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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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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知宇之樂]桓侯再生[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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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三章(上)

「看來,在漢中所做的安排還是未能全然奏效。」賈詡斟酌著說道。

    「不是未能全然奏效,而是根本就沒有奏效!」曹操倒是很乾脆地承認了計策的失敗:「劉備雖然未能接手漢中,但從眼下情形來看,他必然是跟張魯有所協定。

    由張魯接手漢中,有利於迅速穩定漢中的人心局勢。而劉備那廝,肯定也已做了些手腳,準備一步一步地蠶食漢中。

    屆時,漢中局勢安定了,劉備恐怕也已成功地控制了張魯。」

    以謠言攪擾漢中,並挑惹劉備、張魯相鬥的計策,正是由曹操自己所出,所以賈詡先前也不便直言其失,但既然曹操自己都已承認失敗,這層顧忌自然也就沒有了。

    「前些日張魯曾親赴廬江,雙方若有甚麼協定,必然是在那時所定!」微微頷首,賈詡沉吟著說道:「不過,詡倒有些疑惑,劉備憑甚麼敢認定張魯重掌漢中之後,就會甘心聽從其擺佈?張魯或許並非野心勃勃之人,但其麾下文武卻未必如此。

    丞相,以詡之見,我方的安排倒算不得真正失敗。若能稍做些調整,將楊松等人利用好,未必不能挑動張魯與劉備反目!」

    見曹操點頭,賈詡繼續說道:「而當務之急。還是先讓妙才將軍盡快撤出漢中。我軍留在漢中1日,張魯就不會將提防的對象換成劉備。

    既然終歸要撤,那遲撤不如早撤!」

    「恩。」曹操略一思索後,點了點頭:「那就即刻傳書,讓妙才撤往長安。馬岱那小子,似乎也有些不安分了!」

    「是!」賈詡起身,微施一禮後,轉身便要離去。

    剛剛走出廳門,便恰好碰到了急匆匆趕來的荀攸。兩人險些迎面撞上。

    「公達,何以如此匆匆?」賈詡欠了欠身,詫異地詢問道。

    荀攸的表情稍顯沉重,皺眉回道:「剛剛得到急報,與夏侯征東(征東將軍夏侯惇)合擊公孫康的烏桓軍突然倒戈,奇襲我軍側後,幸好夏侯征東及時察覺苗頭不對。加以提防,才將損失降到最低。」

    「怎麼會這樣?」以賈詡的心機沉穩,也不禁面色大變。

    荀攸微歎一聲,舉步入廳。

    賈詡蹙眉想了想,又轉身返回到廳內。

    看完由程昱親筆手書的戰報後,曹操神情凝重思索了許久,才出聲說道:「這一手很不簡單。若非元讓機警,加之烏桓軍行跡太露,我軍恐怕難逃一敗。」

    挑了挑眉頭,曹操似自言自語。又似向賈詡、荀攸二人詢問道:「公孫康當真有這番心機?」

    曹軍與公孫康所進行的幽州攻防戰已經進行了5月有餘。早期因為糧草太過緊缺。擔當防衛重任的臧霸雖然費盡心力,也難逃節節敗退的命運。不到1月,就丟掉了整個遼西、右北平2郡。隨後連漁陽郡也變得岌岌可危。

    幸好,曹操對公孫康也是早有防備,及時派遣使者前往烏桓、鮮卑諸部,幾經遊說,終於說動了與公孫康生出罅隙的烏桓王蹋頓。及鮮卑拓跋部出兵援應。

    3萬鮮卑、烏桓騎兵的襲擾,讓公孫康不勝其煩。而曹軍方面。在程昱的建議下,臧霸命軍卒揀取敵軍屍體,割肉為食,勉強解決了軍糧的短缺之困後,終於艱難地守住漁陽郡,並支撐到了曹、劉兩軍戰事的結束。

    完成秋收之後,曹操立即命夏侯惇統領大軍北進幽州,展開反攻。

    激戰月餘,夏侯惇終於形成對遼東軍的反壓制。

    已成騎虎難下之局的公孫康,卻因臉面問題,死撐不願退兵。這正好給了夏侯惇可乘之機。在程昱的建議下,夏侯惇以步步為營之法緊迫公孫康,同時又請烏桓軍日夜不停地襲擾遼東軍的輜重補給線

    待公孫康如夢初醒時,才發現自己已經陷入極為窘迫地境況之中

    進攻已無希望,原地駐守也得面臨夏侯惇的緊迫和烏桓、鮮卑騎軍的騷擾,甚至連糧草供應都無法得到保證。

    公孫康騎虎難下,夏侯惇卻在等待著時機。

    按照曹操的估計,至多再有半月,公孫康就將無法支撐下去。屆時,只要能抓住機會將其擊退,就可以乘勝一舉攻入遼東,最終徹底剷除公孫康的勢力。

    然而,就在曙光已現,前景一片光明之時,居然出了這麼一個大變故,如何不令曹操氣惱。不過,他更為關心的是導致變故的緣由。

    「丞相說的不錯,這裡的確很有問題。」賈詡點頭說道︰「據仲德手書來看,遼東軍的實際戰力並不似先前表現出那麼孱弱。公孫康極有可能是刻意造出軍疲力竭的假象,以掩飾其真實意圖。」

    「聯繫上烏桓軍地反戈,攸懷疑…公孫康很可能是與烏桓人聯手做地一齣戲。」荀攸思索著說道︰「若真是如此,公孫康的糧草短缺恐怕也是在做假。負責截擊遼東軍糧草輜重的,正是烏桓人。」

    「難道從一開始烏桓人就在配合公孫康那廝做戲?」曹操目現厲色,沉聲說道。

    「應該不是。」賈詡搖頭說道︰「自前次寇犯幽州受挫後,公孫康與烏桓諸部關係並不甚佳。而且。若一開始烏桓人就與公孫康一路,臧宣高未必能撐到南線戰事結束。公孫康完全可以與烏桓人合力,謀求一舉擊潰我軍,進而直接殺入幽州腹地。其時幽州防衛羸弱,一旦臧宣高軍破,將再無餘力抵擋遼東軍。

    以詡之見,這兩方應是在南線戰事(指荊、揚兩軍的北伐)結束之後才合謀成功。公孫康見丞相南面大患暫消,不敢再肆意妄為,所以才想以此詭計謀算我軍。」

    「不過,正如丞相所說。此計確不一般。烏桓軍先前一直協助我軍,未露半點異像,而公孫康也確實被逼至窘迫境地。面對如此情形,我軍稍生輕忽之心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若非機緣巧合,加之夏侯征東謹慎機敏,誰能料倒烏桓軍竟然倒戈意欲襲取漁陽。假設漁陽告失,公孫康再與烏桓軍兩面夾擊。反破我軍並非不可能之事。」賈詡神情鄭重地說道︰「此計謀劃長遠,且環環相扣,令人很難察覺,非智謀深遠之士不能為。公孫康的麾下,恐怕沒有這等人物。」

    「文和的意思是…」曹操目現了然之色,朝賈詡說道。

    「恐怕是劉備在攪鬼。也只有他麾下,才能有這樣的智謀之士。」賈詡苦笑說道。在他看來,劉備介入此事地可能性最大。若真是如此,事情就太「有意思」了。 曹操想在漢中問題上設計劉備。沒想劉備居然也在幽州戰事上還了一手。雙方雖然停戰了。卻依然爭鬥不休,不過卻是決勝於戰場之外。

    曹操沉吟許久,起身說道︰「我親自去幽州走一趟!」

    遼東郡,平郭城北50餘里,一座草廬之中

    法正拈著手中的絹書,搖了搖頭。長歎說道:「如此計策,依然功虧一簣。公孫鎮北。枉我暗中助你一場。經此一事,曹孟德恐怕不日就將北上了。

    與夏侯惇為敵,你或許還有3成勝算;與曹孟德為敵,連半成勝算都未必能有。」

    將絹書丟入身旁的火盆中,法正拍了拍手,突然笑了起來:「不過,能與曹孟德為敵,倒也未嘗不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章和2年12月初9,廬江

    我正在府內庭院中教授苞兒和鄧艾武藝,突然感覺天空詭異地暗淡下來。剛開始的時候,還以為烏雲蔽日,但抬起頭時,卻看到了驚人的一幕–已經微微向西偏移的太陽,自右下角處出現一點黑影,並且範圍在逐漸擴大,恍若被甚麼東西吞噬著一般。

    「天狗蝕日!」小鄧艾察覺到天空地異變,驚愕地呼喊出聲。

    被逐漸「吞食」的太陽,形狀越來越小,到最後剩下一個窄窄的亮帶,宛如夜空中的一彎新月。太陽似乎在努力地抗拒著被黑點吞食的命運,然人力有時窮,太陽也不例外。片刻後,太陽便被陰影全部籠罩,徹底失去了光輝,成了一個黑色的球體懸掛在天空中。

    就在太陽失去光輝的一瞬間,大地一片昏暗,彷彿真的夜幕已經降臨似的。

    我以手遮擋在眉間,饒有興致地觀看著這難得的「日全食」景象,卻冷不防被甚麼抱住了。低頭看時,才發現是苞兒。

    與此同時,府內傳出一陣陣驚恐的呼喊聲,彷彿是末日降臨一般。

    這時,我才覺醒。就我看來並沒有甚麼神秘的「日全食」,在這時代的人眼中卻是詭異到不能再詭異了。許多無法正常解釋的天象,往往都會跟人間事情聯繫起來。似「日食」這等天象,通常都會被看作上天對世人地警告。

    不知道這次的「日全食」,會不會被拿來與某些世事穿鑿附會起來。

    翌日,朝會之時,中散大夫秦翊上表,奏稱「試舉」、「功民」二制有違祖制,乃引上天震怒,降下「天狗蝕日」異象,以為示警。為息天怒,秦翊請罷「試舉」、 「功民」2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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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三章(下)

地震、地陷、山崩、洪水、大風等諸般自然異象,向來都被與壞事相聯。而日蝕更是遠勝其它,屬大不吉利的天象,通常被看作是上天對世人最嚴厲的告誡。

    《日蝕說》曰:「日者,太陽之精,人君之象。君道有虧,有陰所乘,故蝕。蝕者,陽不克也。」

    又有「無道之國,日月過之而薄蝕(小月經過『無道之國』所對應的分野天區,就會發生蝕),兵之所攻,國家壞亡,必有喪禍!」之說。

    始自前漢(西漢)之時,朝廷便專令3台令史(太史令、太卜令、太祝令,都隸屬太常卿)觀測、記錄日蝕之象,引為後鑒。每逢日蝕,都會與內災外禍相聯繫。實在無法尋覓時,甚至會強行穿鑿附會:

    「光武帝建武2年正月甲子朔,日有蝕之,在危8度。是時,世祖初興,天下賊亂未除。虛、危,齊也。賊張步擁兵據齊,上遣伏隆諭步,許降。旋復叛稱王,至5年中乃破。」

    「光武建武17年2月乙未晦,日有蝕之,在胃9度。胃為廩倉。時諸郡新坐租之後,天下憂怖,以谷為言,故示象。或曰:胃,供養之官也。其10月,廢郭皇后,詔曰『不可以奉供養』。」

    最近的一次日蝕,則是在初平4年正月(196年)。是時,恰逢李傕、郭汜挾持天子。專橫朝政。曹操以日蝕之象應於郭、李為名,出兵相討。藉機一舉完成了 「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大計。

    我從來沒有想過。區區1次「日蝕」,居然會帶來如此大地影響:

    2天時間過去,整個廬江城仍然處於一種極度恐慌不安的情緒之中。往日裡繁華熱鬧地街市,變得冷冷清清,各家商舖盡皆閉門停業,百姓躲藏於家中,焚香燃燭,乞求上天憐憫莫要降下天災。

    除此之外,據信報所知,廬江周邊各郡縣同樣存有類似情況。而荊、徐、交諸州恐怕也不會例外。

    驚悸恐慌之餘,一股暗流也逐漸自朝廷內外湧動起來。

    依舊制,太史令有預測「日蝕」之責。一旦發現有「日蝕」跡象,便要奏報天子。舉行修鑲儀式以救日蝕–天子需要身著素服,避居於正殿,擺放五鼓五兵,以朱絲縈社。內外嚴警。太史令登上靈台(皇家觀象台),等待日蝕地發生,一旦發現變化,便擊打鼓角,通知天子與朝臣。聞聽鼓音之後,太僕令與太祝令需要頌文祭天,侍臣皆著赤幘。帶劍入侍。三台令史以上的官員,皆持劍立其戶前。衛尉驅馳繞宮。伺察守備。一直等到太陽恢復常態,儀式才算結束。

    但這次的「日蝕」發生得太顯突然,三台令史事先並未有半點察覺,自然也就談不上舉行修裱儀式以救日蝕了。

    朝議之時,廷尉丞韓嵩以失職之罪彈劾太史令張進,罷其官。

    隨即,中散大夫秦翊上表,奏稱「日蝕」天象印於朝制。蓋因「試舉」、「功民」2制有悖祖法,違天地倫常,才引起上天震怒,以至降下警兆。若欲平息天怒,就必須恢復祖法,否則恐怕會引起更大災難。

    秦翊上表之後,立即引起不少贊同之聲。

    一時間,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試舉」、「功民」二制,似乎這正是引發天兆的根源所在。

    衛尉徐庶對此不以為然,直稱日蝕之兆並非應在本朝,而是在許昌偽朝廷。徐庶認為,曹操弒殺孝恐皇帝,擅立新帝,以致國出2君,這才是真正有違天地倫常的行為。此外,他更立場鮮明地為「試舉制」和「功民制」辯護。直言「試舉」之法雖非古有,但利於選賢任能,擢拔寒門才俊入仕,正是功在社稷千秋之制。「功民制」的推行,則可以激發大漢子民投軍報國的熱情,充飭武備,更是對大漢數10萬將士的莫大認可。

    長期以來,朝廷選拔官員所採用的都是征辟察舉制度,士族門閥憑借這一制度,為其門生子弟的入仕大開方便之門。而寒門子弟想要通過征辟察舉入仕,希望可說是 渺茫之極。徐庶雖然業已官居九卿,但他出身寒門,對利於寒門學子出仕的「試舉制」最為認同。自試舉制推行以來,短短六年時間,已經為朝廷選拔任用了上百位寒門學子,這在過去簡直是無法想像的事情。

    事實上,這些寒門子弟出仕為官後,無論是在朝中,亦或是在地方郡縣,多半政績斐然,深浮民望。

    如今,「試舉制」已經成了荊、揚寒門子弟的最大地希望所在。一旦將其取締,幾乎就等於將曙光在望的寒門子弟徹底地推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少府龐統贊同徐庶的看法,並指出試舉制雖然在推行,但只是作為征辟察舉制的補充,並不會影響根本,完全不必如此耿耿於懷。龐統雖然出身荊州望族,但他對於 試舉制非但不排斥,反而始終持支持認可態度。

    太宰令徐邈、博士鄧義聯名上表支持秦翊,奏請廢止試舉制,對功民制則不置可否。

    逐漸地,這場由日蝕所引起改制之爭變得愈發激烈。

    至第3日時,司空劉助、宗正卿許靖、大鴻臚孫乾、光祿大夫陳震等朝中大員都被捲了進來,改制之爭日漸高漲。

    相形之下,「日蝕」一事反倒似被「冷落」了下來。

    大將軍府

    大哥深夜急招我和二哥、徐庶、諸葛亮、龐統等人過府議事。

    「朝中改制之聲日高,莫非真要廢止試舉、功民2制?」大哥微皺著眉頭。聲音倒是很顯平靜地詢問道。

    「主公,庶先前已言。此2制或有弊端。但絕對是利大於弊,得多於失!」徐庶第一個開口,他直接挑到了一個很敏感的問題上︰「力主改制者,庶不知有幾人是真心維護祖制祖法。歸根結底,不過是因這2制利了寒門子弟、庶民百姓而已。」

    這幾日,徐庶在朝堂上舌戰群臣。以他的智慧口才,仍被層出不窮、引經據典的「對手」糾纏得無法脫身。近年來脾氣日見沉穩老練地他,居然也被激出地火氣。

    「我同元直之議!」二哥很簡單明瞭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與徐庶一樣,二哥也是寒門出身。他對門閥大族向來好感欠缺。

    「元直之言雖然在理!」龐統笑著說道︰「不過,此事地處置切不可草率。稍有不甚,便可能引發朝中內亂。如此結果。曹孟德恐怕是求之不得,他必然會在烈火上再添上一瓢油。

    經北伐一役,主公一統社稷的根基已被奠定。若因內亂而葬送這大好形勢,未免有些得不償失。」

    「恩……」大哥緩緩點頭。輕應了一聲,整個人陷入沉思之中。

    以我本人而言,在改制問題上,肯定是站在徐庶這一邊。從歷史進程來看,「試舉制」(即科舉制)取代征辟察舉,是人才選拔制度發展地必然趨勢。而功民制的作用也是不言而喻,只看這一次新兵的徵募情況便知。

    但適才龐統的顧慮。卻也是不容忽視的。

    左右無計之時,我的目光停留在了羽扇輕搖地諸葛亮身上。直到現在,諸葛亮還未發一言,我更突然想到,這幾日的朝爭他似乎也沒有參與其中。以他與徐庶、龐統的關係,這一舉動未免有些奇怪了。

    「孔明,你有何高見?」我將問題拋了過去。

    諸葛亮淡淡一笑,語出驚人地說道:「亮在想,此次的朝爭倒也頗有意思。」

    「有意思?」龐統略顯詫異地看向諸葛亮,連沉思中地大哥也轉醒過來。

    「此次朝爭蓋因『日蝕』之事而起,但眼下看來,『日蝕』反倒被拋到一邊。所謂改制,不過是『日蝕』補救之策罷了。如此情形,豈不是有些本末倒置?」諸葛亮輕笑著說道︰「再者,朝堂之爭,當真爭得是改制之事麼?」

    我和二哥尚未弄懂諸葛亮的意思,龐統、徐庶兩人卻如同被雷擊一般,身體一顫,猛地抬頭看向諸葛亮,大哥似乎也察覺了甚麼。

    「難道說……」徐庶微愕說道。

    「此次朝爭,爭得不是甚麼改制,而是……」衝徐庶微點了點頭,諸葛亮收斂笑容,淡然說道。

    「權力!」龐統幾乎是跟諸葛亮一同說出了這2個字。

    「這根本就是一場權力之爭!」諸葛亮不緊不慢地說道︰「這場改制之爭,乃借『日蝕』之機,以天命之名挑起。試想,若是最終改製成功,元直、士元,甚至是公佑、孝起諸位大人便是與天命相違,更有欺天子之嫌,焉能再留居其位。

    如若元直、士元罷官,得益者為誰?」

    「再者,太史台當真沒有看出日蝕之兆麼?」頓了頓,諸葛亮繼續說道︰「就亮所知,太史令張進頗曉天文變化,更曾著書立說。亮亦曾拜讀其作,並非虛妄。以他之能,預斷此次日蝕應非難事。

    6日前,亮於江東巡視之時,曾偶觀天象,便推知有日蝕將現。張永文專司其職,焉能漏過。或許,這就是一場苦肉之計!

    北伐大勝,天下之勢日趨明瞭,恐怕有人耐不住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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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四章(上)

諸葛亮相當有分寸,在將他自己的見解道出後,便收住了話題,並沒有進一步說明該如何處理此事。

    廳堂內陷入一陣沉默之中,包括大哥在內的眾人,都需要時間來仔細消化諸葛亮的這番話。

    假設真如諸葛亮所分析的一般,力主改制的那一幫人倒著實是煞費苦心了。怎麼看,這都是一條計中藏計的連環計策–太史台在有所預知的情況下,故意隱而不報,以這場「突如其來」的日蝕作為發難的借口,並進而挑起改制之爭。這是第1層計謀,也是準備用來讓人識破的計謀。

    以改制1事為名,行攫取權柄之實,這便是隱藏於在第1層計謀之下的第2層計謀。

    應當承認,改制1事的確很容易混淆人的視線。「試舉制」與「功民制」對士族門閥的利益無可非議地產生了一定的觸動,那些出身士族門閥的官員會藉機反對,本就在常理之中。要知道︰當年試舉制剛剛開始推行時,其實就曾有過一些反對之聲,不過因為「試舉」只是作為「察舉」補充,並沒有從根本上觸痛士族門閥,加之確實也取得了很不錯的效果,最終才得以將這項新穎的人才選拔制度保存了下來。待到廬江朝廷成立,越來越多的中原、河北士人南下揚州,併入朝為官後,針對試舉制反對聲一度又曾高漲過。

    所謂常見則不疑,若是以改制一事作為幌子來掩飾其它的企圖,倒是再方便不過了。

    不說其它朝臣,就以這裡的6人來說,大哥、二哥、我,甚至包括徐庶、龐統在內,似乎都被這道幌子給蒙蔽了,若非有諸葛亮點明,恐怕短時間內是不會想到權勢 之爭上去。

    倒不是說徐庶和龐統的智計比不上諸葛亮–徐庶是關心則切,對試舉制過於重視。讓他失去了冷靜思索的立場。龐統則是介入朝爭過早,其後便一直在協助徐庶與那些力主改制的朝臣舌辯,加之近幾日從襄陽傳來龐德公身體欠佳的消息,心分幾用的龐統也不會有時間去思索多餘的事情。這麼一來。徐、龐2人便有如當局者迷。

    相比較之下,諸葛亮這幾日一直冷眼旁觀,沒有介入。以局外人的身份,他自然可以抽繭剝絲一般地透過種種假象,準確無誤地抓住事情地本質。

    「張永文(太史令張進)是兗州人,與劉孔才(司空劉助)、許文休(許靖)皆頗有舊交!」龐統挑了挑眉頭。突然笑了起來,「現在想起來,當日韓德高(廷尉丞韓嵩)彈劾張永文時,好像就沒有人為其申辯求情。太史台雖然失職,但並非謀逆大罪,縱然上書為其申辯幾句,也不至引火上身。」

    龐統的這幾句話,直接指向了問題的另一個關鍵所在。太史台事先究竟有沒有預測到日蝕的到來。如果的確是未能預測,倒也罷了;反之。假使業已有所察覺,卻故意隱而不報,此間的問題就大了。不能及時預測「日蝕」這等影響力巨大的天象,身為太史令的張進肯定要承擔極大的過失。最嚴重可能會被處斬(歷史上曾有過這樣的例子),最輕也會被罷官。

    沒有哪一個人會願意去無緣無故地承擔這樣的罪責,除非他受到了利誘或是威脅。

    那麼,有誰會利誘威脅張進?這樣做的目的又是甚麼?

    張進是兗州東郡人士,通曉經易,在青兗士人中名勝頗顯。去年10月時,他才自兗州南下,並於12月入朝為官,出掌太史台。是實實在在的「北臣」。同時,如龐統所說,他與司空劉助、宗正卿許靖關係相當不錯,聯繫上這幾日來的朝爭的進展。

    諸葛亮的分析,實在是讓人無法推翻。

    自去年6月廬江朝廷成立以來,朝中官員的構成情況越來越複雜,除了原先的荊、揚士人外。越來越多地中原、河北士人進入朝堂。其中有不少人更是在孝恐皇帝一朝時,擔任朝中要員(當然多半也是虛職)。

    這些人在進入廬江朝廷後。通常都出任600石、比600石以上的官員,其中更有司徒盧毓、司空劉助、奉常卿伏德這樣的三公九卿級大員。劉璋死後接任宗正卿的許靖,儘管多年避居交州,卻與青、徐、兗、豫士人關係緊密,從某種程度上說,也是屬於「北臣」一系地。

    然而,北臣擔任的官職雖高,爵位雖尊,手中的實權卻是有限。便如掌管教化之權的司空劉助、掌管水土及營建工程的司徒盧毓,其實際職權也已被分離。位列九卿之首的奉常卿也是名過於實。諸如大司農、廷尉、衛尉、光祿勳、大鴻臚等實權職務都由諸葛亮、張昭、徐庶、蒯越、孫乾等人執掌。

    或許是因為在曹操手下壓抑得過久,或許是因為大哥看起來過於溫和無害,或許是因為北伐大勝之後社稷一統已非遙不可及,又或是因為諸般因素的綜合,位高卻權虛的「北臣」們,再不甘於現狀,遂以這場「日蝕」為契機,精心設計了一條奪權之計。

    大致地理清了思緒後,我將目光投向了大哥。此事關聯重大,處理起來必須謹慎–臣們未必真有經天緯地之才,但他們的名聲頗盛,關係極廣。若處理稍有不慎,便可能會對大哥地名望造成無可挽回的損失,更會廬江朝廷的穩定產生莫大的影響,以至危害社稷。

    結束了沉思,大哥緩緩抬起頭,對我說道:「三弟,辛苦你走一趟,即刻請異度、子布、子敬、公佑、子仲、憲和、孝起過府議事,盡量不要驚動人。」

    「嗯!」點點頭,我立即起身離廳而去。

    半個時辰後,蒯越、張昭等人相繼趕到大將軍府。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所請的7人中,魯肅、蒯越在我的親兵造訪時居然都衣冠整整,似乎預料到大哥會邀他們議事一般。

    「改制只是借口罷了,朝爭之本,其實在權!」在大哥詢問蒯越等人關於朝爭一事地看法時,魯肅開門見山地說道。

    原來,並非只有諸葛亮一人看透了事情的本質。初聽這一結論的其餘6人,表現卻是大相逕庭。蒯越、張昭神色微動之後又迅速恢復了正常,孫乾、簡雍4人卻是實實在在地表現出了詫異。

    這幾日裡,與諸葛亮相似,魯肅、蒯越、張昭3人也沒有參與到改制之爭中,看來他們都以局外人的身份看出了些異常,不過透徹程度似乎稍有差異。魯肅是直接抓住了關鍵,蒯、張2人略差一些。

    待諸葛亮將先前的分析,再給新到的7人做了描述後,他們同樣也神情凝重,並沒有表現得異常激動。

    「權勢之爭,本是朝堂上最尋常的事情,歷朝歷代都是如此。」張昭輕捋著頷下長髯,沉聲說道︰「若在太平時候,權爭雖易致內耗,倒還無傷社稷根本。但方此社稷沉淪待興,國賊肆虐害民的緊要時刻,權爭只會禍及大漢社稷的興復。此風斷不可長!若不能勒止,後患無窮!」

    「張公所言甚是!」魯肅點了點頭,「不過,雖要勒止,卻也不可隨意。」

    廬江

    宗正卿許靖深夜拜訪司徒府。

    書房中

    「張子布、蒯異度天下名士,才學深厚,堪任廷尉、光祿勳之職。但那徐庶、諸葛亮、龐統是何等人?」許靖相貌清螱,氣度儒雅非凡,此刻他表情激動,慷慨沉辭地說道︰「徐庶,一介苦囚(徐庶少年時曾因殺人被擒,並遭酷刑游市之罰);諸葛亮、龐統,年未及而立的黃口孺子,學不成,名不盛、德不立,何以竟能竊居九卿重位?

    欲興社稷,必振朝綱,欲振朝綱,必正國制。想我朝自高祖以來,向以征辟察舉取仕,方維我大漢社稷400餘年。徐庶、龐統之徒居然欲行所謂『試舉』之法,視祖制祖法為無物,喪德至此。

    留此等人在朝,只能是社稷之禍?」

    頓了頓,許靖誠懇地對司徒盧毓說道:「子家(盧毓)世代忠誠社稷,先尊子干公(盧植)更是前朝擎柱。若子干公見朝政敗壞如斯,恐怕九泉之下也難瞑目。

    改制關乎國體,但若無子家,恐難成大事。還請三思。」

    盧毓輕捋著頷下髯鬚,在許靖的注視下思索了許久,終於點了點頭。

    見一直態度難辨的盧毓終於答應參與推動改制之事,許靖欣喜不已。

    待許靖離去之後,1名中年文士悄然從內間踱出,走到盧毓的身旁。

    「許文休權欲迷心,恐死期不遠。」盧毓輕歎說道。

    「此德非彼德。」中年文士正是戶曹尚書崔琰。

    「季珪可知家父當年是如何評價他2位高弟的麼?」盧毓搖了搖頭,回望崔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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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四章(下)

崔琰看了看盧毓,略顯疑惑地說道:「子家說的可是楚公(劉備)和公孫易侯(公孫贊)?」盧植為前朝大儒,德才俱厚,名聞海內,其弟子遍佈天下,不下數百人。崔琰一時也能斷定盧毓所說的「高弟」到底指的是誰。

    「不錯!」盧毓點了點頭,「家父以儒成名,弟子雖眾,以學問而言,楚公與易侯並非其中佼佼,但若論國器干城,則非此二公莫屬。

    家父評易侯『武才趫猛,襄賁勵德,忠以衛國。然性情疏獷,猛而易折,加之剛愎自信,往往最盛時,也就是衰微之起。』」

    只聽了盧植對公孫讚的這番評論,崔琰就面露異色,驚歎不已。盧植是死於初平2年(194年),他的這幾句評語自然不可能遲於此時,而公孫贊卻是覆滅於建安3年(198年)。初平2年時,公孫贊剛剛擊滅幽州牧劉虞,統掌了整個幽州,勢力如日中天,甚至連四世三公的袁紹也不得不避其鋒芒。在這樣的情況下,盧植居然就敢斷言公孫贊會走向衰亡。而事實也確實如此,公孫贊正是自那時起,在與袁紹的河北爭雄之戰中,因為剛愎自用,一步一步地沒落,最終自焚於易京。崔琰曾在袁紹麾下任官多年,對這一切極為熟悉,也因此更為驚服於盧植遠見。

    「子家,敢聞盧公又是如何看待楚公?」崔琰有些迫不及待地詢問道。

    「恭,寬,信,敏,惠!」盧毓只說了5個字。

    「恭則不侮,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恭,寬,信,敏,惠。能行5者於天下,為仁矣!」崔琰喃喃說道︰驚歎於盧植只用了5個字就道出了劉備爭雄天下最大的憑籍–仁。

    盧毓點了點頭,接口說道:「不過。家父最看重楚公的一點,還是在於他能做到折而不撓,剛忍並濟。

    季珪可知。家父晚年潦倒,居無定所,但於安撫社稷之事卻始終念念不忘,也嘗四處奔波,希冀能社稷狂瀾於危際。家父諸弟子中,多有出任郡縣吏長之人,家父曾尋其中數10人。希望他們能為社稷大業盡拳拳之力,應者雖眾。真正能應於言,踐於行者,惟楚公與易侯。

    終家父在世之時,楚公皆可稱是落魄潦倒,初平2年家父臨終時,他也只偏居於徐州小沛,勢單力孤。但饒是如此,家父卻越發認為,楚公日後必能如出淵之龍,一飛衝天,稱『諸弟子中,能承吾之志,興復漢室者,惟玄德耳』!

    記得那時,家父身染重疾,臥床待醫,可恨家無餘財。那時,正是楚公自小沛遣使不遠數百里,以金相贈。」

    盧毓仰面朝天,歎了口氣:「近年來,楚公仁德之名日盛,以至世人只知其仁其忍,卻不知其剛。

    劉孔才、許文休為權勢所惑,以至眼迷。或許在他們看來,他等所行之計是成失皆不足懼。成,則可掌權;失,以楚公之仁,也不會為難過甚。

    殊不知,眼下社稷一統雖已有望,但僅只是有望。若是稍有懈怠,亦有可能功敗垂成。內亂之禍,遠勝外爭,楚公豈會輕縱?況且,劉、許居然還是拿天道興事,他們難道不知,『日蝕』一事厲害是何等深切?」

    崔琰張大嘴,震驚地說道:「子家,你是說…『日蝕』一事是劉、許所起?」崔琰根本沒有想過轟動朝野的『日蝕』一事居然是人為的,他只是認為劉助、許靖在借用了這次偶然的機會。

    「季珪難道沒有想過,太史令張進是甚麼人麼?」

    盧毓提醒到這種程度,崔琰再無法理會就不正常了。

    「他們居然敢做出這等事來?」崔琰又驚又怒地說道。

    「『天下英雄,惟操與使君』,能得曹孟德如此盛讚,楚公又豈會是一個只知愚仁的宋襄公?」盧毓輕歎道︰「此事一旦告發,劉孔才、許文休恐怕是自取死路。」

    「……」沉默了片刻後,崔琰艱難地說道︰「可有轉圜餘地?」雖然震驚,但崔琰與劉助、許靖等人關係畢竟還算不錯,自然不願看到最惡劣的結果出現。

    盧毓苦笑一聲:「除非劉孔才、許文休願意及時收手!」

    崔琰自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只從許靖先前的眼談就可以看出,他們對自己的計劃信心十足,怎麼可能主動放棄?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搖了搖頭。隨即,偌大的書房陷入了長時間的寂然之中,只能聽見火盆中炭火燃燒時的辟里啪啦細微聲響。

    「若是楚公未能看透此計,加上你、我的臂助,孔才、文休他們可有成算?」崔琰揀了塊木炭,丟入火盆中,沉吟著說道︰「改制一事若能成功,徐元直、龐士元等人去職,或許真能如許文休所說,引發朝中勢力的調整。假設能夠借此形成實力制衡,避免楚公一方獨大之局勢,對社稷未必不是有利之事。

    楚公威望日廣,權傾朝野,荊揚諸州已成『只知楚公,不知天子』之局。要知道︰日後執掌大漢社稷之人,仍是當今天子。如此局面,長此以往下去,待日後天子成年時,必會生亂。若此刻能有所預防,自然要勝過日後地大亂。」

    盧毓抬起頭,盯望著崔琰,直到將對方看得有些慌亂時,才緩緩說道:「季珪,若你真有此心,最好永遠不要對他人言出,否則恐惹其禍。」

    「子家!」崔琰面色微變。

    「楚公聞名天下之事,除仁德之外,便是善於識人用人。似徐庶、諸葛亮、龐統等人,雖然年齒不高,卻能居九卿之位,憑借的是甚麼?

    曹操何等人物,對徐庶、諸葛亮等人尚顧忌不已。季珪好好想想。這幾日的朝爭,諸葛亮、魯肅等人俱皆冷眼旁觀。這難道還不能說明些問題?你能冀望於一人兩人看不透此計。卻不要冀望所有人都看不透。」盧毓語重心長地說道︰「再者,許文休適才所提的甚麼『朝中勢力的調整』,根本是他自己的虛妄之言。」

    盧毓揀起4塊木炭。放置在地上:「當朝官員,大致可分為4派–其1,為楚公宿臣:如大鴻臚孫乾、少府丞簡雍等人;其2,為荊州士人,以光祿勳蒯越、大司農諸葛亮、衛尉徐庶、少府龐統等人為首;其3,為揚州士人,以廷尉張昭、太僕魯肅為首;其4,就是自中原、河北南下的士人,如你我、劉孔才…

    楚公宿臣一派自不待言。就是荊、揚士人2派,他們之間雖有權勢之爭。但於有一點上,恐怕是沒有甚麼差別的。或許我說的不太恰當,荊、揚士人所忠誠的對象,根本就不是當今天子,而是楚公。楚公本就是帝室正裔,加之英雄仁厚,在荊揚士人眼中,能夠代表大漢社稷之人,惟楚公而已。

    只要楚公1日健在,荊、揚士人就不會反目對立。」

    將3塊木炭挪放到一邊,另1塊木炭歸到1邊,盧毓苦笑說道:「實際形勢也就是,我等南下士人為1陣營,其餘3派為另1陣營。

    所謂勢力調整,最終結果只能是逼得我等與其餘3派徹底對立起來罷了。

    而軍中的情況就更不必待言了。若要強行分出派系,大概也就是征東派與征西派。征東大將關羽、征西大將軍張飛在軍中之威望遠非他人可比,數十萬大軍除他2人,無人能夠掌控。

    至於關征東、張征西與楚公的關係,也不需要多言了,季珪難道還能指望此2人棄楚公而他投?」

    盧毓這番詳盡的分析,讓崔琰完全地沉默了。

    「劉孔才、許文休不辨形勢,不知深淺,卻又自恃太高。取死之道︰取死之道啊!!」

    「子家,那我等該當如何?」崔琰這才知道︰平日裡好好先生一般的盧毓,卻是個真正的智者。

    「參與不得,那就靜觀其變吧!」盧毓幽然說道。

    遊說完盧毓之後,許靖當即前往司空府。

    「盧子家唯唯諾諾,左右逢源,毫無乃父之風。文休能將他說動,真是頗為不易啊!」司空劉助輕捋頷下長髯,讚歎說道。

    「人皆有弱點,盧子家也不例外。他乃是至孝之人,只要以此入手,不愁說他不動!」許靖輕笑說道︰「說動盧子家,諸般準備皆已完成,料想明日朝議時,必可一舉使改制之事成功。

    以試舉制、功民制為機,說不定就能推動官制之革。孔才兄距丞相之位不遠矣!」

    面對許靖地恭維,劉助淡淡一笑說道:「我任不任這丞相倒是其次,但官制卻是必須要改。

    以大將軍、大司馬錄尚書事,將軍政大權攏於一身,這與天子何異。他日天子親政,如何掌權?當務之急,就是要使軍政分離。大司馬主軍,丞相主政!」

    許靖點點頭:「一切皆看明日了!」

    翌日清晨,一眾朝臣正準備參與朝會時,卻突然接到黃門傳訊–朝會延至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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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五章(上)

突如其來的延期,宛如一盆涼水澆上了熱身子,讓那些對朝會滿懷期待官員頗覺無趣。詢問了原因後,才知道是伏太后身體微恙,無法臨朝聽政,故而延期。

    到了下午時,宮中又傳出消息,伏太后是感染風寒,服藥後身體仍未見癒,需要靜養,朝會再次延期。

    感覺到一絲異樣的氣氛,許靖、秦翊、徐邈等人聯袂造訪司空府。

    「孔才兄,你看這其中是否有詐?」許靖沉吟著對劉助說道︰「為何偏偏這要緊時候,太后染恙?」

    「我已派人問詢過伏子常(奉常卿伏德),太后應該真是鳳體有恙。」劉助不以為意地說道︰「而且就算有恙,也至多是以此為緩兵之計罷了,不足為慮。」

    「司空大人所言正是!」太宰令徐邈附和道︰「有日蝕天兆,改制1事已是勢在必行,任誰也無計可施。」

    「不妨再將此事鬧大一些,鼓動各州郡大吏、士族門閥聯名上書,奏請改制!」中散大夫秦翊眼珠一轉,提議說道︰「屆時,縱然劉玄德手臂通天,也難阻眾望所歸。」

    「是個辦法!」思索片刻後,許靖點頭說道︰「試舉、功民2制,對各士族門閥俱有所害,料想心生怨念者不在少數。

    可先聯絡就近的壽春、丹陽、廣陵、章陵4郡。若有需要,再行聯絡其它州郡!」

    「嗯!」劉助沉吟著點了點頭。

    「那我這就去安排!」許靖當即起身,拱了拱手,舉步離去。許靖與其從弟許劭早年便名動天下。在荊、揚2州也知交頗廣,由他來安排此事自然是最為適宜。

    1個時辰後,徐邈幾人正準備向劉助告辭離開,卻見許靖興高采烈地急步而返。

    「文休何故欣喜?」劉助詫異地詢問道。

    「適才聽聞到消息–兗、豫諸州亦起傳言,稱日蝕之降,正是因為朝制違天,激惹天怒而起。」許靖興奮地說道︰「此消息正可助我等一臂之力。大事可成,大事可成!」

    很顯然,消息傳得越廣。所造成的壓力就越大,就越有可能迫使朝廷答應改制。

    就在其餘眾人盡現喜色時。劉助卻面是微變:「文休,此非福音,不足喜也!」

    「這是為何?」許靖愕然說道。

    「兗、豫2州所起傳言,極可能是曹操所策劃,且又與我等上書表奏之事如此相近。鬧個不好,很可能會讓人以為是與曹操勾連!」劉助皺眉說打破。

    突然想到了甚麼,劉助急對許靖問道:「文休,你聯絡壽春、丹陽幾郡的信使可曾派出?」

    許靖點了點頭。

    「快將信使招回。此時不宜再聯絡外郡,否則更容易被他人坐實!」劉助急切地吩咐道。

    許靖轉喜為憂,略一思索,當即起身離去。

    望著許靖的遠去的背影,劉助眉頭蹙起,心中不知為何地升出一股不安的感覺。

    「甚麼?城門關了?」劉助震愕地說道︰「酉時未到,怎會關閉城門?」

    城門突然關閉。許靖招回信使地企圖自然落空。

    「據聞是魯子敬家中失竊,丟失重要物事。為防竊賊逃逸,城門校尉提前1個時辰關閉城門以助擒拿!」許靖無奈地回道︰「孔才兄不必擔心,此事只是偶然罷了!」

    「希望是如此!」劉助語調略顯沉重地說道。

    翌日,黃門傳訊,朝會恢復。

    劉助、許靖、秦翊等人乘馬車來到宮門之外時,已有數十位官員在此等候,其中便有司徒盧毓。

    或許是不想捲入朝爭,不少官員對力主改制的劉助等人顯得也不似往日裡那麼熱忱。也僅僅是略做寒暄,就俱自躲回一旁。

    許靖似乎也明瞭這些人心中的想法,心中暗自冷笑,隨即上前與盧毓見禮,並借寒暄之機,隱晦地重提了前夜造訪時所請之事,待盧毓笑著點頭後。才滿意地回到劉助等人那裡。

    天空中濃雲密佈,低低的彷彿要壓到地面。宮牆外光禿的樹木在獵獵北風下。搖曳不已,發出哭嘯一般的聲音。

    這時,又是數輛馬車驅馳而至。徐庶、諸葛亮、龐統等人相繼下車,朝宮門處走來。

    「見過劉司空、許宗正!見過列公!」諸葛亮帶著陽春三月般溫煦的笑容,客氣地上前與劉助、許靖等人見禮。

    「見過諸葛大人!」劉助、許靖等人也俱自拱手回禮。

    避開諸葛亮的視線,劉助也向徐庶、龐統微微拱手。不知為何,面對溫和無害的諸葛亮時,劉助總是有一種被完全看穿的感覺。尤其在朝爭事起後,這種感覺便得愈加強烈,哪怕諸葛亮並未參與朝爭。

    將其它朝政大事商議完畢後,朝會地主題又回到了近日來爭執不休的改制之事上。

    許靖、秦翊等人接連上表,奏請改「試舉」、「功民」二制,復祖制以平息天怒。

    出乎意料地是,徐庶、龐統、孫乾等人並不公開反駁,似乎是在朝野內外的壓力下,選擇了妥協。

    而事先答應配合的盧毓也沒有出聲表示甚麼。不過,這似乎已經無關緊要了。

    就在許靖洋洋自得之時,多日來一直作壁上觀的廷尉卿張昭突然打破了沉默,參劾前太史令張進欺君罔上。以天命之名禍亂社稷。

    朝堂上波瀾頓起,一片議論之聲。

    多數朝臣只是感到奇怪,不知道張昭為何有此一奏–未能及時預報日蝕之兆,張進確實失職,罪過甚大,但說「欺君」、「禍亂社稷」,就未免有些誇張了。然而,眾人也知,張昭為人一向嚴謹不芶,絕不會無的放矢。

    劉助與許靖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心中的駭然。

    事實證明,張昭確實不是無的放矢。一個令人震撼的「陰謀」逐漸逐漸地展現在了群臣面前,前太史令張進早在2日之前,就已預測出「日蝕」將會發生。而且,非但如此,同受牽連而罷官的前太史丞(太史令的主要佐官)王峰也曾預測可能會發生「日蝕」,並提醒過張進。

    在完全可以事先預報的情況下,張進故意隱而不報,以至於使朝廷錯失「修裱」的良機。

    經廷尉府查證,從張進府中尋獲了未及銷毀的『日蝕』預測記錄。同時。被遣返鄉的前太史丞王峰也被尋回,從他那裡也得到了類似的記錄。

    人證、物證,一樣不差,鑿鑿的證據面前,一切皆無可辯駁。

    隨即,張昭奏請伏太后與大將軍,當朝提審張進,追查隱報『日蝕』一事的主使之人。

    到了這一刻。劉助、許靖等人已經無法保持冷靜。

    「張進欺君禍國,罪不容赦,必誅其9族,以息天怒人怒!」中散大夫秦翊首先按捺不住。

    秦翊這一開口,劉助、許靖就差點嘔出血來。在這樣的情況下,說出這樣的話來,分明就是不打自招,承認自己與此事有關。

    「哈哈哈…好一個『誅其9族』!」殿外突然響起一個悲涼憤慨的聲音。

    秦翊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劉助、許靖等人更是面色灰白。

    在2名羽林衛的押解下,素衣葛袍的前任太史令張進步履沉滯地走進殿內。

    雙膝跪地,向天子行叩拜禮後。面色蒼白的張進抬頭怒瞪著不遠處的秦翊:「張進欺君,罪該萬死。但『誅其9族』這話,天下人都說得,但是你秦翊便說不得。」

    秦翊渾身一顫,不敢看向張進。

    「罪民懇請告發司空劉助、宗正卿許靖、中散大夫秦翊借『日蝕』天兆之名,行改制爭權之實。」張進長身伏地,高聲呼喊道。

    「張進以萬死之身。胡亂構陷朝中重臣,其心可誅!」許靖忙不迭地辯解道。

    到了這1步。朝堂上的眾大臣就算再愚笨,差不多也將事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萬般朝爭只為權!

    一些附同改制的官員,已經明瞭自己成了爭權的工具,看劉助、許靖等人目光便有些不善了。

    「臣有表上奏!」執金吾、前將軍劉磐舉步出班,行禮後奏報道︰「昨日傍晚時分,北軍巡戍之時,捕獲數名行跡異常之人,並尋得數封密信。乃是準備遣送往壽 春、丹陽、廣陵、章陵4郡,以鼓動郡守及地方士族生事。」

    看到劉磐拿出的那幾封絹書,許靖險些癱軟下去。劉助面色鐵青,知道自己這一眾人的行動已經完全落在了他人的算計之中。

    閱覽完那幾封內容大同小異的絹書後,大將軍劉備只是看了看劉助、許靖,並沒有說甚麼。

    絹書很快被其餘朝臣傳閱,不少人當即認出了是出自許靖之手。許靖本是清流名士,入朝前後都與許多朝臣有書信聯繫,他的筆跡及行書方式再熟悉不過了。

    名士風流的許靖已經風度無存,渾身顫抖,幾乎站立不住。秦翊則直接跪倒在地,俯首做請罪狀。

    看著朝堂上這一幕幕鬧劇,我微微搖頭,已經失去了繼續看下去的興趣–一群有心無膽地權欲之徒,還沒等廷尉府進行審訊,就已經開始了互咬。身為主首之一的許靖,甚至開始向大哥乞憐,希望得到寬恕。

    論起朝堂之爭,許靖之流恐怕連諸葛亮1成的本事都沒有。諸葛亮的應對之策只進行到了一半,就已經把魑魅魎魎逼迫得原形畢露。

    這時,仍然在苦撐的劉助突然發難,大聲呵斥大哥把持朝政,欲行篡立,甚至連曹操都不如。

    居然又落在了諸葛亮的算計中。我略帶憐憫地看了看劉助。

    不提曹操還罷,一提曹操,只能是將自己陷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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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五章(下)

「劉備,你廣佈黨羽,把持朝政,名為大將軍,其實與天子何異,你與曹操都是一丘之貉,都是社稷的篡臣。日後青史之上,必留你奸佞之名。」

    「列位臣公,你們都是大漢的臣子,不是他劉備的走卒,為何不與我等齊心協力鬥倒這巨奸篡臣,以正社稷朝綱。諸公莫非還想看新莽(王莽篡政)之事重現!」 劉助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儀風範,聲嘶力竭地狂吼著,形同絕路尤斗的困獸。

    朝堂上一片安靜,只聽到這位司空大人的嘶吼。

    沒有一個朝臣回應劉助的煽動性喝問,看劉助的眼神裡,除了憐憫、憤慨,就是譏諷!

    與劉助的瘋狂迥異,許靖、秦翊2人已經癱跪在地,渾身顫抖著。

    無論是許靖、秦翊的認罪言行,還是劉助破罐破摔式的喝罵,都已經無可辯駁地擺明了1件事–這1次因「日蝕」而起的改制朝爭,正是劉助、許靖等人刻意安排而起。

    且不論隱奏「日蝕」一事就屬於欺君大罪,假借天命生事更是朝爭的大忌。

    天命之說,最易蠱惑人心,影響力廣,破壞力大,稍有不慎,就可能對社稷產生根本性的動搖。歷朝歷代都不乏一些野心之徒,利用天命之說達成的政治企圖。就近便有張角假借「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一說所興起的黃巾之亂。以及袁術以「代漢者,當塗高也」一說自立為帝之事。

    也正因為此,假借天命生事的罪名,甚至比一般性的欺君還要嚴重得多。

    被坐實這2項大罪的劉助、許靖等人,若依律法。即使是諸滅9族也實屬正常。此時此刻,對群臣而言,是能離他們越遠越好,又豈會有人不識相地接口搭腔或是求情。

    崔琰望著劉助幾人,搖了搖頭,將目光轉向上首的盧毓,心中不由得感慨對方眼光的敏銳。劉助、許靖等人想要爭權倒也不是甚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但他們錯就錯在利用「天命」這個大忌來生事。更要命的是,所籌謀的計劃又是虎頭蛇尾。開始看起來氣勢洶洶,似乎形勢一片大好。然而,後繼的計劃居然是漏洞百出。

    以崔琰這麼一個半局外人。也能看出前太史令張進這一環的重要性。但劉助等人愣是視而不見。而且,居然還做出聯絡外郡官員門閥的舉動來,許靖就那麼肯定他所聯絡之人不會將信件上交朝廷?

    再看看許靖、秦翊2人癱若軟泥的表現,連崔琰都為他們感到羞慚。相形之下,徐庶、龐統一方的反擊簡直就太犀利了。一擊中的。

    感慨的同時,崔琰更對自己聽從盧毓勸說沒有參與此事大覺慶幸。

    盧毓卻沒有為自己的先見之明而自得,反而輕歎了一口氣。雖然預料今日朝堂上會有一番風暴,但盧毓卻沒想到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分出成敗。在對手高明的計策下,劉助等人如甕中之鱉,全無反手之力。

    「是誰籌謀了如此計策?」帶著一絲疑惑,盧毓轉移了目光,在下首的徐庶、蒯越等人身上巡望了一遍,最後不自禁地停駐在了諸葛亮身上。隱隱然感覺這個儒雅風流的青年大司農似乎與此事有不小的關係。

    似乎是感受到了甚麼,諸葛亮轉過頭,恰好迎上盧毓的視線,溫和有禮地微笑了笑,作為回應。

    想起許靖對於諸葛亮的不屑評價,盧毓一聲暗歎。

    到了這一刻,朝爭之事基本大局已定。現在需要關心的。只是劉助、許靖等人會領受何等罪罰,以及此事會牽連到多少人。

    朝會終了。張昭奏請伏太后和大哥同意之後,罷劉助司空之職,罷許靖宗正卿之職,革除秦翊中散大夫職,並即刻將三人羈押於廷尉府。

    光祿勳蒯越暫行司空之職,廷尉丞韓嵩暫行宗正之職。

    廷尉府審訊劉助3人的同時,對彌補日蝕所造成惡劣影響的之事也迅速展開。

    奉常卿伏德將即刻籌備修鑲儀式,以祭上天。同時,新任太史令嚴峻負責重新查定『日蝕』一事,看此次天兆究竟是應於何事。因與『日蝕』隱報之事無關,前太史丞王峰官復原職,攜同待罪之身的前太史令張進,共同協助嚴峻。

    廷尉府的審訊進行得相當順利,希冀以坦白配合贏得寬恕減罪的許靖、秦翊2人,幾乎是毫無保留地供認了自己的罪行,指證劉助為主謀,並供出一應與此事有關地朝臣。不出意料,多半皆是「北臣」。

    劉助起先還拒不回應廷尉府的問訊,甚至大聲叱罵大哥「篡臣賊子」,叱罵張昭「助紂為虐」。但在確鑿無疑的證據面前,在許靖、秦翊的當面對質下,失去了堅持的勇氣,隨即竟開始大肆構陷其它朝臣。據他指證,司徒盧毓、尚書崔琰等20餘位朝中官員都參與了此事。

    情知難逃一死,甚至9族難逃,劉助開始尋找墊背之人。

    通過各種各樣的「途徑」,瞭解到劉助、許靖、秦翊正在大肆出首指證,參與此事的「北臣」1面唾罵這3人,另1面自己也不禁陷入空前地恐慌之中,惶惶不可終日。

    奪權一事,足已引起大哥和其餘朝臣最大的反感。欺君罔上,假托天命,罪名可算實實在在。如果要借此事掀起一場殺戮。是再正常不過,再輕鬆不過了。

    在「北臣」們煎熬式的等待中,廷尉府的審訊有了最終結果。

    偌大的宮殿內一片寂靜,幾乎所有的目光所盯住在了黃門侍郎陸績身上。一些朝臣已經緊張得額頭晶瑩,氣不敢出。

    陸績手捧黃綾聖旨。聲音洪亮而清悅地誦讀道:「方國賊橫行、社稷沉淪之危際,司空劉助、宗正卿許靖、中散大夫秦翊等身為國之干器,不思勤政理事,卻為 一己之私,假天命蠱惑人心,欺君罔上,禍亂朝政,更陷天子於失德之境。

    司空劉助雖為罪首,但因其曾功於社稷,著罷其司空職。除雲陽侯(縣侯)爵,賜鴆死。3族流放青州;

    宗正卿許靖,著罷其宗正職,除應稱亭侯爵,3族流放交州;

    中散大夫秦翊,罷職,3族流放交州;

    前太史令張進,3族流放交州。」

    待聖旨被宣讀完後,多半朝臣還未回過神來。表情地愕然地盯向陸績,認為他是否是漏讀誤讀了甚麼。

    以劉助7人的罪名,夷滅3族甚至9族都不為過。最終居然只是賜死劉助一人,其餘3人只得了一個3族流放地懲罰。

    更讓人吃驚的是,先前那牽連廣泛的風聲竟沒有成真。除這4人,其餘可能參與此事的「北臣」竟未被追究罪行。

    散朝之後依然惶惶的北臣,在忐忑不安中等候了2天,未見任何異常,才稍稍地放下心來。

    以這種較輕的方式處置許靖等人。其實也是無可奈何的選擇。日蝕所引起的人心慌亂還未消除,如果厲刑重懲,追查株連,只會將混亂擴大,甚至會鬧得不可交。這樣的結果,只會便宜了曹操,對我方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而許靖、秦翊、張進都是清流名士。他們的才能未必多高,但名聲極著。殺了這幾個人,就有可能冷卻上百、乃至上千士人的歸附之心,實在是得不償失。

    再者,流放之刑對許靖3人未必就是甚麼好事。經過此次的一連串事件,尤其是在被廷尉審訊期間大肆供認其它「北臣」這麼件事,許靖、秦翊的名聲幾乎喪盡。

    不需要刻意安排宣傳,料想那些有關聯的「北臣」必會主動將許靖幾人的敗德無行的醜跡散佈出去。屆時,聲名狼藉的許靖、秦翊自己恐怕就會感覺生不如死。

    貪財者奪其財,好名者喪其名,不是最好的懲罰麼?

    章和2年12月19日,是三台令史擇定的大吉之日。

    大哥代年幼的天子,統領文武百官於靈台舉行極其隆重的「修裱」儀式,以乞天恕。

    是日,天空陰沉,濃雲密佈,狂風勁起。參與「修裱」的官員都擔心在儀式結束之前,會降下雨雪,屆時只會讓人產生上天不願寬恕的錯覺,只會引起反效果。

    早早獲知「修鑲」儀式的舉行,廬江全城百姓焚香設案,虔誠乞求上蒼。甚至於,壽春、丹陽、章陵諸郡的近10萬百姓也趕來廬江,參與共乞。

    承載著幾十萬、乃至數百萬百姓希望的「修裱」儀式,於上午巳時開始,過午時,天象突變。

    密佈天空地烏雲逐漸散去,最後竟恢復了朗朗晴空,彷彿上天在回應一般。

    當大哥縱情叩謝上天之時,歡呼聲從靈台擴散開來,從宮內傳到城內,由城內城外。幾十萬人欣喜若狂的歡呼聲,如山呼海嘯。

    一時間,籠罩人心十數日的陰霾彷彿被一掃而空。

    借助諸葛亮對陰晴轉換的準確預測,「修裱」儀式取得極大成功。借此良機,太史令嚴峻上表朝廷,奏稱確認「日蝕」天兆並非應於本朝,而是應於許昌偽朝廷。

    曹操的姓氏「曹」中,恰好帶著一個「日」字。

    天狗吞日,正代表曹操氣數將盡,許昌偽朝廷行將覆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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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六章(上)

得悉劉備於廬江舉行修裱祭天儀式,並「大獲成功」的消息時,代曹操主持許昌大局的荀彧正在積極籌劃針對青、徐、兗、豫、荊諸州的攪擾行動。

    與廬江朝廷相似,「日蝕」天象的發生也對許昌朝廷內外產生了不小的影響。

    但由於太史台做了提前預測,荀彧事先便安排好一應準備。待日蝕之兆初現時,修裱儀式得以及時舉行,這才勉強穩定住了人心。接下來所要做的,自然就是轉嫁危機。

    在荀彧看來,日蝕的發生,既是對己方的一個考驗,但同時也未償不是一個打擊對手的良機。只要運用得好,這麼一個天兆,甚至能比戰場上的一場大勝更能打擊對手。

    在8月底才結束的大戰中,劉備的實力有了很大的擴充。但與之相伴隨,危機其實也在潛伏著–新占的各郡縣,人心還遠未達到安定的地步,隨時都可能出現動盪。而這場「日蝕」天兆,就完全可以成為引發動盪的契機。引發這些新被劉備所佔郡縣的動盪,再進一步向其腹地擴散。一個不好,就有可能讓劉備在1、2年內無法恢復元氣。

    荀彧看到了這一點,也迅速付諸行動。大量的細作被派往汝南、南陽等郡,種種有關劉備「違天失德」的謠言很快就流傳了開來。這些郡縣畢竟是初為劉備所得,人生地不熟的劉方駐軍對曹軍細作也是無可奈何。

    更讓人欣喜的是,廬江朝廷自身居然也出現了內亂的跡象。

    就在荀彧準備加大攪擾力度時,細作卻傳回了一條消息。劉備在廬江補行修裱儀式,竟感動上天撥雲見日。轉陰為晴。數10萬荊、揚百姓親眼目睹這驚人一幕後,歡呼如潮。

    廬江朝廷的三台令史,隨即便書告天下,稱日蝕之兆應於許昌,直接將矛頭指向了曹操。

    這樣驚人地變化,連荀彧都大感愕然。

    五官中郎將曹丕、御史中丞荀攸、大司農鍾繇、左尚書僕射陳群、光祿大夫董昭等人齊聚尚書檯。

    「撥雲見日,轉陰為晴?」曹丕聲音稍顯尖銳地說道:「這根本不是人力可為。劉備定然是在製造謠言,意圖為自己脫困!」

    「此事未必是假!」陳群搖了搖頭說道。」依照細作的回稟,劉備似乎不是私下裡進行修裱,有廬江及周邊郡縣數十萬百姓親臨見證。」

    「雖然未必是假,但也未必是真!」荀攸目光深邃,沉吟著說道。

    「公達此言怎講?」鍾繇錯愕地詢問道。

    「所謂撥雲見日,轉陰為晴,我並以為是因劉備修裱所致。很可能他們早先便知道天候將有此變化,從而故意加以利用。」

    「公達所說雖然在理。但這難度似乎也太大了些。」董昭疑惑地說道︰「誰能能如此準確地預斷天候變化,除非他有參天地造化、知過去未來之能。當今之世,果真有這樣的人物麼?」

    曹丕、鍾繇等人點點頭,贊同董昭的分析。世間雖然不乏通曉天文變化的奇人,但至多也就是能推算出10天半月內天候的大致變化趨勢,要準確到判斷某一天的天氣會如何變化,根本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預測天氣變化。跟預測日蝕、彗星這樣的天象變化,完全是兩碼事。天象變化有規律可循,根據過往地經驗記錄,加上細緻精心的觀察,可以對日蝕、彗星的發生進行大致的計算推算。但預測天氣變化的難度則要大得多。

    「或許真有這樣的人物!」一直保持沉默的荀彧突然開口說道︰「諸公皆知,今歲6月時,丞相與張飛大戰於汝南吳房縣。丞相原本戰局處優,最終卻因一場大雨而功敗垂成。

    而之前多日,張飛皆避而不戰。卻於大戰當日,選擇與丞相決一死戰,這實非正常。以此看來,或許當時張飛便預知會有大雨降臨。若非有精曉天文者為其佐貳,量他也未必敢於下此決心。

    既然當日能預知豪雨,此次再預知『撥雲見日』,也就沒有甚麼奇怪之處了。」

    曹丕等人沉思許久,也不得不認可荀彧的分析。

    「如今劉備反以『日蝕』天兆來污蔑丞相。該當如何應對?」陳矯擰眉說道。

    「沒有甚麼其它法子,只能以流言對流言!」荀攸沉聲說道。」劉備以流言對我,我便以流言還他。如此一來,就能使士民百姓無所適從。待雙方的流言越傳越過時,自然也就失去了效力。屆時,百姓也應淡忘日蝕之事了。」

    「這條計策雖然不錯,卻會白白失去一個以『天命』打擊劉備的機會,未免有些可惜了!」鍾繇惋惜地說道。

    「從劉備弄出『撥雲見日』把戲的那一刻起,打擊他的機會其實就已失去!」荀攸搖了搖頭。

    正議事著,突然門外通報,有河西太守石韜的緊急文書抵達許昌。

    「河西?」陳群皺眉說道︰「難道是馬岱興兵作犯?」河西郡位并州西陲,與涼州的北地郡毗鄰。由於涼州已盡落馬岱之手,以馬岱與曹操之間的切膚之恨,無法不令人不產生12分的戒備。也正因為此,聽聞河西急報,陳群第一時間就是想到馬岱地進犯。

    荀彧沒做無謂的猜測,直接命人將急書呈上。

    迅速地閱覽完急書後,荀彧的面色不喜不怒,甚至顯得有些莫名,低頭沉思了片刻後。他居然又將書信的內容看了一遍。

    荀彧的奇特舉止,立刻引起了其它人的好奇。

    「文若,河西究竟怎麼了?」鍾繇疑惑而急切地詢問道。

    「河西無事!」荀彧隨手將書信遞向曹丕,邊思索邊回答道︰「石廣元說的另一件事,另一件要緊事!」

    「另一件要緊事?」荀彧的回答非但未能解惑,反而更增疑雲萬千。

    「司馬懿可能未死??!!!!」曹丕突然驚呼出聲。

    「甚麼?」陳群、鍾繇等人聞聲大驚道。

    荀攸迅速從曹丕手中接過書信。仔仔細細地閱覽起來。

    待眾人都傳閱過書信後,心中的震愕都不在曹丕之下。廳內眾人都是曹操的親信重臣。對於曹操密遣司馬懿改名換姓投入劉備麾下充當內應一事,都是再清楚不過了。自然也知道另一件事–由於身份敗露,化名為張懿的司馬懿已於去年被秘密處死,廬江方面甚至還對外宣稱司馬懿是被曹方細作刺殺,讓曹操有如啞巴吃黃蓮,有苦無處訴。

    事後,曹操還特意向司馬朗誠致了歉意。

    沒有想到,事隔1年多後。早該長眠黃土的司馬懿居然又如鬼魅般再現。這實在無法不令人感到震驚。

    「西涼,司馬懿居然會出現在西涼?」董昭沉吟了片刻後,費解地說道︰「石韜怎麼會知道司馬懿之事?」

    「是丞相告訴他的!」荀彧接口回道︰「去年石韜轉任河西太守時,丞相曾問策於他。談論間,丞相透露了一些司馬懿事情。以石韜的智計,猜出全部內容並非難事。」

    「此事有幾成可信?」荀攸抬頭看向自己的族叔。帶著咨詢意思地問道︰「僅憑一細作之言,實在是不足以完全採信。而且此人也僅僅是在6年前曾見過司馬懿幾面。」

    「寧信其有,不信其無。」荀彧淡淡地說道︰「如果司馬懿當真未死,這其中恐怕就值得好生尋思了!」

    「西涼,西涼,偏偏是在西涼!」荀攸一蹙眉:「馬岱奪取西涼一事,莫非也與此有關?」

    「此事不可外洩。先不要知會伯達(司馬朗),待探明…」

    章和3年,正月上,馬良自襄陽傳書至廬江,稟報了2件要事:其1,夏侯淵統軍撤往長安,張魯盡復漢中。與此同時。按照事先協議,呂蒙應張魯之邀。提軍2萬進駐安陽,負責扼子午谷道︰助漢中軍協防曹操。

    第2件事,則要更加有意思些。劉瑰秘密聯繫上荊州刺史部,希望能夠遣使前來廬江覲見天子,以表歸附之意。劉瑰表示西川6郡願意接受廬江朝廷的管轄,與許昌朝廷徹底劃清界限。

    同時,他也提出一個條件,希望大哥停止對張任、嚴顏的支持。

    自11月下起,荊州刺史部已經開始了對張任地援助。同時,廖化、賀齊15000大軍的進逼,使劉瑰再不敢肆意地圍困張任。

    很顯然,劉瑰已經感受到了我方所施加地壓力,他更清楚,如果1日不能將張任徹底剷除,西川就1日不會真正屬於他。

    或許是權衡了利弊得失,劉瑰才做出這樣的選擇。

    當然,這裡面也不排除劉瑰施緩兵之計,意圖穩住我軍,以贏得時間一舉擊滅張任的可能。

    章和3年,正月18日,漢陽郡功曹姜冏一行十10餘人轉道漢中、荊州,趕抵廬江,代替馬岱獻上了涼州10郡的戶籍文冊(不是全部文冊.只是在形式上表示接受廬江朝廷的管轄),及涼州刺史印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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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六章(下)

「涼州轄下武都、隴西、漢陽、安定、北地、武威、金城、張掖、酒泉、敦煌、居延10郡,戶74000,人丁共27萬,臣漢陽功曹姜冏謹代征北將軍馬岱,呈奉戶籍文冊於陛下!」姜冏雙膝跪地,頭顱低垂,恭敬地將幾冊簡書托捧過頭。

    黃門侍郎陸績上前接過簡冊,謹慎小心地呈放在天子座前。

    臨朝聽政的伏太后,賜姜冏起身並簡要地詢問了幾個有關涼州的問題後,便攜天子返回內宮休息。

    散朝之後,大哥即邀姜冏入大將軍府。

    「諸郡縣皆已向馬征北表歸附之意。馬征北整肅州治,張榜安民,至下官南下漢中之時,涼州局勢基本已定。」姜冏大致地將涼州的情況向大哥做了一番稟報。

    「姜功曹,馬征北可有對雍、并2州用兵之意?」龐統輕捋頷下短鬚,笑著向姜冏詢問道。

    「馬征北雖然陳重兵屯駐於雍、并邊境,但只是為了提防曹軍寇犯,並無進擊之意。」搖了搖頭,姜冏恭敬地回道。

    似乎突然間想起了甚麼,姜冏從貼身的內衣裡取出1個縫製嚴密的錦囊,雙手托呈向大哥:「大將軍,馬征北有親筆手書在此!」

    我起身取過錦囊,遞給大哥。

    拆開錦囊,取出內中絹書,大哥仔仔細細閱覽起來。

    大哥閱覽馬岱手書的時候,返回座位的我也在打量著姜冏他30來歲,氣質儒雅中卻又帶著幾分英氣。相貌卻與中原人略有些差異。似乎是帶著1、2分異域的痕跡。

    「西羌之本,姜姓之別也。」傳聞中,姜氏一姓本出西羌,時至今日仍與羌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如此看來,祖籍漢陽冀縣的姜冏恐怕是帶著一絲羌人的血脈。

    不過,引起我注意地。卻不僅僅是他的長相,還有他的姓名。「冏」,本意光明,因此字過於奇特。所以看過之後讓人印象極其深刻。在我印象中,以「冏」為名的人,只記得一個,也就是後三國3傑之1的姜維的父親姜冏。

    眼前此人,無論是姓名。還是祖籍,都與姜維之父姜冏極為吻合。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一個兒子叫做姜維。

    「正陽,你世居西疆,對涼州之局有何高見?」大哥垂下手絹書,微笑著對姜冏說道。

    「冏才疏學淺,不敢高見二字,但大將軍既然相詢,冏便估妄言之。」姜冏並不顯緊張,欠了欠身後。恭敬地回道︰「關中之地。本乃天下之央,更為大漢西屏,位置可稱重要。

    然幾經戰火之後,涼州多半郡縣已幾成空城,地雖廣,人卻稀。以涼州10郡之眾,人丁不過27萬,尚不及1漢中。又因主事者幾經更迭,故致人心不穩,叛亂頻仍。此外,西羌、鮮卑亦多有襲擾。

    故而,以冏淺見,短時日內,涼州還是不宜繼續用兵,莫如固守屏藩、穩定人心、安撫羌、鮮,如此一者仍可保持對雍、並之威脅,更可贏得休養生息之良機。

    假以時日,待涼州人心安定,元氣恢復,可平添5萬鐵騎以供天子驅馳。」

    大哥聽後微微頷首,卻未置可否。

    又詢問了一些涼州局勢的問題後,大哥便讓姜冏先回館驛休息。

    「姜冏如何?」待姜冏離去後,大哥似自言自語,又似詢問他人地說道。

    「以才識論,可任1郡守。」諸葛亮羽扇輕搖,笑著回道︰「不過,姜氏乃是隴西大族,根深脈廣,姜冏與其族兄姜敘皆是涼州有才之士。重任姜冏,利於穩固涼州人心。」

    「恩。」大哥點了點頭。

    除了馬岱的書信,大哥還接到了司馬懿的1封密信。此次姜冏一行10數人中,包括當日隨司馬懿前往西涼的兩名狼牙兵中的1人。司馬懿的密信就是由他所攜,甚至連姜冏都不知道有這麼1封信。

    司馬懿在信中,簡明扼要地道出西涼目前面臨的一些關鍵問題,及解決的措施。同時,他還建議大哥以朝廷名義對幾個羌人大部族的首領進行適當封賞,以此來籠絡羌人之心。在最後,司馬懿也隱晦地表示了對馬岱忠誠度地認可。

    是夜,大哥在大將軍府宴請姜冏,本不需要列席的我主動提出作陪。

    宴上,姜冏顯然對自己所受地優厚待遇大感震動。以正常情形來說,一郡的功曹恐怕連見當朝大司馬一面的機會都不會有,更休說被大司馬宴請,征西大將軍列席作陪。

    酒過三巡之後,我故作隨意地詢問姜冏可有子嗣。

    「只有1子,年8歲,名維!」姜冏不假思索地回道。

    果然,歷史上蜀漢的末代大將軍姜維,正是眼前這位姜功曹的獨子。

    身為後三國3傑之1的姜維姜伯約,絕對是一個悲劇英雄。繼承諸葛亮遺志的他,在明知蜀漢實力不如魏國,明知自己的能力不如恩師諸葛亮的情況下,仍然九伐中原,屢敗屢戰,九死不悔。直至蜀漢覆亡,仍以生平最後1計,攜另外2傑鄧艾、鍾會共赴黃泉。

    不過,今時再不同曾經的歷史。魏國後期地擎天巨柱鄧艾已經成了我的義子,如今上天又將姜維送到了我面前。

    「阿斗,便宜你小子了!」我搖了搖頭,感歎著未來女婿的好運。

    「張征西,犬子有何不妥麼?」見我搖頭,姜冏大生疑惑。恭敬地詢問道。

    「正陽莫要誤會。我只是想到家裡的瘋小子!」我哈哈大笑著擺了擺手:「張某長子恰好與令郎同歲。不過,卻是太過頑皮,不比令郎聰穎!」

    「張征西將門虎子,豈犬子可比!」姜冏謙虛地回道。

    「正陽可曾聽聞過荊州鹿門書院?」

    「自然聽聞過。」聽到我這麼一問,姜冏立時面現無比虔誠敬慕之色。點頭說道:「龐公世之鴻儒,非但學貫古今,更兼德行高厚,不慕功名利祿。隱居鹿門山開院授學。

    龐公門下,3卿(徐庶、諸葛亮、龐統)4太守(孟建、石韜、崔宏、習楨),英傑輩出。冏慕名久矣。」

    龐德公本就是當世大儒,聲名極著。獨具特色的書院式授學方式,成就輝煌的鹿門學子。更將他的名聲推到又一個巔峰,無數權貴門閥都想將族中子弟送往鹿門山求學。偏他又淡泊名利。對這一切根本不在乎分毫,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擇徒而授。去年,在他隱隱透露出想將鄧艾培養成關門弟子的意圖,今年鹿門書院就的確沒有收納1個弟子。

    這麼一來,無形之中更將鹿門書院邊成了天下士子心目中的求學聖殿。

    「正陽,可願意讓令郎到龐公門下求學?」我不動聲色地拋出了一個大圈套。

    姜冏面色驟變,渾然忘卻了場合,騰地站起。險些將酒案碰翻,急切地說道:「張征西所言當真?」

    我笑著點了點頭。

    「姜冏謝過張征西厚德!」姜冏毫不遲疑地長身向我行了一禮。面上的喜色完全掩飾不住。

    宴散之後,大哥微覺好奇地向我詢問道:「三弟,德公已有意收山閉院,你為何又舉薦姜冏子於德公門下?」

    「弟曾聽聞,漢陽(天水)姜氏有一麒麟兒,名維,聰穎絕倫,半歲能言,1歲識字,3歲通讀千字之文,沒想到居然就是姜冏之子。如此少年俊才,正可為阿斗日後所用!」我笑著回道︰「以此子天分,必可令德公喜而收之!」

    大哥饒有興致地點了點頭。

    3日後,大哥再次召見姜冏,告之欲拜其為涼州別駕,擔任馬岱政務上的第一佐官。

    「冏自知才德疏淺,不足以擔此重任。涼州才德勝冏者,不勝凡幾,還請大將軍收回成命,另擇賢明!」姜冏連連擺手,力辭道。

    「哦~?!!」大哥略感詫異地看了看姜冏,倒也沒有強求:「正陽可否舉薦一二?」

    「漢陽太守蘇則,安定郡丞游楚,才德皆10倍於冏!」姜冏懇切地說道。

    大哥點了點頭,表示會考慮姜冏地舉薦,看他的目光中更多了幾分讚賞。

    事後,大哥對我言,他已完全相信有關姜維的傳言,以姜冏的為人,是絕對不會刻意散佈流言為自己的兒子揚名。

    來到廬江的第10日,姜冏動身返回涼州。

    大哥代天子正式拜馬岱為涼州刺史,刺史印綬及征北將軍印綬一併由姜冏攜回西涼。

    漢陽太守蘇則拜為涼州別駕;安定郡丞游楚拜為涼州治中;姜冏擢升漢陽太守。

    待姜冏抵擋襄陽時,留鎮南陽的馬休將會攜被囚多月的閻行,南下與其會合,一同返回涼州。

    馬休此次返回西涼,主要是為了祭奠馬家先人。在他離開期間,西涼鐵騎將由龐德統掌。

    此外,大哥還有一封密信是送予司馬懿的,因其助馬岱奪西涼之功,晉其為太中大夫,兼領大將軍府左司馬。

    章和3年,正月下,大哥正式答覆劉瑰–斬殺張松、張肅、孟達等弒殺劉璋的首惡,則准其入朝覲見天子。

    此後,劉瑰無回訊。

    3月上,甘寧統錦帆水軍樓船30艘,鬥艦130艘,蒙衝300艘,進抵秭歸,開始巡防巴東水域直接對劉瑰形成震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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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七章(上)

章和3年3月,乍暖還寒的春風吹綠了江淮大地,盎然生機重回人間,給人以無限的希望。

    一年一度的春耕要開始了,甚麼都可以錯過,農時錯不得,錯過了節令,百姓一年的收成就會沒有著落。從江東、荊南至淮南、荊北,再到淮北,數百萬百姓投入到農耕之中。

    經過多番的努力,南遷至廣陵、壽春、章陵等郡的青徐百姓,在去歲末今年初時有了一定的回流,大約有6萬人陸陸續續地返回了徐州。加上原先未及遷徙的百姓,徐州目前的人丁勉強能夠保持在20萬上下,雖然與北伐之前的60萬人不能比,但終歸有了個好開端。

    身為徐州刺史魏延首席佐官的別駕諸葛瑾,歷任郡丞郡守,政務才能極為出色,經驗豐富。由他統籌安排,徐州各郡百姓先是在駐軍的協助下,利用去年年末的2個月對灌溉的河渠進行了翻修。進入新的一年,又對荒蕪土地進行大力整治。同時,荊揚2州又提供了大批種子和農具,以及百餘頭耕牛。只要不出意外,徐州這20萬百姓今年應該可以完成自給。

    只要今天的秋收良好,看到希望的其它百姓也就會陸續回流。畢竟,他鄉還是不比故土。

    相比起徐州,青州的情況則不容樂觀。我軍掌控下的青州東3郡,總人丁也僅只6萬人,北海、東萊2郡更是百里難見人煙。南遷的百姓或許是被連續2年的饑荒嚇怕了,又或是苦於承受經年累月地戰事。根本不願意回到貧瘠(青州並不是真正的貧瘠,只是受到源源不斷的戰爭破壞,農商鹽鐵皆廢)而又毗鄰前線的青州。恢復青州元氣,任重而道遠。

    此外,屯紮在淮北各郡縣的駐軍,分別在趙雲、魏延、龐德等人主持下。利用荒蕪的田地展開軍屯。忙時屯田、閒時練軍。

    4月上,公孫康自海路遣使前來廬江。急切異常地請求大哥出兵為其解圍。

    事實上,在公孫康使者趕到之前3日,有關幽州戰事的消息就已傳到了廬江。

    歷時大半年,經過被動防禦、戰略相持,再到如今地主動反攻,曹軍已經完全扭轉了局勢。而造成這一切的最大契機。正是曹操趕赴河北主持戰事。

    去年年底時,在法正暗中施計地協助下。公孫康甚至一度壓制住夏侯惇。但是很可惜,公孫康並未能藉機將優勢轉化為勝勢。等曹操趕到河北,親自接手幽州戰事後,公孫康的日子變得煎熬難安起來。

    曹操一面穩固防禦,一面派遣大量細作對遼東軍內部大挖牆腳,此外又挑動與烏桓有矛盾的匈奴部族,對烏桓實施騷擾,迫使烏桓王蹋頓不得不分兵回師自救。大大的削弱了公孫康的外援。

    面對曹操這一連串的組合拳,公孫康頓時慌神。事實上。這場耗時頗長、戰果不彰的攻曹戰事,早已引起遼東內部地厭戰之心。然而,出於自尊,公孫康堅持要繼續打下去,卻將自己鬧了個騎虎難下。

    不過,公孫康卻並非沒有獲勝之機。

    法正曾將計就計,為公孫康設了一條應對之計–藉著曹操挑動遼東內亂,安排幾名留守後方的文武官員聯絡曹軍,假作有意歸順。並在遼東內部偽造幾場叛亂,迷惑曹軍地細作。

    待完成一應準備後,公孫康做引軍急退之勢,引誘曹軍追擊,然後設伏破之。隨後,挾取勝之機,主動收兵停戰,鞏固之前佔領的遼西、右北平郡。

    在法正看來,真正打下去,公孫康根本不可能是曹操的對手,一時的勝利難以換來最終的勝局。明智的選擇是見好就收,有了一場大勝,公孫康也能風風光光地收兵停戰。而且,在遼東保留一個公孫康,顯然更能牽制消耗曹操的實力,對大哥而言也是最好的結果。

    法正地計策成功了,同時也失敗了。公孫康雖然伏擊了曹軍,但因行事不慎,未能克盡全功,僅只擊破了數千曹軍。

    錯失了上天賜予的良機,就要受到上天地懲罰。衝昏頭腦的公孫康妄圖借勝機一舉衝垮曹軍主力,卻反遭曹操迎頭痛擊。

    隨即,公孫康昏招迭出,他強令留守遼東的胞弟公孫恭增兵前線,導致後方空虛。最終居然將偽造的叛亂變成了真叛亂。

    以法正的智計,對此也是無力回天。畢竟,他並不是遼東的真正主事者,甚至無法直接向公孫康獻計。一直以來,法正都是通過我方在遼東軍中的一名內應官員來為公孫康出謀劃策,他自己則始終隱藏幕後。

    得知後方叛亂,公孫康又出昏招,命公孫恭強征遼東各大宗族豪門的私兵,結果卻激起更大不滿,使叛亂加劇。

    公孫康不得已之下,只能真正回師自救。曹操沒有錯過這一次機會,不顧眾將的懷疑勸諫,親統大軍追擊,大破遼東軍,6日內連復右北平、遼西2郡。最終,只是因為遼水的阻擋,才暫時停下了追擊的步伐,否則說不定就已攻入遼東。

    不過,公孫康的噩夢並未結束,與前次不同,曹操這一次並不準備再放過他。

    正是在這種內憂外患的窘迫局面下,公孫康才不得不急病亂投醫,將希望寄托在大哥的出兵救援上。不過,他卻忘了1件事情–大哥已與曹操達成了休戰協定,2年的休戰還遠未到期。

    先期而至的親筆書信中,法正向大哥闡明了他自己對遼東戰局的看法。法正認為遼東軍大勢已去,內外交困下,公孫康能維持半年已算萬幸。所以,從即日起,對公孫康的實質性支持可以減弱乃至停止,以免我方提供的糧草軍械被曹操所得。不過,暫時還應對公孫康虛與委蛇,鼓足他的信心,從而利用遼東更多地消耗曹操。

    公孫康的使者力勸大哥放棄與曹操的休戰協定,乘曹軍兵力集中於幽州的機會,自青州出兵直搗冀州、幽州,打通與幽州的聯繫。屆時,公孫康願意奉大哥為主。

    面對這9成是假,1成是真的承諾,大哥笑了笑,卻未置可否。

    最終,還是由諸葛亮代為答覆使者,稱我方雖然無法背棄停戰協議而直接出兵,卻可以遣使與曹操交涉,逼迫其退兵。同時,我方還可派遣部分軍卒偽裝成遼東軍搭乘水軍戰船,自海路北上進入遼東,助公孫康抗曹。

    雖然未能達成出使的初衷目的,但我方的回復還是能讓公孫康的使者接受。

    逗留了2日後,使者動身返回遼東。

    章和3年4月中,呂岱引軍1萬進入漢中,接替呂蒙駐守安陽,扼子午谷道。

    4月下,呂蒙引本部兵馬兩萬趕抵巴西,並在徵得張魯同意後,進駐葭萌關,從北面直接形成對西川腹地的威脅。蜀將吳懿引軍一日急駐劍閣,以防範呂蒙。

    5月上,黃忠引軍2萬進抵信陵。文聘引軍萬人進抵遷陵,會合廖化。

    無當、無前兩部飛軍,進抵秭歸。

    感受到我軍施加的強大壓力,劉瑰明智地解除了對張任的圍困,朝川中腹地退卻,憑險據守。

    同時,川中流言大盛,直稱張任「勾結」大哥,意欲盡屠西川士族官員,為劉璋復仇。很顯然,流言正是由劉瑰一方所造,目的正是為激起川中官員的反抗之心。

    5月中,應我之邀,張任親至襄陽。

    涼州,武威

    化名為「鍾嶷」的司馬懿察覺到一絲不尋常–在涼州境內,似乎有人有意無意地打探著他的事情。

    為了便於馬岱統掌涼州,徐庶已將涼州的細作網絡交給了司馬懿。隨即,司馬懿又對此做了進一步的完善,以保證能在第一時間把握涼州內外所發生的大事。

    也因為此,司馬懿才能察覺有人打探他。

    事實上,自馬岱奪回西涼之後,曹方的細作就從來沒閒過刺探馬岱的軍力,刺探涼州目前的形勢。當然,這裡面自也少不了對那個助馬岱成事的謀主的打探。

    曹操知道,僅憑馬岱是不可能如此巧妙地奪下西涼,並剷除韓遂。真正可怕的並不是馬岱,而是那個隱藏在後的謀主。

    不過,由於一貫深居簡出,加之在西涼生活多月後面貌有了很大變化,而司馬懿也刻意保留了這一變化,所以曹方細作的探查並沒能有太大收穫。儘管習慣了被打探,但他卻察覺這一次不比先前,對方似乎很有針對性,甚至是照司馬懿長相的特徵進行打探。

    司馬懿隱隱有種感覺,自己的身份很可能已經暴露。

    就在這時,一條消息傳到了武威–許昌朝廷戶曹尚書司馬朗之父騎都尉司馬防辭世,司馬朗去官返回河東老家,為父丁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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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8 19:59: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七章(下)

涼州刺史府

    偌大的議事廳內,僅只有馬岱和司馬懿兩人。

    「仲達,你打算怎麼做?」垂下手中的絹書,馬岱抬頭看向司馬懿,鄭重地詢問道。

    司馬懿雙目微閉,表情凝重,卻沒有做出回應。

    有關父親司馬防辭世的消息,司馬懿並沒有隱瞞馬岱。他非常清楚,這樣重要的事情並不是想就能隱瞞過去的。馬岱雖然談不上智計出眾,但行事仔細沉穩,肯定能夠發現一些異常的跡象。

    隱瞞,最容易產生隔閡矛盾。與其如此,還不如坦誠相告。

    不過,縱然以司馬懿的天縱智計,面對父親亡故這樣的傳聞,還是無法做到置若罔聞。

    「子欲養而親不待,是這世上最讓人痛心的事!」見司馬懿默然不語,馬岱歎了口氣說道︰「要不先派人去河東探探路,看情況究竟如何?」

    以己度人,馬岱對司馬懿倒是有幾分身同感受的意思。

    司馬懿依然沉默。

    馬岱站起身,走到司馬懿跟前,拍了拍他的肩,勸說道:「仲達,你先回府歇息,我安排人去河東…」

    「馬將軍,不必了。」司馬懿一抬手,搖了搖頭說道。

    馬岱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司馬懿。

    「呵~~!」長長地呼了口氣。司馬懿抬起頭,臉上帶著相當勉強的笑容。低聲說道:「這裡面很可能有圈套。」

    「圈套?」馬岱略顯詫異地詢問道︰「甚麼圈套?」

    「不瞞馬將軍。」司馬懿將近些日有人打探自己的事情對馬岱做了一番敘述,「偏偏在這個時候,居然傳來家父辭世的消息,未免有些巧合。懿懷疑,曹操業已識破了懿並未死去,甚至推斷出懿身在西涼。故而想以家父辭世的消息,引誘懿暴露形跡。」

    馬岱劍眉微挑。不解地說道:「曹操怎會識破仲達之事?」

    「涼州雖已被馬將軍所掌。但畢竟時日尚短,不免有魚龍混雜。曹操細作若是有心,未必不能察覺到懿的存在。假使其中有人曾見過懿,或是聽聞過懿的往事,有所發現自然也就不奇怪了!」司馬懿克制住自己心緒的浮動,為馬岱分析道︰「此外,涼州官員中。或許也藏有曹操內應之人。」

    「恩。」馬岱點點頭,沉吟著說道:「如果曹操當真對仲達的身份有所懷疑,以司馬老大人來設一個陷阱,也不就不足為奇了。不過,仲達雖然不宜親往,卻可以派遣幾名細作暗中查探。將情況搞清楚更好些!」

    「也不行!」司馬懿仍然搖頭:「如果這真是一個圈套,曹操必然會對河東嚴加盯查。不需要懿親自前往。只要我方加派了細作,其實就能證實曹操的猜測。若非是懿。誰會對家父辭世一事如此關切?」

    「……」馬岱微愣,一時無語。但仔細思索之後,他知道司馬懿的顧慮完全是在理地。

    一旦所派的細作被曹方察覺,司馬懿身在西涼之事就等於是不打自招。

    「仲達莫非就準備甚麼也不做?」馬岱佩服司馬懿在如此情形下依然能保持冷靜,但同時也產生了一絲疑惑。

    「……」思索了片刻後,司馬懿緩緩說道︰「有一個辦法,應該可以確認家父辭世一事究竟是真是假!」

    「甚麼辦法?」

    「以細作聯絡荊州,瞭解荊州那裡有無得到家父的辭世的消息。如果此事是真,荊州乃至揚州應該都會有所耳聞;若此事為假,則曹操必然是針對涼州散佈的流言,荊州那裡該當是一無所知。」

    「雖然可行,但也得費上些時日。」馬岱定睛注視著司馬懿,略一沉吟,還是問了出來:「仲達,如若司馬老大人當真亡故,你待如何?」

    司馬懿雙目微微閉起,以掩飾眼中的痛苦之色:「除遙祭外,別無他途。」

    頓了頓,司馬懿悵然說道:「若懿貿然返鄉,家父或在或故,皆不會原諒我這不孝之子。歸去何益?歸去何益?」

    對司馬氏這樣的世家大族而言,在這樣的亂世裡,一人數人的生死根本算不得甚麼,最緊要是維持家族地存繼。司馬懿很清楚這一點,更明白自己在劉備麾下的每一功每一績,都是在為司馬家的未來添磚加瓦。而其長兄司馬朗及幾個弟弟為曹操效力,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

    當今天下的歸屬,早成非劉即曹之局,而這裡,又以劉備的希望更大。在家族無法投向劉備的情況下,司馬懿其實就承載著族中的希望。

    如果現在司馬懿當真返回河東,無論是生死未知的司馬防,還是司馬家的其它人,肯定是惱怒大於喜悅。

    對司馬懿的話,馬岱似懂非懂,但他也沒有深究,轉移了一個話題說道:「主公似乎準備對西川用兵了,將軍已經回到襄陽。咱們需不需要出兵策應?」

    「西川地勢險要,道路崎嶇艱難,並不適合騎兵作戰,鐵騎派不上用場。論步卒,荊州軍的精銳更勝涼州。」司馬懿強打起精神,分析道︰「近段時間,涼州還是以休養生息為妙。主公也應該是這個意思!」

    「恩……」馬岱點了點頭,並沒有感到不快。

    由於韓遂、閻行舉族都被夷滅。血仇已報大半地馬岱,性情中的急躁成分又消去了幾分。另一個仇敵曹操依然存在。但馬岱已不著急,在他看來,能將曹操一天一天地逼入絕境,反而更有雪仇的快意。

    張任一趕到襄陽,只稍做休息,便提出請求–商議進擊叛逆劉瑰的事宜。

    能夠體諒他急切的心情,我也沒有做甚麼推諉。

    站在一個巨大的益州地形沙盤旁,張任與另一名川將張翼興趣濃厚地指指點點。渾然將我這個主人忘卻在一旁。

    這時代的人。連使用的地圖都相當粗糙,對沙盤這種直觀的作戰臨摹工具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位於丹陽的揚州軍械坊,是能夠製作軍用沙盤地唯一機構。正因為保密得當,到目前為止,沙盤依然是我軍特有地。

    張任、張翼第一次見到沙盤,驚訝自是難免。

    「張征西,貴方先前索要的大量蜀中地圖。就是為了做這個東西麼?」終於停止了欣賞沙盤,張任轉身向我詢問道。

    張任的體型樣貌與一般的蜀人大有不同。蜀人身材偏矮。面寬而鼻塌,但張任的身材頎長,偏瘦的身體裡蘊藏了無窮的力量,國字形的面龐充滿了陽剛之氣,雙目精光內蘊。

    傳聞中,張任地武藝為蜀中翹楚,並不是虛言。僅就我的判斷。他的身手雖然比不上趙雲、黃忠,卻要超過關平、文聘。差不多能夠與魏延相當。擁有上佳的身手,統軍一流,不乏智計,張任可以說是一個相當出色的將才,甚至是帥才。他另一個讓人欣賞的地方,就在於那近似於「愚」的忠誠心。

    歷史上,即使明知劉璋敗局已定,被生擒的張任卻依然拒絕了大哥的勸降,毫不猶豫地慨然赴死。

    縱觀前後三國,能做到這一點地,僅只2人,一是張任,一是呂布麾下那位大名鼎鼎的「陷陣營」統領高順。

    當然,人無完人,張任身上也不乏缺點,最為突出地就是他那過於保守(主要指排外)倔強的性格。

    不過,近來這方面已經有所好轉了,他這一次能應邀到襄陽來,就是一大證明。

    「不錯!」我走到張任跟前,笑著問道︰「文越以為此物如何?」

    「山川樹林、溝渠棧道、城池關隘,一目瞭然。於行軍作戰,簡直功用無窮!」張任毫不吝嗇地誇讚道。

    彎下腰,伸手摸了摸沙盤,張任很疑惑地問道:「張征西,此物究竟是如何製作而成,居然凝而不散。」

    「這是由我揚州軍械坊所制,我亦不知如何做成!」笑了笑,我撒了一個無傷大雅的小謊。

    「哦~!」張任有些遺憾地應了一聲。

    「文越若是喜歡,我倒是可以贈送一個小些的給你!」

    「當真?!!!」張任眼睛一亮,當即拱手微施一禮:「如此多謝張征西了!」

    分賓主入座後,雙方很快進入正題。

    「10日內,天子討劉瑰、張松、孟達等獠的詔書即可到達襄陽。屆時,可先以詔書著定劉瑰等獠的亂臣賊子身份,並號令蜀中官員士民響應王師,共討叛逆!」 說到這裡,我正色對張任說道︰「文越,若想早平叛亂,恢復蜀中安寧,少生傷亡,你必須按下雷霆憤怒之心,寬對附從叛逆之士民。若追究過甚,則必然引起恐慌,徒增賊勢,而加大平叛的難度!」

    「……」張任略一沉吟,正色緩緩說道︰「張征西放心,任並非只知徒逞武勇之人。除首惡外,附從者只要不抗拒到底,都不追究!」

    「嗯!」我點點頭,「如此一來,助賊者必微。」

    指著沙盤,我繼續說道:「此次進擊,我意兵分3路,同時推進。

    第1路…

    第2路…

    第3路…」

    「3路齊進,雖然有利分敵,但蜀中地形過於險要,許多地方甚至只需1、2千人,就可抵擋過萬大軍。」聽完我的計劃後,張任探身指著沙盤上一處,「便如葭萌關這一路,雖然看似距成都不遠,但其間卻先後有劍閣、綿竹之險。只要扼住其中一處,呂平南的2萬大軍恐怕就是進退不得!」

    對張任的質疑,我未置可否–張任自然不知道︰在原先的歷史上,他死後約50年,曾有一人對劍閣天險來了一次反利用,麻痺住守軍,最終完成破蜀的奇功。

    而這人,正是我如今的義子,也是唯一的親傳弟子–鄧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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