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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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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知宇之樂]桓侯再生[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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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二章(上)

廳帳中燃著六支火把,火蛇鮮活地跳躍著,將帳內照得一片通明。火焰在吞噬火把上的松油時,發出劈里啪啦的聲音。

    其它人離開之後,帳內只剩下我和馬岱兩個人。

    我衝馬岱擺擺手,隨性地說道:「仲華,先坐下來吧!」

    馬岱坐了下來,隨即略感疑惑地詢問道:「將軍,有甚麼事情吩咐麼?」

    「沒甚麼事情要吩咐。」笑了笑,我將目光凝住在他身上,「只是想向你道聲感激!」

    「感激?」馬岱更覺愕然地說道︰「末將有甚麼值得感激?」

    「今天如果不是有仲華,跟韓遂這一戰大軍不會這麼輕易脫身。」我搖了搖頭。

    馬岱一愣,片刻後領會了我話中的意思,但他沒有流露出欣喜的表情,頭顱微垂,反而顯得有些黯然:「將軍,其實岱今日看到韓遂時,真得很想衝過去,一槍刺死他,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再用他的頭顱祭奠我馬家130餘口的在天之靈。當時,韓老狗不住地拿話來激我,甚至馬家死去的人的都不放過,我當時真恨不得能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默默地聽著馬岱充滿恨意的敘述,我能感受到他當時的憤怒。

    人死為大!為了耍弄陰謀詭計,連死去的人都不放過。韓遂這廝的品行絕對不能僅僅用「低劣」二字來形容。換做任何一個人,面對這種情況,都不可能不憤怒。

    而性格中並不缺乏衝動因子的馬岱,居然能夠生生地壓制住怒火,沒有被韓遂激惹成功,就顯得更加難能可貴。

    「心裡滿是怒火時,不知為何,反而突然冷靜了下來。想通了韓遂如此這般,不過是想激怒岱,令岱在衝動之下,率軍衝上去跟他硬拚!這肯定是他所希望的。」 馬岱垂放在大腿上的雙手緊握成拳,拳頭甚至還在微微顫動,顯然是在克制情緒的波動,「當年大哥離世之前,曾特地吩咐過岱兩件事情:無論如何一定要殺了韓遂和曹操,為我馬家上上下下一血深仇。不是他們兩個狗賊勾結。我馬家不會遭此滅門厄運,殺了他們,是最為要緊的事情!」

    頓了頓,馬岱做了次深呼吸,繼續道:「而大哥交代的另一件事。就是讓岱和休弟、鐵弟好好地活下去,不要絕了馬家的香火。今日,如果岱一時衝動,當真率軍衝過去,大哥留下地最後一點鐵騎,和休弟、鐵弟、令明他們。全部都得葬送在韓老狗的手裡。而且,岱萬一魯莽行事,也會壞了將軍的迎敵大計。這些事情,似乎是突然想起來的。連岱自己都感到奇怪,大概是大哥在提點我,防止我做下彌天大錯!」

    說完這些,馬岱頭顱仰起,兩眼微閉了起來。

    沉默了許久後。我緩緩起身走到馬岱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地說道:「仲華,做得好。馬老軍主和孟起他們,也會很高興你能如此。」

    馬岱確實成熟了!一直以來,他和馬休、馬鐵他們都有著令人擔憂的衝動,這種衝動很可能將他們自己帶上危險之途。虧得有龐德在旁輔佐,才能每每在關鍵時刻勸阻住馬岱兄弟的意氣用事。

    但現在,馬岱終於脫胎換骨–去掉了虛浮,代之以沉穩。他,已經可以成為一名合格的統帥。

    「將軍,您有沒有把握將韓遂困在中原?」馬岱抬頭看向我,輕聲問道。

    「怎麼了?」看出馬岱似乎還有話要說,我略感疑惑地回道。

    「先前,岱特意找梁興問了些事情。」馬岱沒有直接回道︰「韓老狗這次南下協助曹賊抵抗我軍,總共動用了3萬騎軍。除這3萬騎之外,西涼留守的軍力大概還有不到1萬騎軍和幾萬步卒。而負責鎮守西涼地,就是韓遂的二兒子韓肅,他沒有甚麼大能耐,而且貪名好利。」

    聽著馬岱敘述著西涼的情況,我逐漸地把握到了甚麼,詫異地說道:「仲華,你是想回西涼?」

    「是的!」馬岱點點頭,並沒有掩飾自己的想法,但他仍怕我誤會地解釋道︰「將軍,末將並不是想脫離主公,只是看韓遂不在西涼,突然想到…」

    拍拍馬岱的肩,我微笑著點了點頭,相當肯定地說道:「仲華,不用說了,我相信你!說說你的想法,看是否可行。」

    馬岱看著我的眼睛,見我沒有惱怒,沒有敷衍,反而似乎很重視的模樣,又驚又喜地點頭說道:「將軍應該知道︰我馬家自先祖文淵公起(西漢伏波將軍馬援)世居西涼,蔓延數十代,算得是頗有人脈根基。此外,也是始自文淵公,我馬家歷代都與西羌諸族多有往來,其中更與數族關係莫逆,而伯父和家兄甚至還有羌人血脈。韓遂雖然能滅馬家一門130口,但卻無法扼消我馬家在西涼的人脈名望。岱是想,乘著韓遂精銳大出的機會,潛回西涼,聯繫伯父故知和羌族各部,一舉奪回西涼,釜底抽薪,徹底斷了韓老狗的退路。如此一來,一者可以減輕君侯和將軍北伐的阻力,更可以從西涼直接威脅曹操的側後翼,令其首尾難顧。」

    一邊思索著,我緩緩點了點頭,接口問道:「如果我准許,你準備帶多少人回去?」

    「要回西涼,而且不能驚動韓老狗和曹賊。人肯定不能多。」馬岱沉吟著說道︰「末將準備就帶鐵弟,再加上幾名親衛。鐵弟與羌族白狼部魁雷大首領的女兒有婚約,魁雷跟伯父關係一向很好。帶上鐵弟,說不定能起上大作用。末將離開後,有令明和休弟,掌控鐵騎應該不成問題。」

    「仲華,你知不知道這條計劃地風險性!」看著馬岱期待的眼神。我不得不給他「潑」些冷水,「憑幾個人要從汝南趕回西涼,難度本就不小,而且還不能被曹操、韓遂所察覺。該怎樣走,走哪條路,想好沒有?

再者,就算平安到達西涼,又能有多少人願意協助於你。你只帶幾個人,萬一聯絡之人心生歹意。你待如何?

萬一聯絡還未成功,就被韓肅發覺,並起兵來攻,你又待如何?

此外…」

    面對我拋出的一個又一個的問題,馬岱起先還能回答幾句。到後來則完全地沉默了,頭顱慢慢垂下。

    我並不是想故意為難馬岱,又或是對他心存懷疑。多年相處下來,我對馬岱的為人還是有較深瞭解地——他並不是一個兩面三刀,野心勃勃的人。相反,他直率、有擔當。

    只是他的這個想法。的確有很大的危險係數。只要某個環節出現差錯,計劃就可能失敗,到時能夠損失的,也就只有馬岱他們的性命。

    「等見著士元和仲達後。再跟他們一起合計合計。」

    聽了這話,馬岱又抬起頭來,流露出絲絲希冀之色。

    徐州,彭城郡泗縣

    大地的顫慄、呻吟中,無數曹軍騎兵呼嘯而來。捲起了漫天的煙塵,直衝九霄。連天空中的太陽也似乎變得模糊起來。

    驚恐萬方的流民哭著喊著四散奔逃,連自己的家人都顧不得,許多老人、孩子被衝擠得東倒西歪,有人甚至當場就被踐踏而死。

    與父母失散的孩童,楞立在人流中,如風中之葉,無助地哭泣著。

    騎軍瞬間而至,這些騎兵沒有刻意地衝撞踐踏流民,但同樣也沒有做意識地閃避。

    一名悲慼哭喊的男童,無意識地迎到了騎兵洪流,只一霎那就被無情地吞沒。待洪流過後,活生生的人已經成了一團模糊的血肉。

    遭此厄運的,並不是一個兩個。

    就在洪流即將衝至的時候,劉軍的士卒險險地關閉了城門,將曹軍騎兵拒之於城外。

    急切的喝令聲中,城頭的守卒拚命地向城下傾瀉著箭矢。

    見沒有能夠突襲得手,曹軍騎兵也沒有多做逗留,迅速地馳離了城下,隨即又兵分兩路——主力騎軍繼續去突襲其它城池,另有一部騎軍則留下負責將四散奔逃的流 民百姓驅趕向泗縣城池。

    彭城小沛縣,大隊曹軍兵不血刃地奪下這座被棄守的小城。

    無數曹軍自青州南下,迅速進入琅琊郡,兵鋒直指下邳、東海兩郡。

    短短地幾日之內,平靜的近乎反常的徐州戰場,徹底地爆發了。

    征東將軍夏侯惇和征南將軍曹仁,調集近10萬大軍從兗、青兩州方向,對已被關羽攻佔大半的徐州展開了全面反攻。

    戰爭地陰雲,一剎那就將徐州大地死死籠罩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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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二章(下)

下邳郡城

    「滴~滴答!」一騎騎快馬從東城門口馳進馳出,極盡匆忙。

    城門樓上,負責瞭望的士卒精神高度集中,眺望著遠方。

    戰爭的陰雲已經籠罩在下邳城的上空,陰翳緊張的氣氛甚至令人呼吸都覺得艱難。

    城中的街市上冷冷清清,除了一隊隊巡邏兵外,難見一個走動的百姓。知道戰事將近,沒有南遷而選擇留在下邳城的百姓盡皆驚恐萬分,早早地躲入了家中,舉家求神拜天,希冀能夠平安地度過這場可能的殺戮危機。

    已經是5月的下旬,氣溫日見升高,初露盛夏的跡象。與往年不同的是,本應十分熱鬧的蟬鳴蛙叫之聲今年幾乎絕跡,顯出一種異樣的安寧。

    郡守府議事廳內,幾位主要將領和新任下邳太守吾粲依次而坐,一齊將目光投在廳正中的諸葛亮身上。

    「彭城中部和南部正遭徐晃騎軍頻繁的奔襲攻擊。這部騎軍,兵力約在9千到1萬騎上下,對我軍威脅極大。而且徐晃此人深通兵法,尤擅騎戰,他並不計較一城一地之得失。更加看重尋殲我軍兵力。

    此外,徐州南遷百姓也被曹軍騎兵騷擾不休,南遷的進度大大受阻。而且徐晃大概還有以流民逼迫我軍開城,借此覓得戰機的意思在內。

    截止到昨日,彭城中、南部已有4縣遭遇過徐晃的襲擾。所幸因細作傳訊得力,並未造成我軍甚麼傷亡。但百姓卻有了一定死傷。」以手中羽扇指著身旁的沙盤,諸葛亮細緻地解說著目前己軍所面臨的形勢,使廳內眾人能夠對戰局形成一個整體地印象。

「在彭城北部,由山陽而來的曹仁軍已於昨日攻克了小沛。曹仁軍的確切兵 馬數字雖然還不甚明瞭。但據先前的情報,亮推斷大約應在4萬人上下。

    1個時辰前,魏文長剛剛派遣快馬通報–曹仁目前率軍正在朝彭城(這裡指彭城郡的郡治)急進。如果不出意料。最遲在明日正午就能抵達彭城進郊。」

    「曹仁有4萬人?」朱然微吸了一口冷氣,沉吟著說道︰「彭城駐軍只有2萬人。魏將軍若只是死守,自然不成問題。但如果要出擊,恐怕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這麼說來。魏將軍豈不是無法策應其它各處了?」潘璋愕然地說道︰「得不到魏將軍的策應,中、南部各縣地駐軍要應付徐晃的騎軍,實在是太過困難了。」

    「確實如此!」諸葛亮點點頭,認可了兩人的分析。「曹仁不將徐晃地騎軍併入自己軍中,就是出於這一目的。騎軍來去自如。進退便利,用作騷擾再方便不過。而且,曹仁還能借徐晃來阻斷揚州對北伐大軍的增援。

    而曹仁自己率軍直撲彭城,意圖也不是那麼簡單。彭城不但是彭城郡地郡治所在,更是徐州的戰略樞紐——彭城若失,則下邳、東海兩郡我軍南退之路就等於被斷去了一半。而另一半,也將隨時處於曹仁的威脅之中。」

    「曹仁這混蛋想奪取彭城,也沒那麼容易!」性急地陳武憤然說道。

    「話雖如此。」朱然搖了搖頭說道︰「但魏將軍應付起來也絕對不會輕鬆,而且他還得兼顧中、南部的那幾縣。」

    將目光轉向關羽和諸葛亮,朱然提議道:「君侯、軍師,是不是從下邳急調些兵馬去增援彭城?」

    「如果這樣做,恐怕也遂了曹仁的意思!」諸葛亮輕搖羽扇說道︰「增援彭城之後,下邳駐守軍力應付起北面的夏侯惇來,就會相當吃緊。

    夏侯惇所部曹軍不下5萬人,而且大都是北疆的精兵,戰力相當強悍。我軍在下邳原本就只有3萬人,再增調一部去彭城,恐怕屆時就只能面臨以一敵二地困境了!」

    「東海郡還有2萬兵馬!」潘璋接口說道。

    「遠水難解近渴,而且也很容易被夏侯惇圍點打援!」諸葛亮輕輕搖頭說道︰「曹軍此次所採取的戰略,環環相扣,處處策應,相當地高明!而且,通過先前3個月的避戰騷擾,曹操也成功地消耗了我軍銳氣。此時展開反攻,時機拿捏的很準。」

    聽到這裡,所有人都明白了問題的嚴重性。原先還對能與曹軍展開真刀實槍的大戰而激動不已的朱然、陳武等軍中將領,也相繼沉寂了下來。

    「軍師,彭城郡對南遷百姓的賑濟豈不是已無法順利進行了?」一直沉默的吾粲突然開口道。

    諸葛亮輕點了點頭。

    「這一來,也不知道又會有多少百姓死於餓殍!」吾粲仰天長歎了一口氣,聲音低沉地說道︰「曹操奸賊,當真是視庶民蒼生為草木豬狗!」

    吾粲生於寒門,對民間疾苦之事,比之一般士人官員要瞭解得更加深刻。也因此,他格外地珍惜民力,體恤民情。

    「君侯,軍師,那到底該怎麼辦?」陳武急切地詢問道。

    「曹軍糧草不足,最為穩妥的辦法,自然就是堅守,與曹軍打一場消耗戰!曹軍隱忍許久,此次動用了10萬大軍,想要一舉擊退我軍。此策確實雷霆萬鈞。但內中卻也不乏隱患。

    10萬大軍全力出擊,每日糧草地消耗比之先前避戰之時,至少要多上3倍。而且,此時的徐州,曹操民心已然盡失。他戰線拉的越長,推進的越深,糧草運輸的難度就越大。」諸葛亮以羽扇在沙盤上方虛圈了一圈,說道︰「可以相信,只要我軍能夠與曹軍僵持下去。最多半月,曹軍必會因糧草匱乏而生亂。」

    「不過,打消耗戰。也會有很大的難題。」突然間,諸葛亮話鋒一轉,「其一,雖然我軍耗得起,曹軍耗不起,但…更加耗不起的。卻是仍然滯留在彭城、下 邳、東海3郡的百姓。尤其是那些準備南遷的流民。正如孔休(吾粲)所說,曹軍1日不退。我軍對南遷流民的賑濟就無法恢復正常。時間拖得越長,餓殍就會越多。

    而且,曹軍糧食極度缺乏之時,很有可能會行極端之法。」

    「甚麼極端之法?」潘璋疑惑地問道。而其它人也流露出同樣的表情。

    一直默默聆聽的關羽緩緩睜開鳳目,眉頭輕蹙。廳內的眾人中。除了他,沒有人真正親歷過那殘忍之事,也只有他才能在第一時間反映出諸葛亮所說地「極端」之法指的是甚麼。

    「人脯!」諸葛亮眉眼低垂,沉聲說道。

    「吃人???!!!!」被提點後,潘璋猛然覺醒,失聲說道。

    「甚麼?」朱然、陳武、吾粲等人面面相覷,一時還未能徹底接受。

    朱然他們世居江東,遠離中原戰火,而且他們一般都是世家宗族出身,根本無從體會當年中原群雄混戰,以至十室九空的慘狀。

    曹軍那著名的人脯(曹操軍中曾經差點因缺糧而無法維持,負責後勤的程昱想出了一條「絕計」,大量殺死平民百姓,割取人肉作為軍糧,稱為「人脯」。)「典故」,朱然等人自然曾有耳聞,但畢竟沒有發生在他們身邊,而且距今年代也比較久遠(差不多有13、4年了),一時間根本不會想到這上面去。

    「曹軍當真會吃人,他們就不擔心上天震怒,降下天威?」吾粲不敢置信地高聲說道,但片刻後他自己止住了話語。曹操10多年前就曾生割人肉充當軍糧,但直到今日也沒見上天降下天威。

    「軍師,消耗戰既然不行,還有甚麼辦法?」潘璋從思緒中恢復過來,出聲問道。

    「主動迎戰,擊敗曹軍!但曹軍兵力勝過我軍,同時擊敗曹仁與夏侯惇不太現實,只能先選擇其中一面加以擊破,另一面則是穩守。至於該主動迎戰哪一路?諸葛亮以深邃的目光巡望著廳內眾人,似在徵求意見。

    「夏侯惇!」朱然和潘璋異口同聲地說道。

    「理由!」關羽輕捋長髯,簡單明瞭地說了兩個字。

    「曹仁麾下有徐晃的近萬騎軍,這對我軍是極大的威脅。而末將以為,要想在不損及我軍筋骨的情況下擊敗曹軍,只有實施分而化之的戰略,逐一加以擊破。騎軍行軍速度太快,往來馳援極為方便,不利我軍逐一破敵!」朱然首先說道。

    「此外,曹仁所攻擊的彭城郡,是流民最為集中地地方。有這近4萬流民在,我軍無論是行軍還是作戰都可能受到極大干擾。」潘璋補充道。

    陳武、吾粲等人思索之後,也相繼點頭表示認可。

    諸葛亮轉過頭,與關羽對視一眼,兩人都微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就集中下邳、東海的兵馬全力迎擊夏侯惇。彭城方面,由文長率軍穩守,阻擊曹仁。同時,水軍負責策應彭城郡中、南部諸縣…」關羽長身而起,走到沙盤前,指著上面地幾處地點說道︰「此外,我有意令定國(關平)統領飛軍…」

    朱然等人全部起身,圍聚到沙盤前。

    待關羽將大體戰略說完後,諸葛亮補充道:「如果運氣好,說不定在我軍迎擊夏侯惇時,還能尋到一路策應。」

    「策應?哪裡?」陳武愕然說道。

    「遼東!」諸葛亮笑著說道︰「元直2月前已在佈置此事,如果不出意料,差不多也就在這些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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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三章(上)

朱然等人相繼離去之後,關羽回到自己座位上,拿起一卷文書閱覽起來,諸葛亮仍然站在沙盤旁邊,思索著甚麼。

    「君侯,奇襲青州之事危險不小,不必讓少將軍親自領軍前往。」從沙盤上收回目光,諸葛亮轉身對關羽說道︰「以亮之見,甘興霸與丁承淵2人足矣!」

    丟下手中的文書,關羽抬頭看向諸葛亮:「孔明,奇襲青州的計策是由你所擬,你自己都沒信心麼?」

    見一貫肅然的關羽極其難得地跟自己開了個小玩笑,諸葛亮微微一笑,搖頭說道:「信心是信心,但孤軍深入青州,危險總是有的,亮只是覺得沒必要讓少將軍親身去犯險!」

    「在軍中,平兒已非僅是關某之子,他更是大漢的將佐,興霸、承淵可以犯險,他也沒甚麼不行。」輕捋頷下長髯,關羽低聲說道︰「再者,跟隨三弟征戰江東那幾年,平兒的武藝、治軍都大有長進,為將算得上是合格,但若是讓他獨當一面還稍顯欠缺。不多讓他歷練歷練,日後平兒也就只能為將,而無法為帥了。」

    「君侯說的也是!」諸葛亮點了點頭,轉換了一個話題,「自曹軍開始反攻以來,亮心中一直隱存著一個疑惑。」

    「哦?」關羽略感詫異地看向諸葛亮,抬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曹操對我揚州大軍隱忍2月有餘,乃至放棄了整個徐州,卻為何會突然選在這個時候反攻?」諸葛亮搖著羽扇,不緊不慢地說道︰「雖說經過這幾月的拖耗,我軍的銳氣有所減損,但曹軍也未必比我軍好在哪裡。

    此外,亮雖不敢肯定,但曹軍的糧草差不多也該消耗殆盡了。以他們僅存的糧草。即使反攻究竟又能支撐多久。

    而更為關鍵的是,我荊州大軍也已攻入汝南。一旦奪下了汝南,非但許昌要仰將軍之鼻息。兗州的腹部也將完全暴露出來。就算將軍不取許昌,也可以直接向東攻入兗州,直接威脅曹仁的側後。若屆時曹仁還未能擊潰我軍,他就將面臨我荊、揚大軍的兩面夾擊。」

    關羽蠶眉微揚,也感覺有些不對勁,沉聲問道:「孔明,你究竟想到了甚麼?」

    「將軍那裡或許也遇上了麻煩!」諸葛亮歎氣說道︰「曹操如果不是有把握牽制住將軍。恐怕也不敢隨意對徐州這邊發動反攻。」

    「三弟那裡?」關羽眉頭深蹙地說道︰「南陽數戰,曹軍折損近5萬。不說兵力無法迅速補充,就以其數敗後低迷的士氣,曹軍也不足以在短時間內威脅到三弟。」

    「除非,曹操能夠得到強援。」諸葛亮將羽扇指向沙盤西面的盡頭。

「西涼!韓遂???!!!!」關羽疑惑說道。

    「不管是否如此,再過幾天就該有消息了。」

    為防曹韓聯軍的追擊,只來得及休整2個時辰,我便率軍繼續向西南行進。已從梁興口中得知韓遂還有1萬騎軍行蹤未明,我自然不敢懈怠。盡量選擇一些地勢起伏的路徑,借此預防敵軍騎兵地突襲。

    接連行軍3個時辰,將要跨入慎陽縣境時,風騎斥候兵突然發現有一支規模龐大的軍隊正朝我軍迎頭而來。

    做好了一應迎戰準備後,斥候的第2次回報。才讓人發覺是虛驚一場。

    來的居然是陳到的大軍。

    正午的日頭直射頭頂,已變得火燙的陽光蒸烤著大地。

    數萬士卒三五成群地尋找遮蔭處坐在地上。頭盔兵刃都被放置在一旁,緊束衣甲的絛帶也已被鬆開,以此來散發熱量。由於隨時可能遭遇敵軍突襲,沒有人敢把衣甲脫下–戴盔束帶簡單不費事,穿衣束甲則要麻煩地多。

    士兵們有的在打盹,有的則默默地保養著自己的兵器與盔甲。為了避免金屬在太陽照射下反光會引起注意,兵刃都被覆上了一層淺淺的灰土或是草屑。

    一片小樹林中

    「都虧了軍師和司馬大人的提點,否則這次當真是在劫難逃了!」陳到沒有居功,看向龐統和司馬懿說道︰「以1萬西涼騎軍和不下3千地曹軍騎兵,如果要正面交鋒,末將很難率軍全退!」

    事情的進展果然如我所猜想的一般——曹操和韓遂確實派了另外一路騎軍,準備奇襲包圍平輿的陳到軍。幸運的是,陳到在司馬懿地提醒下,對可能遭遇的突襲保持了高度的警惕,派遣了大量斥候深入四面方向30餘里搜索情報。因此,當超過13000騎的曹韓聯軍從西北方向呼嘯而來時,陳到早早地得到了消息。

    在龐統的策劃下,陳到提師緩緩而退,同時故佈疑陣,卻又令平輿守軍有所察覺。當曹韓聯軍地騎兵趕到時,發覺陳到軍忽退忽停,疑雲陣陣,擔心是誘敵之計,沒有敢即時發動攻擊,只是以小部騎隊進行襲擾試探。陳到對這些試探的反應也是忽硬忽軟,令曹、韓軍的將領摸不著頭腦。

    拖入深夜,龐統又讓陳到設空營惑敵,隨即連夜急退。當敵騎軍發覺不對勁時,匆忙趕上,卻被龐統打了一個伏擊。雙方各自損失了小部兵馬後,脫離了戰鬥。此後,曹、韓騎軍就未再做進一步的追擊。

    撤退的途中,司馬懿判斷出施以奇襲的敵騎軍大部都是來自西涼,分析韓遂已經南下協助曹操,並向龐統指出奔襲汝南城的兵馬很可能也會遭遇敵軍突襲。龐統深以為然,與司馬懿、陳到商議後,決定折向東南朝慎陽行軍,準備接應我。恰好的是,兩支兵馬真的迎頭碰上了。

    「統此次籌謀有誤。累將軍勞師無功,累8700餘將士血染黃土。」龐統向來神采飛揚的面龐此刻顯得有些黯然,搖頭苦笑一聲說道︰「還請將軍降罪!」

    「智者千慮,也必有一失,何況我自己也有莫大責任,士元不必自責了!」我擺了擺手,笑著說道︰「此次算計有誤,主要在韓遂的突然介入。」

    「將軍。可知韓遂是如何瞞過我軍細作的探查。而悄然地潛至豫州的?」司馬懿突然開口問道。

    「他是走并州中部,而且轉道箕關直接南下滎陽,進入豫州的。」從梁興的口中,我已得知了韓遂地行軍的路線,也大致地瞭解了為甚麼我軍會對3萬西涼鐵騎一無所知的原因。

    「原來如此!」龐統恍然說道︰「韓遂不走雍、司兩州。而改走人煙稀少的并州,就能避過我軍安排的大部細作。如果曹操再封鎖住豫州的消息,加之韓遂逗留的時間極短,就能使我軍安插在豫州地細作也發揮不了作用。」

    龐統地分析,跟我自己想的基本一致。我眉眼微抬。發現司馬懿在聆聽龐統解說的同時,嘴角卻微泛出一絲笑意。突然間,我心頭湧出一股明悟——司馬懿所以問韓遂如何南下的問題,目的恐怕不僅僅是為了瞭解原因,其中或許還有分散龐統注意力的意思在內。

    龐統地才智絕對不容置疑。在出仕大哥之後,他獻計獻策的功勞只能用「赫赫」二字來形容。而更為難得的是。他幾乎每次都能做到料敵在先,計無不成。

    但這「計無不成」,無形中卻又為他戴上了一層枷鎖。習慣了成功,乍遇挫折,再如何聰穎的人也難免會產生心理上的陰影。

    事實上,自會師之後,我就隱覺龐統地言行與往日有些不一樣。聽了他的「自慚謝罪」的話後,我才會悟過來。司馬懿恐怕也是有所察覺,才以此分散龐統的注意力,給他創造機會展現往日的風采。

    不過,就我來說,即使這次險些在曹操、韓遂手中折戟沉沙,我確實也沒有對龐統的能力產生過任何懷疑。沒有人能夠真正做到算無遺策,數敗曹軍之後,連我自己都在某種程度上小覷了曹操的反擊能力。

    相互通報了情況後,在我的主導下,眾人迅速進入到對接下來戰略的商議之中。由於韓遂的強勢介入,原先的計劃肯定已不再適用了。

    「韓遂有仍有2萬餘鐵騎,汝南的曹軍恐怕也不少於3萬。而加上黃老將軍的兵馬,我軍差不多也有5萬人。以兵馬總數而言,敵我相差應該無幾。不過,韓遂那2萬多鐵騎是個心腹大患,在平原地形,一旦被他們纏上,脫身就很難了!」趙雲沉聲說道。

    「硬碰硬肯定不行。」龐德點頭說道︰「如果兵力損耗太大,北伐也就無以為繼了。拚個兩敗俱傷,曹操或許倒很願意。」

    「不解決韓老狗,對汝南的攻略就休想前進一步。」馬岱冷靜地說道。

    解決韓遂,說起來很容易,但真要做到卻絕對不是件輕鬆的事。正常途徑,就算解決了韓遂,我軍估計也拼得一乾二淨了。

    「士元,你看淮北何時能入梅?」我衝龐統詢問道。

    龐統瞬間一亮,隨即自顧自地起身仰望起天空來。

    除了司馬懿面有所悟外,其餘諸將都是一片茫然,詫異地於我的問題,更詫異於龐統的奇怪舉動。

    看完天空後,龐統又蹲地察看起泥土,草木。片刻後,他居然又走出樹林。

    「將軍?」凌統驚愕不已地向我問道︰「軍師到底怎麼了?是不是…」

    看凌統難以啟齒的模樣,我估計這小子可能猜測龐統的腦子出了問題。

    「公績,不要亂猜!」我笑罵了凌統一句後,解釋道︰「士元在勘測天文,推算梅雨季何時能到來?」

    「梅雨季?」一片詫異聲中,司馬懿卻流露出了然之色。

    半盞茶的工夫後,龐統急步而回,大笑說道:「就在6月初,不到10日,梅雨必至。將軍,計可成矣!」(註:淮北的梅雨季,通常在農曆的6、7月間,江南則是在3、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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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三章(下)

在張渭統領的10餘名親兵的護衛下,我和龐統緩緩策馬登上一道土丘,從頂端居高臨下極目朝北面方向看去。

    龐統眺望著遠方,神情略顯凝重,始終沒有開口說些甚麼?看得出,他心裡仍未能完全放下自己籌謀失誤的過失。

    我輕擺了擺手,張渭會意地領著十餘親衛馳離了數百步,遙遙地擔任著警戒。

    「人非聖賢,孰能無失。無過無失,非人力所能及,只有九天之上的神明至聖才能做到。」轉過頭,我帶著點玩笑意思地對龐統說道:「士元,難道你已經厭煩了人間的平凡,想到天上做個神仙、聖人不成?」

    龐統啞然一笑,搖了搖頭,片刻後輕歎說道:「統自出師鹿門以來,先幸得將軍賞識,再得主公重任,所獻計策十之八九皆得採用,且往往都能有所見效,自以為天下間無有何事不在一己掌握之中。

    沒想到,此次所籌謀的軍略居然出現如此大的紕漏。其實,統早該想到,曹操南陽數敗之後,兵力捉襟見肘,在需要同時迎戰我荊、揚兩路大軍,又要防備遼東公孫康的情形之下,僅憑他一己之力,已難以應付。危急之下,向韓遂求援已成曹操必行之策。

    而那韓遂,也是野心之輩,斷不甘蟄居人下。在進不足以謀天下的局面下,割西涼而自治,已成韓遂最可能的選擇。若要保住西涼。韓遂就不能坐視主公與曹操任何一方壓倒對方。

    而先前地戰局進展,我方全面佔優,曹操損兵失地,軍心低落。民心不穩,更兼糧草緊缺。再不得強援,曹操難免潰敗。可以說,西涼鐵騎的南下,對曹操、韓遂而言,是一拍即合。」

    「這些事情,本都該是統籌謀軍略時應考慮在內的。但久勝之下,心生驕痺。料事過於簡單,對敵過於輕忽,焉能不出差池。」仰頭看天,龐統喟然長歎一聲,慚然說道︰「若非將軍處變不驚,應敵得法,統此次的失策恐怕就會將北伐地大計徹底斷送。

    現在想來,其實司馬仲達先前已有提點之語。但統自驕而未能聽取。過萬精銳士卒傷亡之責,應由統一力承擔。」

    抬眼直視著我的眼睛,龐統決然地說道:「將軍,統欲上書向主公請罪,以謝陣亡將士…」

    「我不會准的!」搖了搖頭。我斷然拒絕了龐統的請罪要求,「戰無必勝之仗。算無必中之策。戰場局勢風雲變幻,不可能盡在一人執掌之中。士元雖是天縱之才,也不會例外。此戰雖未能達成預先計劃,但大軍安然脫出敵軍之陰謀,尚不算是吃了敗仗。

    為緊當務之急。是籌謀如何應付曹、韓敵軍的反撲。士元,你不但是我的智囊。更是荊州大軍的智囊。強敵在前,智囊先亂,此戰如何打得下去?」

    「但主公那裡…」

    我打斷了龐統的話,肯定地說道:「大哥已將西線戰事盡托於我,我自有權決斷一應軍政要務,此事我自會向大哥稟明。

    高祖累敗於項羽,但屢敗屢戰,終於垓下一戰定江山。大哥自應令征剿黃巾賊亂起,10餘年間幾失根基,奔走天下,流離失所,但從未有片刻沮喪,如今終復半壁社稷。」

    士元,此次地戰事,似乎已成了你心中的魔障。沉溺於先前的失策難以介懷,豈是以你性情為人,應該做出的事?」

    「將軍。」凝望著我的眼眸,龐統嘴唇微顫.

    沉默了許久,龐統突然輕笑了起來,逐漸地,笑聲越來越大。笑聲中,種種負面的情緒皆在這笑聲中被拋散一盡。

    我緩緩轉過頭,眺望著遠方,嘴角帶出一絲笑意。龐統的個性中有些矛盾的因子,平素裡他爽朗不羈,不瞭解他的人甚至還會認為他很狂傲。但在不羈地表象下,他又有著一絲深埋於心的敏感自卑(或許是與他的相貌有關),這讓他每每顯得爭強好勝。順風順水的情況下,他自然不會把這敏感自卑表現出來,然而一旦遭遇了挫折,努力構建的心理防線被衝垮,他就有可能陷入極端的情緒中不能自拔。原先的歷史軌跡中,龐統入川時地急功近利表現,未免沒有這方面的因素在作用。

    這時,就需要有人對他細心的開導。克服了,他就能甩脫雛羽,如真正的九天之鳳翱翔於雲霄;克服不了,雛鳳也有可能就此隕落。

    幸運的是,出現是前面地一種情況!

    「多謝將軍提點!」拱手向我行了一禮,龐統的言語已恢復了往日地從容自信。

    「昨夜與敵軍脫離之後,仲華曾向我提了個請求。一路上思索了許久,我還是沒能有所決斷,士元幫我參詳參詳…」感覺熟悉的龐統已經「回歸」,我欣慰之餘, 將馬岱先前的請求說了出來︰「…」

    龐統一面仔細聆聽,一面還不時就一些關鍵環節出聲詢問。

    當我把馬岱的計劃和我的顧慮全部說出來後,龐統點點頭道:「將軍的顧慮不無道理,以寥寥幾人遠赴千里,且所經之地皆在曹操、韓遂控制之下,危險之大,不言而喻。」

    皺皺眉頭,龐統突然話鋒一轉:「不過,這計劃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行。韓遂親率精銳南下,西涼內部確實有不小的隱患。風平浪靜倒也罷了,一旦出現大的變故,僅憑區區的韓肅(韓遂次子。另注,韓遂長子已死。韓肅已是唯一的繼承人),根本不可能控制住局面。西涼與豫州之間,消息一來一回,即使是加急快報。至少也得有半個月時間。如果馬仲華行事穩妥些,至少還能蒙蔽韓肅一段時間。

    此外,就算西涼的消息傳過來,韓遂到時也不見得就有這工夫立刻趕回去。淮北的梅雨,可不是那麼好『享受』的!」

    「這麼說,士元是贊同了?」

    「嗯!」龐統點點頭,又補充說道︰「不過。馬仲華在勇武、統軍方面雖然毋庸懷疑,人脈聲望也沒有太大問題,但如果沒有一個深謀遠慮之士為他佐貳,恐怕成事也不是那麼容易。」

    「深謀遠慮之士?」我皺起了眉頭。

    龐統說的自然不錯,我也相當認可,但眼下到哪裡去找一位深謀遠慮之士幫他遠赴千里去冒險?在荊、揚腹地或許還能找到這樣的人才,但即使有人願意,這一來一去等趕到我軍中,至少得花半個月時間。這一來,最好的機會恐怕已經失去了。

    「軍中就有一人可以勝任!」龐統笑著說道。

    「軍中就有…」我疑惑地看向龐統,片刻後腦中靈光一現,知道他說的是誰了,「仲達?!!!!」

    龐統點了點頭。

    我沒有立即表態。低頭陷入沉思中。司馬懿的才智確實足以勝任,但關鍵還是在於他的忠誠度。

    這段時間以來。司馬懿的表現絕對可說是盡心盡職,但像他這種性情內斂的人,我也不敢斷言看透他心中的真實想法。在軍中,我還能控制得住他,一旦跟隨馬岱前赴西涼。誰敢擔保他不會半途潛逃?

    以司馬家族深厚地根基,即使有「詐死」的欺騙在前。司馬懿也不會受到曹操的深究。甚至曹操還會冀望於從他那裡挖出我軍的情報。

    幽州,遼西郡內的局勢日漸緊張,公孫康不斷朝盤山一帶增兵,屯聚的兵馬已經超過了3萬人。

    負責震懾遼東軍的鎮北將軍臧霸不敢懈怠,一面加強戒備,朝最臨前線的昌黎城增調兵馬,一面派遣使者前赴遼東,詢問公孫康的意圖。

    臧霸深知徐、豫兩州地戰事已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後方的穩定對中原攻防戰事極為緊要,不到萬一,絕對不能與遼東軍開戰,以免影響到整體戰局。更要命的是,為了籌劃南線的反攻,曹操幾乎將河北各州所能徵調地糧草全部徵用。臧霸軍中僅餘的糧草,連維持一場中等規模地戰事都很困難。

    昌黎以東30里,正是曹操與公孫康劃疆而治的邊界線。先前較長的時間內,雙方都竭力不向對方施壓,沒有在邊界線上屯駐太多兵力。但是,隨著局勢的日漸緊張,首先公孫康朝邊界線大肆增兵,臧霸隨後不甘示弱地增兵以對。

    每日裡,雙方的士卒都要在邊界線附近巡邏10數次。但出於種種考慮,兩軍地巡邏隊還能保持克制,並未有廝鬥的出現。

    但平靜的狀況,卻因一個「意外」而突然改變。

    這一日,照常巡邏的一曲遼東軍,在與對面的曹軍交錯而過後,突然遭遇冷箭的襲擊,2名遼東兵當場斃命,

    領軍軍司馬當即帶人過界問罪於巡邏的曹軍。曹軍領隊都伯雖竭力解釋非己方所為,但遼東軍軍司馬還是毫不客氣地下達了攻擊命令。

    開戰後,兩軍的巡邏隊都戰角齊鳴,招呼各自兵馬前來增援。

    不斷有士卒加入,戰鬥的規模迅速地擴大。待兩面的統軍將領趕來想要阻止時,卻無奈地發現局面已失去了控制。為己方立於不敗,他們也只能繼續急招其它各部兵馬來援。

    遼東郡,襄平城

    「我還沒惹他,他倒敢惹起我來!」公孫康鬚髮皆張,面帶戾氣地喝罵道︰「曹操老賊,你是自尋死路。」

    「傳令,大軍即刻整備,這次一定要一雪前恥!」一拳重重地擊打在身前桌案上,公孫康咆哮道。

    遼東郡司功參軍(郡佐官,主選署功勞)滕苞回到自己府中,招來一名親信吩咐道:「你即刻出城前往安市,尋見法正大人,就道計劃已然成功!」

    遼西郡,陽樂城

    臧霸大發雷霆,怒吼道:「三令五申不得對遼東軍動手,究竟是誰有違我令!」

    下面的部將個個噤若寒蟬,不敢言語。

    「宣高,此間恐怕有甚麼陰謀。」一名相貌清螱的文士突然出聲說道。

    「陰謀?還請程大人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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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四章(上)

「陰謀?」臧霸眉頭緊鎖,急切地詢問道︰「究竟有甚麼陰謀,還請程大人明言。」

    光祿大夫程昱輕捋著頷下三尺長髯,語氣有些沉重:「宣高一再嚴令不得對遼東軍動手,昱料想我軍中將士斷不會輕違將令。

    故而,此次的衝突很可能是他人陰謀的一部分,目的…恐怕就是為了引發幽州的戰事。」

    「陰謀?程大人難道是指此事為公孫康自己所為?」臧霸微詫說道。

    「可能是公孫康,但…也有可能是劉備。」程昱目光深邃的緩緩說道︰「不管是誰,在徐、豫戰場局勢未定之前,斷不能讓公孫康壞了丞相的大事。」

    「這是自然!」說這話時,臧霸的語氣中卻缺少了些自信。

    糧草的缺乏,是臧霸最頭疼的事。解決不了這一難題,這一戰無論如何也難言信心。

    遼東郡,安市縣小祁亭

    聽罷遼東郡司功參軍滕苞所派親信的稟報後,相貌略顯黑瘦的法正並沒有流露出太大的喜悅的表情,只是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就閉目陷入了沉思之中。

    曾經見識過法正的智計手腕,心有餘悸的滕苞親信也不敢輕易打斷眼前這黑瘦文士的思緒,只能垂手靜候。

    半盞茶的工夫後,法正睜眼說道:「你返回襄平告訴滕大人,他做得很好。還有,遼東短時間內不需要再有甚麼動作,吩咐我們的人暫時先隱縮起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懷疑。」

    「是!」

    「來人!」待滕苞的親信離去後,法正招人入房吩咐道︰「即刻從海路向廬江和下邳稟報消息,再聯絡我方在幽、冀兩州的人手。盡可能將公孫康起兵進攻遼西消息散佈出去。」

    「是!」

    青、兗曹軍對徐州發動全面反攻的消息還未來得被完全消化,韓遂攜3萬西涼鐵騎南下的「噩耗」又再度傳來。

    荊、揚兩路北伐大軍所面臨的局勢,竟似乎是在一夜之間,由優轉劣,由攻而為守。

    廬江朝廷上上上下,本對北伐的前景普遍看好。有人甚至已期盼在今年將曹操徹底地驅逐過黃河,進而還都洛陽。為此,還有不少人上表大將軍劉備,奏請兩路大軍直搗許昌。

    雖然最終這些提議都被劉備委婉地否定了,但樂觀的情緒卻一直在蔓延,似乎雄霸一時的曹操已然成了待宰的羔羊一般。

    但在短短的幾天內。一切都改變了。

    大將軍府議事廳內,雲集了衛尉徐庶、廷尉張昭、太僕魯肅、大鴻臚孫乾、大司農丞(大司農地主要佐官)糜竺、少府丞(少府的主要佐官)簡雍、中散大夫陳震、安漢將軍龔都等重臣宿將。

    都已知曉北伐大軍面臨的嚴峻形勢,多數人臉上的表情都顯得有些沉重。

    「青、兗曹軍雖有10萬之眾,但其糧草短缺也是毋庸懷疑。軍無糧必亂,曹軍反攻之勢雖猛,但卻無法持久,而且君侯與孔明早已有所準備。所以,徐州戰場應該沒有大礙。」徐庶手持一根小棍,指著一旁的巨大沙盤說道。

    「徐州方面。最大的問題並不是10萬曹軍,而是滯留於彭城、下邳、東海3郡地數十萬百姓。」魯肅微擰著眉頭,緩緩說道︰「受徐晃騎軍的拖延,南遷的進度已大大變緩。最近幾日被水軍接應南渡的百姓每日不過千人上下。照這個進度。1年也難以將流民渡完。」

    「不要說1年,每拖1日。恐怕就會有無數餓殍。」簡雍無奈地說道︰「徐州的戰事如果拖上1月,至少要死上10萬流民。如果是2個月,恐怕滯留淮北的30萬 流民也剩不下幾人了!」

    「但徐州的戰事決不能急於求成。」徐庶從沙盤上收回目光說道︰「曹操為眼下的反攻已經籌劃多時。他最希望的就是激起我軍草率與其決戰。曹操自己急於解決戰事,但卻更希望我軍也變得急於求成。」

    徐庶雖然沒有挑明。但言下之意卻是暫將數十萬流民的問題放到一邊。

    對劉備而言,這確實已成了一個兩難的選擇——想要戰事的勝利,就得先將幾十萬流民的生死放到一邊;想要顧及幾十萬流民,就可能會面臨戰事失利的危險。

    以手撐額,劉備雙眼微閉,面上表情雖然平和如常,但不時輕輕蹙起地眉頭,卻顯示出他內心的鬥爭。

    「曹操為求勝利,置青徐百姓於死地;主公為解救數十萬青徐百姓,前後已耗費糧食達11萬石之巨,更已為20萬南遷流民安置家園,分發田地,組織農耕,種種恩民之舉,世人皆知。主公與曹操,誰真心為黎民蒼生,誰竭力興復大漢社稷,早已是無爭之議。」張昭捋著銀絲微現地長髯,沉聲說道︰「如今之大漢,正如重病之人,雖一息尚存,但若不急治,深入膏肓已是遲早之事。曹操禍國殃民,弒君謀篡,正是病根所在。病根不除,重症難愈。而今我荊、揚大軍的北伐,正是清除病根的最緊要時機。一旦錯過,後悔莫及。主公,剜肉補瘡,莫如痛下猛藥,以求痊癒。」

    劉備抬起頭,有些詫異最為嚴正耿直的張昭居然也在贊同徐庶的提議。

    看了看徐庶、張昭,又將目光轉向魯肅,得到地也是相同的答案,劉備再次閉目思索了半晌,終輕點了點頭:「傳書雲長和孔明,徐州戰事由他們自行決斷。」

    頓了頓,劉備又補充道:「再傳書公奕(蔣欽)。盡他所能多運送青、徐百姓南渡。子敬,傳書子山(壽春太守步鶯),安置流民之事切切謹慎,不能令一名南渡地百姓受饑!」

    「主公放心!」魯肅起身應道。

    「元直,你看翼德那裡是否需要增調援軍?」稍稍放緩面容,劉備轉頭對徐庶說道。

    「豫州的戰局雖然吃緊。但將軍的傳書裡並未向主公請援。以庶料想,將軍應該有把握應付眼前的困局。」徐庶沉吟著說道︰「不過,可以向平春增調部分兵馬,以策萬全。平春與汝南只有一淮之隔,那裡也在凌子覆(凌操)水軍的控制之中。若要北上,難度不大。」

    「嗯!」劉備點點頭,「那就讓子徐(全琮之父全柔)領廬江這裡的1萬駐軍前往平春。」

    「啟稟主公,汝南、襄陽同時有急書傳至!」鷹揚校尉全柔急步來到廳外,躬身行禮後,高聲稟報道。

    徐庶、魯肅等人神色微動,稍顯詫異地互視了一眼。

    「子徐,呈上來吧!」劉備面色平靜無波,衝全柔點點頭。示意他進廳。

    恭敬地將兩支細小的竹管放上桌案後,全柔後退七、八步,再施一禮後,轉身離去。

    捏開竹管,分別取出一封薄絹後。劉備迅速地閱覽起來。

    「主公,有甚麼緊要事麼?」等劉備差不多將兩封絹書全看完。徐庶謹慎地問道。

    「襄陽的傳書是通報西川的戰事——張任、嚴顏遭夏侯淵側襲,大敗於綿竹,兵力折損過半。」

    「果然!」聽了這個消息,徐庶倒是沒有太顯意外,「張任用兵過急。對漢中曹軍缺乏戒備,這一敗並不意外。如果張任能夠冷靜下來。或許還能先穩住陣腳,否則很可能會一潰如山倒。」

    「西川要是盡被曹操所得,對荊州腹地地威脅極大。看來得助張任一臂之力了,不過眼下要應付南中蠻部,荊州的軍力也很吃緊。」孫乾為難地說道。

    「再吃緊,也得幫張任先撐住。」徐庶肯定地說道︰「主公,將軍的傳書裡說了甚麼?」

    「三弟想讓仲華回西涼去!」劉備語出驚人地說道。

    廳內立時響起一陣輕微的驚呼聲。

    「釜底抽薪??!!!」徐庶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將軍準備讓馬仲華帶多少人回西涼?」

    「仲華、季懷加幾名請隨…哦,對了!」劉備看著薄絹,嘴角微帶笑意地說道︰「還有司馬仲達!」

    「甚麼?」這一次的驚呼聲甚至還要大過前一次。

    在座的眾人都是最得劉備信任地重臣,司馬懿的事情對他們並不算秘密。讓這麼一個不太牢靠、又對己方所知頗深的人去執行這樣的秘密任務,似乎有點難以接受了點。

    小半晌後,議論聲才逐漸停歇。

    徐庶從沉思中恢復,出聲向劉備問道:「不知主公之意如何?」

    「可!」劉備的回答只有簡單的一個字。

    徐州

    完成了對彭城的兩面包圍後,曹仁親臨城下,勸降城中守軍。

    在李嚴的引領下,魏延走到城邊,手扶女牆,冷眼睨視著曹仁。

    「如今你荊、揚兩路兵馬皆已落入丞相大人掌握之中,覆亡已是時日無多。魏延,識時務者為英雄。你若願歸順丞相,萬戶之侯唾手可得。」對魏延,曹仁並不陌生,兩人甚至曾多次交鋒。魏延的統軍用兵才能,曹仁相當清楚,他也知道如果無法拿下這個老對手,奪回彭城郡將是一句空話。

    魏延地回答很簡單,迎曹仁而來的一支狼牙羽箭,和倒豎的大拇指,說明了一切。

    下一刻,喊殺聲便已衝天而起。

    箭雨如蝗,漫天飛舞。

    準備充分的曹軍,推著樓車、衝車、噴組(堅固防護的攻城作業車),朝城池發起了潮水般地攻擊。上百台霹靂車,咆哮著將巨大的石塊拋上了天空。

    城樓上,魏延如嗜血地猛獸一般舔了舔嘴角,將右手重重下壓。

    守城軍的數十台霹靂車同樣發出了憤怒的狂吼。

    海上,近百艘鬥艦、蒙衝戰船疾駛如飛,墨綠色的水麒麟戰旗順風勁鼓。

    最當先的一艘鬥艦大船上,沒有懸掛任何一面戰旗,只在主帆之旁,斜掛了一面青色的錦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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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四章(下)

章和2年5月28日,黃忠奉令棄守汝南南部大縣宜祿,北上與我會師於褒信。

    面對兵力猶勝於我軍的曹韓聯軍,分散兵力只能給對方提供個個擊破的機會。尤其是曹韓聯軍中多達兩萬餘的騎兵,憑借那優異的機動性和強悍的衝擊力,來一個百餘里奔襲根本是輕鬆之至。

    面對我特意布下的疑陣,曹操和韓遂的追擊也顯得不那麼急切。曹軍的大隊步軍尾隨在我軍之後5、60里的距離,韓遂的西涼騎軍則分為2部——從汝南城尾隨而來的13000餘騎始終盯在我軍左後翼3、40里左右,由平輿而來的另1部騎軍則在我軍右翼保持游而不擊的狀態。

    這1、2天裡,只有風騎軍與曹、韓聯軍的騎兵小規模地廝鬥了10餘次。揚長避短,以馳射與敵游鬥的趙雲,以百餘騎換回了敵軍近3倍的傷亡。

    不過,這點傷亡,還遠不足以改變雙方的實力對比。

    殘陽的餘暉斜映在褒信縣衙的大堂內,為這座略顯破敗的建築更添幾分蕭索之意。

    「…」將意圖說明後,我舉目看向司馬懿,緩緩說道︰「仲達,此事危險不小,對你,對我,都是如此。你也勿需太過顧忌。我斷不會強求於你。你仔細想清楚後,再給我一個回復。」

    司馬懿的面色沒有太大變化,似乎沒有被我的話所影響,但凝重的眼神卻顯示出他正在沉思。

    該說完的話都已經說完,我索性也不再開口,只是靜靜地看著司馬懿。

    許久,司馬懿抬眼回望著我:「將軍不怕懿途中私逃?或是將馬岱將軍賣給曹操、韓遂?」

    「怕!」我沒有說謊,很乾脆地承認了自己的顧忌︰「以仲達之才,無論私逃還是出賣仲華,都不是太難的事情。司馬氏為河東名門,仲達的族中長輩兄弟也多有在曹操麾下任職者。仲達先前雖有詐死欺瞞曹操之事。但卻盡可將責任推卸給大哥,加之司馬氏的人脈名望,要從曹操手下安然脫罪並非難事。」

    聽我說「怕」。司馬懿面色依然保持著平靜,不喜、不悲、不怒、不驚。

    「但是,我還是願意冒一次險!」話風突然一轉,我相當肯定地說道。

    司馬懿默然片刻後,緩緩說道:「將軍可曾徵求過主公的同意?」

    「已經傳書回了廬江,暫時還沒有回訊。但我相信大哥不會反對!」先搖搖頭,又點了點頭。我淡笑說道︰「仲達,大哥應該比我更相信你!」

    司馬懿微怔了片刻,隨即鷹眸再次閉起。低頭思索了小半晌後,站起來,躬身說道:「此事懿也只敢說盡力,卻無法保證一定成功,還請將軍見諒。」

    「恩。」我點點頭。「仲達有甚麼需要麼?」

    「涼州民風剽悍,頗有危險。懿雖粗通劍技,但難保一身安全,希望將軍能夠調派2名狼牙營精兵隨行護衛。」司馬懿想了想,提了第2個要求︰「再者,馬岱將軍還要能夠聽從勸諫,否則懿縱然有千般籌謀,也難見寸效。」

    司馬懿的這2個請求很有學問——第2個請求是保證他發揮運籌帷幄作用的關鍵,而第1個請求,乍看是司馬懿為了確保自身的安全,但實際上卻是他自己為自己找了2個監視者。

    狼牙兵精通刺探、夜行、潛伏、追蹤、暗殺,而且忠誠度絕對不成問題。有2名狼牙兵跟在身旁,司馬懿想要潛逃基本已不可能。即使遭遇了陷阱、埋伏,2名狼牙兵也絕對有把握在自己身死之前,先將司馬懿擊殺。

    找了這2個「枷鎖」大於「護衛」意思的親隨,司馬懿實際是在向我表明自己的決心。

    「好!」我點了點頭。

    「將軍,此事宜速不宜遲,那懿就先去準備了!」

    馬岱從外面踏入堂內,躬身向我行了一禮:「見過將軍!」

    「先坐下吧!」我放下手中的軍情絹書,衝馬岱擺擺手說道。

    馬岱左右張望了一下,尋了張事先安放好的小型胡床坐了下來。(東漢時自北方遊牧民族傳入中原,由8根木棍組成,坐面由棕繩連接,後世稱為馬扎。這裡的「床」是坐具地含意)

    「將軍,喚末將過來有何吩咐?」坐定後,馬岱平靜地說道。

    「仲華,你前日曾說想潛回西涼,現在主意改了麼?」

    馬岱很肯定地搖了搖頭:「如果主公和將軍准許,末將還是想回西涼試一試。如果能成功奪回西涼,不但家仇能得速報,更可助主公早日安定社稷;就算失敗了,也還有休弟和令明在,最多報仇的日子稍長一些罷了!」

    「嗯!」我輕應一聲,繼續詢問道︰「前日我曾問你的那些難題,想過怎麼解決了麼?」

    「想了許久,已經有了些主意。」馬岱點了點頭︰「…」

    聽著解說,我不時地微微頷首。馬岱確實仔細慎重地思考過如何潛回西涼,如何聯絡舊部故人等一系列的問題。雖然有些想法稍顯簡單幼稚,但總體還算是可行。

    我也直言不諱地將自己的看法說了出來,馬岱也不惱怒,仔細地聆聽,有時也回辯幾句。

    「仲華,此去西涼路途遙遠,行程艱難。我只能送你六個字–善察,謹行,慎思。」到最後,我長身而起,緩緩走到馬岱身旁。

    雖然已知自己的請求可能被應允,但當我確切地表明態度後,馬岱還是騰地站起,臉上的平靜完全被激動所代替。隨即他深深地施了一禮:「多謝將軍成全!」

    伸手托起了馬岱,我笑了笑說道:「先別忙謝。我也有個要求,答應了才能讓你回西涼!」

    「請將軍吩咐!」馬岱沒有絲毫猶豫地說道。

    「仲華,其它方面我不擔心。但你缺少一個出謀劃策,運籌帷幄的助力。我想派個人做你的幫手,隨你一起返回西涼。如果你能用得好他。此人足可抵萬餘鐵騎!」

    「將軍說的是誰?」馬岱微愕說道。

    「司馬懿!」

    「是他?」馬岱很有些驚詫地說道。

    是夜,馬岱便將司馬懿請到了自己的軍帳中。

    臨近二更天時,我巡視完各營各部曲,依然看到馬岱地帳內燈火通明,不時傳出輕微的聲音。

    清晨再見到馬岱,他的神態雖然疲憊,但眉眼間卻流露出絲絲興奮。看來他與司馬懿地商談相當成功。

    黃昏再次降臨時。馬岱與馬鐵、司馬懿及四名鐵騎親衛,2名狼牙兵,一行9騎,攜帶了乾糧、偽裝用服飾等物品後。登上了西進的征程。

    這是大哥和我的一次冒險。雖然有許多不確定的可能,但這個險,還是值得冒。

    「張飛這廝究竟搞甚麼鬼?」曹彰怒火衝衝地抱怨道︰「戰又不戰,退又不退,簡直就如同蛆蠅一般令人生厭!」

    曹彰這個比喻做得實在有些不恰當——蛆蠅只會與腐肉、糞便相隨,如果將張飛比做蛆蠅。曹軍上下豈不是就成了「腐肉糞便」?

    不過,多數人並沒能立時反應過來,而察覺的人卻也不敢有所表示。

    曹操眉頭皺了皺,銳利的眼神掃向了兒子。

    還想再說些甚麼,卻被一旁的曹真輕踢了一腳,瞧見父親微陰的表情,曹彰立時閉上了嘴。

    一連6、7日來,曹、韓聯軍都與荊州軍進行著奇怪的僵持戰

    荊州軍一直在且戰且退。然而,戰,戰得不乾脆,他們始終避免著大規模地決戰,總是將戰鬥控制在一定的規模內,一旦發現戰局有擴大的趨勢,就會毫不遲疑地選 擇撤退。

    退,也退得不徹底。且不說緩慢地撤退速度,他們一戰一頓的撤退方式,也讓人懷疑是否有甚麼陰謀在內。

    合兵一處的荊州軍,總軍力接近五萬人,龐大得讓曹操想吞也不吞下去。

    「這混蛋一定是欺我軍糧少,想要以此種方式耗光我軍糧草。」曹洪恨聲說道。

    「還不僅如此!」沉默許久的賈詡突然開口道︰「張飛不但想拖耗我軍糧草,恐怕未必沒有想圖謀重創我軍的意思。」

    「甚麼?」

    「這怎麼可能?」

    輕微的質疑聲中,賈詡不為所動地說道:「近2日,天氣突然轉向陰沉。詡有些擔心,兗、豫諸州是否要進入梅雨。」

    「下點雨也沒甚麼,只要不像去年那樣連續幾天狂洩不停。」曹洪不以為意地說道。

    「文和說得對,此事沒那麼簡單!」曹操點點頭,認可了賈詡的擔心,「我軍將士對這梅雨可能並無不適,但韓遂的騎軍久居西涼。西涼下雨本就不多,更不可能經歷梅雨。一旦梅雨來臨,道路濕滑泥濘不說,更可能引發西涼軍人、馬的水土不服之症。」

    「反正韓遂老賊也是出工不出力,就讓他自己倒霉去吧!」曹彰有些不甘地說道。

    「少了韓遂,我軍也就無從反攻了。」持重的樂進搖頭說道︰「他的2萬餘騎軍,對張飛牽制極大。」

    「丞相,看來得速戰速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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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五章(上)

「丞相,看來得速戰速決了!」

    曹操低頭凝視著桌案上的地圖,沒有回應曹洪的提議。

    曹操並非不想速戰速決。事實上,為了籌備此次的全面反攻,曹操已經幾乎徵調了所有能夠籌集到的糧草,以至於讓負責震懾遼東的臧霸都陷入乏糧的地步。曹操很清楚,相比起劉備,公孫康所能帶來的威脅僅僅是疥蘚之患罷了。

    但儘管如此,徐、豫兩線戰場的10數萬曹軍在正常的情況下,恐怕也很難撐得過1月。因此,每消耗1天,戰局就會朝對方傾斜一分。如果拖到糧食斷絕還未能結束這場戰事,大概也就只能採取最無奈的辦法了。

    心中雖然同樣焦急,但曹操卻比曹洪思考的要全面。

    從兵力對比看,曹、韓聯軍雖然略勝於荊州軍,更有戰力強悍的2萬餘騎軍。但實際真正能被曹操所控制的,也只有3萬曹軍而已。那本被曹操寄以很大希望的西涼騎軍,如今卻出現了不小的變數雖然韓遂自己沒有明言,但曹操、甚至包括曹軍眾將,都能感覺到兩萬餘西涼騎軍似乎有避戰自保的跡象。在這6、7日的纏戰中,西涼騎軍並不缺乏有利的戰機。

    或許會付出慘重的傷亡,但只有曹、韓兩軍能夠配合好,完全有可能將荊州軍一舉擊潰。曹操曾多次派人聯絡韓遂,希望兩軍能夠聯手發起猛攻,但韓遂不是婉稱時機不成熟,就是攻擊時虛與委蛇,出工卻不出力。而僅僅依靠3萬曹軍,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擊敗張飛麾下的五萬荊州軍。

    曹操也知道西涼軍避戰的原因。汝南城東的那一戰,已經傷了韓遂元氣,更寒了他的戰意。以2萬鐵騎攻擊張飛8千餘騎軍、1萬5千步軍,付出了7千騎的戰損,而對方的傷亡居然沒有過萬。

    想到這裡,曹操幾乎悔青了腸子。當初為圖一勞永逸地擊潰荊州軍,曹操將3萬西涼騎軍和3千餘曹軍騎兵一分為二,分別突襲汝南和平輿。然而結果卻是令人大大失望。平輿那裡根本沒有得手,汝南這邊倒是得手了,卻沒想到張飛地韌性居然強悍。硬是在遭遇突襲的情形下抗住了2萬鐵騎的攻擊。現在想來,如果當初集中所有騎軍狂攻張飛這一路,情況將會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局面。

    「丞相,看來得找韓遂說明厲害了!」賈詡對曹操的顧慮把握的最為清楚。提議道。

    「恩。」點了點頭,曹操對曹真吩咐道︰「子丹。你代我去請韓遂過來議事!」

    「諾!」

    「丞相,現在邀韓遂到我軍中來,恐怕未必能請得動他。」曹真領命正待離去,賈詡卻出聲勸阻道。

    曹操微覺詫異地看了看賈詡,突然會了意,由於西涼軍的避戰自保之舉,曹操與韓遂之間已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些矛盾。在這敏感時刻,邀韓遂到曹軍中來議事。很容易會讓他產生「鴻門宴」的誤會,以為「議無好議」,猜測曹操想藉機奪取西涼騎軍的控制權。

    韓遂生性多疑,心機深邃。會這樣的想法根本就不足為奇。而更麻煩地是,就算曹操知道情況如此,也無可奈何,如果強迫了韓遂,反而可能將事情弄得更糟。

    「文和。仲康,你們隨我去韓遂軍中走一趟!」曹操長身而起。衝賈詡、許褚說道。

    天有些陰沉,濃厚的雲層覆蓋了大半個天空,太陽只能極其偶然地展露自己的光芒。風很小,連旌旗的邊角都吹不起來,空氣中充溢著說不出的濕悶。

    盔歪甲散的西涼士兵用水囊的水澆潑在戰馬身上,為它們降溫。在這異樣濕悶的天氣下,戰馬似乎也變得格外容易煩躁不安,馬蹄不停地踏跺地面,馬尾來回甩動,低沉的嘶鳴聲此起彼伏。

    一名軍司馬給戰馬飲水時,忍耐不住渴意,也不嫌骯髒,拿起剛剛飲馬的水囊,大口大口地猛灌起來。將剩餘的小半囊水全部喝光,他猛地將水囊扔到地上,怒罵道:「甚麼鬼天氣!」

    曹操的突然來訪,讓韓遂既感詫異,卻也有些明瞭。

    儘管曹操再三謙讓,韓遂還是請他坐上了主位,自己則屈居下首。

    帥帳內,除了賈詡、閻行之外,並沒有其它人參與雙方的密議。

    聽曹操直接明瞭地說明來意後,韓遂很誠懇地說道:「丞相盡可放心,遂既引軍而來,正是為助王師抗擊劉逆。但丞相令下,遂必率軍與敵死戰。」

    見韓遂依然說著這些虛與委蛇的話,曹操眼中瞬間閃過一絲不快之色,但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笑著說道:「有文約相助,操料擊破張飛並非難事。」

    頓了頓,曹操轉換了個話題:「近2日天氣反常,文約軍中將士可能適應。」

    韓遂心中微詫,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搖頭說道:「涼州多風而乾燥,夏日晝炎而夜寒。(註:涼州之名地由來,就是意指當地天氣寒涼)。中原之地,炎熱倒也罷了,只是過於濕悶了些。」

    「韓軍主,未來10數日內,豫州隨時可能會入梅(梅雨開始),貴軍將士需要謹防染疾!」賈詡帶著溫和的笑意,關切說道。

    「入梅?那是甚麼?」閻行有些愕然地看向賈詡,疑惑說道。涼州地處西北,向來少雨,也從不會受到梅雨的影響。很少離開涼州的閻行自然不清楚所謂地入梅是指甚麼。

    「哦~!」賈詡恍然道︰「閻將軍有所不知,中原、江南一帶入夏時…」

    韓遂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狀似在聆聽,其實卻暗中思索著甚麼。韓遂見識廣博,自然知道甚麼是梅雨,但他更奇怪為何賈詡會挑出這個話題。

    韓遂對賈詡的為人能耐很是清楚,知道這隻老狐狸不會說甚麼無謂的話。

    「可能連續10餘日陰沉多雨,加上天氣悶熱,百物獲潮霉爛,人畜也極易染疾。韓軍主軍中將士都來自涼州,恐未必能適應。如果應對不慎,很可能會致人、馬疫疾肆虐。」賈詡轉頭面向韓遂。仍是不緊不慢地說道︰「丞相大人唯恐因此影響破敵大計,故特來提醒韓軍主。」

    望著曹操、賈詡一行策馬遠去的身影,韓遂神色複雜。甚麼也沒有說,緩步走回帳中。

    跟在韓遂身後,閻行掀簾入帳。帶著疑惑說道:「曹操是不是在蒙騙主公,這梅雨當真有那麼些害處?」

    「雖然有些誇大其詞,但蒙騙倒不見得!」韓遂坐回到位置上,沉吟著說道︰「如若當真有梅雨來臨,對我軍確實極為不利,怕是真會出現大面積染疾!」

    「主公。難道真要如曹操所言,在近日內尋找戰機與張飛決一死戰?」閻行皺眉說道。

    「兩手準備吧。」思索了片刻,韓遂沉聲說道。

    對彭城地進攻已經進入到第6天,曹仁依然沒有取得任何實質性地進展。

    護城河在早2日就已經被填平了好幾段。為此。曹仁甚至還曾命士卒強行驅使流民百姓攜土填河,他賭得就是注重名聲的劉備軍不會擅殺百姓。而如他所願,魏延確實也沒有直接攻擊填河的百姓,只是命士卒將大量浸泡過油料的柴草扔到護城河前,而後輕輕地丟下了一根火把。

    在熊熊的烈焰面前。沒有經過半點訓練的流民百姓哪裡敢前進半步,很多人甚至還因害怕而四散奔逃。曹仁努力了半天。最終不得不放棄了這一看似美妙的辦法。

    鉤(鉤梯爬城)、梯(雲梯)、堙(填塞城溝)、穴(挖地道)、突(穿突暗門)……能夠想到的攻城方法都被用上,霹靂車、雲梯、衝車、撞桿、飛橋(又名壕 橋,主要為穿渡溝塹之用)、轒轀車…各種攻城器械更是層出不窮。

    強攻的同時,曹仁還採用了其它方法來輔助攻城——設計安排士卒混於流民中詐城;以徐晃狂攻彭城郡中、南部諸縣,以引誘魏延南下援應。

    然而,無論是正攻,還是奇襲,都在魏延的手中被化於無形,彭城依舊巋然不動。

    用兵向來激進大膽的魏延,此番一反常態地死守彭城,絲毫不被任何威逼利誘所動。

    深夜,星月隱蹤,暮色沉寂。

    一隊曹兵沿著密道悄然潛入彭城城內。這條密道︰是曹軍當日自彭城撤退之前,預先耗費了不少時日秘密挖設而成,正是為了日後反攻時所用。

    數十名曹兵先行爬出地面,左右張望,未見有異常動靜後,招呼其它同伴上來。

    集結了4、500士兵後,領軍都尉正待安排人在城中製造混亂,以便奇襲城門,接應大軍入城,卻突然見四周火把大起,羽箭呼嘯。隨即,便是無數敵兵蜂擁衝殺而來。

    驚恐的曹兵知道中計,忙不迭地朝地道退去。後繼的曹兵不知道前方發生的情況,還在朝地面湧去,進、退的曹兵相互衝擠,地道本就不寬闊,一時間亂作一團。

    未來得及退入地道的曹兵,很快被剿殺一盡。對鑽入地道的曹兵,守城軍也沒有放過,無數濃煙滾滾的柴草被丟入地道︰隨即轟地一聲,地道口被死死地填堵了起來。

    「曹仁匹夫,還有甚麼把戲,儘管使出來,你魏爺爺全部接下!」城樓上,魏延雙手合攏在嘴邊,大笑著朝城外嘲罵道。

    曹軍大帳內

    曹仁憤憤地將一卷簡書砸在地上,怒極吼罵道:「魏延匹夫,我與你勢不兩立!」

    這時,正與關羽大軍激戰費縣的夏侯惇,突然得到一個噩耗青州重鎮臨濟被揚州軍突襲攻克。於臨濟督運糧草的青州別駕和洽被俘,正準備南運的3000石糧草全部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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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五章(下)

「臨濟怎麼會丟了?」夏侯惇雙手撐著桌案,身體微微前躬,猶如一把引弦待發的強弓,怒不可遏地厲吼道︰「北上地道路都安排有斥候,敵軍難道是飛到青州去的不成?」

    截止到目前,夏侯惇的進攻並不算順利。相比起曹仁全力猛攻、魏延據城死守的彭城戰局,夏侯惇面臨的形勢要嚴峻得多——關羽沒有分兵固守下邳、東海兩郡,反而集中兩郡共5萬大軍主動迎擊。

    不管曹軍如何分兵攻城掠地,關羽都絲毫不為所動,只一心一意地盯上了夏侯惇的主力大軍。結果,原本有意設計分散牽制關羽軍力的夏侯惇,最終無奈地發現反倒是自己的兵力被分散了。

    連續多日的激戰下來,夏侯惇愣是被擋在了費縣而無法前進半步,甚至因為兵力略有分散的緣故,在局面上居然處於被動。

    前線久攻不下,後面卻又出來大婁子,怎叫夏侯惇不怒火盈胸。

    目前所得到的消息也就僅止於臨濟失陷、和恰被擒和糧草被奪而已,至於敵軍究竟有多少人,是如何神兵突降一般地攻入青州腹地,以及這一部敵軍後繼的動向,夏侯惇尚一無所知,只能等待進一步的稟報。而這裡,最讓夏侯惇惱火憤懣的,莫過於敵軍居然能夠瞞過己方的斥候耳目,也不知怎樣地從曹軍地阻攔下穿越了東海、下邳、琅琊諸郡。出人意表地奇襲奪取了位於青州中南部的重鎮臨濟。

    帳內眾將噤若寒蟬,不敢輕觸夏侯惇地火頭。

    「轟!」見無人回應。夏侯惇更覺惱火。右手在桌案上猛地重捶了一下︰「究竟是怎麼回事?就沒人能夠吱一聲?曹永,你這斥候營是怎麼管地?」

    曹永30歲上下,白面少鬚,是曹操的族侄。此刻面對夏侯惇的怒叱。他根本不敢反駁甚麼。只能嚅囁著說道:「斥候12時辰都不曾停止過打探,但末將不知敵軍是如何…」

    「我只想知道敵軍是如何跑到我軍背後去的?」夏侯惇僅餘的獨目瞪得滾圓,惱意更旺地呵斥道︰「這次他們突襲的是臨濟,如果下次直接從背後偷襲我大軍,豈不是要被打個措手不及?」

    「海上!」就在曹永冷汗幾乎浸濕後背之時。突然有人為他解了圍,「這部敵軍定是搭乘戰船,從東邊海上繞過了徐州,攻入我青州腹地地!」

    「海上?」夏侯惇詫異出聲,轉頭看向插話之人——御史中丞劉曄。

    劉曄點點頭。皺眉捋髯說道:「曄相信子應(曹永)不會置夏侯將軍之命於不顧,懈怠斥候地探察安排。所以。揚州軍應該不會是從陸路通過。合理的解釋,就是他們從海路北上。

    劉備麾下的錦帆水軍實力強悍,戰船眾多,這段時間又是南風大盛,走海路北上青州,對他們並非難事。海疆過於遼闊,我軍極難提防這樣的奇襲。」

    說到這裡,劉曄不自禁地輕歎了口氣。原本,曹操也曾組建過一支規模龐大的水軍,雄心勃勃想在日後南下討伐劉備時,以此來壓制對手的錦帆水軍。然而,殘酷地事實卻告訴了曹操——並非有人有船,就能被稱為水軍。看似強大的曹軍水師,曾經幾番挑釁錦帆水軍,一度也曾讓對手「無反手之力」,但最後,甘寧只用了一 戰,就將曹軍水師的主力埋葬於深海波濤之下。深受打擊的曹操,不得不放棄了勞民傷財的籌建水軍計劃。

    幸運地是,曹軍水師覆滅之後,強大的錦帆水軍也並沒有經由海路騷擾青、徐諸州。但事有一體兩面,時日一長,曹軍對海上地防禦也變得鬆懈下來。即便是劉曄,事先也沒有想到揚州軍會從海路奇襲青州腹地這一點,但得到了消息,他卻立時反應了過來。

    不過,已經是事後張良了。

    衝曹永擺了擺手,夏侯惇坐回到了位上。顯然,他已經接受了劉曄的分析,既然是從海路北上,曹永的斥候自然也就鞭長莫及了。

    「子揚,青州腹地還有多少兵馬能夠調用?」強迫自己下來,思索了片刻後,夏侯惇沉聲問道。

    「至多萬餘人,其中多半還是郡國兵。」劉曄很不樂觀地回道︰「想依靠青州留守軍力奪回臨濟,希望恐怕不大。」曹軍的兵力多半用來防禦劉備和公孫康,再加上漢中的夏侯淵部,防備北疆異族的兵馬,事實上腹地各州郡的防衛力量已經相當薄弱。也正因為如此,身為青州重鎮的臨濟才會那麼輕易被敵軍襲破。

    「糧草還能維持多久?」眉頭皺得更深,夏侯惇問了一個更為現實的問題,

    「軍中的糧草最多還能支7日之用,此外似乎還有一部4000餘石糧草已經運抵琅琊郡,不出意外,2日內應該可以到達軍中。」劉曄迅速回道︰「除此之外,其它的糧草恐怕已經指望不上。臨濟是青州南北交往的樞紐,也是此次我軍糧草接繼的中轉要地。」

    嚴酷的事實,已經由劉曄之口,擺在了眾人面前,即便加上最後一批能夠指望上的糧草,夏侯惇軍也就只能勉強維持不到半月時間。

    單靠夏侯惇所部,想要在這麼的時間內擊敗關羽,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難!

    「務必謹慎此間之事,不得有所洩露。我若是聽到半點動搖軍心的風言風語。必深究到底,嚴懲不貸。」夏侯惇銳利的目光從帳內眾將身上逐一掃過。語調肅殺地冷聲說道。

    「朱靈。你乘夜引軍3千北上琅琊郡,接應糧草輜重,不得半點閃失!」

    「諾!」

    「其餘眾將,回營整頓兵馬,明日一早與關羽決一死戰!」

    帳內眾將相繼離去,只留下了劉曄。

    「子揚。你以為襲取臨濟的那部敵軍,下面會做甚麼?」夏侯惇凝望著著桌案上地地圖,看了許久,抬頭對劉曄說道。

    「繼續襲掠我軍糧草,然後與關羽南北夾擊我軍!」劉曄沉聲說道。

    夏侯惇點了點頭,眉頭深蹙:「看來得催促子孝盡快攻下彭城,配合我夾擊關羽。否則此戰勝負難料了。」

    徐盛大步走入帥帳,向關羽行了一禮,急聲說道:「君侯,斥候剛剛回報,發現有一部曹軍乘夜北上。但尚不知這部敵軍數量多少。想要去哪裡?」

    「北上?」諸葛亮輕搖羽扇,略一沉吟後。輕笑說道︰「君侯,看來少將軍和甘興霸很可能是成功了。這部北上地曹軍,估計夏侯惇害怕糧草被襲,派過去接應的。」

    「恩。」關羽微微點頭。

    「但也有可能是夏侯惇派出準備繞到我軍側後,實施突襲之用的。」潘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到明日一早,看夏侯惇的舉動就可見分曉,他如果傾力猛攻,十之八九就是青州遇襲;反之若是有意避戰,便是別有所圖!」諸葛亮從容笑道︰「接下來這半個月,就是決定勝負之時了。」

    怕甚麼,來甚麼!

    望著從左右兩翼急速包抄而來的敵軍,朱靈的心一沉到底,硬著頭皮喝令道:「去一隊人,護送輜重隊速速向南撤退,其餘人,隨我迎戰!」

    驚恐地輜重隊伍,在一隊士兵的護衛督促下,倉皇南撤。慌亂間,不時有車轅翻倒,人仰馬翻,場面混亂不堪。

    「迎戰,迎戰!」尖銳的呼喊聲此起彼伏。

    巨大的飛蛇戰旗迎風勁舞,一左一右的兩部無當飛軍,以快捷異乎常人的速度迅擊而來。

    「鋒矢!」青龍刀倒拖身後,關平衝在最前厲聲狂吼。

    高亢昂揚地戰角衝天而起,滌蕩著天空中濃厚的陰雲。

    「鋒矢!」統領左路飛軍的毛榮同樣縱聲高喝。

    距離不到200步時,左右兩路飛軍完成了奔跑中的列陣,兩支巨大而鋒利無比的「箭頭」直插曹軍地左右兩肋。

    「弓箭手,射,射,射!」朱靈額頭上的青筋劇烈地跳動起來,瘋狂地吼叫著。

    幾百支羽箭脫弦而出,厲嘯飛舞在空中,如同一片烏雲飄向敵人。但很快,烏雲鑽入波濤洶湧地浪尖上,化作一團團的水花四射飛濺,隨即融入了浪濤中,無影無蹤。

    飛軍士兵熟練地揮舞手中籐盾,格擋著飛矢,腳下的步伐幾乎不停。在他們的另一隻手上,8矢上弦的連弩也已引弦待發。

    「跟我來,擋住敵軍!」見弓箭的攻擊起不了甚麼作用,朱靈將牙一咬,率軍向前迎了上去。

    相距50步時,關平甩掉左手的盾牌,青龍刀高舉向上,仰天狂吼:「放!」

    高舉的盾牌全部垂下,幾千把連弩終於完全地露出它們嗜血的獠牙。

    只在一瞬間,就有上萬支弩箭劃破空氣,從左右兩面形成兩片扇形的烏雲,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射向急迎上來的曹軍。

    暗叫一聲不好,朱靈將手中大刀揮舞如同風潑一般。

    箭雲逼至,猝不及防的曹軍士兵剎那間被撂倒了數百人,但噩夢遠未結束。

    最前的飛軍士兵完成了發射後,立即把弩機收入腰間的皮囊中,同時身體向兩旁移動。錯位狂奔的後排士兵,抽准空子,又來了第二波的箭襲。

    短短的幾息間,朱靈已經折損了近千名士兵。

    「殺!」身如矯兔的關平,第一個衝入敵軍陣中,青龍戰刀揮舞如風,縱橫捭闔。

    戰意盎然的飛軍士兵怪嘯連連,此起彼伏,左右遙相呼應,鋒利的環首刀競相劈出。

    「死戰!」勉強從幾輪箭襲從安然脫身的朱靈,狀似瘋狂地厲吼道。

    然而,從一開始,這場戰鬥的勝利就注定不屬於朱靈。

    曹軍士兵雖然奮力拚殺,但飛軍士兵的強悍卻遠出了他們所料。

    正如鮮卑、匈奴人是天生的騎兵戰士一般,久居山林、半耕半獵的山越人身手矯健,擅長技擊,加之生性剽悍,是最為優秀的步卒兵源。經過嚴格的操練,全由山越兵組成的無當飛軍,所能發揮出強悍的戰力,遠非一般中原步軍可比。

    曹軍所面臨的壓力越來越大,傷亡越來越慘重。越來越難見到希望,鬥志和士氣也逐漸消退了下去。

    遠遠地看到朱靈的戰旗,關平毫不猶豫地領著數十名飛軍士兵朝戰旗所在撲了過去。

    人還未至,一支長槍已在關平的踢擊下,逕直飛刺向乘騎戰馬的朱靈。

    腳步如飛,關平手中的大刀剎那間羽化成一條青龍,裹攜著無邊風雨,自九天翻騰而下,吞天噬地。

    臂中一箭朱靈剛險險地架開襲來的飛槍,卻駭然發現更大的危機已經來臨。

    來不及格擋,來不及縱馬閃讓,朱靈情急之下,單掌擊向馬背,身體騰空而起,讓著青龍刀的來勢向側後飛去。

    「噗嗤~!」長刀入肉,龐大的戰馬居然齊腰間被斬成兩截,內臟、碎肉、鮮血如爆炸一般噴射開來。

    毫不顧及身體被噴灑上血肉污物,關平絲毫不遲疑地運刀為矛勢,挺刺出去。

    朱靈奮力招架,一時間金鐵交鳴,火星四溢。

    連架了數十刀後,朱靈被逼迫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他想盡辦法,都無法改變哪怕是一點點的劣勢。

    不遠處的曹兵竭力想要靠上來,援應朱靈,但飛軍士兵根本不給他們機會。

    絕望的情緒自心底滋生,正待尋空撤離,青龍戰刀已如九天風雷怒斬而下。

    朱靈用盡全身力氣舉槍迎上。

    伴隨最猛烈的撞擊聲,長槍自刀擊處而斷。在朱靈驚駭欲絕的目光下,勢不可擋的青龍刀重重地斬擊在地面。隨即,一道血線從他的面龐浮現,逐漸地擴散。最後,了無生機的身軀轟然倒地。

    主將的陣亡,迅速地摧垮了曹軍的士氣。也不知從誰開始,剩餘曹兵一哄而散,四下奔突。

    「不要管那些潰兵,追敵軍的輜重隊!記住,不要殺光,把他們一直向南驅趕!」關平看也不看地上的死屍,大刀頓地,厲聲高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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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六章(上)

激越悠長的號角聲,與雄渾猛烈的戰鼓聲混雜在一起,捲起無邊的煙塵,直衝九霄雲上。

    「殺!」充斥戰場的狂暴吼叫聲中,曹、劉兩軍的數萬士卒不畏生死地纏戰在了一處。平原上,刀槍亂舞,箭羽橫飛,隨處可見斷裂的肢體、破爛的旌旗、沾染血污的各種兵刃。殷紅的血液,從地表逐漸地滲入到泥土中。

    「一群廢物!」戰場北端的一座小土丘上,夏侯惇面色鐵青,獨眼中激射出惱怒的光芒,厲聲叱罵道︰「都半個時辰了,居然佔不到半點上風。」

    轉過頭,衝身喝道:「傳令,讓孫禮(字德達,涿郡容城人。歷史上魏國的并州刺史,振武將軍)的騎軍即刻出擊,繞過正面,從側面攻進去!」

    號角兵不敢怠慢,當即吹響了牛角戰號,號聲穿雲裂空。

    早已整裝待發的3000騎軍,在驍騎校尉孫禮的統領下緩緩起動,加速,馬蹄踏擊地面的轟隆聲,宛如悶雷陣陣。

    數匹戰馬突然從北面飛馳而來,夏侯惇轉頭瞥了一眼,發現當先一騎居然是本該留守營寨的劉曄。

    「子揚,怎麼了?」眉頭挑了挑。夏侯惇略感疑惑地詢問道。

    馳近夏侯惇的身旁,劉曄壓低了聲音說道:「夏侯將軍,輜重隊遇襲,朱靈遣快馬請求急援!」

    「甚麼?」聽了這一消息,饒是夏侯惇心理穩定,也不禁又急又惱起來:「甚麼時候的事?」

    「請援地快馬剛剛抵擋大營,曄知此事緊急,故前來傳訊!」

    「襲擊輜重隊伍的敵軍有多少人?」克制著怒火。夏侯惇強自鎮靜地問道。

    「大約有4、5000人!」劉曄聲音有些沉重地說道︰「而且據傳訊士卒的描述,曄懷疑這支敵軍正是關羽麾下的精銳無當飛軍。」

    「是關平那小崽子?」夏侯惇眼睛一緊,恨聲說道。對於無當飛軍,夏侯惇遠比其它的曹軍將領要熟悉當年與關羽鏖戰於下蔡忙時。由關平統領的這支無當飛軍曾給夏侯惇造成過不少麻煩。

    劉曄不太樂觀地點了點頭。

    「娘的!」終遏止不住心頭的邪火,夏侯惇一拳捶在坐騎的背上,引得跨下戰馬悲聲長嘶,「都已經到琅琊了,居然還能被關平那小崽子追上。輜重隊到底幹甚麼吃地,朱靈是幹甚麼吃的?」

    事實上。快馬傳來臨濟失陷的消息時,這批輜重隊已經到了琅琊郡的中部,距離費縣不過120里之遙,而他們距離臨濟卻不下150里。

    夏侯惇根本就沒想到襲占臨濟的敵軍當真會(或者說能夠)急行至少150里(輜重隊也在不斷南行,不過速度稍慢一些),追上輜重隊。派遣朱靈去接應。也只 是為了謹防萬一罷了,誰曾想真的會出事?

    「夏侯將軍,此刻再如何責罵輜重隊也無濟於事,還是盡快派兵接應救援為妙。如果這批糧草出了問題,我軍就真的支撐不了幾天了!」劉曄急切地勸諫道︰「一旦糧草斷絕,軍心必亂。到時就只能任關羽魚肉了!」

    攥緊了拳頭,夏侯惇恨聲說道:「關平那小崽子的無當飛軍不是善茬,一般步軍未必是對手,只能派騎軍去了!」

    「傳令,讓孫禮立即撤回來!」無奈而恨意的眼神盯望前方的戰場。夏侯惇幾乎是罵著對號角兵喝令道。

    聽到北面傳來的號角聲,已經游擊到戰場側翼的孫禮。愕然地喝止地了騎軍的奔馳。雖然不明白為甚麼命令會忽然改變,他還是領軍返馳而回。

    亡命南逃的曹軍輜重隊,簡直有著生不如死的感覺。無當飛軍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緊緊跟隨著他們。有好幾次,輜重隊伍險些就被包了圓,虧得有護衛軍卒拚力死戰拖延,才一次次地勉強延緩的危局。但也僅僅是緩解而已!

    倉皇奔突途中,不少運載糧食的推車因匆忙不慎而翻覆在地,糧食到處散落,但,根本沒有時間來收拾。稍一停頓,就可能被追上。

    眼見護衛軍卒越來越少,無當飛軍又再一次地追了上來,不少推車地郡國兵和民夫,已經露出了絕望的表情。

    希望總是在絕望的時候出現。

    伴隨著轟隆的馬蹄聲,南面的地平線上揚起了陣陣飛塵,一彪騎軍正急速奔馳而來。

    「援軍,援軍來啦!」護衛兵中的一名都尉欣喜若狂地大聲高喊,「輜重隊,快些向南,其它人,跟我擋住敵軍。」

    「咱們的騎軍就到了,再頂住最後一會!」

    察覺到曹軍騎兵的到來,無當飛軍發起了異常猛烈的攻擊,似乎是準備最後一搏。

    看到希望的護糧士兵,也爆發出了驚人的潛能,與數倍於他們的飛軍死死地纏鬥了在一起。

    當孫禮的騎軍距離戰場還有7、800步時,無當飛軍終於放棄了,在幾聲尖銳的嘯叫之後,他們紛紛脫離了戰鬥。

    在平原上,沒有人會樂意用步軍來對抗騎軍。

    讓過南退的輜重車輛,孫禮的騎軍如同遭遇障礙的洪流,齊正中一分為二,呼嘯著繼續向前。

    夏侯惇給孫禮的命令是。最緊要自然保住糧草輜重。此外,如有可能,尋機重擊無當飛軍。

    但是,直到馳近時,孫禮才發現第二個任務無法完成。

    無當飛軍4000餘士兵,分成左右兩部,各自列著一個可攻可守的魚鱗陣,相互策應著,向北面撤退而去。根本不給孫禮甚麼機會。如果要強行攻擊,上千把已經引弦待發的連弩,就足夠曹軍騎兵喝上一壺的。

    無奈之下,除了派出幾騎斥候緊盯敵軍動向,孫禮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遠去。

    「去三『什』人。想辦法收拾掉敵軍的騎兵斥候!」雖然未能擊滅敵軍輜重隊,關平卻根本不顯沮喪。

    「第1曲,把敵軍一路上丟下的糧食全部收起來!」

    「2、3、4曲,跟我找個地方歇一歇!」

    一連下達了數道命令後,關平英俊的面龐上隱帶一絲笑意,看向南面方向。

    由於天陰的緣故。天色早早地昏暗了下來。一堆堆的篝火在營內生起,食物地香氣隨著暖濕的南風飄散在空氣中,勞累了半天的曹軍士卒開始埋鍋造飯。

    孫禮騎軍北上馳援輜重隊後,夏侯惇見戰事暫時已無法取得進展,索性就停止攻擊,撤回了大營。

    清點完新運到的糧草後。劉曄輕出了一口氣,相當幸運。由於護衛軍的死戰和孫禮騎軍及時趕到,糧草地損失並不算太大,4000石糧草,保全了3000石。 如果節省一點,又能多維持10天的軍用。

    雖說只有10天,卻有可能因此而決定戰局的走向。

    吩咐司糧官謹慎看護好糧草後,劉曄準備向夏侯惇回稟情況。

    軍營內。士兵們有些已經鑽入帳中休息,有些則在飯灶旁等候吃飯,但更多的人則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談論著甚麼。

    走著走著,劉曄的步伐突然放緩。側耳聆聽起一群士兵的談論來。

    「青州出事了,知道麼?聽說臨濟被揚州兵攻下來了!」

    「不會吧!」另一名略顯嘶啞的聲音說道:「咱們大軍的糧草好像都要從臨濟那邊過來。臨濟丟了,糧草豈不是要斷了?」

    「怕是已經快要斷了!」又一個聲音說道︰「聽守營的兄弟說,下晚(黃昏)時候過來的輜重隊,被敵人追得差點全軍覆沒,如果不是騎軍救援,這批糧草根本就到不了。而且以後也別指望了。」

    「原來今天戰場上騎軍突然離開,就是為了救援輜重隊啊!」

    「這麼說,營裡的糧草吃光了,咱們就得餓肚子了?空著肚子,怎麼打仗?」又是一個驚恐的聲音。

    議論聲突嘎然而止,似乎是有人看到了黑暗中駐足聆聽的劉曄。

    一眾士卒面面相覷,心中寒意頓生,邊緣的人甚至想偷偷溜走。

    夏侯惇治軍嚴厲,在軍中散佈謠言是他最為忌諱的,一旦剛剛談論的內容被稟報上去,這裡的一眾人等不死也得脫層皮。

    但劉曄卻無暇顧及這些士兵,他整個人像木偶一樣,楞立在當場。

    「中計了!」機械地抬起頭,劉曄失魂落魄地輕喃道。突然,他發足急走,直奔夏侯惇的軍帳而去。

    「甚麼?中計了?」夏侯惇愕然看向面色鐵青的劉曄,疑惑說道︰「甚麼中計了?」

    「諸葛亮,一定是諸葛亮地詭計!」劉曄痛苦地搖了搖頭,語帶悔意地說道。

    「子揚,究竟怎麼回事?」沒有得到答覆,夏侯惇更覺疑惑,急切地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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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六章(下)

面對夏侯惇的詢問,劉曄先將適才在軍營內所聽到士卒們的談話大致地轉述了一遍。

    「這幫混蛋,居然敢在軍中亂嚼舌根,散佈流言!」夏侯惇的第一反應是憤怒,但隨即意識到這並不是眼前的重點:「子揚,你所說的詭計究竟是甚麼?」

    見夏侯惇還沒能完全會意過來,劉曄只得繼續解釋道:「適才聽了士卒的談論後,曄忽然萌生一個想法——輜重隊的脫困恐怕並非偶然,很可能是關平的無當飛軍是故意而為。」

    「甚麼?」夏侯惇的獨眼睜得滾圓,盯望著劉曄,面上表情比先前更要疑惑。統軍作戰是夏侯惇之長,奇謀詭計卻是他的短處,也正因為如此,曹操才特地安排了劉曄來做他的謀主。不過,可惜的是,劉曄雖然智計不凡,但比起同樣身為關羽謀主的諸葛亮,卻顯得略遜一籌。往往要等到對手的計謀施展開來之後,劉曄才能察覺。

    「輜重隊本有500士卒隨行護衛,再加上前去接應的朱靈部曲3000人,可以說護衛力量並不算薄弱。但這3500士卒最終能夠回營的,居然只有不到400 人,其餘3000餘人恐怕是非死即潰,甚至可能連朱靈將軍都已遇難。」在夏侯惇疑惑的目光中,劉曄面色沉重地分析道︰「孫校尉(孫禮)接應上輜重隊時。發現無當飛軍可能還有不下4000人。而他們總共也不過4、5000人,這說明甚麼?說明關平擊潰我軍護糧軍,根本就沒有傷及筋骨,甚至可以說是相當輕鬆。

    既然能夠如此輕鬆地擊潰3000餘護糧軍,關平為甚麼不一舉將輜重隊擊破?他似乎就是專等孫校尉前去接應,目的就是…」

    「利用輜重隊散佈流言?!!!」夏侯惇也不愚笨。被劉曄提點到這種程度,自然能夠反應過來。

    劉曄動作凝滯地點了點頭:「繼而動搖我軍軍心。臨濟失陷,糧草無以補給,一旦這些消息散漏出去,我數萬將士軍心必亂。軍心若散,士氣必然狂瀉,還何以應對關羽的虎狼之師?

    這一消息,若是由敵軍細作散佈,只當是意圖攪擾我方的流言。掀不起太大的風浪。但眼下,卻是由我軍士卒自己傳佈,而且還有輜重隊與護糧軍的慘重損失為證。如此一來,消息就已經算是坐實了。恐怕不用幾時,大軍中就會傳得人盡皆知。」

    夏侯惇的面色已變地鐵青,他知道劉曄的擔心是完全有道理的。難以想像。大軍已經變成甚麼模樣了?

    事實上,儘管曹軍的糧草極為短缺,但無論是夏侯惇,還是曹仁,對麾下將士透露的情況卻是——籌集的糧草還足以應付大軍近3月征戰之用。

    有3個月時間,稍微節省一些,勉勉強強也能撐到今年的新糧收穫。知道這樣的「情況」,曹軍士卒並不十分擔心糧草問題。軍心也因此得以穩固。

    知道真實情況的,只有為數不多地各部統軍將領,而他們也被嚴令謹守機密。

    但眼前的突發事件,卻讓一切都被曝了光。接下來,夏侯惇所要操心的,不是如何應付關羽大軍的攻擊,而是怎麼先穩住軍心。

    「以主力迎戰。吸引我軍注意,再從海路偷襲青州,斷我軍糧草中轉樞紐;以無當飛軍急襲輜重隊,然後故意縱放輜重隊入營,以散佈流言。動搖我軍軍心。」劉曄將近幾日敵軍的一系列舉動全部聯繫起來,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一個何其惡毒的連環詭計!諸葛亮這廝,居然…能夠將我方地反應全部推算出來。」

    連環型的計策,效果是相當驚人的。但這樣的計策,一旦某個環節出現問題,就有可能全盤功虧一簣。這就要求設計之人不但要精心籌劃好每一步,更要能夠準確地推算出對手的反應。

    劉曄一向自認智計出眾,此刻卻愕然發現自己居然完全落在了對手的設計之中,不甘之餘心中卻更顯驚悸。

    事實上,諸葛亮的計策也並非完全的天衣無縫。如利用連遭襲擊、驚魂喪膽地輜重隊來散佈流言這一點,只要劉曄能夠有時間慎重思索一下,肯定能夠看透,但糧草的極度重要和時間的緊迫,卻剝奪了劉曄深思的機會。

    「子揚,計將安出?」夏侯惇思索許久,還是將希冀的目光投向了劉曄。

    劉曄苦笑一聲,無奈地說道:「最好的辦法,就是撤回青州。」

    從劉曄聽來的情況看,那條足以徹底動搖軍心的消息,恐怕已經傳遍了大半個軍營。

    「轟~~!」夏侯惇猛起一拳,重重地砸在桌案上,激起巨大的聲響。

    結實的柏木桌案,竟然被這一重拳轟砸得寸寸斷裂,案上的簡書、絹書隨著碎木跌落在地。

    「踏踏踏。」7、8名親兵急刀槍在手,神情緊張地匆匆掀簾入帳。顯然,他們以為帳內發生了甚麼不測之事。

    看到變成一堆碎片的桌案,又見夏侯惇和劉曄面色沉重,一眾親兵還以為兩位大人發生了口角,自然不敢說甚麼,只好楞立當場。

    夏侯惇重重甩了甩手,幾名親兵如釋重負地退出了軍帳。

    「君侯,斥候剛剛接獲少將軍地傳訊!」徐盛急步匆匆地走入帥帳。躬身朝關羽行了一禮後,興奮地說道。

    「哦~?」關羽蠶眉微揚,表情卻沒有太大變化,語調如常地說道︰「傳書何在?」

    徐盛衝帳外招呼了一聲,一名無當飛軍的士卒急步入帳。單膝下跪,從懷中掏出一封已被汗水浸濕地絹書,恭敬地高舉過頭。

    徐盛取信呈遞給關羽。

    「君侯,看來少將軍定然是成功了!」只從關羽眼裡流露出細微喜色中,諸葛亮已大致地推斷出了絹書中的內容。

    「恩。」關羽輕點了點頭,隨手將絹書遞向諸葛亮。

    展信迅速地瀏覽了一遍,諸葛亮微笑說道:「少將軍不但將夏侯惇的『最後』一批輜重隊安然護送到位,居然還陣斬了曹軍大將朱靈。此次若能擊潰夏侯惇,少將軍當居首功!」

    諸葛亮特地對「最後」兩字加了重音。

    雖然沒有誇讚甚麼。但關羽的面上也浮現出些許欣慰之色。

    笑容變得更加明和,諸葛亮輕歎說道:「看來跟夏侯惇決出勝負地日子要大大提前了,3天?5天?呵呵!!」

    夏侯惇的信使趕到曹仁軍中時,曹仁也正為剛剛發生的不順戰事而大為光火。

    連續8、9日的強攻、計取,卻始終無法奈何魏延防守下的彭城,曹仁百般無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

    由彭城郡東進下邳郡。有汶水和微山湖為阻擋。除了彭城,另一個容易渡河的地點,就是彭城之南50餘里的郟縣。曹仁的計劃是,暫時放緩對彭城的進攻和對流民南遷地拖擾,集中徐晃的騎軍和近萬步卒,轉道郟縣渡越汶水,東進攻入下邳郡,藉以配合夏侯惇的大軍。夾擊關羽。

    只要能夠擊潰關羽的大軍,揚州軍的北伐就只能就此中止。屆時,就算魏延再如何難纏,也只能乖乖地讓出彭城。

    由於扼彭城東進要衝的緣故,郟縣城池地城牆比一般縣城要高聳堅固不少,但因為城池本身較小,防禦小股兵馬的進攻或許還綽綽有餘。但應付起大軍來,卻起不小太大的作用。

    在曹仁看來,有徐晃近萬騎軍,再加上近萬步卒,攻克郟縣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但是。徐晃的進攻卻遭遇了異常頑強的抵抗。

    在曹仁大軍殺到之前,魏延就已判斷出郟縣的重要性。派出了討寇中郎將郝昭鎮守那裡。

    面對徐晃的騎軍威懾,步軍強攻地連環攻勢,郝昭夷然不懼,以手中僅有的4000兵馬,與徐晃展開堅決的攻防戰。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郝昭愣是將徐晃拖到無計可施。

    本以為最多半天就能解決的戰鬥,拖了兩天還看不到曙光,怎能不令曹仁惱怒氣極。

    「居然連臨濟都丟了,這都打得甚麼仗?」曹仁抄起一卷簡書,重重地砸在桌案上,面色鐵青地吼叫道。

    發洩完怒火後,曹仁還是不得不皺眉苦思冥想起對策來——相比起來,夏侯惇的情況顯然更糟。

    曹仁清楚,如果夏侯惇那裡出現了閃失,他自己這裡也勢必難以獨存,整個反攻計劃也將半道而折。

    「傳令,讓徐晃立即領軍趕來彭城,給我封住魏延那混蛋。我要親自統領大軍去攻下郟縣!」做出了決定後,曹仁一拍桌案,沉聲下令道。

    關平南下追擊曹軍輜重隊的同時,甘寧卻正率領麾下3000錦帆兵攻擊臨濟周邊城池。

    青州的兵力已相當空虛,各縣根本無力抵擋甘寧,只得急遣快馬向冀、兗諸州求援。

    青州腹地遭襲的消息,如燎原之火一般,迅速地在各州郡傳遞開來,直達許昌。

    許昌,尚書檯

    荀彧伏在桌案上,仔細查看著地圖,苦思著如何應對因臨濟之失及甘寧「攻城掠地」而引起的連鎖反應。

    曹丕將期冀的目光投向荀彧:「青、兗兩州的人心已經飄搖不定,若不能設法將那一股敵軍逐出青州,情形堪憂。荀公,您可有妙計?」

    「先將這消息傳到汝南!」荀彧直起身子,佈滿血絲的眼睛看向曹丕:「豫州地戰局不能再拖了。荊、揚兩路敵軍,必須先退掉一路,否則大局扭轉不了。照現在情形來看,徐州那裡暫時恐怕指望不上了,只能看豫州了。

    丞相如果不能盡快擊退張飛,談甚麼都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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