺,先往徐子陵瞧去,後者笑道:「有什麼好看的?你不認為魏先生的話有道理嗎?」
  李世民懇切道:「一切由少帥定奪。」
  可達志默然不語。
  寇仲向徐子陵賠笑道:「陵少認為對的,我這個小少帥怎敢反對,我只是在心中比較敵我形勢。魏先生說得對,我們是名副其實的陣腳未穩,民情如此,軍事上如此。即使少帥軍、宋家軍、江淮軍三軍及時趕至,我們仍有指揮和配合上的問題,新來甫到立即投入作戰,對方卻是蓄勢而來,演練充足,我們將更難以樂觀。他奶奶的熊!他頡利小子若來個什麼實則虛之,我就還他一個虛則實之,一切包在我身上。」
  李世民大喜道:「少帥想到應付之法?」
  寇仲笑道:「我的腦袋今天特別靈活,頡利潛行千里,終要現形。不過待他來至近處,我們才怵然驚覺,那就非常糟糕。所以眼前頭等大事,是要弄清楚對方經由那條路線攻來長安?」
  李世民道:「頡利要避開我們采子耳目,會……」
  可達志起立施禮道:「達志想往見族人,告訴他們皇上的恩賜,請皇上俯允。」
  李世民尚未說話,寇仲笑道:「大家兄弟,有什麼避忌的,快給我坐下。」
  可達志搖頭道:「我待會立即起程赴山海關,異日有緣再和各位兄弟把酒談心。」
  李世民點頭道:「達志放心,你的族人會在長安安居樂業,是朕對達志的承諾。」
  徐子陵起立道:「我送達志一程。」
  兩人去後,李世民續下去道:「他們會採取較偏西的路線,涇州的山川地勢,最適合隱蔽兵馬行藏,倘他晝伏夜行兼之在今日之前,我方無暇分神確能避開我們耳目。」
  寇仲問道:「涇州有什麼重要城池?」
  李世民道:「涇州最重要和具戰略性的城池是武功,位於渭水之北,有官道直抵咸陽,離長安不到百里,距咸陽更近。倘若攻陷咸陽,即可控制渭水便橋切斷渭水南北兩岸通道,進可攻長安,退可守咸陽。」
  寇仲雙目亮起來,道:「我們如能守穩武功和咸陽,頡利豈非進退兩難?」
  李世民欣然道:「世民正有此意。頡利若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涇州,必須大幅削減兵員,輕騎簡裝,更不能攜帶大量糧草,故若不能迅速攻陷城池,補給方面立即出現困難。」
  魏征道:「咸陽和其北面的涇陽城齒相依,我們必須同時固守三城。塞外聯軍雖可從武功至咸陽途上的高陵縣取得糧草補給,不過數量有限,只夠他支持多十天至十五天,還得看人數而定。」
  寇仲訝道:「先生對關中形勢,竟嫻熟至此,教人驚異。」
  魏征歎道:「昔年追隨密公時,曾多番替密公定進攻關中的計劃,如今一切已成過去!」
  李世民道:「長安形勢的變化,肯定大大出乎敵人料外,不但長安軍民一心,不傷絲毫元氣,且消息不會外洩,對我們非常有利。世民先派出軍隊,大幅加強武功、咸陽和涇陽城防,其他一切全權交給少帥負責,即使少帥決定與頡利正面對撼,世民全無異議。」
  寇仲笑道:「魏先生的提議發人深省,我寇仲更非好勇鬥狠之人,何況聯軍中有我許多兄弟在其中。哈!忽然問我又感到勝券在握,皇上請下令犒賞三軍,昨晚辛苦的兄弟全體好好休息,一切事全交給我的屬下去做。只要三城穩如鐵桶,此戰必成。」
  李世民道:「少帥用的當是精兵戰術,要世民撥多少人馬給你?」
  寇仲微笑道:「不用勞煩皇上一兵一卒,我的三千精銳便成。」
  李世民道:「少帥須我如何配合?」
  寇仲沉吟道:「問題在我的部隊徹夜未眠,至少要好好休息四個時辰,才可出發,事實上你的手下亦有同樣情況。」
  李世民思量道:「那我作兩手準備,一邊下令須出戰的部隊休息,另一方面集結船隊,把裝備糧食運上戰船。三支先頭部隊於戌時前出發分赴三城,定可在天明前鞏固城防。然後我親率主力大軍與你會合。」
  寇仲伸個懶腰道:「趁現在尚有點時間,我要逼陵少帶我去見他的美人兒,看能使陵少傾心的女子,究竟如何令人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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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仲在御書房外與徐子陵商談,道:「達志那小子呢?一場兄弟,我們好該為他餞行。」
  徐子陵道:「讓他悄悄離開吧!鋒寒和希白往接苣黛兒到興慶宮,剛才李大哥告訴我,裴寂、王伯當和諸葛德威三人已被拘押,等候發落,楊文乾和池生春等則仍沒有影蹤。」
  寇仲皺眉道:「婠婠不會騙我們吧?」
  徐子陵搖頭道:「她沒有騙我們的必要,致致方面有什麼話說?」
  寇仲得意道:「我從未想過她可以這般好說話的。我還未有機會說什麼一夜恩情,或是慷慨陳情,她竟主動鼓勵我納尚秀芳,當然下不為例。」
  徐子陵道:「那真要恭喜你!此正是船到橋頭自然直的最好例證。」接著現出凝重神色道:「達志離宮前特別提醒我,畢玄和趙德言等人是在清楚建成發動政變的時間後立即離開的。照達志猜估,畢玄等如此急著趕往與頡利會合,是為催促頡利把握長安大亂、軍心不穩的時機揮軍來犯。所以頡利的先頭部隊,大有可能於今明兩天任何時刻抵達,不予長安有喘一口氣的機會。」
  寇仲色變道:「那我如何赴秀芳今晚的子時之約?」
  徐子陵沒好氣道:「今晚不成還有明晚,擊退頡利後更將有無數個晚上等著你這色鬼。」
  寇仲斷然道:「教訓得好。你立即去找老跋和小侯,我和李小子交代一聲後,我們四大高手立即出發。嘻!你對著青璇時不也變成好色之徒嗎?」
  徐子陵駭然道:「你不是說笑吧!憑我們四個人去應付頡利,這與送死有什麼分別?何況我們不曉得敵人來犯的真確路線。」
  寇仲微笑道:「這正是虛則實之的戰略,只要拖到明天,我軍完成進駐各戰略重鎮的行動,頡利將注定無功而返的命運。」
  寇仲再大步跨入李世民的御書房,向正覲見李世民的六名元老大臣歉然笑道:「請勿怪寇仲不敬,因為小子有刻不容緩的事,必須立即與皇上密議。」
  六名元老大臣大吃一驚,想到的都是有關塞外聯軍的事,那還有心情怪他,忙識相的急步離開。
  李凡為他們關上房門。
  寇仲得意笑道:「終過了當宰相和大將軍的官威癮兒,且是權傾一朝,不用皇帝老子同意,各大臣立即自動離開。」
  李世民啞然笑道:「幸好有你常在我煩於應對時來給我解悶兒,唉!你的想法是對的,當皇帝確是非常辛苦。」
  寇仲歎道:「我亦想常為皇上解悶兒,只恨刻不容緩,我們要立即出發,希望能把頡利嚇停,予我們一晚的時間,完成三城的佈防。我提議改用麻常的人守武功,麻常是我最出色的頭號大將,必能不負所托。」接著把改變計劃的因由道出。
  李世民道:「好!我隨你們去。」
  寇仲大吃一驚道:「你是說笑吧?你走了,誰坐鎮長安?」
  李世民油然道:「你的李靖大哥如何?不論才幹威信,他均可以代替我,人品方面更是絕無問題。」
  寇仲苦笑道:「坦白說,這並非我不想你去冒險的真正理由。真正的理由是怕你武功低微,反拖累我們。明白嗎?皇上。」
  李世民捧腹笑道:「直到此刻,我才感到你真的當我有如子陵般的好兄弟。我武功低微,你可是說笑?有那場戰爭我不是身先士卒?有時只慎善幾個人由陣前殺到陣尾,每一趟都有千百對眼睛看著的。」
  寇仲頹然道:「你是皇帝老子,最後的決定璀當然是操於你手上,」人之下原來可以這麼不好受的。哈……」
  李世民欣然道:「我終偷得浮生半日閒,暫時不用當皇帝。」
  單梔風帆轉入渭水,往武功的方向駛去。
  高逮船上載著的不但有名震天下的少帥寇仲、徐子陵、跋鋒寒、侯希白,尚有大唐新主李世民。
  李世民坐在操帆的徐子陵旁,檢查帶來的箭矢,聲明道:「千萬勿要喚我作皇上。今晚我是以兄弟身份與你們並商作戰的。」
  挨在船身,神態悠間,正抹拭偷天劍的跋鋒寒,斜眼瞧著李世民,淡淡道:「既然你暫時不當皇帝,我不用對你客氣,請問你為何有皇帝福不享,卻要陪我們來淌這渾水?」
  在船尾與寇仲喂五匹戰馬吃糧草的侯希白笑道:「據寇仲說當皇帝比上戰場更辛苦呢,哈哈!」
  李世民油然道:「首先,我們要用虛實難測的惑敵之計,有世民參與,至少增加自己的說服力。敵人見到少帥。會想起少帥軍埋伏在後方某處;見到世民,自該想到長安已在我們牢牢掌握中,正傾全力來迎擊他們。」
  徐子陵同意道:「確是如此。」
  李世民微笑道:「其次是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那邊的地理形勢,只有找可以準確把握敵人行軍的路線。」
  寇仲笑道:「我正因為想到此點,故無法拒絕你的參與,在洛陽時我們早領教過世民這方面的本事。」
  跋鋒寒沉聲道:「如世民兄猜錯,我們不但白走一趟,可能還要痛失長安附近某一座重要的城池!」
  寇仲望嚮往西山下降的太陽,道:「世民在這方而是不會出錯的。不過我們若要行動成功,那天上有多少頭獵鷹,我們就要射多少頭下來。可惜世民兄的靈駑留在洛陽,否則此問題可舉手解決。」
  侯希白咋舌道:「而頡利帶得百來頭猾鷹,我們豈非疲於奔命?」
  跋鋒寒,哂道:「能被訓練作偵察敵人的狠鷹千中無一,全軍能有二頭巳相當不錯,而對付這類聰明的畜牲我們是經驗豐富。先誘之以餌,一旦進入我射月弓的箭程,包保沒有一頭可返回他主人身邊去。」
  李世民仰觀天色,道:「太陽下山前,我刪該可越遐式功、抵達最佳的登岸點!」
  五騎衝出密林匾的小道。登上一座小丘之頂。渭水在左方流過。前方是武功西面一片十里的唐闊琉林干野匾,右方遠處層層山巒丘野;明月逐漸攀往天空,清輝的亮光,把人馬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投住前方丘坡。
  寇仲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侯希白答道:「約是酉戊之交。如敵人此時抵達,全逮趕往功武功,可在找軍進駐武功前把武功拉制和封鑽!」
  李世民以馬鞭這措前方道:「敵人若來攻打武功,此為必取之途;且因有渭水在誇。不虜缺水、草原匾可為戰馬提供嫩草!頡利既有香玉山帶路措引。不會捨易取難。浪賞寶貴的光陰!」
  稍頓又道:「頡利的目標既是戒陽便橋,須同時攻陷式功和涇陽,那成陽將成他囊中物,我們第一支從長安出發的部隊,由敬德率頃,此時該抵涇陽、應有從容佈置的充裕時間!觀乎現在頡利的先頭部隊仍未抵達此地。頡利分撥出來越過山區攻擊涇陽的奇兵。最快要在丑時後始能對涇陽發動突襲。」
  旭的分析,使四人充份體會到旭運籌帷喔,料敵如神的本領,正因他對地理形勢了如措掌、精通兵法。故能處處佔盡機先。從容佈局、不負善守的美名。
  跋鋒寒、躍下馬背,奔下丘坡。於十野處伏地貼耳,施展炮「地聽」之侯希白道:「頡利狡猾如狐,故意在劉武周舊地盤北面祚作集結大軍之術。」
  「令我們臥為他會偷襲太原郡,渡黃河闖關中,原來卻是暗渡陳倉,在粱師都掩護下,潛至渭水,由西而束的來犯長安上右給他攻我不備的佔據武功、涇陽、咸陽三城,長安大軍將動彈不得,其他城池勢危矣。」
  徐子陵徽笑道:「幸好長安的危機在一夜間解決,否則頡利確有很大機會得逞。」
  跋鋒寒回掠至,欣然道:「世民所料無誤,」隊超過千人的輊騎隊,正從四里許外全速趕來!」
  寇仲大喜道:「事成一半了!」
  侯希白仰天張望,訝道:「為何仍不見獵鷹的影?」
  寇仲神態輕鬆的道:「因為頡利小兒還以為長安烽!處處、血流成河、屍如山疊,根本沒夢想到我們會在此關要處枕軍迎候,而在他的憧憬中,武功能捱過他一個時辰的攻打。巳非常了得,所以不必派獵鷹探察前路、鷹兒肯定仍躲在魔籠內,」
  李世民不解道:「被揭破!如此說假若頡利放出獵鷹我們的空林、且非?」
  寇仲胸有成竹的道:「現到對付獵鷹。還是我比較在行,獵鷹見到下方有敵人,會在敵人上方盤旋繞飛,鷹主可憑鷹兒繞圈的大小,測知敵人的分佈範圍所以只要老跋、小侯和陵小子三人。於林內不同方向隔遠斃丟。鷹兒會太繞圈子、令敵人誤以為在密林通道兩旁有大批伏兵!我們不但不用那麼褒忍射殺鷹兒。還可反過來利用它令敵人中計!哈……多麼完美的訐劃。」
  跛鋒寒,躍上馬背,笑道:「若你的計劃行不通。希望你另有一個完美的逃亡計劃,哈……子陵、希白,誰我等幾觸小卒執行少帥的命令!」
  三人策馬掉頭,奔往密林!
  寇仲鈿心聆聽,欣然道:「敵人到哩,真希望現在是白天。那我們可欣賞到敵人驀見我們時的驚異表情。」
  李世民取出火炬。歎道:「我從沒想過會與少帥並肩面對堪稱宇內無敵的金狼大軍,想懋也覺世事的離奇曲折。出人意表。」
  蹄聲漸起,忽然前方辛里許處,全是黑壓壓的突厥騎兵。揚起塵上,早月黠然天色。
  兩支火炬熊熊燃燒,分別插在寇李兩人馬旁地上,尤顯得立馬丘崗之上的兩人狀如天神,而事實上兩人亦代表首當今之世,中上新一代最傑出的軍事天才,看到他們,當會令人想到中原兩股最大的軍事力量合為一。
  號角聲起。
  敵騎紛紛勒馬。
  寇仲向李世民道:「確是頡利的金狼軍,可見聯軍各族間的信任並不足夠,否則頡利大可讓契丹軍、室韋軍或回紇軍任何一軍扛頭陣。」
  李世民道:「若攻打涇陽的敵軍亦是金狼軍。少帥這個想法始可作準。」!寇仲點頭道:「對。」!
  接首以突厥話大喝過去道:「寇仲、李世民在此。恭迎頡利大汗。」
  對方將拍馬而出、狂喝道:「休想我會中你們詭計,上!」
  過千突厥戰士全體吶喊、號角聲再起,戰馬嘶叫。千餘騎先排成前後三列,第一列三百餘人首先策馬衝刺。朝小丘殺來!接首其他兩列相繼衝出。登時蟑聲雷動。喊殺震天。
  寇仲還好整姒暇道:「剛才那出來呼呼喝喝的,不就是康鞘利嗎?」
  李世民也毫無驚駭之容,油然點頭道:「可見頡利來得匆忙。且是片刻必爭,故以大將率頃先頭部隊,抵達後立即攻打武功,」
  第一排的敵人衝至,千五百步的距離。忽然號角再起。敵人全體勒馬。止於一千三百餘步外!
  康鞘利一度排眾而出。大喝道:「任你們有千軍萬馬。只足供我突厥鐵蹄蹼踏之用!」
  寇仲笑道:「康鞘利膽怯哩!你聽得懂他的突厥話嗎?」
  李世民欣然道:「自八歲開始、小弟便學說突厥語。少帥不用翮譯。」
  寇仲以突厥語喝過去道:「康鞘利你竟敢在我寇仲面前亂吹牛皮,當年是誰大破你們金狼軍於奔狼原!你們在自己地頭仍要吃我寇仲大虧。何況勞盹遠征。深入我境!哈……坦白說!我們現在擺的是空城計,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夠膽就放馬過來。看我們是否接得住,不夠膽衝過來是龜孫子,哈……!」
  康鞘利一聲令下,卻非指揮手下殺來,以證明他們非是欠缺膽量的龜孫子。只是吩咐手下燃亮數十個火把,登時火光熊熊,驟顯得寇仲這邊的兩把火炬孤零單薄,難與平輝。
  數騎突厥將領,聚攏到康鞘利旁邊說話,在火光照耀下,爭論該否進擊。
  寇仲傲笑道:「若我們真的想誘敵深進。眼前該采那一個步驟。」
  李世民苦笑道:「當然是遣派兵員主動出擊,惹起敵人怒火,唉!你的對付狙癟之計根本沒有用武之地,因為敵人的先頭部隊沒有獵鷹隨行。」
  寇仲淡淡道:「世民兄請待在這裡看熱鬧。小弟去也……」
  一夾馬腹,刺日弓己來到手上、張開,戰馬衝下丘坡時,從箭筒以獨門手法拔出四支勁箭、望戴陣衡去。
  康鞘利等諸將大吃一驚,無暇再作高議,紛歸本隊,眾突厥戰士不待吩咐。人人彎弓搭箭,準備迎擊名震中外的少帥寇仲,呼吸間寇仲策馬衝下丘坡。四支勁箭於敵人箭程外連珠劫發。蝶旋而進!
  四馬中箭倒地時。他另四枝箭又從剌日弓勤射,以嫘旋勤勢疾飛而去敵人前陣戰馬紛紛倒地,亂成一團!
  十多名突厥戰士給激起凶性,不理指揮。策馬衝出、反令後面的人不敢發箭。怕誤傷己方戰士!
  康鞘利大聲喝止!
  寇仲第三輪箭射出,朝他衝來的十七名戰士中又見四騎倒下、馬背上的戰士均被拋到地上去!
  「鏘」!
  寇仲拔出井中月、右刃左弓。把向他射來的箭矢隨手輊松撥飛。轉瞬間與敵相遇於兩軍之間的原野中!
  康鞘利大喜,發出進攻俞令,三徘騎兵,立即全遠向他衝刺。
  痛呼慘哼聲中。與寇仲相遇者不足被刃背擊中,便是給刺日弓掃下馬來,然後寇仲掉頭便走,展開人馬如一之銜,倏地拉遠至與來騎箭矢不及的距離,奔至小丘坡下。
  胡角聲起。
  突厥戰士救起己方墮馬者,竟往後回撤,宜退至一千步外,始列陣嚴守,回復先前對峙的局面。
  寇仲馳回李世民旁,咧嘴笑道:「露兩手如何?」
  李世民笑道:「少帥此善專門針對聰明的敵人,而康鞘利更沒有令我們失望。」
  寇仲勒定戰馬。凝望遠方。沉聲道:「頡利駕到!」
  李世民亦聽到遠方戰馬疾奔的聲音,仰首望天,道:「可望成功。」
  一點黑影。出現於星空高處。正向他們飛來。
  寇仲忽然色變道:「糟樵,我們疏漏一點!」
  少帥的完美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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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鞘利的先頭部隊改變陣勢。一分為二。從中鋒變為兩翼!
  大隊金狼軍以靈動如神的高速從疏林區潮水骰湧出來。人人殺氣謄騰。驟看似是散亂無章。事實上巳把團隊精神和默契發展至無法勝有法的化境,當也門在兩邊翼軍押陣下。於其稍後處布開陣勢。更顯出其無敵雄師的本色!忽然一隊五十多名戰士直衝而來。左盾右矛。榻戰叫囂。旋又退回。接善第二隊衝出、作出種種挑釁動作,卻非真的進攻。但足可把敵人神經扯緊。不敢鬆懈!
  李世民道:「我捫想漏什麼?」
  寇仲苦笑道:「我疏漏了頡利在如此情況下。根本沒有另一個選擇,只能縱兵來攻,不理我們有多少埋伏。因為他們若被阻於此處,不能與攻打涇陽的軍隊會合,那麼攻打涇陽的部隊將因後援不繼和缺台而大敗。」
  李世民呆了一呆,點頭道:「說得對!何況頡利對自己信心十足,不會相信金狼軍會在平野戰吃敗仗。唉!我不是沒想過這問題,只不過一閃即逝,還認為憑少帥的威望,可填嚇頡利於一時,而事實上我們還是別無選擇。」
  寇仲翹首後望,獵鷹繞了幾個大圈後。飛返敵陣!
  李世民微笑道:「我們到現在為止成繽總算不俗,至少拖廷近一個時辰。」
  第一隊金狼軍退回去後。另兩隊同時出陣示威叫囂,的確可使人未交戰即心膽俱喪,不知何時似這般輪叫囂會忽變為攻擊的行動!
  蹄聲響起,跋鋒寒策馬而至,奔住寇仲另一方,道:「不妥!看情況頡利準備不理埋伏,發兵進攻!」
  徐子陵和侯希白先後奔上丘頂。均是神色凝重!
  此時那兩隊人馬退回去。忽然爆起震天采聲。大旗飄揚下。頡利在趙德言、墩欲谷、香玉山和一眾酋頭、數百名規兵簇擁下。從前陣戰士讓出以人築成的通道昂然策騎直抵陣前。
  從寇仲他們的角度瞧去。前方儘是突厥精騎。延展住疏林的無限深處。井然有序,分隊列陣。俎織嚴謹!
  李世民皺眉道:「足有三萬人,夠力量攻下三座武功城!」
  寇仲沉聲道:「見到畢玄嗎?」
  跋鋒寒答道:「他不可能不在其中,只是尚未找到他的影子!」
  侯希白道:「只剩一招可行。找們立即退入密林,看他們是否責的敢攻來!」
  跋鋒寒道:「若真的攻來又如何。」
  徐子陵歎道:「只好立即逃住武功城。設法死守,待援軍來解圍……」
  李世民苦笑道:「此為下計!對方援軍將會陸續抵達。切斷武功水陸兩路的交通,然後不費吹灰之力地擊垮麻常的三千人。再一邊攻打武功一邊分兵進犯咸陽和涇陽。而我們則被困死武功城內,不過我也想不到更好的其他計策。」
  寇仲微笑道:「我尚有一計。」
  侯希白大喜道:「快說,遲恐不及。」
  寇仲目注頡利方面的動靜,從容道:「就是由老跋出馬向畢玄挑戰!」!
  李世民搖頭道:「頡利不會讓畢玄冒這個無謂的險,更犯不善橫生枝節、因為他有信心攻破我們根本不存在的伏兵!」
  徐子陵道:「寇仲的話不無道理。因為畢玄普在龍泉當眾答應鋒寒與他的決戰,畢玄若龜縮不出。會影響突厥方面的威信!問題在我認為不該讓鋒寒去冒這個險?」
  寇仲淡淡道:「讓我來冒此險又如何?頡利肯定不會讓老畢出戰鋒寒,但若能當場擊殺我。等若贏掉此仗,至乎完成整個入浸行動!」
  跋鋒寒一皺眉道:「挑戰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不怕對方起疑心嗎?」
  寇仲道:「我無暇多作解釋。老跋快出言挑戰老畢!」
  跋鋒寒以突厥語大喝過去道:「畢玄……可敢與我跋鋒寒決一死戰。以續龍泉城外未竟之緣!」
  突厥戰士驀地靜下來。等待頡利發話!
  正向手下諸將發令的頡利住他們瞧來。仰天大笑。高聲喝回來道:「跋鋒寒、你若要自尋死路,沒有人會攔阻你,你若能捱得過我們金狼太軍的踐踏。聖者自然會出手送你上路!」
  寇仲哈哈笑道:「說得真漂亮,原來頡利小兒怕聖者會被我的兄弟宰掉。故不敢讓聖者出戰。哈!真可笑……」
  頡利勃然大怒,眾突厥戰士更是氣憤。同聲喝罵。突厥人最重武士榮譽,何堪被人如此當眾羞辱他捫最尊敬的人!
  畢玄的聲音從對陣內傳出。字字震人耳鼓、語氣卻保持平和。道:「畢玄願與少帥先決一生死。請大汗俯允!」
  眾突厥戰士爆起如雷般的喝彩聲。因畢玄轉而挑戰寇仲。大感振奮!要知寇仲曾在奔浪原大破金狼軍,乃金狼全軍的奇趾大辱!畢玄若能擊畋寇仲,當然大快人心!
  頡利開懷大笑,既然寇仲自取其咎,與人無猶的得意神態。喝道:「寇仲你聽到嗎?就讓我們看看你是否有那膽子,不要告訴我你不敢迎戰!」
  李世民等至此才明白寇仲的游將妙計,但又非常擔心。
  侯希白道:「你有信心嗎?」
  寇仲以信心十足的徽笑回報,大喝。
  「交手何須什麼膽量。」說罷拍馬馳下丘坡大聲喝道。
  李世民、跋鋒寒、侯希白和徐子陵四人目不轉睛的瞧首頡利和手下大將酋頭所在處,等候畢玄的現身。
  位於陣前的突厥戰士的手上不斷增添新燃點的火把,天上星月被血紅的火光奪去光輝,忽然由頡利而下,人人發出「嗚嗚,」的彷如狼吼的嘶叫,從陣前蔓延往大後方,一時整個林原塞天填地的儘是狼嘶,嚇得戰馬跳蹄,聞者心寒……
  就在這詭異莫名的氣氛中,身披黑袍的畢玄持矛策馬,從裂開的人陣緩縷馳出,迎向正仿立陣外的寇仲。
  跋鋒寒雙目起,凝注畢玄。沉聲道:「畢玄手上的矛重九十九斤,矛名「阿古施華亞」,是突厥古語、意即月夜之痕,年輊時仗之衝鋒陷陣,縱橫草原從無敵手,初出道之際已彼譽為「沒有人能把他從馬背擊下」呸!我又不是第一次和聖者交手。」
  「畢玄何在?」
  「來的對手,六十歲後棄矛不用,想不到今天不但披甲上陣,且重用此悵狼矛。」
  寇仲勒馬立定,瞧善朝他不斷接近的畢玄哈哈笑道:「原來聖者的壓箱底本領竟是一枝重網矛,失敬失敬!」
  畢玄不為所動,神態從容冷靜,至乎沒有任何人類慮有的喜怨袁樂、貪嗅癡懼的情緒,雙目冷酷如惡狼凝望獵物,忽然戰馬人立而趕。月狼槍斜指夜空,狼吼立化為雷動喝彩吶喊,倍添其不可一世的大宗篩氣溉!
  「鏘!」
  井中月出鞘,
  當畢玄戰馬前蹄觸地,畢玄一夾馬腹、戰馬箭矢般射出。月狼矛在天空書去盤旋。敵寂雙方均感到每一盤旋。月狼矛的勁道添加一重勁道。到與寇仲正面馬上交鋒的一刻,矛勁將達致嶺峰的狀態。
  突厥方面人人喊得聲嘶力竭,期待畢玄一矛克敵、把寇仲掃下馬背。
  寇仲握刃在手的一刻,一切疑慮、憂心、勝敗、生死全給拋在九天雲外。
  不論此戰如何重要,如何關乎到中土的安危,不理畢玄的名氣有多大,實力有多橫,他的心仍不滯於任何事物,突厥戰士為對手的吶喊助威,對他沒有絲亳影響!
  他的觸感從手上井中月的鋒尖。延伸至胯下座騎。再檳展住延綿無盡的大地、覆蓋大地的星月之夜!
  無勝無敗、忘人忘刀!
  寇仲哈哈一笑,夾馬朝畢玄迎去。雨騎不住接近。速度漸增!
  突厥方面人人如癡如醉,喊聲搖撼大地!
  李世民等則是提心吊膽。只看畢玄出手便用盡全力。可知畢玄欲求在數擊之內與寇仲分出勝負,且不論畢玄有超過一甲子的功力。以硬撼硬。壓倒寇仲精妙如神的井中八法!
  只有徐子陵清楚掌握到寇仲掣刀在手的一刻。成功晉入嶺峰狀態,最敞妙驚人處,是馬速雖不住提升。井中月的去勢卻是愈去愈慢。快慢成為鮮明的對比。似乎寇仲巳捕捉到天地間某種密藏的玄理。而徐子陵偏曉得寇仲的慢,恰可克制畢玄的快!而他更曉得寇仲亦應如他般。明白畢玄犯上嚴重的錯誤。
  在畢玄上方旋舞的長矛。由緩而快的變成一股旋風。發出「霍霍霍」鎮懾全場的破空呼嘯!
  若照兩騎接近的連度。眼力高明者可看出畢玄精捏時間。可把勁道提升至最高峰的一矛送寇仲!
  李世民失聲道:「不好!」
  跋鋒寒、神色亦變得無比凝重,沉聲道:「寇仲還有絕招!」
  話猶未巳。離畢玄只餘三丈距離的寇仲出乎雙方並包括畢玄在內祈有人意料之外地連人帶馬騰空而起。躍上丈許高處,空直撲畢玄人馬如一。
  對陣驀地靜至啞然無聲。人人目瞪口呆。不能相信眼前目睹正發生的事:
  寇仲不但盡展人馬如一術的玄奇,更進一步把逆轉真氣的獨家秘法用於馬兒身上,造出神奇的變化!
  畢玄的戰馬首先受騖,本能地往一側閃開,而畢玄尚差少許才蓄滿勁道的一矛,卻不得不功虧一簣的迎擊寇仲照頭劈至的一刀,
  寇仲的刃仍保持自起始以來的緩慢勢子,可楚因戰馬空撲下的高述,極慢的一刀,反因加上馬送而像變得有如閃電般急劇。
  畢玄的戰馬繕續往側錯開的當兒,月狼矛由看不清楚的旋風化回矛形斜挑往前,迎擊寇仲玄異坤奇至極點的一刀!
  在兩方屏息諍氧注視下,矛刀交擊。火花迸濺。發出震人耳鼓的激響。
  畢玄的戰馬在原地連打兩個轉,接首四躊發軟,先是前蹄跪地,接首悲嘶一聲,住側旗頹,顯是畢玄未能盡化寇仲的螺旋刃勁,禍及座騎。
  寇仲則如天神下凡。控騎落住畢玄人馬後方,在千萬對眼睛睜睜注視下、衝前十餘步後。戰馬一聲不響的住前軟跌。頭先首地。接著馬體磨擦草地、前衝近丈始止!
  畢玄躍離傾頹的馬背,人隨矛走,矛鋒直取寇仲背心,
  突厥方又爆起打氣聱。卻遠不如先前的激烈和信心十足、因為表面看去,寇仲至少能和畢玄平分秋色!
  徐子陵曉得兩人同時負傷。反心中太定,因為長生氣將令寇仲有比畢玄更大的抗傷本錢,何況寇仲至少比畢玄年輕上一甲子的歲月。
  跋鋒寒、看出畢玄此矛勢道稍不如前。道:「若畢玄落敗身亡、會有什麼後果?」
  他比任何人更清楚答案。謊出來意在提醒李世民。
  李世民未及答話,仍未善地的寇仲反手一刀,重劈畢玄矛頭。然後借勢連續幾個翻騰,落往靠近丘坡的一方。
  乍看起來。雙方均似隨意出招。遠不及剛才馬上交鋒的厲緊湊和出人意表,事實上卻是千錘百悚下武技修行的成果、達致有意無意間之化境。
  畢玄的矛擊連消帶打、流水行雲。藏巧於拙,似是老老實實的一矛。千變萬化盡寓其中,比之天刃亦遜色不了多少。可是寇仲還擊的反手一刃,更是出色,純憑天人合而為一後超乎常人的靈動感應,一舉破掉畢玄的矛勢變化,找到畢玄遁去之。不過如非先前了,畢玄因「馬技」不如,落在下風,他絕無可能取得如此成果。由此可見上局手爭鋒,是尋瑕抵隙、分寸必爭。
  畢玄旋風般轉過身來,長袍揚起,竟就那麼拋掉月狼矛,欣然笑道:「過去的確是不必要的負擔。想不到長安小別後,少帥刃法又有長進,令本人意外!喜!」
  山丘上的徐子陵歎道:「畢玄終明白自己的錯失,可是寇仲優勢已戍,即使如畢玄仍難有回天之力。否則勝敗難分。」
  跋鋒寒一點頭道:「因為他仍放不下過去的榮耀和戰爭!」
  李世民此時才答跋鋒寒,先前的問題道:「若畢玄戰死。眼前的三萬金狼軍將失去理智,人人發狂般要洗掉畢玄彼殺所帶來的屈辱,他捫會殺盡能殺的漢人。以血屠洗武功,」
  侯希白駭然道:「那怎辮好?我們擺的除空林計外更是空城計。武功現在守兵不足五百,根本不堪一擊!」
  徐子陵笑道:「希白不用憂心,寇仲比我們更清楚此點!」
  寇仲抱刀而立。向三丈外的畢玄恭敬的道:「小子寇仲僥倖行瞼成功。利用戰馬天性,得保小命,還有是聖者手下留情!請聖者容我寇仲收回剛才脫口而出的狂言!」
  畢玄自己知自己事,他所負內傷。實比寇仲嚴重。而寇仲謙虛認敗之語。以突厥話公然宣告。正是要子自己公平下台階的機會,不論他對漢人的仇恨有多深。但以他在突厥俟的超然地位。若再堅持下去而自招敗亡。其後果卻不得不三思考慮。亦不由對寇仲生出好感。敞笑道:「少帥不朋謙讓。高手相爭,根本就是但求取勝、不擇手段、你我雖勝敗未分。然而再鬥下去將變為徒逞勇力,可惜此戰關乎我突厥的盛衰,非畢玄可謊的話可解決。一切交由大汗決定!」
  說罷哈哈一笑。返回陣內。隱沒陣後!
  高踞馬上的頡利雙目厲芒大盛。猥狠盯善寇仲。沒有人透出半點聲息。時間像忽然止步不前!
  寇仲回敬頡利銳利的目光,隱隱感到頡利對自己仇怨大減。因為他肯讓畢玄保存顏面下台,但這當然不表示頡利有退兵之意。正如畢玄所說,那關係到國家民旅的盛衰,且今趟是頡利牽頭策動整個入侵的軍事行動,如箭離弦,沒有收回的可能性。
  李世民等屏息靜氣,除等待頡利的反應外,再無別法。如非春霧混重,還可放火燒林,暫阻敵軍。
  跋鋒案、遙觀敵陣,沉聲道:「我敢以人頭賭頡利立要下令進攻。」
  侯希白忽然全身一震,三人愕然朝他瞧去,侯希白探手入懷,道:「我還有一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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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煙花火箭從丘上直衝往高空,爆開一朵血紅的火焰,光照大地。
  頡利一方上下人等全翹首上望,寇仲也如他們般一頭霧水的瞧善紅光消斂。化作點點紅芒,住下灑落,再消失得不留辛絲痕。
  丘上的侯希白往他猛打手勢,寇仲立即醒悟過來。侯希白髮出的是雷九指給他的煙火箭,本用來聯絡麻常的軍隊,昨夜沒有用上的機會,現在侯希白見形勢不妙,人急智生下用來召喚麻常開赴武功的三千精銳。
  敵陣號角聲起。
  寇仲大吃一騖,心忖這豈非弄巧反拙,惹得頡利方面以為他們在發動攻擊,先發制人的攻來,等到再往敵陣瞧去,始放下心來。
  敵騎果然在調動,取弓搭箭,不過卻是住四下散開,佈陣防守。不由笑自己心虛,事實上頡利勞陣而來,被截於此,加上對自己的畏懼,已成騖弓之烏,更害怕他寇仲埋伏在此的避戰兵力在他數倍之上,那曉得丘後密林空無一人。而自己的部隊能否及時趕至,仍是未知之數。
  寇仲趨前教步,大喝道:「大汗匆要慌張,我們攻出煙花火箭,只因兵力薄弱,怕未足攔截可污大軍,故召來援兵,大家萬事好商量。大汗如肯息止干戈,我們必有回報、就送大污黃全萬?、牛馬各三千頑、貂皮十車、布帛絲綢各蓓疋,另加五車香料、十車美酒如何?」
  丘上的跋鋒棠、聽得直搖頭,道:「迨小子順口開河。但總謊得頭頭是道、這方面跋某人真個要自歎望塵臭及。」
  侯希白道:「也在慷他人之慨,硬耍捎空皇上的家當。」
  李壯民笑道:「只要不用送人。我還可以負擔得起。」
  頡利拍馬衝前近丈+大奴)道:「你當我頡利是三崴孩兒、你寇仲竟這麼好相與。呸!我今趟百萬大軍前來*你們的子女財帛還不是供我子取予,寇仲你不要再套話連篇,即管放馬過來。讓我看你有何能耐。」
  寇仲心忖我正是要說廣話。好卷延時間。歎一口氧道:「大汗有所不知,自龍泉之後,我的心兒早變軟哩!唉!實話實說。大汗若以為攻打涇陽的軍隊可以得逞,是大錯特錯,今趟我們之所以能準備充足的在此恭候太污。談談和平相處的條件,實另有內情、卻要容後鈿稟,現先撇開這方面不謊。就談大污的百萬太軍。假若大汗肯集齊百萬人馬,讓我逐個人頭去點算。倘賁足百萬之數,我寇仲立即自疤於大汗眼前。」
  李世民等固是聽得發噱,頡利卻是啞口無言。大怒道:「我帶來多少人馬,何須向你證明,你當我是傻瓜嗎?」
  寇仲打蛇隨棍上,忙賠笑道:「大污息怒,。我捫對大汗整個行軍大計瞭如指掌,大汗可有查究的興趣?」
  徐子陵不得不暗讚寇仲聰明。因他命中頡利疑慮的要害,並達到拖廷時間的目的。雖然他仍未猜到寇仲可以告訴頡利的是什麼謊話,但自少以來,胡謁一直是寇仲的項。
  頡利見丘後密林沒有敵人殺出,正疑神疑鬼,聞言禁不住道:「說罷!又沒有人封善你的嘴巴。」
  寇仲道:「此事該多謝玉山兄。」
  趙德言旁的香玉山心知不妙,色變怒道:「大污休要聽他胡言亂語,無中生有的中傷玉山。」
  寇仲欣然道:「玉山兄的突厥話非常流利。哈!我是實話實謊,全靠你把計劃如盤奉告令兄生春,而生春兄則向我們投誠,加上我和皇上詳鈿推敲,故不致待到大汗兵臨城下始如夢初醒。哈!玉山兄,你說我們該否感激你。」
  頡利立即雙目殺機大盛。別頭往香玉山瞧去。
  香玉山大駭道:「大污請相信玉山,我發誓沒有告訴任何人,師傅!」
  最後一句是向趟德言說的。
  頡利怒喝道:「國師!你怎可推薦這樣一個廢物來給我用?」
  趙德言俯首道:「德言知罪。」
  香玉山更是臉無人色,顫聲道:「他在陷害玉……。。呀!」
  趙德言反手拍中他臉門,香玉山慘叫一聲,倒飛墮馬,立斃當場。
  徐子陵一陣感觸。香玉山是死有餘辜!不過他終是小陵仲的規父。落得如此下場,教人心酸,亦正因這關係,他和寇仲一宜狠不下心腸。
  跋鋒案、低喝道:「好小子!」
  李世民喜道:「來哩!」
  蹄聲從後方隱隱傳來,自遠而近。
  頡利聞得締聲。瞼色敞變,驅馬返回陣內。
  寇仲無暇為香玉山橫死陣上感歎,此為他非常厲害的一首棋,不怛鰻手心情欠佳的頡利除去香玉山此心腹之患,更令突厥方面深信不疑密林內藏有伏兵,因為他們既從池生春處得悉塞外聯軍的進攻計劃,自是分頭設伏,準備十足,而頡利則只餘正面硬撼之法,在這樣的情勢下,頡利當不會蠢得揮軍進攻蓄勢愀待的大唐軍,而會等待聯軍齊集,養足精神後始與對方在戰場上決勝爭椎。
  蹄聲漸近,以麻常、宋法亮、宋爽、宋邦和王玄恕為首的少帥宋家軍三千精騎,林路現身,分作五隊,每隊六百人,旌旗飄揚的馳至,兩隊宜上山丘,一隊留守山丘後方,另兩支騎兵分馳左右平野。只看其隊形,便知是精銳中的精銳二竹動迅速而有效率,甫抵現場立結成可攻可守的陣形。兼且人人精神抖擻,沒有絲毫疲態。
  寇仲知是時候,昂然步前,笑道:「大汗遠來辛苦,我們今晚不如休戰、各退一十里,待雙方集齊人馬,一戰定勝負,勝過在這裡你眼望我眼的捱至天明,還不知何時可倒頭好好睡一覺。」
  燉欲谷和康鞘利分別湊近頡利身旁進言,而頡利則一吉不發,很狠盯善寇仲,
  寇仲知他怕自己用詐。歎道:「我寇仲何時有說遇話不算數的,今晚是是否和氣收場,大汗一意可決。」
  頡利把馬鞭猥猴擲住地上,戟指罵道:「退,我看你寇仲能得意至何時!
  「咯!咯!咯!」
  寇仲從床上坐起來,大吃一驚道::「是否敵人殺至,這是甚磨地方?」
  王玄想推門入房,恭敬道:《敵人仍末見蹤影,這處楚武功城內的總管府》
  剛才我夢到頡利來攻城、他奶奶的。希望解決頡利
  寇仲猶有餘悸道:「小兒後以後不用作這種惡夢,我受夠哩。」
  王玄恕侍候他穿上衣服,道:「現在是巴時二刻,皇上、徐爺、侯爺等正在大堂等候少帥吃午鱔。」
  接首低聲道:「少帥可否讓玄恕處置揚文幹這奸賊。」
  寇仙川訝道:「揚文干?找到他丁嗎?」
  王玄怒雙目一紅,點頭道:「昨夜進行全城檢杏丁在東門把池生春、揚文干和五十七名京兆聯的惡徒當場達善,」
  正在梳洗的寇仲大喜道:「難怪昨晚頡利和赳德言對我的話信而不堤。原來池生春躲在武功作內應。確曉得頡利的計劃,哈!我當然可以把楊文干交你處置,不過你要答應我,幹掉揚文干後。拋開所有仇怨,好好善待我的好妹子小鶴兒,更不要仇視淑妮,好嗎?」
  王玄怒不迭點頭,熱淚泉湧,泣不戍聲道:「玄恕領命、多謝少帥。」
  寇仲拿蓄饅頭大嚼,咦道:「患不到打仗竟有這麼好吃的東酉,唔你們為什麼不吃?」
  跋鋒寒搖頭道:「早於一個時辰前飽得吃不下任何束西,你這小子,睡到日上四竿才僮起床,還要派人三催四請,那有當主帥這麼懶的。」
  李世民笑道:「睡得是福嘛,。」
  在武功城總管府的主堂,眾人圉桌共進午鱔,除李世民、寇仲、跋鋒寒、徐子陵、侯希白和麻常外,尚有剛趕抵此地向他們報情況的龐玉。
  寇仲想起楊公卿謊過主將必須能安寢的話,而揚公卿卻不能親睹天下統一的盛況,心中一痛,轉而言他道:「龐兄請重說一遍。」
  龐玉忙道:「敬德往守涇陽,果然突厥人一個萬人隊來襲,彼敬德伏兵殺個措手不及。斬首千餘級。俘虜五百多人,包括其首領俟斤阿史德烏沒啜。」
  寇仲喜道:「這是個好消息,這麼長的名字、虧你能一口道出,哈。。那是否表示我們可保住這三座作為長安北面屏障的城池呢?」
  李世民道:「情況並不業觀,關鍵在時不我予,我們因把重兵分駐太原和洛陽,致長安兵力薄弱,即使加上禁衛軍。只是匾匾四萬之數。若再分兵固守三城,長安兵力將劇減一半,假如頡利在三天內發動攻擊。可輕易切斷三城聯繁,那時假如他集中力量攻打其中一城,肯定此城難保,我們處境堪虞。」
  寇仲道:「我們可經由水路往援。前後夾擊。怎到頡利不退兵?」
  跋鋒宴、道:「我們剛研究過這問題,那須看聯軍的實力,如頡利可動用的兵員在一一十萬人以上。只要分出五萬人馬,枕兵於渭水便橋之北,長安將無法分兵赴援,因自身難保,而頡利亦力足馭截斷渭河水陸兩路的交通。」
  侯希白道:「頡利若要攻陷長安,必須先取三城,奪得糧草和立足的據點,據探子回報,昨夜頡利退兵十餘里後,立即派人到渭水打魚和在附近山野狩獵,可知突厥方面缺糧情況嚴重,此會逼使頡利不顧一切發動攻擊。」
  寇仲抓起第一個饅頭。大嚼一口。神態輊松的問道:「頡利小兒方面還有什麼消息?」
  寐常答道:「再有一支過萬人的部隊抵達。仍未弄清楚是那一個部落的戰士c」
  寇仲往李世民瞧去,道:「皇上不會怪找喧賓奪主吧,
  李世民笑道:「去你奶奶的!快給我想辦法。」
  眾人那想到李世民會說粗話,登時笑聲震堂。
  寇仲笑道:「原來皇上的粗話比老子更流暢。哈!我的少帥、宋家、老爹三支大軍叉如何?」
  麻常答道:「剛於昨晚從粱都乘船西來,途中會與李世績行軍大總管會合,總兵力達十七萬之眾,並帶來八弓弩箭機三十挺,大飛石十五台。飛輪船隊約於後天早上抵達。」
  徐子陵道:「敞若我僩能多爭取三天時間。會有足夠的力量迎擊頡利。」
  侯希白歎道:「情況並不樂觀,只要頡利今天發動攻擊。我們只餘下棄守三城。固守長安一個選擇。總好過額此失彼。長安不保。」
  寇仲像沒聽到他說話似的,拍拍肚皮,露出飲飽食醉的滿足神態,目光掃過正目不轉睛瞧善他、豎起耳朵聽他謊話的眾人,最後目光落在徐子陵處,笑道:「陵少有沒有撒手網?」
  徐子陵淡淡道:「我知你是胸有成竹。且因得意忘形,故大賣關子,說吧!勿要到頡利兵臨城下。才曉得自己在浪費分寸必爭的光陰。」
  跋鋒棠、接日道:「你的傷勢如何?」
  寇仲道:「此正為我睡至日上四竿的原因。哈!我可令頡利不敢鋌而行險。未待大軍集齊而發動攻擊。」
  跋鋒案、搖頭道:「我比你更清楚頡利的性恪,不要被他暴躁兇惡的外表所惑,事實上他是個膽大心鈿的人,擅於出奇制勝,一旦彼他摸清楚我捫的虛實,肯定立即發動猛攻,照我估計。他會在白天好好養息,晚上展開行動。金狼軍一向長於夜襲。」
  寇仲道:「他永遠撲不清楚我們的底鈿。因為失去香家作他的奸鈿線眼。而我刪的實力則隱藏在長安和北面三城之內,以他目前的四萬兵力,要攻陷長安外任何一座城他。疤非一時三刻可以辦到。針對此點。我們可在長安城北渭水處集結戰船,虛張聲勢,擺出隨時可支援三城的姿態,如非另無選擇,頡利焉敢犯險。他的先頭部隊若被摧毀,其他一切休提矣。」
  侯希白皺眉道:「可是頡利會因為缺台而別無選擇。只要他發兵攻打長安以外任何一城,我們勢將原形畢露,」
  寇仲笑吟吟的道:「我的計最巧妙處,是讓他可以選擇。」
  李世民雙目亮起來,遵:「計將安出?」
  寇仲洒然聳肩道:「很簡單,他欠糧,我們就送他甭二天的台,滿足他的需求,令他不用因缺糧蜓而走險。」
  眾人瞠目以對。
  徐子陵皺眉道:二百豆非攏明找們是害怕他?」
  寇仲愈想愈好笑的道:「非也。只是虛則實之的廷續,且足恩威並施,由那俟什麼沒得啜偕五百多俘虜把糧車柙迭過去*肯定可使頡利和趙國師等疑雲陣陣,叉可表示我們對他的慇勤周到,我敢包保旭們摸不善頭腦。兼且由於有本淺作選擇,只好待至有十足把握時。再謀與我藺央戰於渭水北岸干原上「——
  李世民點頭道:「此不失為疑兵之計、但必須於黃昏前把台草送抵敵營。」
  龐玉起立道:「臣立即去辮〝「一匆匆去了,
  跋鋒棠、道:「假設頡利仍選擇來攻,我捫如何應忖?」
  寇仲好整以暇的道:「武功是實。涇陽、咸陽為虛,長安是虛。船隊是實。任他頡利三頭六臂。仍逃不過我寇仲的五指關。」
  李世民拍案道:「我完全同意,我將親自把守武功城,與少帥配合,採取穩守突擊的靈活戰峪,頡利若敢來杞。我們會給他好看。」
  寇仲道:「我們的優勢、不但有城可守。更關鍵處是控制善渭水。只要把船隊一分為一隊駐守渭河便橋,另一隊駐近敵菅,只是這般佈置,足可令頡利不敢妄動。」
  跋鋒宴、終同意道:「換過我是頡利,便不敢冒此奇險,倘或後路被截,一旦失利。將難逃全軍覆沒的命運。」
  寇仲向麻常笑道:「為何楊文干和池生春如此易相與。竟肯束手就擒?」
  麻常答道:「他們是運道欠佳,當時他們知得情勢不妙、欲硬闖城門,撞首未將和法亮巡城回來,逮個正首。」
  寇仲向李世民道:「這兩個人交我處置如何?」
  李世民想也沒想的答道:「他們是你的哩!」
  寇仲伸個懶腰,道:「光陰苦短,我們研究研究如何調兵遣將,然後付諸實行,希望今晚可以好好再睡一覺。」
  侯希白欣然道:「少帥該可心想事成。」
  跋鋒寒、道:「怛我以為今晚我們總沒有睡覺的機會,頡利會千方百計試采我們的應變能力,耍睡覺應現在上床。」
  徐子陵點頭道:「我同意鋒寒的看法。今晚不會是個十靜的晚夜,一接首目光投住侯希白,露出罕有帶善頑皮意味的笑意。緩緩道:「且是一個煙花盛放的燦爛之夜。」
  眾人明白過來、同聲叫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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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獵鷹飛返營地時,穿上夜行衣的寇仲和徐子陵伏身在遙對滑水、可俯瞰遠近敵營的小山頂處。
  敵營廣佈在渭河北岸、武功之西五十里許的丘陵區,依地勢築營,燈火黯淡,不時傳來馬嘶人聲,表面看來異常平靜。
  寇仲瞧著獵鷹投下的營地,笑道:「頡利恐怕從未想過,我們可由獵鷹不費吹灰之力找到他汗帳所在處。」
  除子陵道:「你有什麼主意?」
  寇仲聳肩道:「我沒有任何打算,更不願見塞外聯軍變成以前我們曾遇上人性泯滅的敗軍亂兵,沿途殺人放火,強姦虜掠的敗返返北塞,那會對民眾造成可怕的傷害。」
  「砰」!
  靠近渭河一方的疏林裡,煙花火箭沖天而起,在高空散開成一朵橙黃色的光茫,離他們有十里之遙。
  寇仲道:「來哩!」
  施放煙火的是跋鋒寒和侯希白,他們四人分作兩組,分頭監視敵營動靜。
  除子陵微笑道:「頡利對我們以煙花加來援兵一事當是記憶猶新,現在再見煙火,不用提醒他也該曉得發生什麼事。」
  兩隊人馬此時分從位於車間和北面的營地馬出,在黑夜裡稍無聲息,彷似幽靈般組成的騎隊,當然瞞不過二人銳目。
  寇仲揚手連續發放兩枝火箭,除子陵負責燃點,在小山上爆出兩朵燦爛不同色光的火花,為星空盥加顏色,短促卻美麗悅目。
  三朵煙花,比千言萬語更貝說服力,領頡利方面明白金狼軍的動靜,全在他們的監視下,奇兵再非奇兵。
  兩人目光落往渭河東端,一隊由二十多艘戰船組成的大唐水師,昂然朝西駛來。
  寇仲欣然道:「麻常出動!」
  「咚!咚!咚!」
  武功方向的一處山頭響起戰鼓,與早前的煙花火箭,推進的船隊,合而營造出一股龐大的壓力,換過任何人是頡利,仍不得不對自己的行動再三思量。
  果然號角響起,出營偷襲的敵軍被加返營地。
  寇仲再發火箭,知會己方後笑道:「燒燒煙花,即可嚇退橫天下的金狼軍,說出去包保沒有人會相信,事實偏是如此。」
  除子陵道:「昨晚頡利大軍因畢玄無功而退,且被迫後撤二十里,士氣和信心受到嚴重挫折,先取長安三城的如意算盤更打不響,現在頡利只餘平原決戰一著,先決條件是須待各族部隊齊,你的延敵之計可望成功。」
  寇仲搖頭道:「今晚的手段,明晚將不靈光,因為頡利會想出應付辦法,最佳的方法,是從內部分化聯軍,現在該是找突利等眾兄弟談心的時候。」
  除子陵皺眉道:「人心難測,特別是牽涉到本族存亡的利益,你不嫌太冒險嗎?」
  寇仲斷然道:「這個險不得不冒。眼前形勢匙明聯軍處於下風,我最怕他們放棄進軍長安,改往攻打西面城池,那將輪到我們進退兩難。」
  除子陵沉吟片刻,點頭道:「好吧!小心點!」
  寇仲拍拍他肩頭,道:「憑我的井中月,決心逃走,千軍萬馬仍攔不住我,明天武功城見。」
  寇仲攀山越嶺的過近四十里的山巒,登上能俯視通往渭水的原野丘地一座山峰之巔,月兒斜掛天上。
  一支近五萬人的騎隊出現在北方地平的林木間,迅速向渭水的方向推進,只從其行軍的陣式,寇仲曉得是突利的黑狼軍。此前他遇上另一支達六萬之眾的金狼軍,加上頡利在渭河北岸的部隊,只金狼軍的總兵力便達十萬人,其力量足令任何一座城池化為廢墟,使他更感覺到背負著的神聖使命,只有說服突利、菩薩、古納台兄弟等人,中士始可保持完好無缺,迎接新時代大統一的降臨。
  寇仲心中湧豪情壯氣,一聲長嘯,全進下山,一無所懼的朝黑狼軍奔去,以突厥話喝道:「寇仲在此,求見突利可汗。」
  戰馬狂嘶,人立而起,領頭的黑狼軍將領勤住馬頭,著左右燃起火炬,愕然道:「真的是少帥,停止前進。」手下立即吹響號角。
  那將領拍馬趨前,一個翻騰,靈活如貓的從馬背落下,張開雙臂大笑道:「少帥認得我洛古勒司都嗎?」
  寇仲依稀認得他的突利麾下其中一個酋頭,而他的熱情,大大出手他意料之外,忙以同樣熱情回報,與他來個突厥式的擁抱禮,笑道:「當然認得,誰不知洛古勒司都是突厥的好漢。」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洛古勒司都大喜道:「我立即帶少帥去見可汗,可汗正為如何與少帥接觸而煩惱。還不讓出馬?」
  最後一句是向後面的手下嚷的。
  豆上馬背,兩人從隊與隊間的空間一前一後急馬往大軍後方。
  前方一隊人馬迎至,帶頭者赫然是久違了的突利,他身後是親弟結社率和十多名寇仲認識的酋頭。
  突利大笑道:「兄弟!我們又見面哩!」
  雙方收勒馬,寇仲與突利緩緩接近,道「我們仍是兄弟嗎?」
  突利從馬背探手過來,與他緊緊相握,肅容道:「我和少帥一生一世都是兄弟。」
  眾酋頭齊聲喝好,情緒激烈。
  突利欣然道:「你看吧!他們全體支持你,只要你一句說話,訝門給你把長安奪過來。」
  寇仲頭痛道:「你老哥好像不曉得我來找你所為何事?」
  突利露出燦爛的笑容,道「我們到一邊說話。」
  兩並騎馬上東面一座山丘,五萬黑狼軍陣容鼎盛的廣野原上,靜候他們談話的結果。
  突利甩蹬下馬,寇仲隨之,山風吹來,衣衫拂拂作響,仍帶著殘冬的寒意。
  突利挽著他的手臂,道:「我當然曉得你來找我所為何事,頡利方面的情況,早有人向我報告清楚,我們更遇上折返大草原的畢玄騎隊,你的刀法愈來愈厲害,竟連畢玄也奈何不了你。畢玄完蛋哩!頡利頓失倚仗。」
  完仲苦笑道:「那你是耍我。」
  帆利道:「我冬是耍你,而是不明白你,統一車士不是你一員的目標嗎?是宋缺對你的期望,殺了我也不相信你肯讓李世民成為中土的新主。」
  寇仲探手上搭上他肩頭,誠懇的道:「那是過去的事,現在的寇仲,只希望中土的事,一概由李世民承擔,自己功成身退的與陵少過些平淡消遙的生活,享受沒有戰爭仇殺的生命真趣。」
  突利聽得眉頭大皺道:「你憧憬的那種情況,永遠不會出現,眼前是頡利這個好例子,他是絕不罷休的。」
  稍頓後往他瞧來,雙目在黑夜裡閃爍生輝,沉聲道:「世民也是我的朋友,你和子陵支持他,我全無異議。不過若你希望車土能有安樂日子,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不讓頡利活著返回大草原去。」
  寇仲明白過來,突利肯與頡利聯手南侵,是為形勢所迫,目下畢玄既去,整個形勢扭轉過來,自己這位充滿野心的兄弟,遂生出取頡利而代之的意欲。道:「頡利有多少人馬?」
  突利坦白道:「今趟來中原的軍隊總數二十萬餘人,頡利的金狼軍佔十萬,我有五萬兒郎,古納台兄弟一萬、菩薩一萬五千、契丹的阿保甲二萬,其他諸部合起來萬餘人。若你我兄弟聯手,頡利將萬劫不復。」
  寇仲歎道:「若頡利落敗身亡,金狼軍四艿逃亡流竄,你老哥該知會造成多大的破壞。」
  突利淡然道:「當然會有點犧牲的。」
  仲道「這樣吧!待頡利回到大草原,我們再對付他,世民會全力支持你。」
  突利不悅道:「事過境遷,你是知兵的人,怎可白白錯過此千載一時的良機?」
  寇仲道「事實上我是為你著想,你老哥在草原上的根基仍未穩,即使借此機會收拾頡利,金狼軍餘勢仍在,必有其他酋頭崛起,與你爭雄鬥勝,東突厥將陷於火連綿,四分五裂之局。而古納台兄弟、菩薩、阿保甲等沒有一個是善男言女,必乘你們之亂擴張勢力,而你則因與金狼軍交戰不斷損耗,無力他顧,拜紫亭的事件會繼續重演,西突厥更會乘機東侵霸地,到最後受益者大有可能非是你老哥。」
  突利露出思索的神沉默片刻,搖頭道「我與頡利的事終須解決,而眼前是最佳的機會,你是我兄弟,怎可看我坐失良機?至於日後的事,只要你們仍肯支持我,我大有統一草原的機會,真正的和平始會來臨。」
  寇仲微笑道:「借助我們的力量,在此等形勢下幹掉頡利,草原上的人不會心服。我確是為你著想,看看吧!頡利無功而回,畢玄含辱而返,金狼軍的聲勢將如江河日下,統葉護肯定不會放過頡利,那就讓他們鬥個你死我活,你老哥則趁此時機,擴張勢力,世民在力所能及下在各方面支持你,光明的前途將在未來的日子恭候你的大駕。」
  突利終露出意動的神色,默然良久後,點頭道:「你比我看得更遠,我希望能與世民部頭說話。」
  寇仲大喜道:「果然是我的好兄弟,在與世民密會前,你最好在這裡按兵不動,待我去一一拜會諸位兄弟,然後偕你到武功去。」
  突利苦笑道:「我總拗不過你的。你的兄弟分別在後方不遠處,我陪你一道去見他們吧!他們肯加入聯軍,一方面是形勢所逼,一方面是有助你之心,現在你寇仲要換過另一種助你的形式,他們當無異議。」
  寇仲笑道:「大家兄弟,一場來到,我不會教你們空手而回,必有可觀的回報。」
  突利反摟他寬肩,責道:「大家兄弟肝膽相照,何須講什麼報酬。頡利精心策劃攻打長安之計,全盤落空,進退不得,連何保甲也生出怯意。你寇仲肯放他們走,他們已非常感少。在大草原上,你的名子可拿出來嚇止小兒夜哭呢。」
  寇仲大笑道:「我不是那麼可怕吧?」
  清晨。武功城總管廠大堂。
  跋鋒寒、除子陵和侯希白共進早膳,李世民巡城回來,坐下道:「仍未見寇仲蹤影。」
  跋鋒寒笑道:「皇上安心,大草原上最講究兄弟情義,何況誰敢對寇仲不敬,那勢將後患無窮,且他豈是好惹的。現時形勢擺明不利聯軍,至少表面如此,所以昨晚風平浪靜。」
  侯希白笑道:「我有否聽錯?鋒寒竟喚你作皇上。」
  李世民微道:「對鋒寒來說,白上只是我最新的外號,像小侯的『多情公子』。」
  除子陂問道:「其他地方情況如何?」
  李世民道:「後剛接到報告,突厥敗軍退出涇陽北面山區,往與頡利會合,涇陽和咸陽的威脅解除。我們的人於日出後從水陸兩路出發,到前晚我們攔截金狼軍的小丘設寨立營,壓制頡利,並向他顯示我們不懼與他正面交鋒的實力。而頡利直至此刻尚沒有動靜,另一支超過五萬人的金狼軍抵達頡利營地,使他的兵力增至十萬人,四軍其他部隊則仍沒有影跡。」
  跋鋒寒點頭道:「皇上確精於把握時機,昨夜金軍沒覺好睡,新抵之軍則勞累不堪,只好看著我們築壘立寨。到頡利有力發動攻勢,進軍武功之路早被截斷,使他不敢輕舉妄動。」
  侯希白笑道:「皇上善守,少帥善攻,此為天衣無縫的絕配,希白領教哩!」
  此時親兵來報,寇仲率突利、古納台和菩薩四人來見。
  四人聽得你眼望我眼,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寇仲可安然回來固是天大的好消息,如今竟取得如此驕人的佳績,怎不教他們喜出望外。
  「叮叮叮!」九隻酒杯在圓桌中央相部,接著是如雷歡笑聲,各人一飲而盡。
  李世民正容道:「塞內塞外,風俗環境雖殊,人情卻一,只要互相敬重,不加猜忌,自可相愛相親;猜忌仇視,則骨肉不免為仇敵,朕早為此有切身之痛。當年楊廣無道,失人心已久,遠征塞外諸役,人皆斷手足以避征役,生靈塗炭,我李世民有生之年,絕不會重蹈楊廣覆轍,這是李世民對諸位的承諾。」
  寇仲點頭道:「皇上答應過的,從沒有不有不算數。我們大唐、黑狼突厥、回紇、室韋將永為兄弟之邦,相親相愛,互敬互助。曾並肩共赴生死的兄弟豈可自相殘殺?幸好現在誤解盡消,萬事好商量。」
  突利欣然道:「我們三支部隊七萬五千人,立大決心退出聯軍,明天早上即動程反回草原。並分別通知頡利、阿保、鐵弗由等人,以我猜估,除頡利外,其他大酋早有退兵之意,見此形勢只好隨我們共進退,否則回家之路寸步難行。」
  菩薩道:「請唐主賜我們所需食糧,遣人領路,那我們不但大增行軍進度,且避免不必要的誤會。」
  李世民微笑道:「這方面諸位可以完全放心,朕會作妥善安排。各位遠來是客,朕不會教諸位空手而回,沒法向族人交待的。」
  突空等大喜,連忙謝恩,清楚擺出肯向李世民稱臣的姿態,由唐主改稱皇上。
  寇仲為突利等向李世民解釋道:「原來他們一直不曉得我們二方結盟的事,直至頡利被阻於渭水之濱,終於紙色不住火,令我的兄弟因被瞞騙極為憤概。」
  突利浣聲道:「我們的本意是效忠皇上,助皇上圍剿頡利,殺他個片甲不留,後經少帥分析利害,決意交由皇上處理,阿保甲等人包在我們身上,若他們不識相,將永遠到不了渭水,也休想返回北塞。」
  李世民吃一驚,怕突利等隨便找個借口,收拾阿保甲等人,忙道:「在現今的形勢下,朕認為不宜向阿保甲和鐵弗由等動千戈,若他們不肯遵從,朕另有處理的方法。」
  跋鋒寒冷然道:「那到他們說不。」
  別勒古納台微笑道:「明白皇上的心意。」
  寇仲暗歎一口氣,雖然兩人都是他的兄弟,可是別勒古納台的野心不在突利之下,只是這句話,已爭得李世民對他的好感,另眼相看。聯運退返北塞後,部落間形勢更趨複雜,其盛衰將繫於與李世民的關係上。
  菩薩道:「皇上打算如何應付金狼軍?」
  李世民朝寇仲瞧去,道:「少帥將全權負責金狼軍的事。」
  寇仲伸個懶腰道:「我會把頡利拖在這裡捱個十天半月,待我的兄弟安然返抵大草原,從容佈置,迎接頡利小兒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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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仲,徐子陵策騎出城,朝渭水緩馳而去,太陽高掛中天,暖煦煦的令人舒適酣暢,尤其在解決了突利等眾兄弟的難題後。
  寇仲道:「全賴達志一句說話,把整個形勢改變過來,而若非你阻止我和老紱與達志正面衝突、早反目戍仇。達志那會提醒我們。我看這是佛家所謂的因果報應。」
  徐子陵點頭道:「突利等確有入中土爭利霸地之野心,只因頡利受挫,形勢急轉直下,否則眼前將是截然有異另一番的局面。世民兄是個高瞻遠矚的治國長材,曉得須令塞外保持徽妙的平衡,中土才有休養生息、恢復元氣的機會,你萬匆逞一時之快,壞他大事。」
  寇仲點頭道:「子陵的話,小弟當然言聽計從,你放心回去陪伴青琥,順道為我向致致和秀芳傳達我對她們思念之情,待你回來,我們一起去找頡利談心。」
  徐子陵搖頭道:「在如今的情況下,我們不用找頡利,他也會逼於無奈來找我們。你愈令他食撮無缺,愈添他的疑惑和恐懼。頡利會目睹我們的力量每一刻都在增長中,而他則不斷被削弱,變戍士氣低落的一支孤軍。返回大草原後的頡利風光不再,黃金日子一返不復。」
  一艘風帆泊在渭水北岸的碼頭,恭候徐子陵大駕,駐守碼頭的唐軍肅立致敬。
  他們甩蹬下馬,寇仲拉起徐子陵的手,徽笑道:「我心中再無半點仇恨,所以希望石之軒的事可以好好解決。恤始終足青奸的親爹。你的岳丈大人。」
  徐子陵緊握他的手一下放開登船去了。
  寇仲返回武功,本欲找回房休息的跋鋒寒、和侯希白聊天,卻因親兵傳訓,世民想見他、遂往見李世民。
  李世民獨坐總管府的書房內,正處理由長安送來堆積如山的案跡文件,見寇仲到,笑語道:「朕和你不用客氣,坐!」
  寇仲把椅子拉到他而前坐下,敞笑道:「我從來是不懂守遭的人,幸好皇上不用容忍我多久。此問事了,我與子陵立即離京享受快樂道遙生活去也。」
  李世民歎道:「我愈來愈發覺你比朕聰明,看見這些奏章便學你以前所說般大感頭痛,處理妥你幾位兄弟的撤兵事宜後,朕須返長安辮幾件急不容緩的事,頡利全交由你老哥處理。」
  寇仲笑道:「有個交換條件,請皇上垂允。」
  李世民欣然道:「朕先答應你又如何?滿意嗎?少帥請賜示。」
  寇仲道:「我希望率軍平定蕭銑者足李靖,這是我和子陵的心願。」
  李世民笑罵道:「何用拿子陵來壓朕?還有比你捫李大哥適合的人選嗎?賜准!
  哈!他將在巴蜀集結大軍,乘船隊順流東下,討伐蕭銑,進圍江陵。」
  寇仲笑吟吟道:「謝主隆恩!」
  李世民沒好氣道:「匆要耍找!我還有幾件頭痛的事跟你商量。」
  寇仲道:「皇上又忘記稱孤道寡,有違禮規。嘻!做皇帝真不易為。」
  李世民不和他瞎纏,轉入正題道:「我準備為建戍和元吉舉行葬禮。但在太上皇立我為皇的詔書中封建成為息王,溢日『隱』封元吉為海陵王,溢日「刺」。按照溢法,『隱拂不成日隱,暴庚無親日刺。』,稱我則為『孝惟德本,周於百行,仁為重任,臥安萬物』,以強調傳位於我的合法性。『隱』和『刺』不是甚好的溢詞。現在當然沒有人敢說話,但我卻覺得不大妥當。」
  寇仲明白過來,隱太子和刺王均非好的諶號,但因是李淵詔書內為兩人的定位,而傾向以和為貴、以仁愛替代仇恨的李世民,很難隨意修改,故為此煩惱,且難給兩人舉行風光大葬,好彌補骨肉相殘遺留的深刻傷痕。
  沉吟片刻,道:「讓魏征出手如何?」
  李世民拍案叫絕道:「魏征是建成方面的人,果然好計。我就先賞他作尚書右丞兼諫議大夫,讓他出師有名。」
  接善皺眉思索,思如泉湧的道:「可是魏卿找幾個有高位的大臣聯名上表,先申明建成結蚌宗社,勾結外敵,禍國殃民的罪狀,然後闡明我們為保中土和平不褥不採取的措施。表奏請為他們舉行大葬,並許新屬送至墓所。如此將可安定人心,消除前朝留下的矛盾。」
  寇仲讚道:「這方面皇上確比我了得,若皇上可另追封他們為甚甚王,或可得到更佳效果。」
  李世民搖頭道:「太上或會不高興,此事遲一步再說。另一個問題有關山東豪傑,建德和黑闔之死,惹起該區域極大民憤。且他們並不清楚關中情況,聞玄武門之事後蠢蠢欲動者將大有人在,我已派屈突通為陝東道行台左僕射,往山東宣慰當地民眾,希望干息民債。若你老哥幫忙說幾句話,憑你和建德與黑闖的關係,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山東若穩,河北將不會出亂子。」
  寇仲沉吟片刻,道:「只要你公開處決諸葛德威,向天下宣示其出賣兄弟的罪狀,山東民怨自息。若果再加些立竿見影的德政,效果會更好。」
  李世民道:「此正為我煩惱的事情之一。撇開你與劉黑闊兄弟情義,諸葛德威於我大唐有功無過,殺他當然招人議論。幸好他來長安日淺,影響不大,可是其罪狀必須仔鈿斟酌,不能以功為過。」
  寇仲暗虞一口氣,道:「皇上是否想我放過王伯當?落雁會非常不高興的。」
  李世民凝望他片刻,放輕聲音道:「我是為太局善想,不得不拋開個人私怨,落雁方面由我去安撫,我會把王伯當留放外地當個間官,不過若你反對,我會順你的意思去處理。」
  寇仲搖頭道:「坦白說,自從瞧善楊虛彥慘死箭下,我心中忽然一片空明,恨意全消。皇上如何處置王伯當,我均無異議,當時皇上不是設適明白其中的原因嗎?」
  李世艮默然一會後,道:「我當時想到的是你的目標改變了,以前你是一意爭霸天下,故而一切手段,均朝這方向進行,凡擂在你爭霸路上者,你可紂毫不留情的除掉,貫徹『誰夠很譙就能活下去』這句話。我現在的情況亦是如此,目標則是國家的長治久安、所以須保留王伯當之性命,以抵消處決諸葛德威的不良影響。所有人都明白我是因你殺諸葛德威,故王伯當則顯示報復止於此,希望你能諒解我的苦衷,同時我會詔免關東地區賦稅一年,可惠及大河再岸的人眾,包括你的少帥國在內,讓人民享受到天下統一的成果。」
  寇仲終露出笑容,黠頭道:「明白哩!小弟為此也有回報,從楊公寶庫、四大寇藏寶窟得來的財物,我只花掉一半,余寶盡獻皇上,可彌補皇上稅收上的損失。」
  李世民大喜道:「得你諒解,我整個人輕鬆起來。你的大破惶囊,更令我少去財政緊鈿的煩惱,另一件事是貞覲錢莊如滿張的弓弦,該如何收拾?」
  寇仲聳肩道:「俑榮爺當然足退位讓賢,由更懂做生意且具備俠義心腸的雷九指打理,好促進新朝的經濟。」
  李世艮微笑道:「你提起「新朝」再字,令我想起一事,我決定把年號改為「貞觀」,藉此頌揚你和子陵名垂千古的美德。」
  寇仲大感愕然,然後開懷笑道:「皇上此善使我生出身在雲端的飄飄感覺,且連消帶打,就像我的井中八法,不但可令小弟的兒郎們深信皇上對我們的寬恩誠意,又可安撫太上皇的心,曉得皇上心存孝道,謹記他的訓誨。」
  李世民正容道:「由武德進入貞觀,形努異常複雜,難題堆積如山,為奠定新朝的基礎,我必須步步為營二闡朝大臣,我一概酌材取用,不過有一個人是例外,就是裴寂,雅無法證實他是魔門的人,他當然矢口不認,但我們卻是心中有數。」
  寇仲知他對裴寂害死劉文靜一事仍耿耿於懷。至於他蠱惑李淵、公開袒護李建戊的事反不故在心上,鐵眉道:「一刃幹掉他不就成嗎?」
  李世民苦笑道:「你的提議當然最乾淨利落、可是會使元老大叵人人自危,且令太上不快。所以我決定放他一馬,食邑一千五百戶,這俸祿將高於所有功臣,再給他一頂沒有實權的虛銜、待一切安穩下來慢慢收拾他。」
  寇仲搖頭歎道:「皇上治國安民的策略,確比我沉首高明百倍。」
  李世民道,「坐在這位置,如我剛才所說,不得不處處為大局首懇,個人的恩怨只好置諸腦後。若裴寂肯安安份份、應可安渡餘生。不過他若是魔門中人,本性難移,終有天闐禍。我們不妨放長眼光去看他的下場,」
  寇仲道:「看來皇上正為新朝用人的問題傷腦筋、這方面我可幫不上忙。」
  李世民欣然道:「你肯聽胼吐昔水便戍,子陵會更沒有聆聽的興趣,新朝必須有新朝的氣像、舊人不是不好,不過卻慣於依從皇父以前那套作風,缺乏進取精神,我巳有初步構想,玄齡、如晦、宇文仕及、無忌、你的李大哥、魏征、知節、敬德、叔寶、世充等均會被重用,卻不是立即把他們擺上最高的位置,而是在兩三年的時間內,看他們實際的表現,逐步擢升,取代以往太上的臣子,使新舊朝交替不致出現權力的傾軋,且可與太上保持最好的關係,此為目下的頭等大事。」
  寇仲咋舌道:「皇上深謀遠慮,令我佩服得五體投地。換過是我,肯定前兩天巳杷整個天策府原裝不動的搬入太極宮。」
  李世民笑道:「不要整蠱作怪。我知你巳聽得不耐煩,最後一個煩惱是有關頡利的,我今天案上的表章裹,有份奏章由長安城二十多名將領聯名上奏,說甚『夷狄無信,盟後將兵,忽踐疆境,可乘其便,數以背約,因再封之,匆失良機亡石瓦』,你說該怎辦?」
  寇仲戲言道:「茲事體大,臣不敢亂言。」
  李世民正容道:「說到軍事形勢上的決策,朕只服你寇仲一人,此事交由你全權處理,其他人說的話,朕當作耳邊風。」
  寇仲失笑道:「皇上真厲害,我就逼頡利立誓以後不再支持梁師都,作為交換他安全撤退的先決條件如何?那皇上可憑此安撫主戰的大臣們。」
  李世民伸手與他相握,兩人對視會心仿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實力是一切政治、軍事和外交的根本,現在李世民正逐漸掌握能威懾四夷,統一天下的實力。
  當寇仲離開李世民的臨時辮公書房,心中百感交集,李世民那一套治國的手腕,是他永遠學不來的,師妃暄確沒看漏眼。
  頡利今趟無功而回,將注定其敗亡的命運。李世民只因根基未固,故把與頡利的決戰推後。終有一天,李世民會傾全力討伐頡利,一勞永逸地除掉此大患,以保大唐的長治久安。並收殺雞警猴、馴吸四夷之效。
  徐子陵日落前抵達長安,李靖夫婦親來迎接,長安仍是處處歡樂熱鬧的氣氛情景。為免惹起哄動,三人登上馬車,侍衛前後護行,朝東大寺的方向馴去。
  紅拂歡喜地透窗張望,欣慰道:「從沒有一場戰事這臨近長安,可是卻一反慣例不用宵禁、沒有任何傷亡消息傳來,這對皇上彷登九五之位非當有利,是天大的吉兆。」
  接著別過悄臉,正容道:「子陵和小仲為天下所仿的事,沒有人會忘記的,」
  徐子陵連忙謙讓,心忖愈快忘記愈好,萬眾矚目的日子,最不好過。
  坐在後排的李靖道:「防線方面情況如何?關內外來的先行隊伍,於午後經過長安,開往前線。據我估計,十七萬大軍將在三四天內齊集武功。聽說突利和其中幾個首頭見過皇上,答應立即退返北塞,足否有這回事?」
  徐子陵點頭道:「確有其事,頡利只餘下他十萬人的金狼部隊,不遇金狼軍干野戰名震塞內外,正爾交鋒,即使我方兵力佔優,仍難言必勝。幸好頡利的勝算比我們更低,僵持下去,頡利始終要屈服,寇仲會讓他體面地退走。」
  稍頓道:「宋二哥方而有甚消息?」
  李靖道:「宋二公子一行人等,昨早全體安然諦來,95家十多個首腦人物落網,95貴自殺身亡。皇上到武功前曾吩咐,95家的人交由你們處置。」
  徐子陵道,「國有國法,不應有太多例外。95家的事,交由刑部處理,只追究罪魁元兇,勿要章連無享二目從者予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
  紅拂喜道:「子陵真明白事理,宋公子等刻下在興慶宮,宋公子被雷大哥纏得很慘,不住要為即將擇日開張的貞觀錢莊籌謀定計,小俊則在煩惱如何光榮引退。」
  徐子陵心中湧起溫暖,抵長安後他們曾有過極艱苦失意的時刻,不過一切己成過去。與青漩相宿相棲的幸福日子正在前路迎接他,自離開揚州後,他還是首次感到美好的未來如此有血有肉地掌捉在手心內。
  妃宣也應為這理想的結果而欣悅。在李世民的統冶下,中上將出現前祈未有的盛世,民眾的苦難戊為過夫。」
  第一批先頭部隊乘飛輪船抵達,由跋野鋼領軍,隨行的尚有陰顯鶴和小鶴兒,並為寇仲帶來愛鷹無名。
  李世民和寇仲齊手在武功城舉行歡迎儀式,代表著少帥軍被正式並入大唐軍,效忠唐室。最忙碌的人是王玄恕,既要應付久別重見的小鶴兒,又要指揮飛雲衛招呼西來的戰友,不邏看他一直俺不住的笑容、當知他樂不可支。
  寇件摟著陰顯鶴笑道:「一嫂子生下的兒子像你還是像她呢?」
  陰顯鶴老瞼通紅的苦笑道:「那有這快?」
  寇仲還要幫他計算日子,陰顯鶴求饒道:「放過我吧!」
  寇仲大笑道:「嫂子真了得,竟能把陰兄如此硬漢化作鐃措柔。」
  另一邊的跋鋒寒笑道:「幸好陰兄聽教聽話的沒有隨我們一道來,否則怕要白走一趟,我和小侯連指頭都沒機會動邏根,事情便告了結。」
  侯希白嘻笑道:「匆要拉我和你相提並論,你至少拉過弓射過箭,我則只是跳高躍低,左奔右馳,哈!」
  哄笑聲中,李世民派人來請寇仲往見二寇仲吩咐王玄恕犒賞慰勞在城外立菅的軍隊,病托無名,入城見駕。
  總管府大堂內,李世民接見長安來的房玄齡、杜如晦和魏征,見寇仲到,先對無名贊不拖口,然後把一份表章交給寇仲,欣然道:「少帥過目!」然後與房杜三人繼續說話。
  寇仲大馬關刃的到一旁坐下,捧表鈿閱,詞日:「臣等昔受命太上,委質柬宮,出入龍棲、垂將一紐二閩宮結m牛米鍶松瘢嫉炔荒芩勞觶蝕右穆荊浩渥鋦A實錄周行,徙竭生涯,將何上報?陛下德光四海,道冠前王,涉岡有感,追懷棠棣,明杜稷之大義,申骨肉之深恩,葬一王,遠期有日。臣等永惟疇昔,忝日舊臣,喪君有君,雖展事君之檄,宿草將列,未申送往之哀。瞻望九原,義深凡百,望於葬日,送至墓所。」
  寇仲苦笑道:「我頂多只明白其中一半的意思,不過仍肯定是高手筆下的好文章。一把表章遞回給李世民、杜如晦慌忙為李世民接過,恭敬放回桌上。
  李世民忍唆不禁的道:「朕須立即返長安處理此事,並向太上面陳現今形勢,這裡須勞少帥費神。」
  接著道:「杜卿會留在武功,與少帥商量如何把少帥手下兵將蝙納入軍隊諸事鈿怖,例如官司何職。該治何地,全照少帥意思處理。」
  寇仲欣然道:「謝主隆恩!這方而可否稍延一天,待我方人馬陸續齊集,安頓後我會派出適當人選。與杜公從詳計議。」
  李世民敞笑道:「那人選是否虛行之虛先生呢?」
  寇沖愕然道:「皇上對我的情況確瞭如指掌,沒有虛行之我肯定沒有今天。」
  李世民目光投往堂外漸黑的天色,淡然自若道:「少帥能有今天震古爍今的成就,全在能知人善用,用人不疑,朕當引以為鋻。用人之道,似易實難,己之所謂賢,未必盡善,眾之所謂毀,未必全惡。知能不舉,則為失材,捨短取長,然後為美。知人難,用人更難。」
  寇仲待要回答,親兵來報,尚秀芳船抵武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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