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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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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知宇之樂]桓侯再生[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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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六十八章(上)

辛評的稟報如同一劑強心針,讓鬱悶至極的袁譚立時興奮了起來。

    「主公,消息確實無誤!」辛評也很激動,連連點頭,「從揚州剛剛抵達的運糧船隊裡,有劉征南的金曹從事糜芳,消息正是由他帶來的!」

    「快快有請糜從事!」袁譚揮揮手,心急火燎地說道。

    ……

    待糜芳將他所知的戰事經過大致地敘述了一遍後,袁譚欣喜無限地說道:「如此說來,曹操老賊非但在彭城連遭失敗,就連廣陵都丟了!」

    糜芳面上也露出於有榮焉的笑容,點了點頭。

    「妙啊,妙,妙!」袁譚激動地連說三個「妙」字。近3月來,面對曹軍的攻擊,袁譚幾乎處處被動,連袁軍最後的擎天柱——審配都在渤海殉城身亡。一連幾月的 憋屈鬱悶,讓袁譚幾有度日如年的感覺,而今總算聽到了些好消息。

    「糜從事,不知劉皇叔準備何時攻擊許昌?」袁譚最關心的是怎樣才能阻止曹軍對幽州的攻擊。而迫使曹軍撤軍最有效的辦法,莫過於請劉備揮師直搗曹操的中樞 ——許昌。

    「軍務事宜由我家主公、關君侯和張將軍總攬,芳不在其位,不謀其事。主公何時北伐許昌,芳委實不知。還請大將軍恕罪。」糜芳躬身拱手,歉意地說道。

    「袁某只是問問,糜從事既然不知,也不需介懷。請坐,請坐。」此時是有求於人,甚至說自家的命運就掌握在對方手中,袁譚也不擺甚麼架子,顯得非常客氣。

    「此次芳奉主公之命,運來糧食5萬石,以充大將軍軍用!」糜芳沒有忘記此行的任務。乘著袁譚高興,恭敬地說道︰「此外,我家主公想向大將軍求購戰馬千匹。」

    「好,此事不成問題!」雖然千匹戰馬對目前的袁家也不是個小數目,但心情大好的袁譚還是爽快地一口應允道。

    「芳代主公多謝大將軍!」糜芳再度起身,向袁譚躬身施禮。

    「以我兩家之誼,這等小事何必言謝!」袁譚哈哈大笑說道。「來人,在府中設宴!我要為糜從事接風!」

    …………

    是夜亥時,大將軍府長史、軍師將軍郭圖府邸

    大將軍府上的宴席散後,郭圖密將糜芳邀到了自己的府上。

    書房內,除郭圖、糜芳外,還有與郭圖關係密切的崔琰、李享、尹楷等幾人。

    「糜從事,恕圖冒昧,敢問先前的徐州大戰中,貴軍戰損情況究竟如何?」郭圖面色肅穆,謹慎地詢問道。劉備與袁譚地糧、馬交易一直都是由糜家商會全權負責。 糜芳本人曾數次造訪河北。與郭圖頗有幾分交情。

    「公則大人,芳先前在袁大將軍座前所說的戰果並無虛假,全然屬實。曹軍傷亡不下5萬人。我軍傷亡大約為曹軍一半上下。」糜芳疑惑地看看郭圖,回道。

    「曹操本人親征,居然只戰成這般光景?」尹楷將在坐眾人的疑惑說了出來。

    糜芳這才恍然,笑著說道:「曹操也是凡人,非神非鬼,戰場上他豈能做到百戰百勝。況且,我家關君侯和張將軍也是勇冠三軍、知兵善略的名將。」

    「糜從事說的不錯!」崔琰曾多次出使劉備方,對劉備軍情況多少有些瞭解,「且不說關、張二位將軍都是當世罕有的名將,皇叔麾下虎賁的戰力也絕不下於曹軍。」

    郭圖神色稍緩。點了點頭,隨即略顯躊躇地說道:「圖還想詢問一事,也請糜從事據實以告。徐州之戰後,貴軍還在與曹軍交戰麼?」

    糜芳詫異地看了看郭圖。臨來幽州之前,徐庶曾交代糜芳,向袁譚通報完徐州的戰況後,要模糊劉備軍此後地動向,最好給袁譚造成劉備軍仍在進擊曹操的假像。

    而事實上,糜芳也確實做到了這一點。但糜芳能夠瞞得過袁譚、及大多數袁譚麾下的文武。卻無法瞞過郭圖。

    思索了片刻,糜芳認為也瞞不過郭圖,便搖頭說道:「關君侯和張將軍挫敗曹操之後,便撤過了淮水。曹操派汝南太守于禁侵入壽春,君侯、將軍必須回師清剿于禁。而且徐州大戰中,我方損失也不小。」

    糜芳的回答顯得沒有出乎郭圖的預料,他悵然歎了口氣。

    「公則大人,袁大將軍的情況很糟糕麼?」糜芳也不是笨人,隱約猜出了些甚麼。

    苦笑了一聲,郭圖點了點頭,卻沒有說甚麼。這多天來殫精竭慮,卻始終無力回天的境況,讓郭圖原本驕縱的性情也有了很大的變化。

    「10日前,代郡已被夏侯淵攻破。如今涿郡也只剩下一半土地仍在大將軍手中。」李孚替郭圖回答道︰「一旦涿郡淪陷,曹軍就可以直接攻入右北平郡。」

    「大將軍手中還有多少兵馬?」糜芳很吃驚地問道。

    「雖有8萬之眾,但真正可用的不足三一(1/3)!」李孚有些喪氣地說道。

    「本初公待圖恩重如山,圖此刻自當為大將軍克盡全忠,雖死無憾!」郭圖正色道︰「如今,圖最為擔心地就是家中老父與幼子。他日若圖不幸隕命,不知老父、幼子如此自處。」

    站起身,郭圖長身朝糜芳施了一禮,語帶懇求地說道:「子芳兄,圖有一請,不知可否應允!」

    「公則大人但講無妨!」糜芳慌忙扶起郭圖。

    「子芳兄可否將圖老父、幼子送往揚州,托庇於皇叔治下!」

    以郭圖身份,說出這話分明是極不看好袁譚了。而且,如此作為若為袁譚所知,恐怕也饒不了郭圖。

    糜芳迅速打量了房內地其餘幾人,見他們面上並無任何驚色,心中有數了——崔琰其實早已知道此事,說不定他們也抱有同樣的想法。

    「公則大人,這個不成問題!」糜芳點頭說道。「但大將軍那裡…」

    「子芳兄放心,圖自有辦法不令大將軍生疑。」見糜芳應允,郭圖展顏笑道︰「季珪他們也想將家小托庇到皇叔麾下。」

    糜芳爽快地點頭。

    …………

    達成了心願後,郭圖顯得非常開心,對糜芳承諾道:「子芳兄,圖會在大將軍面前為皇叔多遊說些戰馬。2000匹如何?」

    「如此多謝公則大人了!」

    …………………………………………………………

    廬江,州牧府

    我在前。于禁緩步跟隨在後,兩人一前一後步入州牧府的後堂廳。

    「文則,一向可好!」早已等候在廳內地大哥迎了上來,爽朗地笑道。

    「啊~!」也不知在想甚麼,于禁竟似不明身在何處,聽到大哥的聲音,才回過神來,愣了片刻後,才想到下跪向大哥行禮,「敗將于禁。拜見皇叔!」這幾日。于禁的精神非常委靡,甚至有些恍惚。

    「文則快快請起!」大哥親自將于禁扶起。

    大哥攙扶于禁時,我也向前邁了幾步。離兩人更近了一些。于禁雖然看起來委靡,但卻也不可不防他會驟起對大哥發難。5步之內,只要于禁沒有武器,我便可保證大哥萬無一失。

    「見過君侯!」但于禁顯然沒有甚麼歪念頭,拜過大哥後,又向大哥身後的二哥施了一禮。

    也隱隱護衛著大哥的二哥,難得地放緩面色,捋髯朝于禁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文則,不必有太多禮數。此刻我等非是你死我活地對手。只是一般的故舊!」大哥笑了笑,拉著于禁朝廳內走去。

    廳內,早已擺上了四案酒桌。案上,有各式肉食,和正燙著的熱酒。

    大哥將于禁安排在了自己的對面,我和二哥陪在次列。

    開席後,大哥毫不談及勸降、及于禁此次南侵之事,只是勸進酒,並問及一些于禁的家事。

    逐漸地。于禁也稍稍放開了一些心緒,痛飲起酒來。但看起來,還是借酒消愁地成分更大一些。

    不過這也難怪,由堂堂的一郡太守、護軍將軍,淪為俘虜,如此大的落差,換做是誰也難以接受。

    大哥也不阻攔于禁地痛飲,只是讓一旁的侍女稍稍放緩些倒酒的速度。

    飲了十數杯酒後,于禁已經有些上頭,面龐上一片赤紅。

    忽然間,于禁放下了酒爵,站起身來,直直地看著大哥。

    就在我們三人不知于禁所欲何為時,他卻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長身伏地道:「請賜于禁一死,然後將禁屍身送回許都。若皇叔肯應允,于禁來世願為牛為馬,以報皇叔恩德!」

    「大丈夫寵辱不驚,奈何輕言死志。」大哥緩緩站起身,盯著于禁片刻,搖頭輕歎道︰「文則正值盛年,以你之能,日後闢土開疆,博取萬戶之侯,青史留名,亦非難事。」

    大哥走到于禁跟前,屈身緩緩將他扶了起來,歎氣說道:「輕身一去,一切成空,文則當真甘心?」

    于禁眼神呈現出片刻的茫然,然後還是痛苦地搖了搖頭。

    「我也不迫你。」大哥拍了拍于禁的肩頭,寬慰笑道︰「文則,先在廬江呆下吧!」

    此時的于禁,跟原先歷史上主動投降二哥地于禁有所不同。那時的于禁,已步入暮年,銳氣盡消,而此時于禁正值中年,心中銳氣未失。短時間裡,想要讓他拋下一切,投降大哥並不現實。幸好,大哥對此也有清醒的認識,也不急噪。

    畢竟,時間多的是!

    「……」沉默了片刻,于禁低聲說道︰「多謝皇叔!」

    此後地10多日裡,大哥依然日日看望于禁,每2、3日便邀他入府飲宴,我和二哥也是輪流作陪。

    大哥做感化工作地同時,我也看準時機,適當地向于禁施加一些壓力。有些事,大哥不便去做,但又必須做,自然就由我代勞。

    半月後,于禁答應以客卿身份,在丹陽在大哥秘密操練新兵。但在名義上,他並未歸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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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六十八章(下)

建安9年正月初5,呂蒙領軍進入廬陵郡,自此全面接管廬陵反擊戰事。

    初7,呂蒙軍前鋒及時趕到新興縣,與圍城的交州軍接鋒,雙方激戰2個時辰後,交州軍後撤數10里,新興破城之危被解。

    初10,呂蒙急書廬江,道交州軍新有萬餘人的援軍攻入廬陵。不過,呂蒙對於擊退交州軍,卻顯得非常有信心。

    正月14日,陸遜領軍萬人返回九江郡(陸遜是九江太守),一者為穩定江東局勢,同時也準備著隨時策應呂蒙。

    ………………………………………………………………

    正月24日,糜芳圓滿完成了交易戰馬的事務後,自幽州返回廬江。

    大隊的運輸船隻仍在南下的途中,糜芳自己卻是先行搭乘船隻返回。與他同行的,有郭圖、崔琰等10餘名袁家文武的家眷,老老小小近百人。

    待糜芳將情況做簡單說明後,大哥親自出迎,將這些家眷接入廬江城,並命人為他們妥善安置了住處。

    廬江,議事廳

    「主公,大致的情形就是如此!」糜芳將幽州之行的所見所聞詳細地敘述了一遍。

    「子芳,辛苦了!」大哥衝糜芳點點頭。

    「照如此看來,幽州已是岌岌可危,恐怕未必能撐過今年!」徐庶捋著頷下幾縷清須,不太樂觀地說道。

    「袁家內部人心惶惶,眾皆思散,以郭圖這等重臣都在為家人謀求退路,便可見一般。內尚不安,又何以御外敵?」諸葛亮搖著羽扇,輕聲說道︰「相形之下,曹操擊滅袁氏之心極為強烈。即便渤海之戰夏侯惇損失慘重。曹操依然命他繼續進攻。而且此次曹操也吸取了前番的教訓,似乎預先將北疆的異族都已拉攏到他那一邊去了。看來,曹操也是被南北兩面作戰的情況搞惱了,鐵心想要先解決一邊了。」

    「曹操佔據九州之地,戰爭的潛力果然不同凡響!」魯肅歎了口氣說道。

    此前,曹操同時維持與我軍和袁譚的兩線戰事,兵力上居然都游刃有餘,這是他治下強大的人力物力作為支撐的。這一點。我軍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啊。

    「看來得盡量從幽州多換取些戰馬了,日後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糜竺尋思著說道。

    「曹操勢力日盛,待其完成了對幽州地攻略後,我方形勢將會變的更加嚴峻。屆時,除非主公能得到荊州,以荊、揚兩州之力,或許才能跟曹操進行全面對抗。」諸葛亮神態自若,不緊不慢地說道︰「但荊州一時間也急切不可圖。主公。依亮之見。不妨先南下攻取交州。此次士燮被曹操蠱惑而興兵北犯,雖然給主公帶來了不小的麻煩,但換個角度看。也未嘗不是個機會。至少,師出可以有名了!」

    「嗯!」大哥略一思索,點了點頭,「但這段時間大軍征戰過頻,軍心已疲,恐怕得休養些時日才行!」

    「廬陵之戰如果順利,1、2月內即可結束。以廬陵郡及交州的地形情況,只要交州軍不是主動撤退,其一旦落敗,至少得丟下半數的人馬!根據目前已知軍情。交州軍動用的兵馬超過了3萬人。交州原本就人丁不盛,這3萬人恐怕要佔到士燮全部軍力的半數以上。此戰一敗,交州人心必亂。到那時,我軍乘勢攻入,必可收取事半功倍之效。」諸葛亮淡定地分析道︰「至於休養,主公倒也不需擔心。我軍完全可以採取輪換制,避免軍卒連續作戰。到廬陵戰事結束時,江北的軍士已有了3個月以上地休整。完全可以應付南征作戰。」

    「最好能在3月底、4月初南征,再往後交州的天氣會非常炎熱,對大軍征戰會有些不利!」魯肅對交州的情況相當熟悉,提議說道。

    「恩……」大哥微微頷首。

    …………

    正月26日,氣溫驟降。至黃昏時分,雪花紛紛揚揚地降落人間。

    到第2天中午,大雪才停歇了下來。據報,這場大雪居然從淮北,一直下到江南,覆蓋了半個華夏大地。

    揚州全境在一夜之間,變成茫茫一片白色,某些縣、亭積雪竟深達1尺有餘。廬陵,自然也在其中。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了頗多不便。有些地方,甚至因積雪而堵塞了車馬往來。

    但有弊必有利,有禍必有福。  

初降雪時,大哥正在召集重臣議事。當雪花飄落之時,一向沉穩自若的諸葛亮居然放聲長笑了起來。

    其時,包括大哥在內的不少人都感到有些莫名。但諸葛亮的解釋,讓眾人恍然大悟。

    諸葛亮肯定地說道︰這場大雪,對廬陵的戰事將會產生決定性的影響。

    廬陵位置偏南,如今雖值隆冬,但當地的氣候並不像江北這樣寒冷,而交州地氣候則更加溫暖。大雪的降臨,勢必會導致廬陵氣溫的急劇下降,如果交州軍沒有相應的禦寒準備,驟降的氣溫對他們將是極大的考驗。但諸葛亮認為最要命的還不是這個。

    積雪,以及積雪融化後造成的泥濘地面,給糧草輜重運輸帶來的困難,才是交州軍會遇到的最嚴峻的考驗。只要呂蒙能抓住這樣的良機,勝利將指日可待。

    而隨後的戰事發展,充分證明了諸葛亮分析地正確性——士燮軍雖然對揚州氣候的寒冷有所準備,但一直都是生活在溫暖如春的交州(交州,大致就在今天的廣東、廣西一帶)的士卒們,顯然沒有料到降雪後的廬陵會變得如此寒冷。短短的2、3日內,便有大量的交州兵因感染風寒而病倒。有些軍卒甚至為了搶奪禦寒的衣物,而對百姓大搶出手,引起了廬陵百姓地極大憤慨。

    同時,因為道路受阻,糧草輜重運輸極為困難,因急於進攻而突入廬陵境內過深的交州軍不到3日,就開始糧食吃緊。

    與交州軍關係惡劣的廬陵百姓自然不會向敵人提供糧食。無奈之下,交州軍主將士壹(士燮之弟)只得命軍卒向當地百姓徵取糧食,後來直接變為強搶。

    就在交州軍為糧食之事鬧的雞飛狗跳之時,呂蒙出手了。

    這次反擊交州軍之戰,呂蒙的表現可以說是出奇的沉著穩健。剛剛步入27歲的呂蒙,再也不是往日那個愣頭青,行軍用兵大膽中透著十分的慎重。

    加上荊南的6000援軍,呂蒙手中可用的軍力基本與交州軍相當。但他並沒有採用最為簡單直接的辦法——硬拚,來謀求擊退來犯之敵,而是冷靜地與交州軍周旋,一面利用地形的熟悉,以游擊的辦法不斷消耗對方軍力,一面尋覓著決戰的良機。

    大雪降臨給交州軍帶來的不便,呂蒙第一時間就把握住了。甚至,在天色剛剛起了變化,還未下雪之前,他便未雨綢繆,向當地的宿老請教下面可能的天氣轉變。

    耐心地等待到交州軍為籌集糧草而四處折騰的機會,呂蒙果斷將手中兵馬一分為三,以中路主力直搗士壹的中軍,以左、右兩路偏師阻擊四處籌集糧草的交州軍回援。另有一路偏師早按呂蒙的安排,走小路潛行到士壹軍的側後,也同時配合呂蒙中路軍夾擊起來。

    士壹顯然沒有料到呂蒙會這樣果決。在先前的戰鬥中,「保守」的呂蒙一直避免無謂的決戰,倒給士壹造成了一種錯覺,以為自己的對手是個無膽之人。這種認識上的偏差,帶來了極大的災難。

    不動則已,動則如泰山壓頂,令敵無可抵禦。當日龐統講授兵法時所講的這些話,被呂蒙深深地銘記在心。

    呂蒙親自衝鋒在前,率領挑選出來的最精銳的軍卒,毫不費力地突入敵中軍腹部。四散在外的其它交州軍拚死想壓迫回援,皆被阻截。抵抗了不到1個時辰,士壹率先崩潰,亡命後撤。

    呂蒙毫不猶豫地領軍緊追不放,將交州軍一路南驅,由新興趕到平陽,由平陽趕到雩都。

    潰逃的士壹軍,又衝擊到了仍在圍攻贛縣的交州軍士武部。士武雖然奮力想要約束住敗軍,但他的努力仍然被無情地擊了個粉碎——由會稽遠涉400餘里趕來增援的廖化,自側翼發起攻擊。腹背受敵的交州軍頑抗半日後,完全失去抵抗意志,一潰不可收拾。

    呂蒙、廖化領軍一路南驅,於2月14日將交州軍逐出廬陵。最後,二人深入交州境內40里後,放棄追擊,撤回廬陵。

    此役,3萬餘交州軍得全身而退者,僅餘萬人。士燮之弟士武於亂軍中被俘。

    ……………………………………………………

    2月中,一件對農耕極為有益的器械——水車,在廬江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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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六十九章(上)

水利,向來都是農業中最不可缺的一環。缺乏便利的灌溉,農耕便要受到極大的制約。

    揚州的水網雖然較為發達,而且歷代的治政者也相繼修建了一些渠道,以方便灌溉。但不可忽視的是,揚州境內丘陵、山坡眾多,不少高地離水源及灌溉渠道較遠,灌溉相當困難,從而直接影響到荒地的開發。不少居住在丘陵高地的住民,往往需要徒步跋涉數里、乃至10數里,依靠肩挑手提汲水灌溉。

    有鑒於此,以水車為代表的灌溉工具便應求而生。

    在原本的歷史上,水車本是由三國後期的魏人馬均所發明,但如今卻提前了20多年問世。

    「發明」者也由馬均變成了黃月英。

    諸葛亮這位胸有錦繡萬千的夫人,平日裡除操持家務之外,最大的興趣就是鼓搗一些奇怪的器械。黃月英相貌雖不出眾,但心靈手巧,製作出的器械非但精緻,而且通常都有其獨特的用處。

    繼前次成功仿製並改進了霹靂車後,黃月英又只用了1個多月的時間,就將水車做了出來。而製造水車的最初起由,只是因為在某次議事時張懿談及某些地區因地勢過高,灌溉不甚便利,我順口提了一下「可以製造汲水灌溉的器械」。諸葛亮對我的提議相當感興趣,回府後與自己的夫人談論了一番。隨後,黃月英便著手開始研製。

    就在諸葛亮的府上,在10多名僕婢的幫助下,黃月英成功地製作出了第一台真正意義上的水車。

    這架水車用木板作槽,長2丈,寬4寸到7寸不等,高約1尺,槽中架設行道板1條,與槽的寬窄一樣,兩端比槽板各短1尺。用以安置大小輪軸。在行道板上下,通周用龍骨葉1節1節地用銷子連續起來。水車上端的大軸兩端,各安4根拐木,作為腳踏之用。把它放在岸上的木架之間,人扶著木架,用腳踩動拐木,就帶動下邊的龍骨葉沿木槽往上移動把水提上岸來。然後,龍骨板葉繞過上大軸。又在行道板上邊往下移動,繞過下邊的軸,重新刮水,這樣循環往復,水便從低處源源不斷 地被提上岸來,流入田間。

    大哥親自見識了這種人力水車之後,大為驚歎讚賞,立時厚賞黃月英,並命張懿勘察各地情況,準備在揚州全境加以推廣。

    …………………………………………………………

    對交州軍地戰事順利結束後。呂蒙一面收拾著廬陵的殘局。一面將以士燮之弟士武為首的10數名主要俘虜遣送至廬江。

    從士武口中,證實了士燮所以會悍然出兵進犯廬陵,的確是受曹操所誘。曹操為了達到拉攏的目的。非但授予士燮安南將軍之職,列南鄉侯爵,並且承諾一旦擊敗大哥之後,會將廬陵、會稽(包括新設的越郡)交給士燮。在如此厚利的誘惑下,士燮自然無法拒絕。

    相形之下,大哥無法給予如此優厚地交換條件,也難怪士燮拚死也要南犯。

    不過,這次他真是偷雞不成反折失把米了。

    2月下,南征交州的準備事宜開始有條不紊地進行。大量的糧草輜重經水路向江東運輸,江北的兵馬開始南調。分別集結向廬陵和越郡。同時,呂蒙的大軍準備北上做輪休。

    按照徐庶、諸葛亮、魯肅等人共同制定出的作戰計劃,我軍將會從廬陵和越郡兩地同時攻入交州。征討交州之戰,預計將要動用4萬到5萬人,以我為南征的主將。

    3月下,南征的準備事宜已經完成大半,交、揚兩州邊境戰雲密佈。期間,士燮曾3次遣使前來廬江求見大哥。第1次還是為請大哥釋放以士武為首的主要俘虜,後面2次。士燮明顯察覺到情況不對,主要是為向大哥解釋他「貿然進犯是受曹操蠱惑」,並稱願意以厚償我軍的損失,只求雙方能化干戈為玉帛。

    除此之外,士燮還曾企圖派遣使者北上向曹操求援。但非常可惜,加強了巡邏地錦帆水軍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將兩批使者全部截了下來。

    4月初1晚,大哥在府上設宴,為我南征餞行。

    明日一早,我就將取道丹陽趕到越郡,指揮大軍南下進攻交州。

    為了不耽誤我明日地行程,酒宴只進行到戌時就散了。

    州牧府門口,我、二哥以及徐庶、諸葛亮等人向大哥躬身施禮後,正準備各回府邸。

    無垠的夜空中,繁星閃爍。忽地,一顆流星掃過天際,落向了西方。

    見到這一星象,諸葛亮不禁輕噫了一聲,隨後仰天仔細觀望起星空來。

    「孔明,怎麼了?」大哥看到諸葛亮的異舉,不禁上前好奇地詢問道。

    「適才星有異象,恐怕近日會有要事發生!」諸葛亮轉過頭,神色略顯凝重地回道。

    「是何星象?」徐庶適才背對流星掃過地方向,因此恰好沒能看到。

    「星隕西方,虛宿閃耀,是主死之兆。看隕落的方向,似乎是在荊襄一帶,若不出意料,荊州恐有要人亡故!」諸葛亮輕搖著羽扇,睿智的眼眸在燈火照耀下奕奕生 輝。

    「荊州有要人亡故?」大哥大感詫異地看向諸葛亮。

    忽地展顏,諸葛亮輕笑著對大哥說道:「主公,恐怕暫時還不能讓將軍南征。」

    「這是為何?」連我也好奇莫名,不自禁地追問道。

    「若不出亮之所料,今後這10數日,將會對荊州的前途命運產生決定性影響。請主公與列位稍候1、2日,必可見分曉!」諸葛亮握扇拱了拱手,笑著說道。

    「難道,死的是…」隱約地,我似乎也感覺到了甚麼。

    諸葛亮輕輕點了點頭……

    第2日,在諸葛亮的建議下,我沒有渡江南下,而是留在了廬江,靜候荊州方面的情報。反正以眼下的情形,僅只晚上1、2日,也不會對南征產生根本性的影響。

    至當日傍晚時分,巡駐於江夏、南郡一帶江域的凌操,派遣錦帆快船送回了一條極具震撼性地消息——劉琦病故。

    議事廳中

    「孔明怎知是劉荊州亡故?」二哥鳳眼微睜,大感驚訝地向諸葛亮詢問道。

    說實話,我心中同樣有此疑惑。昨夜裡,諸葛亮只是根據星象,就推測出了劉琦的死亡,絕對可稱的上是「神算鬼謀」之能。而這一切,在「我」這個無神論者的眼中,簡直是令人無法想像的事情。

    「其實,亮也並未全靠星象推測!」諸葛亮輕笑了笑,說道︰「2個月前,細作曾經回報,道荊州大小事務皆由異度大人執掌,劉荊州本人卻難見蹤影。其時,亮便留上了心,命細作緊要關注。事實上,這1個多月來,劉荊州便從未在公開場合露過面。據此,亮推測劉荊州極有可能已身染重病,無法出面理事。荊州內亂平息未久,又有曹操虎視眈眈在側,想必異度大人也不敢將此事張揚出去,只能盡量隱瞞。聯繫到昨夜異常的星象,亮才推測可能是劉荊州亡故!」

    原來諸葛亮也並非完全是掐指算出來,不過,他所說的星象之學恐怕還真很大的玄妙在其中。

    「劉荊州青年亡故,又無後嗣。而且除劉荊州外,劉景升也已別無其它子嗣存留。」魯肅接口說道︰「如此一來,有關荊州的承繼者,恐怕難免又有一爭。」

    劉表本有兩子——劉琦、劉琮,但因曾興起叛亂地緣故,荊州內亂平定後,劉琮便被禁錮了起來。

    去年年底,劉琮因病亡故。當然,這裡亡故的真正原因,究竟是「病」,還是其它的甚麼,恐怕就只有劉琦等寥寥幾人才能知曉了。

    「但這對主公,卻未必不是一個極好的機會!」諸葛亮搖扇說道︰「如果能運用得巧妙,甚至可以讓主公不費一兵一卒,不動一刀一槍,輕鬆將荊州收入囊中。」

    「計將安出?」不僅大哥,幾乎廳內所有人都將目光聚集在了諸葛亮的身上。

    …………………………………………………………

    天色陰翳,烏雲密佈,天際間竟似隱有春雷低吟。

    荊州,襄陽滿城皆是白綾飄舞。

    州牧府,正廳靈堂上,一眾文武全然不顧靈堂應有的肅穆氣氛,就繼承權問題爭吵得面紅耳赤。

    蒯越靜靜地跪在劉琦的靈樞前,一言不發,彷彿渾然未將週遭嘈雜的聲音聽在耳中。

    劉琦本身就不是一個身具雄心壯志的人,在荊州內亂平定之後,他便心安理得地當起了太平君主。同時,又因年輕氣血旺盛,不免會沉迷於聲色酒宴之中。蒯越等人雖有勸說,但皆未能見效。連續6、7個月下來,縱是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何況劉琦的身子骨沒有那麼強健。

    本來劉琦的身體還不會崩潰得如此快,但正月底的那場大雪造成氣溫驟降,正在嬉戲飲樂的劉琦一時未能留意,結果感染風寒而病倒。

    隨後,劉琦便一病不起,拖了2個月後,最終還是撒手西去,留下可能再度陷入混亂的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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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六十九章(下)

「叔業大人(荊州牧治中劉先,劉表族侄)才學深厚,品行高著,德高望重,素為荊襄士民所仰。荊州牧之職,捨叔業大人其誰?」典學從事王粲昂聲說道。

    「公權大人(安遠將軍劉磐,劉表族侄)歷年來為安定荊州勞心勞力,功勳卓著,荊州軍民無不交口稱讚。公權大人才是繼任荊州牧的最佳人選!」中郎將王威毫不客氣地駁斥道。

    「安遠將軍雖然戰勳卓著,為國之良器。但善於行軍作戰,卻未必能夠統領一州。」典農從事傅干捋著鬍鬚,不緊不慢地說道。

    「公權大人曾掌荊南四郡軍、政事務,期間百姓安居樂業,民生郡治有條不紊。有此明例,還需有何贅言?」王威絲毫不將傅干的推脫一言放在心上。

    「若是州牧重任交給一介武夫,荊州不久必亡!」劉先之子劉華輕哼了一聲,不屑地低語道。劉華23、4歲光景,與其父劉先頗為肖像。劉華天資聰穎,10歲時便名揚荊襄九郡,16歲被察舉為官,時至今日已是一郡之丞。少年得意,令劉華的性格不免有些張揚。

    劉華的聲音雖然不大,卻足以讓不遠處的劉磐聽在耳中。眼中充溢著怒火,劉磐轉頭怒視劉華。

    劉華渾然不懼地與自己的族叔對視一眼,眸中甚至還流露出一絲不屑之色。

    還未待劉磐開口,立於一旁的文聘已經冷冷譏諷道:「景升公屍骨未寒,就蠱惑州牧大人靠向仇賊曹操。這樣的人若也能做荊州之主,3萬死於內亂中的荊襄將士如何能夠安息,景升公如何能夠安息?」

    「文聘,你好膽?」劉華畢竟年輕氣盛,怎麼忍得住文聘的冷嘲,上前幾步怒喝道。

    「哼哼…」文聘冷笑了幾聲,直接將手摁在了身側的劍柄上。以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神看著劉華。

    「文景,靈堂之上不得胡鬧,快回來!」一直沉默的劉先突然開口,明為訓斥,實際卻是為自己的兒子解圍。

    劉華一甩衣袖,恨恨地回到了劉先身旁。

    達到目地後,文聘也退回到劉磐的身後。

    圍繞荊州牧的繼承權,荊州群臣已經形成了截然對立的兩派——文官派和武將派。以韓嵩、王粲、傅乾等人為主的文官大吏。擁戴治中劉先繼位;以黃忠、文聘、王威為首的軍中將領則擁立安遠將軍劉磐,並旗幟鮮明地反對劉先繼位。

    兩派的對立,其實早在劉琦去世前就已存在。而起因,則是始自六個月前,劉先主張修復與曹操的關係。

    劉先認為,雖然劉、曹之間矛盾頗大,但無論如何不可否認天子在許昌、曹操佔據著大義地事實,劉琦若要穩定住荊州,與曹操改善關係勢在必行。據此,劉先向劉琦提議。遣使至許昌修復與曹操的關係。

    劉先還認為劉備對荊州存有很大的凱覦之心。因此不可一面倒向劉備,而應該想辦法在曹操、劉備之間保持一種平衡關係,借其中一方牽制另一方。

    劉先的這些提議。贏得大部分文吏的支持,但同時,卻幾乎激起了所有荊州軍將士的反對。

    軍中將領一般性情比較耿直,他們只清楚劉表之死與曹操有著直接關係,更知道曹操曾經在荊州最危急的時刻意欲趁火打劫。而另一面,劉備卻是大伸援手,將荊州從戰亂中拉了出來,更解救了章陵數十萬百姓。援手之後,劉備甚至沒有索取半點報酬。就衝這份恩情,恩怨分明的將領們就絕對不會認同劉先的提議。

    廳議時。劉磐、文聘等人不止一次地與劉先爭執得面紅耳赤,氣氛變得異常緊張。幸虧有劉琦坐鎮,蒯越居中協調,才使雙方的矛盾沒有達到最終爆發地臨界。

    有這樣地原因在內,那些荊州軍中的將領,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會認同劉先成為荊州牧。

    如今,圍繞繼承權的爭鬥,劉磐、劉先兩人各有其優劣,大致成秋色平分之局——劉磐擁有軍隊堅定地支持。但同時,軍隊的指揮權還要受到蒯越的制衡(蒯越在荊州軍中的威望還要超過劉磐);劉先手中沒有軍隊,但他卻得到文吏、及荊州半數以上的士族支持。

    在這種僵持的局面下,二劉誰能最終執掌荊州大權,就全看蒯越的態度。

    無論從蒯族的強大實力,還是從個人的能力和影響力來看,蒯越都可說是荊州數一數二的重要人物。但到目前為止,蒯越對繼承權之爭卻表現地比較冷淡,還未表示支持哪一方。

    然而,換個角度看,也正因為蒯越的中立,才使得文官、武將雙方仍能保持較為克制的態度。

    文、武雙方的爭吵仍在繼續,蒯越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莫名的神色,但瞬間又歸於平淡。長身伏地向劉琦的靈樞叩了三叩後,蒯越緩緩站起身。

    原本喧嘩的靈堂迅速平靜了下來,對立的文武將官齊將目光投向蒯越。

    出乎所有人地意料,蒯越並沒有說甚麼,也沒有做甚麼,只是默默地走出了靈堂,連看也沒看其它人。

    望著蒯越的背影,眾人一時間似乎也失去了爭吵的意興。

    車轅停在了別駕府前,蒯越掀簾緩緩下了車。

    府門前的守衛士兵一齊單膝下跪行禮,蒯越神色漠然微點了點頭,步履略顯沉滯走進了自己的府邸。

    回到內堂,蒯越拒絕了夫人劉氏的服侍,將自己關在了書房之中。

    目光游離地靜坐在書案前,半晌沒有一個動作。這多天來,蒯越實在太過疲憊,身體上疲憊,心理上更是疲憊。

    短短的1年多時間,荊州所經歷的變故,已經超過此前10年的變故——劉表遇刺、蔡瑁反亂、馬超篡權、曹操入侵……很不容易地平定了內亂後,蒯越原以為荊州能夠安生上幾年。但劉琦一死,圍繞誰來繼承荊州牧問題,荊州已再度呈現出內亂的徵兆。

    蒯越在荊州仍擁有極大的影響力,可以說,他偏向哪一方,哪一方就可能贏得繼承權之爭的勝利。但若草率地偏向一方,又很可能會引起另一方的不滿,如此一來,於維護荊州的安定並無實質性好處。

    這幾天,蒯越狀似在冷眼旁觀兩派的鬥爭,實際上卻是在思索解決問題的方法。但,時至今日,蒯越還未能想出個妥善的法子來。

    「兄長,莫非我荊州還是難免一亂麼?」蒯越仰天悵然長歎。

    「父親,父親…」門外忽然響起蒯越長子蒯齊的聲音。

    「不是讓你們莫要打擾我麼?」蒯越語中略帶幾分怒意地說道。

    「父親,揚州劉皇叔的弔唁使者到襄陽了!」蒯齊謹慎地回道。

    「哦~~?」蒯越怒氣稍減,起身打開房門,將長子迎入房內,「使者是誰?」

    「是孔明兄!」往日諸葛亮在荊州時,一直都是跟蒯齊平輩相交。

    「他人在何處?」蒯越面現一絲暖意,和聲問道。

    「孔明兄已去了州牧府,剛才是他的親兵來府上通報的消息!」

    「恩……」點點頭,蒯越略一思索,對蒯齊說道︰「你到州牧府走一趟,等孔明祭拜完畢後,邀他到府上來!」

    「是,父親!」蒯齊應聲離去。

    ………………

    諸葛亮躬身而立,恭敬地向劉琦靈樞深施三禮。此時天色已晚,靈堂上除了劉琦正妻蒯氏(蒯良之女)和一些劉氏遠親,及守靈的士兵、僕婢外,再無其它荊州文武。原先爭執的文武兩派將官,皆已返回自己的府上。

    神態哀戚地福身回禮,以答謝諸葛亮的拜祭。

    恭勸蒯氏節哀順便後,諸葛亮先行離開州牧府。由於荊州主要大吏都不在,正式的祭拜暫時還無法進行。

    「孔明兄,孔明兄…」剛出得州牧府大門,諸葛亮便聽到有人呼喚。

    「子清!」諸葛亮微笑著迎上蒯齊。

    寒暄了幾句後,蒯齊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孔明兄,父親大人請你過府一敘!」

    「好,我也正有此意!」諸葛亮笑著點了點頭,隨即對身旁的一名相貌俊秀的青年軍士說道:「定國,我去異度大人府上走一趟,你可先回館驛……」

    「軍師,大伯再三交代我必須隨身護衛你的安全!」只著普通軍士衣甲的關平搖頭說道。

    「孔明兄,這位是……?」蒯齊並不認識關平,但見兩人如此對話,立知關平身份不凡。

    「我主帳下蕩寇中郎將關平將軍,也是關君侯長子!」諸葛亮笑著為兩人介紹道︰「定國,這是異度大人的長子蒯齊蒯子清!」

    關平、蒯齊忙互見了一禮。

    「子清,走吧!」應允了關平的隨護,諸葛亮衝蒯齊點了點頭。

    …………

    兩盞茶的工夫後,諸葛亮一行來到蒯越府上。

    蒯齊招呼關平到偏廳休息後,諸葛亮舉步進到書房內。

    「孔明,別來無恙!」蒯越迎上諸葛亮,笑著說道。

    「承異度大人記掛,亮一切都好!」諸葛亮執晚輩儀行了一禮後,稍一打量蒯越,不禁為蒯越的蒼老所驚,輕聲道:「異度大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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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七十章(上)

「孔明,來,坐下!」蒯越自然知道諸葛亮的驚訝是因為甚麼,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招呼道。

    坐定,諸葛亮細盯著蒯越,片刻後搖了搖頭,輕歎道:「異度大人,您為荊州操勞的…實在太多了!」

    「鄉梓難捨啊!」蒯越擺了擺手,隨即笑著詢問,「孔明,聽聞前些時你隨關君侯在徐州重挫曹操,卻不知道詳細戰況如何?」

    諸葛亮也知蒯越在轉換話題,遂點頭細述起征戰徐州的情況來。

    「當今天下,能抗曹操淫威者,非劉皇叔莫可了!」蒯越時而閉目傾聽,時而微微頷首,待諸葛亮說完後,感歎著說道。

    頓了頓,蒯越又道:「劉皇叔得孔明,正是如虎添翼:孔明投劉皇叔,也是伏龍飛天。」

    諸葛亮自謙地一笑,隨即感歎道:「劉荊州青春年少,正是大展鴻圖之時,誰知天妒俊才,居然英年早逝如斯!」

    蒯越眼中現出無比沉痛之色,悵然長歎一聲:「都是天啊…」

    諸葛亮默然點了點頭。兩人默然靜坐小半晌後,蒯越忽然開口問道:「孔明,我這裡有一難處,想讓你為我參謀參謀!」

    「異度大人請講,亮願盡綿薄之力。」

    「好!孔明並非外人,我也就不晦言了!」蒯越面現些許喜色,隨即緩緩將荊州目前的繼承權之爭道了出來。

    「此事可謂關乎我荊州前途命運,關乎百萬荊襄子民性命安危,若不能妥善處置,後果不堪設想!」蒯越期待地說道︰「我深在局中。迷茫無計,還望孔明能不吝建言!」

    諸葛亮沒有立即回答,反而低頭沉思了起來,許久才緩緩搖頭說道:「異度大人,此事恐怕亮也助不上甚麼力。」

    「為何?」

    「常言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正因此事極為重要,關乎到荊州前途命運,亮才不便插手。」諸葛亮歉然說道。

    「再如何講。亮也並非荊州臣僚,貿然介入此事,難免給我主惹下閒言碎語。」

    「孔明,而今是在我內堂書房。而非在議廳之上,言不入第三人之耳。」蒯越正色道。

    「你勿需忌言。」

    「料想今日不少人留意到亮造訪異度大人府邸。」諸葛亮淡淡苦笑道︰「異度大人先前多日對劉安遠和劉治中皆是不偏不倚。偏偏亮這一來,大人就有所傾向,有心之人必會從中看出些端倪。」

    站起身,諸葛亮長身向蒯越深施一禮道:「異度大人,還請體諒亮的難處!」

    凝望了諸葛亮片刻,蒯越喟然歎了口氣:「罷了,我也不為難你了。你我多日未見,今日就留在我府上用了晚膳吧!平兒,進兒(都是蒯越之子)他們也頗為想念你!」

    「謝異度大人!」諸葛亮點了點頭。用完飯後,諸葛亮辭別蒯越及其家人,攜關平離開蒯府。馬車不緊不慢地朝館驛方向馳行。車內,諸葛亮微閉雙眼,作養神狀。

關平手持配劍,靠坐在諸葛亮對面,耳朵微側,聆聽著車外的聲音,專注地做著戒備。

    「定國,這裡是襄陽,又不是許昌,不必如此警戒!」諸葛亮睜開眼,笑著對關平說道。

    關平應了一聲,警戒的姿態卻沒有甚麼變化。諸葛亮看看關平,輕笑著搖了搖頭。

    「軍師,事情有進展了嗎?」忽然想到了一事,關平輕聲詢問道。

    「有一些了!」諸葛亮點點頭,意味深長地說道︰「這事急不來,急了反可能壞事!」

    「哦……!」

    翌日上午,諸葛亮得蒯越知會,再次造訪州牧府拜祭劉琦。這一次的拜祭,與昨日大不相同,荊州所有地大吏將領都雲集在了靈堂內。諸葛亮依足程序,進行了一系列正式的拜祭儀式,並在堂上誦讀了劉備親筆手書的祭文。最後,諸葛亮在靈柩前的火盆內,將祭文焚燒。正式的拜祭儀式結束後,諸葛亮婉拒了不少荊州文武的邀約,回到了館驛內,再不出大門半步。

關平對諸葛亮的舉動大感不解,忍不住詢問原由。諸葛亮卻只是微微一笑,只道稍候可見分曉。

是日,華燈初上之時,館驛中 忽然變得熱鬧起來,數位荊州重臣,有文有武,分別遣人邀諸葛亮到府上赴宴。諸葛亮卻以身體不適為由,一一加以婉拒。深夜,戌時,偏將軍文聘秘密拜訪諸葛亮。

    「劉皇叔和我們荊州,比起曹操老賊,曹賊便是一頭隨時想咬人的惡狼,我兩家就好比兩隻鹿。兩隻鹿只有齊心合力,才有可能不被惡狼咬死!如果一隻鹿投靠了惡狼,另一隻鹿必然難以倖免。但狼吃了一隻鹿後,下一個目標必然是那只投狼地蠢鹿。」文聘面有不憤地說道︰「如今在我荊州,居然有人想做那只投靠惡狼地蠢鹿,實在是沒有半點腦子,妄他們還自稱飽讀詩書!」

    「諸葛軍師,您明白我的意思吧?」文聘抬起頭,看向諸葛亮。諸葛亮微微點頭,卻沒有說甚麼。

    「諸葛軍師,想必你也已經知道在我荊州內部,對由誰繼任州牧大人位置之事已經鬧得不可開交!」文聘性格直爽,也不避諱直接切入到了正題,「那劉先根本不顧曹操早有吞併我荊州之心,不顧操賊是我荊州不共戴天的死仇。居然說甚麼『為荊州百萬子民計,必要與曹丞相修好』。這樣的人,如果成了荊州之主,不出3年, 荊州必亡於曹賊之手。」

    「這些事亮前幾日也隱有耳聞!」諸葛亮點了點頭。文聘眼中忽地一亮,隱約地感覺到了甚麼——諸葛亮昨日才到地襄陽,除去了趟剿府外,並沒有私自接觸過其它人。而先前文聘所說的一些話。只有荊州重臣才知道。

    看諸葛亮如此波瀾不驚地樣子,分明是地確有所耳聞。如此一來,只有一個解釋,便是蒯越對諸葛亮所講。這樣看來。一直保持中立態度地蒯越,很可能是傾向於劉磐這一方的。

    「諸葛軍師。請恕文某斗膽,可否請皇叔借一臂之力。助安遠將軍登上州牧之位!」文聘不再猶豫,將自己的意圖道了出來。

諸葛亮略一沉吟,說道:「劉安遠智勇雙全,待人真切,若能登州牧之職,確是荊襄、乃至天下百姓之福。但此事系荊州內部事務,我主不便插手過過,也要請劉安遠和文將軍體諒。不過,依目前荊州的 局勢,劉安遠只要能得異度大人之助,則成事必矣!」

    「我等何嘗不知,但蒯督似乎根本不關心此事!」文聘仍習慣性地稱呼蒯越為「蒯督」。事實上,無論劉磐還是劉先,都曾三番兩次地拜訪蒯越,想贏得他的支持。

但蒯越的表現,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漠然!彷彿他根本就不關心繼承權之爭。

    「異度大人若是不關心,又豈會如此勞心傷神!文將軍莫非沒有察覺到異度大人的面容居然蒼老如斯麼?」諸葛亮搖了搖頭,歎氣道︰「異度大人所以尚未介入,以亮之見,怕是在察鑒思索。文將軍不妨與劉安遠商量商量,看如何能從情、理、道等方面打動異度大人。」

    「諸葛軍師說地在理,我這便去見安遠將軍!」文聘立即起身,向諸葛亮行了一禮,「文某先告辭了!」

    「文將軍慢走,亮就不送了!」

    文聘離去時,差不多已過亥時,但諸葛亮仍不休息,反而挑燈夜讀起來,但又不時地朝門外看上一眼,似乎在等待著甚麼。

小半個時辰後,荊州勸學從事龐山民來到館驛。

龐山民是龐德公之子,龐統之叔,同時他還是諸葛亮的姐夫。(諸葛亮的長姐嫁於龐山民為妻)龐山民此來,卻是為劉先說項。劉先雖知自己曾說過一些於劉備不利的言論,但他仍希望通過龐山民這層關係,說動諸葛亮,將先前的「隔閡」化解於無形,爭取讓劉備支持自己,最少也要不偏不倚。劉先知道︰雖然劉備並不是荊州人,但衝著他曾援手荊州平亂、及賑濟章陵30萬百姓這些事,其在荊州地影響力絕對不容忽視。此外,劉先知道諸葛亮與蒯越關係極佳,也想通過諸葛亮來拉攏剿越的支持。對著自己的姐夫,諸葛亮仍舊沒有明確地表達出自己的態度,?是極其隱晦地流露出一絲傾向劉先地態度。

送龐山民離開後,諸葛亮回到房中,卻見關平正等候在內。

    「軍師,咱們到底偏向哪一方?」關平一直守衛在諸葛亮房外,憑他如今的耳力,幾乎可以原封不動地將房內的對話聽在耳中。

    「都偏向,又都不偏向!」諸葛亮別有深意地淡淡一笑,「若是明確地偏向哪方,我等的機會也就失去了!」

    關平費然不解。

    「下面就該看曹操的動作了,希望丞相大人能『配合』些!」諸葛亮輕笑道。

    冀州一騎快馬飛馳進鄴城,將郭嘉的一封親筆手書呈子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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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七十章(下)

鄴城,議事廳曹操仔細閱覽著郭嘉的親筆手書,面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的神色。彭城之戰結束後,因有錦帆水軍巡駐淮水,曹操見無機可乘,便回了許昌,隨後又來到鄴城,統籌對袁譚的戰事。

    「丞相,奉孝信上說了甚麼?」荀攸略有些好奇地詢問道。

    近幾月來,郭嘉的身體一直都未見太大的好轉,已有相當長的時間沒有理事,此刻他遣快馬星夜兼程送來一封手書,不禁很讓人感到驚訝。而除荀攸外,廳內的其它人同樣也有此疑惑。

    「是荊州的事…」曹操仍在思索著信上的內容,隨手將絹書遞向荀攸,「奉孝認為應對荊州繼位之爭隔岸觀火。」

    曹操說到這裡,廳中立時興起一陣細微的議論聲。事實上,2日前從許昌傳來劉琦亡故的消息時,曹操就已與隨行在鄴城的眾文武商量過如何來應對此事。

荀攸認為,劉琦之死將不可避免地再次引發荊州的亂象,這原本是個很好的機會。但由於曹操新在與劉備的交鋒中受了不小的損失,同時曹軍對袁譚的攻略也已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所以目前根本不可能以武力謀取荊州。

在這樣的情形下,荀攸認為最佳的辦法,便是努力在荊州扶持起一個親曹的掌權人。據細作所探回的情報來看,最合適的人選,便是荊州牧治中劉先。荀攸提議可以與劉先秘密聯繫,若雙方能達成一定的協議,便可全力扶持其成為荊州牧。曹操仔細思索之後,認可了荀攸的提議。 並已派出密使潛往荊州。

但此刻,郭嘉快馬來書,竟提出了一個與荀攸大相逕庭的建議。

荀攸並沒有因郭嘉意見與自己相左就生氣惱怒,他非常認真地審讀著絹書上的一字一句——

在信中,郭嘉細緻地分析了劉琦身死之後,荊州的走向、以及可能得益者。與荀攸一樣,郭嘉也認為曹操近段時間無法以武力圖謀荊州,但同時他又指出。目前曹操最緊要做的。不是去主動扶持誰成為荊州之主,而是防止劉備利用這個機會謀取荊州。憑借前次助力平定戰亂一事,劉備已在荊州士民心中施下了莫大的恩惠。可以說,劉備謀取荊州的「人和」條件已經絕對充足。由於曹操與荊州方的關係一向不睦。如若曹操此刻對荊州繼位之事表現的太過熱心,一旦為有心人所察。很可能會激起荊州內部的極度反感,如此一來。非但扶持之事不成,更可能給劉備一個介入荊州、奪取大權地機會。

郭嘉自己的建議是,除適當派人前去弔唁劉琦外,先不要插手荊州內部之事;與此同時,派遣細作在荊州散佈謠言,道劉備會乘劉表後嗣斷絕的機會奪荊州為己用。這樣做,既可以釣起荊州內部對劉備的戒心,更可使劉備自己「厚不下臉」對荊州動手。看完郭嘉的信後,荀攸將絹書轉遞給了下首地劉曄,自己也陷入沉思之中。

小半晌後,荀攸抬頭看向曹操,誠懇地說 道:「丞相,奉孝的提議比之攸先前地提議,確是更為高明。」

    曹操微微點頭,導思著說道:「雖然如此,但往荊州的使者已經派出了。」

    「丞相,這個不妨!」荀攸迅速回道︰「使者出發僅只1天多,若派快馬星夜兼程追趕,應當還來得及。」

    「那好!」曹操當機立斷道︰「公達,此事就由你負責操辦一下!」

    「是!」荀攸知道事急,告了個禮後,當即舉步離廳而去。

4日後,形形色色地有關劉備意欲乘劉琦之死圖謀荊州的傳言,先從章陵郡傳出,並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荊北四郡。由於某些傳言是從一些在荊州頗有名望的士族那裡傳出,其影響力倒是很不能小視。

一時間,搞的荊州內部人心惶惶。甚至有官員提議向章陵郡增兵,防止劉備軍可能的攻襲。身在襄陽的諸葛亮,幾乎是跟蒯越、劉磐、劉先等人同時獲悉了這些傳言。

    「軍師,今天多了好幾批人在暗中監視館驛。我們這邊只要有人出門,好像都會有人盯著!」關平沉著臉,向諸葛亮稟報著情況,「那些可惡的風言風語也不知是誰散出來的?」

    諸葛亮站起身,在房內來回走動起來。

半晌後,諸葛亮儒雅的面龐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容:「除了曹操,還會是誰?沒想到,『丞相大人』居然會來這麼一 招……」

    「軍師,該怎麼辦?」

    「以謗止謗,以謠言止謠言!」諸葛亮淡定地笑道︰「定國,帶來的鴿鳥還剩幾隻?」

    「用了3隻,還剩2隻!」關平雖然還未搞清楚諸葛亮的意思,但還是迅速回道。

    翌日凌晨,天色初濛濛泛亮。

關平出房門,悄然走到館驛後院,將一隻綁著絹書信箋的信鴿放飛了出去。信鴿振翅,很快消失在略帶霧氣的晨靄之中。

2年半前,在平定江東之戰時,劉備方就開始在戰場上試用信鴿傳遞信息。但由於當時的飼養、訓練技術尚不成熟,信鴿不時會飛到別處,導致信件無法及時到底目的地,甚至有可能落在敵軍之手。為確保信鴿這一「秘密武器」不會過早地暴露在外人面前,劉備方暫時停用了飛鴿傳書。但同時,卻又加派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用於信鴿的飼訓。並專門從軍中抽調出一些可靠的軍士參與訓養,學習如何使用信鴿。

此後,劉備方整整花費了兩年多時間,建立了一整套完整地信鴿飼養、訓練、使用的機制,第一批百隻訓練成熟的信鴿也在兩月前正式開始使用。這次諸葛亮出使荊州,就特地讓關平攜帶了5隻信鴿。

在館驛四周潛伏了一夜、已經相當疲勞的細作們,誰也將那只信鴿放在心上,只以為是一隻普通的飛鳥。

因為謠言。不同程度上對諸葛亮一行留上心的荊州各方。

吃驚地發現諸葛亮一行人等幾乎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顯得非常低調,或者說是平靜。似乎他們根本就沒有得悉那些謠言。

就在襄陽城內一片疑雲時,有關劉備存心不良、覬覦荊州的流言傳得更加厲害。而且內容也越來越「惡毒」—有傳言道劉琦的死,乃是劉備一手策劃。或說是刺客刺殺,或說是毒殺,甚至有說劉備是用山越族地巫人詛咒死地劉琦;

也有傳言道︰非但劉琦是被劉備所殺,甚至劉表也是如此。說甚麼「劉備與蔡瑁相勾結,共同刺殺了劉表,然後嫁禍給了曹操」。

另有傳言道︰劉備先前出兵荊州,並非是為協助平叛,而是為奪取荊州。只是後來看沒有機會,才迫不得已放棄。相反,曹操出兵荊州,卻是奉旨勘平戰亂,以防荊襄百姓受戰禍之苦。

甚至還有傳言說,「所謂」賑濟章陵30萬百姓之事,純粹是劉備編造出來,以欺世盜名之用……種種流言,不一二足,皆是痛陳劉備的惡行,直將劉備說成是世上最為陰險狡詐的偽善之人、野心之徒。

這些流言,聽起來無比駭人,迅速在襄陽,乃至整個荊北掀起了一股渲然大波。

別駕府,書房中

蒯越手中捏著一份線報,長身立於窗前,凝望著夜空中。許久後,他輕搖了搖頭,走到房內正燃的火盆前,將手中地絹書丟進了盆中。頃刻間,絹書化為一團灰燼。

治中府劉先將韓嵩、王粲、傅幹等人都請過府,商議近來愈演愈烈的流言之事。

    「且不論流言是真是假,只要這一輪風波過後,劉備在我荊州將會名聲掃地!」劉先長子劉華面帶得色,自信說道︰「孩兒早就說過,劉備純粹一偽善之徒,本來面目遲早暴露,父親若要登上州牧寶座,千萬莫要與此人牽上關係。如今果然應驗!」

    「華兒倒也有幾分遠見,只可惜…」劉先看了看長子,不怒反喜地說道。

    先前向劉先提議暫與劉備修繕關係地韓嵩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迅速抬頭看了劉先父子一眼。

    「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王粲苦思良久,忽然說道。

    「仲宣大人有何高見?」劉華眉心一挑,輕笑問道。

    「這裡的許多流言,確具有很大地殺傷力。但若細品一番,似乎沒有幾個能取信於人。」王粲躊躇說道︰「以那賑濟之事來說,劉備究竟有無賑濟章陵八縣,自有30萬百姓為其作證。縱然說的天花亂墜,卻是鐵證如山。再說州牧大人的死,究竟是何原由,怕荊襄九郡的官吏都有所知,流言中硬是說成被劉備所害,又怎能取信於人?」

    頓了頓,王粲也不是很肯定地說道:「這樣的流言,恐怕起不到甚麼真正的作用,反而容易讓人懷疑流言的用意。」

    「難道是那位所為?」傅幹手指了指北面,疑惑問道。

    一時間,廳內陷入沉寂。

安遠將軍府

「這都是甚麼鬼話?」文聘不屑而憤憤地說道︰「景升公與州牧大人甚麼時候變劉皇叔所殺了?關君侯與張右將軍那時麾下的戰力遠超我軍,若真要吞併荊州,何必等到今日,還有章陵的賑濟…這些鬼話都是誰傳出來的。」

    「除了曹操那賊,還會是誰?」黃忠微捋頷下花須,沉聲說道︰「此賊對荊州始終賊心不死。著實可惡!」

    「仲業,晚上隨我到館驛走一趟!」沉思許久的劉磐對文聘說道。

    3日後,章陵中、西八縣縣令,先後向州牧府上「萬民書」,請禁中傷劉皇叔的流言。

隨後,以劉磐、黃忠、文聘等人為首的荊州軍將領,公開痛斥意圖不軌的惡毒流言。至此,荊北、乃至荊州全境士民,皆知流言乃是有人(曹操)惡意中傷劉備所使,同時又在一些「有心人」的引導下,知曉了曹操對荊州的險惡企圖和威脅。

4月15日,劉琦的靈柩正式下殮。而劉磐、劉先圍繞繼承權的爭鬥,也變得愈加激烈。一面是曹操虎視眈眈在側,一面是自家的內鬥紛爭,荊州上上下下籠罩在一片陰雲之下。有識之士對此憂慮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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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七十一章

許昌,軍師祭酒府,書房

「事情大致就是如此!」荀彧坐在房中軟榻的旁側,詳細地向郭嘉敘述了荊州事態的最新進展,「劉備手下的能人不少,居然這麼快就想出化解奉孝計策的辦法來。這招以謗止謗,很不簡單啊!」

    「是啊。」郭嘉斜靠在軟桶上,身蓋一層厚實的錦被,輕點了點頭。如今的郭嘉,早已失去了往日瀟灑不羈的氣度,病魔纏身的他面色蒼白,形容消瘦,眼眶更是整整凹下了一圈,眉宇之間的黑色變得越來越濃厚,「文若兄,劉備前往荊州弔唁的使者是誰,探清了麼?」

    「劉備的右軍師中郎將諸葛亮!」荀彧點頭回道。

    「是他。」郭嘉稍稍皺眉,「如果不出意外,化解此次流言危機之人,必是這諸葛亮。此人智謀相當不凡,無怪乎有鹿門學子第一人之譽。」雖然素未謀面,但郭嘉卻也聽說過近來諸葛亮的一些事跡,「有此人在,必會對丞相大業有莫大危害!」

    「聽聞這諸葛亮面如冠玉,氣宇非凡,又有如此才學,倒讓我想起了當年的奉孝!」荀彧歎了口氣,隨即懇切地對郭嘉說道︰「奉孝,不能再服食五石散了。你年未至不惑,本應是身康體健之時,但看你如今…」

    「……」郭嘉蒼白的面龐上扯出一絲苦苦的笑容,搖頭說道︰「如今服五石散,只為鎮身痛而已!」

    「但服用此物,卻是好比飲鴆止渴…」荀彧痛心疾首地說道。

    「文若兄,嘉自知天年將盡。就容我再放縱些時日吧!」

    郭嘉早前服食五石散,主要是與友人飲樂之用。自去年病倒之後,郭嘉已將所有的飲樂停下,但此前對身體損傷卻業已造成,而且情況非常嚴重。養病的日子裡,郭嘉時常會感覺到身體各處的酸痛,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無奈之下。五石散變成了鎮痛的手段。見荀彧還想勸說自己。郭嘉換了個話題:「文若兄,賈文和潛在襄陽地暗刺還在麼?」

    荀彧暗歎了口氣,然後點了點頭。

    「我有個主意,文若兄來參謀參謀。」郭嘉眼中現出往日的睿智光芒。侃侃而道︰「……」

    郭嘉說完自己的計劃後。荀彧仔細思索了片刻,抬頭說道:「襄陽目前局勢緊張。戒備也必然森嚴,恐怕此計不好施行!」

    「所謂局勢緊張,其實也可理解為『據說混亂』!」郭嘉搖了搖頭,輕笑說道︰「亂中,豈不是更容易取事麼?」

    「但這樣一來,劉磐將更可能上位成為荊州之主。此人是荊州主戰一派,對丞相大人向來敵視。」荀彧先是點點頭,但隨即又提出一個問題。

    「劉磐、劉先,誰會成為荊州牧,其實在我看來並無太大分別!」郭嘉語出驚人地說道︰「這兩人都不是甚麼英雄之輩,而且任誰掌了荊州,短時間內恐怕都沒能力徹底穩定住民心。這樣的荊州,對丞相大人造不成甚麼威脅。待丞相平定幽州之後,虎賁所指,荊州根本無從抵抗。嘉最擔心的是,荊州內部會發生大的波動內亂。接下來半年之內,丞相需要一心平定幽州,恐怕騰不出手來對付荊州,一旦荊州內亂,倒恰好是給劉備一個入主的機會。劉備素有仁德之名,對荊州又有莫大恩惠, 他如果尋到入主荊州的機會,必是順風順水,輕鬆無比。所以,荊州之主若是能在盡快確定,對丞相而言非但不是壞事,反是件好事,至少劉備得不到機會了。」

    「恩,奉孝說地在理!」荀彧略一思索,即想通了內中道理,「我這便去傳書於丞相,請賈文和實施此計!」

    站起身,荀彧關切地對郭嘉交代道:「奉孝,你好生休養。那五石散,能不用便盡量不用!」

    郭嘉微笑點頭。荀彧隨即舉步離房而去。

    「咳咳咳…」荀彧走了沒多久,郭嘉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幾名僕婢急忙趕到房內,服侍郭嘉。

    「哇!」咳嗽到最劇烈處時,郭嘉終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那血液中,充溢著奇特地腥氣。

荊州繼位之爭愈演愈烈,劉磐、劉先雙方一面相互詬病,一面想方設法地贏取更多支持,以圖壓過對方。而雙方爭奪的焦點,正是仍舊保持中立的蒯越。兩方的爭鬥,在劉琦下殮後地第3日達到高潮——

此前一直沒有直接出面相爭的 劉磐、劉先,在州牧府中大罵出口,兩人爭執得面紅耳赤。武將出身而劉磐,在口才上自然不是劉先對手,一時急怒之下,劉磐竟按撩不住對劉先動起手來。隨即議事廳內亂成一片,數十名荊州重臣捲入其中。最後,還是在蒯越地呵斥下,才勉強將局面穩住。劉先與另外5、6位文官大吏被揍得鼻青臉腫,幸好劉磐和那些武將們下手還有些分寸,沒有傷及內腹。蒯越氣怒交加,毫不客氣叱責起兩方來,喝罵他們「罔顧身份,居然如同市井匹夫一般撕打作一團,如若傳了出去,豈不是讓外人笑掉大牙。」

    痛心地巡望了一眾文武後,蒯越甩袖憤然離去。但爭鬥,並未因此事而終了。劉磐倒是被蒯越的叱罵所動,暫時緩下了動靜,但劉先卻是更加變本加厲。劉華利用乃父及幾位文吏大員被毆之事大做文章,遊說荊襄各大士族認清劉磐地暴虐面目,支持劉先登上州牧之位。

劉華的這一辦法,倒真是起到不小的作用。

荊州幾大士族相繼派出族中長者拜訪蒯越。請求蒯越盡早結束荊州的混亂局面。迫於各方壓力,也因再看不過荊州地亂局,蒯越不得不採取行動。

蒯越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讓人見識了他的厲害。

他第一步,就是利用自己在軍中的巨大威望,迅速控制住了軍隊調動大權。

4月22日晚,蒯越知會文、武兩派,荊州幾大宗族的族長。及劉備使者諸葛亮。明早齊聚州牧府,商議決定荊州牧的人選。

23日晨,諸葛亮在關平的護衛下,登車前往州牧府。行至一拐彎處時。忽有一老者迎面而來。雖然架轅者努力勒停馬匹,但那老者仍不幸被撞中。老者身虛體弱。如何耐得住如此衝撞,立時癱倒在地。渾身是血。還未等諸葛亮一行有所反應,便見10數名百姓擁了上來, 想要圍住車轅。

關平一看情況不妙,立時策馬上前,指揮隨行的士兵將車轅圍成一圈,緊緊護衛起諸葛亮。那些百姓見有軍士護衛,也不敢肆意衝撞車轅,但皆大呼 讓車中人出來,給個交代。諸葛亮輕輕掀開車簾,張望了一下車外的情形,隨即緩緩步下車來。

    「軍師,事情有點蹊蹺,您還是先上車,我讓人找城衛軍過來!」關平跳下戰馬,退到諸葛亮身旁,輕聲說道。

    諸葛亮仔細將外圍地百姓打量了一番,隨即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老者,嘴角忽然泛出一絲淡笑。對關平低語了幾句後,諸葛亮竟又回到了車上。外圍的百姓立時惱了,大聲喝罵起來。

關平先是發出一聲莫名的低嘯,隨後對一眾百姓說道:「此事過在我等。我先讓人送這位長者去就醫,湯藥費皆由我來承擔。若長者身遭不幸,我等亦當有所賠償。但此刻,我等身有要事,可否請各位鄉親先行讓出一條道路。」

    「不行!」

    「現在放了你們,以後去找誰?」

    「車上人下來!」

    一眾百姓仍自不依不饒。關平眼中瞬間閃過一絲瞭然的精光,隨即洪聲說道:「來人,即刻去尋城衛軍過來!」

    「諾!」

    看一名護衛軍士領命飛奔離去,眾百姓中最前地那人臉上現出陰色,突然發難:「動手!」

    10多名百姓幾乎同時從衣服中取出一張業已上弦的小巧手弩,瞄準關平等人,便要發射。

    「呃……!」「呃……!」「呃……!」

    頃刻之間,慘呼聲此起彼伏響起。但出乎意料,倒下地竟是3、4名扮作百姓的「刺客」。其餘刺客見勢不妙,早一步放棄攻擊,或跳躍,或伏地,躲過了來自對方的攻擊。

    「後面4個人護住軍師,其它人隨我殺!」關平配劍出鞘,身行急向前縱,口中厲聲喝令道。

    此次諸葛亮出使荊州,擔任護衛的軍士都是來自無當飛軍。一個個對統領關平的暗號指示,早已爛熟於心。先前關平的低嘯,正是命令那十數名飛軍士兵做好動手的準備。雙方幾乎在同時下達了動手的命令,但飛軍士兵抽弩射擊的速度卻是快上一籌,於是便有了以上一幕。

    「殺!」彪悍的飛軍士兵縱聲狂吼,扔掉手弩,抽刀挺起特製小盾,狂衝向前。另外4名士卒各擋一面,護衛著馬車緩緩轉向朝後退卻。那名倒在地上的老者,忽然躍身而起,衝向馬車。

這「老者」的身手矯健異常,手持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匕,三跳兩躍竟然到了正面那名護衛士兵的跟前。那名飛軍士兵虎吼一聲,左手盾擋在胸 前,右手的環首刀狠狠劈向「老者」。

    「老者」如泥鰍般將身體一滑,從飛軍士兵的腋下穿過,竟然來到他的身後。那飛軍士兵心知不妙,但還得及閃躲,一柄短匕速度已極快地插入他的後頸。不待另外3名飛軍士兵上前,「老者」抽出匕首,縱身一躍上了馬車,隨即猛地一腳踹壞車壁板,便要入內刺殺諸葛亮。

    「噗噗噗!」5、6支小巧的弩箭從車內同時擊出,瞬間將「老者」射成刺蝟。這刺客至死都未明白,為何車內竟會有這麼多弩弓。諸葛亮垂下手中那張結構奇特的手弩,面色不禁略泛蒼白之色。顯然,諸葛亮也未料到刺客居然如此強橫。

    「軍師!」見到那名「老者」刺客居然登上諸葛亮的馬車,關平目窒慾裂,虎吼一聲,手中配劍迅疾無匹地將一名刺客斬成兩斷,隨即不顧一切地向馬車奔去。

    「定國,我沒事!速將刺客料理了,留下2個活口!」將至馬車前時,諸葛亮清悅的聲音忽然響起。聽到諸葛亮的聲音,關平心頭的一塊大石重重落下。

    「給我護衛好軍師,不得出一絲差池!」見遠處似有城衛軍朝這邊趕來,關平對另3名飛軍士兵交代了幾句後,立即返身加入戰場。

扔掉了配劍,關平一腳將那名陣亡士兵的環首刀踢得飛起,右手一把抄過。刀如迅雷,帶著無比凌厲的風聲,斬向那一眾刺客。見麾下所有刺客都被對方撂倒,襄陽城衛軍也即將趕到,刺客頭領知道任務已難完成,尋了個機會,撒腿就跑。

剛跑出不到20步遠,一柄環首刀帶著撕破空氣的風聲,疾飛而至,無可抵擋地自刺客頭領的後心插入。那刺客頭領還未覺得疼痛,便驚愕發現自己的身體居然飛了起來。

    「鏘……!」刺耳的聲響過後,環首刀將那名刺客頭領如同壁虎一般釘在了牆壁上。不多時,城衛軍趕到,很快將刺殺現場控制了起來。如諸葛亮要求,關平擒住了2名刺客,其餘刺客皆被斬殺。擔任護衛的飛軍士卒也付出了3死4傷的代價。暫將擒獲的刺客交於城衛軍後,關平留下幾人料理死傷的士兵,自己則帶著另外幾人,在城衛軍的護送下,繼續前往州牧府。

待到達州牧府時,諸葛亮才知道,遇刺的並非只有他。包括劉磐在內的6、7名荊州軍將領同樣遇刺,其中2名校尉被刺身亡,中郎將王威負傷,劉磐恰好與黃忠同行。那些刺客在黃忠的精妙的刀法和神射絕技下,無一人逃脫,全被格斃。劉磐一到州牧府,即紅赤著雙眼,提劍去尋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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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七十二章(上)

「劉叔業,就為個區區州牧的位子,你居然如此不擇手段。」劉磐手提三尺青鋒,雙目紅赤,一步一步地走向不遠處的劉先,「子平、伯尋(遇刺身亡的2名校尉) 早年景升公,為荊州征戰10年,護衛了多少荊襄百姓,立下多少勳功,他們沒死在戰場上,現在居然被幾個刺客所害。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今天,我若不將你碎屍萬段,怎對得住子平和伯尋,怎對得住10萬荊州將士!」劉磐目光駭人到極點,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幾句話。

劉先面上呈現出前所未有驚恐之色,他清楚地知道,憤怒到極點的劉磐絕對有可能做出任何事情來。一邊倉皇閃躲逃避,劉先一邊大聲向議事廳內其它人呼喊求援,但卻沒有一個人出頭—— 一眾文官是根本不敢出來勸阻,而且他們也沒有這個身手去阻止,任誰也可以看出劉磐現在的憤怒。

就連劉華,也在父親的安危與自己的安危上,選擇了後者。黃忠、文聘等武將雖然能夠攔下劉磐,卻根本不願出手,個個冷眼旁觀,有些人甚至恨不得能自己上前動手。

    「軍師…」關平側身上前稍許,確保諸葛亮不會被波及,隨後輕聲詢問道。

    諸葛亮明白關平的意思,輕搖了搖頭,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通往大門的路已被劉磐封住,劉先自問沒有能耐從劉磐身旁逃過去,只能不住地向後退卻。劉磐步步緊逼,很快將劉先逼到了大廳的邊角,隨即將手中青鋒高高舉起,便要狠狠刺下去。

劉先面色煞白。極度驚恐之下,終忍不住狂呼了起來。眼見血濺7步的慘劇即將發生,忽然廳外傳來一聲怒喝:「住手!」

    蒯越分開人群,身後跟著幾位荊州大族的族長,急步走入廳內。

    「公權,你做甚麼?」蒯越毫不畏懼劉磐手中的鋒利無比地配劍,大步走了過去,「快放下劍!」

    劉磐憤怒至極。但在蒯越面前也不敢造次。手中青鋒雖然沒有放下,卻也沒有繼續刺下去:「蒯督,劉先這廝實在太無恥,居然派人搞刺殺。子平和伯尋都已被他所害,君治遇刺負傷。我若是未得漢升相助,恐怕也已喪命街頭。為爭權奪利。居然做出這等齷齪無恥的事來,我不殺他,如何向子平、伯尋、君治他們交代,如何向三軍將士交代?」

    「異度兄,我並未做這等事,我並未做這等事啊。」劉先見來了救星,忙不迭地為自己申辯道。

    「不是你,還會是誰?」劉磐轉頭怒瞪劉先,若眼神可以吃人,恐怕劉先早已屍骨無存。

    「都給我安靜下來!」蒯越再次斷喝一聲,面色冰冷到極點,「是非皆有公斷,都先給我靜下來。」

    此刻劉磐也稍冷靜了些,同時也不想駁了蒯越的面子,衝劉先冷哼一聲,收劍入鞘,怒衝衝地走了開去。

劉先渾身一鬆,腿腳感覺發軟,險些坐倒在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完全被汗水浸濕。

在蒯越的約束下,文武兩派勉強冷靜了下來。因為這一連串的刺殺事件,原本議事的話題——荊州牧的人選,反而被放到了一邊。

    「這些刺殺當真與我無關,我可以對天起誓!」面對蒯越地詢問,劉先只恨不得能將心掏出來。

    「不是你,還會是誰?」劉磐忍不住走出來,毫不客氣地駁斥道︰「看看被刺地人,全是我軍中將領,你那邊有誰被刺了。子平和伯尋更是…」

    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安排,這次被刺的人,除了諸葛亮外,全都是劉磐一派的人,劉先派的文官居然沒有一人被刺。而且刺客選擇地對象,都是跟劉先最不對頭的人,如身亡地兩名校尉都曾當眾直斥過劉先,與其關係極為緊張。

這樣的結果,不由得不讓人將懷疑地對像放在劉先身上。尤其,雙方目前的關係如此緊張。

    「那孔明先生遇刺又怎麼說呢?」見蒯越在場,劉華不像先前那樣畏懼,出聲辯駁道。

    諸葛亮出使荊州之後,行事一向低調,對荊州繼位之爭更是幾乎不聞不問。從這個角度看,劉先確實沒有刺殺諸葛亮的必要。

    「那不過是你等的詭計!」文聘憤然出列,替劉磐說道︰「若單純是刺殺安遠將軍,3歲孩童都知道是你們動的手。如連帶刺殺孔明先生,就可以轉嫁給曹操。這等伎倆,想要瞞過誰?」

    「荒謬,荒謬!」急氣之下,劉先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

    「我軍中將士的性命,在你眼中就只有荒謬兩字麼?」文聘絲毫不顧劉先的身份,慨然呵斥道。

    「我父早已贏定州牧之爭,何必做這等不智之事!」劉華倒比乃父冷靜許多,陰惻惻地說道︰「以我看,這刺殺不過是你們搞出的苦肉計。」

    劉華確實心機聰穎,迅速整理出一套說辭,侃侃而談,竟將這些刺殺事件說成劉磐悉心籌劃的「苦肉計」,目的乃是為博取同情。說到最後,劉華也不禁為自己的這套說辭所歎,目帶自得之色,瞧向劉磐、文聘。

    「黃口孺子!」聽了這話,一向沉穩持重的黃忠也不禁鬚髮皆張,騰騰幾步上前,銳利的雙眼直直地怒視著劉華,厲喝道︰「你將我荊襄將士看成甚麼人了!」

    黃忠不怒則已,一怒而起的威勢令人駭然。劉華在黃忠的逼視下,渾身如被針氈裹著一般難受。

廳旁。荊州名望最盛的十數家宗族的族長,看著雙方地爭執,都不禁暗歎了口氣,隨即彼此間以眼神交流著甚麼。

    「哈哈哈……」劉磐忽然縱聲大笑起來,笑聲中意味複雜,似憤怒、似哀戚!「劉叔業,劉子雲(劉華),你們這兩個利慾熏心之徒。為了權勢。還有甚麼做不出來。偏你們又是鼠目寸光,若是由你們得了州牧之位,荊州遲早被他們送給曹操老賊。劉某所以要與你們爭奪州牧之位,並非為貪戀權勢。只是不想看景升公10多年的基業、不想看如此大好荊州,落在曹操佞賊之手。」

    劉磐大笑過後。出離憤怒地冷眼看著劉先父子,慨然說道。

    「你們道我為州牧之位謀害軍中兄弟,好!」

    劉磐忽地抽出配劍,左手提起身前袍角,寶劍揮過,一角錦袍飄落地面:「我劉磐今日割袍立誓,再不爭這州牧之位。如違此誓,神人共滅!」

    聽了劉磐這一毒誓,廳中瞬間陷入一片空寂。

片刻後,眾人才回過神來,但神態各異——黃忠、文聘等荊州將領又驚又憤,不明所以地看著劉磐:韓嵩、王粲等文官在驚訝中,卻是帶著幾分喜悅;蒯越和那十幾位族長神色則非常複雜。

諸葛亮頭顱微垂,嘴角不為人見地先出一絲笑意。

    「劉磐退出,荊州牧之位豈不是直接落在了自己(父親)之手?!!」還未等劉先父子感受到這份意外的狂喜,劉磐激憤的聲音再次響起:「劉某雖然不爭這位,但也絕不會讓一個出賣荊州向曹賊獻媚的無恥之徒竊取荊州…」

    劉磐的話再次引起一陣嘩然,眾人都不知道他想做甚麼了。惟有諸葛亮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之色。

    「揚州劉皇叔與景升公為同宗兄弟,且皇叔仁德無雙、寬宏大略、知人待士,又對我荊襄九郡有再造之恩!」劉磐昂然說道︰「劉磐願舉薦劉皇叔為荊州之主!」

    此語一出,立時震驚全廳。誰都沒有想到,劉磐居然在這個時候,提出這樣一個建議來。整整沉寂了半盞茶的工夫,文聘忽然開口說道:「若是劉皇叔接掌荊州,文某第一個贊同!」

    黃忠雖未說話,但也站到了劉磐的身後。隨即,一眾荊州將校紛紛出聲附和。自平定江東之戰以來,荊州軍與劉備軍就時常協同作戰,前不久黃忠還曾率軍配合魏延、陸遜剿滅于禁。長期地合作中,兩軍將士地交情也變得深厚起來。從內心中,這些將領並不像文官那樣,會為利益去排斥劉備,甚至,他們對劉備軍的將領感到艷羨。因為,他們都有一個盡情縱橫馳騁的平台。任何一個將領,都希望自己能身處一個英明的主君之下,然後率領虎賁之師開疆拓土,立不世之功,搏萬戶之侯。

而劉備,完全可稱地是一個英明的主君。從寸土皆無,到目前佔據揚州全境,在一次次地戰鬥中,許多白衣庶民,在短短幾年的時間裡,成為校尉、中郎將,乃至將軍。

昔日為黃祖所瞧不起地甘寧,就是一個最為明顯的例子。如今官居橫江將軍的甘寧,僅僅從軍職看,已與荊州軍職最高的劉磐平級。

再如被黃忠稱讚有加的陸遜,年僅24歲,便已是將軍一級。如此種種,怎能不令一眾荊州將校心動。在往日,他們也僅只是閒聊敘話時,會開一開玩笑,道要轉投劉備麾下。當然,沒人真正做過。但此刻,劉磐的提議,無異於讓許多將領感覺夢想即將成真。

劉先、劉華、王粲等人回過神時,卻發現他們的氣勢已完全被武將派壓制住。蒯越雙目微閉, 流露出沉思之色,竟似在思索劉磐的話。

    「若是劉皇叔執掌荊州,倒也是解決繼位難題的上佳之策!」荊州5大宗族(原本是6大宗族,但蔡氏滅族)之1的習族族長習勳長身而起,竟也表示了對劉磐提議的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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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七十二章(下)

習氏1族扎根荊州150餘年,無論是人、財、物力,還是人脈影響力,都可稱得是荊襄翹楚。這一任的族長習勳,雖然平日裡行事低調,並不顯山露水,但在荊州卻無人敢看輕他,縱然是往日囂張至極的蔡蹭也同樣如此。習勳這一表態,所帶來的影響自然非同一般。

    「仲平之言,也正合我意!」另1望族楊氏的族長楊睿站起身,對習勳的話表示贊同。隨後,其餘宗族的族長也紛紛起身,附和著習勳。

在場的16位大族族長中,竟有10人贊同由劉備接掌荊州的提議。

荊州之主長期懸而難決,對各大宗族其實相當不利。雖然不少人原先支持劉先,但依目前的情形,由於軍中將領的堅決反對, 加上這次的刺殺事件,不管主謀是否在劉先,他想要登上州牧寶座幾乎已是難於登天。

相形之下,劉備確實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因此,當習勳起了頭後,其餘人自然也不會反對。能擔任這些名門望族的族長,誰不是心機巧變之人,觀風望勢的本領豈是常人可比。劉先這時完全慌了神,沒想到事態居然發展成如此模樣。劉華更是面色鐵青,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變故,向來順風順水的他,終控制不住情緒,怒喝出聲:「這裡面有鬼,這裡面一定有鬼!」

    忽然,劉華轉過身,騰騰走到諸葛亮身前,右手直指對方,聲嘶力竭地喝問道:「諸葛亮。這一定是你的陰謀,一定是你想讓劉備奪我荊州。所有的一切,肯定都是你搞出來的!」

    諸葛亮神色不動,只是淡笑了笑,也沒有說甚麼。在旁人看來,諸葛亮保持沉默,只是認為沒有駁斥的價值。畢竟,眾人都知道諸葛亮在襄陽這些日子。可以說是非常低調。除了必要的往來外,他幾乎沒有跟任何人做私下地接觸。荊州情況複雜,幾乎每一方勢力都派遣了人暗中留意諸葛亮一行的舉動。諸葛亮的淡笑落在劉華的眼中,卻顯得那麼的礙眼可恨。

    「諸葛亮,你休想詭計得逞!」

    「來人。請劉郡丞先下去歇息片刻!」蒯越見劉華已完全失態,再也看不下去。幾名士兵進到廳內。將尤自不甘的劉華強行帶了出去。兒子被帶出後,劉先神色頹然,彷彿預料到了甚麼。

    「孔明,讓你受驚了!」蒯越歉然地對諸葛亮說道。

    「不妨事!」諸葛亮神色平靜如舊,笑了笑說道。

    「諸公都有些受驚了,今日議事就暫且到此吧!」蒯越顯然並不準備就「由劉備繼任荊州之主一事」繼續討論下去,果斷地終止了議事。劉磐張口欲言,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

眾人魚貫而出議事廳。朝州牧府門去的途中,不時有人輕聲低語一番,更多的人則是面帶沉思之色。今日一個上午所發生地事情,給眾人所帶來衝擊相當大。

議事廳內,蒯越獨自一人肅然而立,半晌沒有一個動作。

    「兄長,我到底該如何去做啊?」仰天長歎一聲後,蒯越搖了搖頭,帶著前所未有地迷茫之色步出了大廳。

習府,書房

「季常,這次的刺殺,究竟是否那位所為?」習勳抬手指了指西面,謹慎地向房內另一人問道。

    「仲平兄但請放心,此事絕對與皇叔無關。」這人面目俊朗,只是生就一副白眉,正是馬族的族長馬良。去年荊州戰亂時舉族投效劉備後,馬良被授為征南將軍府主簿之職,隨後馬良便陸陸續續地將族中人、財、物力朝揚州境內轉移。此次諸葛亮出使荊州,馬良也奉劉備之命秘密潛回襄陽,在暗中配合諸葛亮行事。馬族畢竟是荊州延續百年的大族,深厚地人脈關係仍然存在,加上城中各方勢力都將目標放在諸葛亮一行的身上,馬良沒費多少工夫就潛進了襄陽城中。

    「且不說孔明也遭刺殺。」馬良蹙眉分析道︰「若非劉公權一怒之下放棄州牧之爭,轉而舉薦皇叔,此次刺殺可能帶來地後果很難預料……」

    「季常說的是!」習勳點了點頭,「此次刺殺,本可成為劉公權上位地絕佳機會。若他能忍耐心性,州牧之位難脫他手,只是沒想到他居然會被劉子雲挑惹到這般地步。」在習勳看來,劉華那番近似狡賴的辯駁之辭根本就站不住腳,只要劉磐能冷靜以對,化解起來絕非難事。但劉磐偏偏選擇了最為極端的辦法。不過,從此也可看出,劉磐的性情確實不適合擔任荊州之主。

馬良思索了片刻,忽地笑道:「或許劉公權根本就不是一心到底地要爭奪州牧之位。」

    習勳眼中一亮,「季常這一說,我倒想起今日議事時,劉公權所說的一番話。據他所說,他所以爭位,只是為了不讓州牧重任落入劉叔業之手!」

    「這樣看來,也就不奇怪了!」

    兩人正敘話中,忽廳房外有人說話:「父親,文羽公(楊睿)過府要見您!」說話之人正是習勳次子習雲。

    「知道了,我這便過去!」習勳應了一聲。

    「仲平兄,還是將睿公請過來吧!」馬良忽然提議道。

    「難道連他也…」習勳略顯得驚訝地看向馬良。馬良含笑點頭。

    「好你個季常,好個孔明!」習勳撫掌大笑道︰「難怪睿公今日和得那麼快,原來如此!」

    楊睿50歲開外。面目瘦削,但雙眼卻是炯炯有神。與馬良有些相似,楊睿也是在不到20歲時便接任楊氏一族的族長。其時,楊族尚只是荊州的一個中等宗族,經過楊睿30餘年的苦心經營,終使楊族成為僅次6大宗族的存在。目前楊睿的長孫楊儀正在鹿門求學,與習勳長子習楨、馬良幼弟馬謖都是同窗。

    「睿公,你將我瞞得好苦啊!」習勳佯作埋怨地對楊睿說道。

    「仲平何嘗不是如此!」楊睿爽朗地一笑。

    「要怪。便只怪季常故作神秘!」

    「睿公,仲平兄見諒,都是良地不是!」馬良拱手向二人微施一禮,歉然說道。

    入座後。三人很快言歸正傳。習勳、楊睿二人先前分別已被馬良說服,待時機一旦成熟。便出面支持劉備接掌荊州。但出於保密需要,馬良並未將他二人道明對方已 經被說服之事。

    「季常。除習、楊兩族外,你還說服了哪幾家?」楊睿正色地詢問馬良這些日遊說的結果。馬良淡淡一笑,也不再隱瞞兩人,陸陸續續地說了出來。

    「甚麼?連這個老頑固也被你說服了!」習、楊二人的面色初時還算平靜,越往下聽,越感心驚。到最後時,連楊睿都不禁驚歎起來,「季常可知此老與韓嵩關係莫逆,韓嵩又屬劉先一派,你未免有些太過大膽了。」

    「睿公倒是誤會我了。」馬良搖了搖頭說道︰「這些遊說的人選,都是孔明給出的。初時連我也感到不可思議,但沒想到,居然全都成功了!」

    「是孔明?!!!」習勳、楊睿都大感吃驚。兩人著實沒有想到,幾乎足不出館驛、低調到極點的諸葛亮,居然才是劉備此次謀取荊州的主控者。先前在他們看來,諸葛亮的使團不過是個吸引人注意地幌子,馬良才是真正地施行者。

    「鹿門第一人果非浪得須虛名!」習勳雖數次聽長子提及過師兄諸葛亮的才華如何出眾,但先前並未怎麼放在心上,直到此時才算是眼見為實了。

    「依今日的情形看來,皇叔入主荊州的時機已經成熟近半。」楊睿輕捋頷下地花白髯鬚,不緊不慢地分析道︰「而另外一半,則在於一人!只要遊說動此人,餘眾皆不足慮也!」

    習勳和馬良對視一眼,齊聲說道:「蒯異度!」

    「仲平,你讓人到鹿門山走一趟。黃公(黃承彥)這幾日應當在鹿門山,他於蒯族有恩,黃族與蒯族又是姻親,若能請動他,加上我等,至少有6成把握說動蒯異度。當然,若是能請動德公(龐德公)下山,便可有8成把握。」楊睿點點頭,對習勳說道。

    「睿公放心,我這便安排人去!」

    是夜,蒯越來到館驛,約見諸葛亮。靜坐了小半晌後,蒯越忽然抬頭對諸葛亮說道:「孔明,今日的刺殺與你究竟有無關係?」

    「漫說亮並無此心,縱然亮有此意,我主也不會允許行此險毒計策!」諸葛亮搖了搖頭,淡笑道:「異度大人,今日刺殺亮地刺客被擒住了兩人,審訊出結果了麼?」

    「都已咬舌自盡。不過,倒是從其中一人搜出件東西,似乎與劉叔業有些關係!」蒯越面上表情看不出喜怒。

    「嫁禍的可能不小!」諸葛亮輕笑道。

    「公權立誓退出州牧之爭,以叔業父子今日地表現,基本也已登位無望。想不到,我荊州之主居然會難產至斯!」

    蒯越眼中忽射精光,緊盯諸葛亮,沉聲說道:「孔明,你我相交8載有餘,今日我有一事相詢,望你據實以告——你此來襄陽,究竟有無為劉皇叔謀取荊州之意!」

    諸葛亮眸中平靜如水,並不閃避地與蒯越對視,半晌後,輕點了點頭:「跨揚據荊,才可有與曹操逐鹿之力!」

    蒯越出奇地沒有惱怒,只是悵然長歎了一聲,然後起身離開了諸葛亮的房間。

翌日正午,黃承彥趕到襄陽,同時還帶來了龐德公的一封親筆手書。晚間,習勳以黃承彥的名義,邀蒯越入府赴宴。

建安9年4月26日上午,習、黃、龐、楊等18家荊襄望族的族長聯名上書,請邀劉備接任荊州之主。當日下午,劉磐、黃忠、文聘、王威等26位校尉以上的荊州軍將領聯名上書,請邀劉備接任荊州之主。

晚間,蒯越知會荊州文武、各族族長及諸葛亮,於翌日晨再往州牧府商議繼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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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七十三章(上)

州牧府議事廳

    在無數目光的關注下,蒯越從身後的桌案上拿起了2卷寬長的帛書,分別遞子左列首位的劉先和右列首位的劉磐。展開帛書,粗粗地看了幾眼後,精神原本就有些不振的劉先瞬間面色煞白。堅持著看完後,劉先手腕甚至有些輕顫地將帛書轉遞給下首的韓嵩。劉磐閱覽完帛書內容後,也沒有說甚麼,只是帶著快意的眼神瞥了瞥對面的劉先。

小半個時辰後,兩卷帛書已在廳中眾人手中大致地傳閱了一番。但看過之後,每人的神態卻是各異,有欣喜、有絕望,有惶惑、有茫然。

這兩卷帛書,正是幸陵太守代郡中百姓所上的「萬民書」,章陵治下5縣聯名請邀劉備接掌荊州。待兩卷帛書重新回到桌案上後,蒯越舉目在廳內巡望了一圈,緩緩說道:「這是昨天深夜時送到襄陽的。此外,南郡、上庸兩郡也有意上書,內容應該與你們剛剛看到的差不多。」

    章陵、南郡、上庸,荊北四郡中居然有三郡要明確的支持劉備。這樣看來,長江以南的五個郡,情況恐怕也是差不多。劉磐、黃忠、文聘等軍中巨擎已明確站在劉備一邊;習、黃、龐、楊這些在荊州最有名望的宗族也已明確支持劉備;再加上各郡縣……廳中眾人心中一片雪亮—劉備接掌荊州,幾乎已成不可阻擋之勢。

劉先困獸猶斗一般地不停給韓嵩、王粲、傅幹等人使眼色,希望他們能夠出面想些辦法,扭轉目前極為不利的局面。由於蒯越不想讓上次廳議時的鬧劇重演,所以今日議事劉華根本沒能獲邀。少了兒子,劉先只能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韓嵩等人身上。但很快。劉先就失望了。韓嵩、王粲等人個個頭顱低垂,默然無語,不知心中所想為何?

「自先州牧故世,荊州之主已懸位近一月。期間各郡縣人心慌亂,官無心治政、將無心治軍,士卒無心操練、百姓無心農耕。使我荊州內有變亂之險,外有仇寇覬覦,長此以往。州將不州矣。」蒯越將一眾人等的表情神態都看在了眼中。沉聲說道︰「故此,必須早定荊州之主。先州牧(劉琦)無嗣,又無兄弟。下任荊州之主惟有從劉氏宗親中另尋。諸公以為何人適宜?」

    「能但此重任者,非征南將軍劉皇叔不可!」劉磐第一個出列。振臂昂聲說道。

    「惟劉皇叔可任荊州之主!」黃忠、文聘諸將齊步出列,緊隨在劉磐身後。高聲說道。

    「我等願推劉皇叔執掌荊州!」習勳、楊睿等宗族族長隨即說道…不到片刻的工夫,廳內已有十之六、七地人出聲舉薦劉備接掌荊州。只剩下劉先和多數文官仍自默然無語,沒有任何動作。但很快,這一局面就被打破。

在劉先不敢相信的目光中,王粲緩步出列,加入到了舉薦劉備的行列。有了一人起頭,原本在做思想鬥爭的 其餘文官都不禁鬆了口氣,如釋重負地相繼出列,韓嵩、傅幹……這些原先依附劉先的文官,本就不是堅貞不移之人,他們先前所以支持劉先,一者是不希望讓武夫執掌荊州,二者也是想通過支持劉先,為自己謀取更多利益。但到了如今,形勢的發展已非常明朗,劉備繼任荊州之主幾可說是板上釘釘,韓嵩等人自然不會在劉先這棵樹上吊死,改投新主才是明智之策。

不多時,整個議事廳中,只剩下劉先木然呆立。此刻的劉先,已由失望變成絕望。看著廳中的情形,蒯越百感交集,有種將要失去摯愛之物地傷感,但面上地表情卻依舊保持著先前的肅然。僅劉先一人,已不可能掀起甚麼風浪。蒯越打起精神,當即宣佈將邀劉備接掌荊州。隨即,荊州群臣便與諸葛亮一起商議邀劉備入荊的一系列事宜。

而劉先,也不知在甚麼時候,獨自一人失魂落魄地離開了議事廳。

議事完畢後,諸葛亮客氣地與一眾荊州臣僚以及各位族長道別,隨即就欲返回館驛。

這時,忽見劉華怒氣衝衝而來,手中提了一包也不知道甚麼東西。關平知道對方不懷好意,挺身上前,擋在諸葛亮的跟前。幾位與劉先關係還算不錯地文官一見情況不妙,惟恐劉華做出甚麼極端的事情來,忙上前準備勸阻。

劉華絲毫不理會那幾位地好意,一意向前,待走近時,猛地將手中的 包裹扔向諸葛亮。關平眼疾手快,身形一閃,配劍出鞘,瞬間將包裹斬成兩半。

    「嘩啦!」卻沒有想到,破開地包裹中噴出一團液體,將關平淋得全身都是。旁人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是狗血等穢物。慘遭「狗血淋頭」的關平,怒瞪著劉華,被氣得身體微微發抖,握劍的右手青筋都暴突了出來,銳利的眼神幾可將劉華吞噬。但片刻後,關平還是硬生生地忍了下來。

    「諸葛亮,你用妖法迷惑了這麼多人,想奪我父州牧之位。現在看你如何使用妖法,荊州是我父親的。」

    劉華神情古怪,歇斯底里地狂吼道。

    這幾日事態的發展,對劉先父子越來越不利,執掌荊州的機會越來越渺茫。少年得意的劉華如何能承受這樣的打擊,氣急之下,如同著魔一般地認為必是諸葛亮使用了甚麼妖法。適才劉先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劉華才知道劉備接掌荊州一事已成定局。不甘失敗的他便不顧一切提起先前準備好地穢物,前來導找諸葛亮,想要「破除」了對方的妖法。

蒯越恨其不爭地看了看劉華,隨即揮了揮手。幾名士兵急忙上前,架起劉華就走。恍如中魘一般的劉華拚命掙扎,全然沒有了往日的氣度。

    「孔明受驚了!」蒯越走到諸葛亮跟前,歉然說道。

    「不妨事!」諸葛亮輕笑著搖了搖頭,隨即將目光投向劉華被架著遠去的身影。劉華潑污事件。並未對劉備接掌荊州產生很大影響。

4月28日。一封蒯越親筆手書,由荊州臣僚、各大宗族族長聯名邀請劉備入主荊州的信函,由黃忠親自動身送往廬江。

4月30日,黃忠趕到廬江。議事廳

待黃忠被孫乾領去館驛後。廳內立時沸騰了起來。沒有想到,短短20來天。諸葛亮當日近似誇海口的計劃居然真的達成了—不費一兵一卒,不動一刀一槍。將荊州收入大哥囊中。(真正說起來,諸 葛亮襄陽之行還是動了些刀槍地,便是應付刺客地刺殺,那時還陣亡了三名士兵。)在形勢錯綜複雜的襄陽,面對包括荊州內外的多方勢力,諸葛亮能夠達成計劃, 簡直讓人感覺匪夷所思。

    「巧用荊州內部紛爭,又借曹操的威脅給荊州施壓,挑而斗之,分而化之。若大地荊州就被孔明玩弄於股掌之間,這次他的風頭是出盡了!」病癒復出地龐統不改往日的爽朗,哈哈大笑道。

    「士元…」徐庶目視龐統,讓他稍慎言辭。廳內人多口雜,龐統地一些話如果傳到荊州臣僚的耳中,未免會產生些不良的影響。

大哥再將黃忠所奉信函仔細看了一遍後,抬起頭來:「元直,下面該當如何?」

「主公,今日剛剛得到信報,曹操已經奪占涿郡全境,漁陽郡也已岌岌可危。袁譚正準備集中兵力在漁陽與曹操決一死戰。」徐庶沒有直接回答大哥的問題,反說起幽州的戰況來。

    「恩。」大哥輕噫了一聲,略有些不解地看向徐庶。

    「決一死戰,恐怕是正中曹操下懷,漁陽之戰若敗,袁譚就再難有抵抗之力了!這樣看來,曹操平定幽州的日子不遠了!」我略一思索,想通了徐庶的意圖。

    「正如將軍所說,曹操一旦北方一統,其實力之雄厚將絕冠無雙。屆時,主公將很可能被曹操逼迫在揚州境內,只有防守之力,而無進取之功。」徐庶點點頭,接著我的話說道︰「若要改變這一局面,主公必須盡快領有荊州,併力爭在曹操北方一統之前,將荊州安定下來。荊襄九郡人丁不下200萬,而且各郡縣極為富庶,據荊州則可使主公實力擴充1倍有餘,足以與曹操想抗衡。而且主公還可以荊揚為根基,南攻交州,西取益州,以天下兩分之勢,圖日後問鼎中原。」

    頓了頓,徐庶肯定地說道:「故而,以庶之見,主公前往襄陽接手荊襄九郡,是宜速不宜遲,宜快不宜慢。」

    「軍師說的在理。曹操對主公一向忌憚,若他知主公將得荊州,必會有所異動。為免橫聲枝節,盡速接掌荊州大權為妙!」魯肅接口道。

    「嗯!」大哥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今日將揚州的事稍做安排,我明日便起程趕往襄陽!」

    「荊州群臣雖已奉主公為主,但目前荊州境內情況仍顯複雜,一者可能仍有曹操的刺客,二者也不免會有對主公心懷不滿之徒。」徐庶建議說道︰「庶以為,君侯和將軍,需有一人留鎮廬江,以保揚州穩定;也需有一人隨主公前往襄陽,以震懾荊州群臣。如此一來,才可保萬無一失。當日孔明請將軍緩攻交州,正是出於這一目的。」

    「軍師說的在理!」大哥低頭思索了片刻,隨即對二哥說道:「雲長,由你鎮守揚州,如何?」

    「大哥放心!」二哥點點頭,簡要卻令人安心地回道。

    「翼德,你隨我到襄陽走一趟!」大哥再轉頭看向我。

    「好!」

    翌日清晨,我告別蓉兒和兩個孩子,隨大哥踏上前往襄陽的征途。同時前往襄陽的,還有龐統和黃忠。趙雲率領風騎軍隨行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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