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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不得不讓他照萬少東所說的話把
話帶到『天津衛』去。」
姬凝翠道:「可是這麼一來,那『虎符劍令』不就失去效用了麼?」
艾姑娘笑道,「未必見得,要是『虎符劍令』因為某一個人的話就失去了它的效用,它
豈非一點價值也沒有。」
「可是您有沒有想到,已經有人在『虎符劍令』之下喪失性命了啊。」
「我知道,嬤嬤你要瞭解,真正信服『虎符劍令』的人,他們是認令不認人的,只要誰
掌握著『虎符劍令』,他就有至高無上的權威,他說的話就是令諭,他們會赴湯蹈火,雖粉
身碎骨也在所不辭,別人說什麼也沒有用,可是若是『虎符劍令』不夠信服的人,他們會為
『虎符劍令』做事,但卻不見得會為它捨命,所以,李燕豪有沒有做
那些交待,並無關緊要,我實在沒有必要阻攔。再說,在那種情形下,我也想不出理由
阻攔。」
姬凝翠點頭道:「多謝格格教誨,老奴明白了。」
艾姑娘神色微微一黯,道:「我心裡很矛盾,當然,哈三這麼做,是為朝廷消除叛逆勢
力,對朝廷有百利而無一害,我不能派他的不是,也不能阻攔他,但是我又不忍讓這麼多人
死在哈三手裡,畢竟各為其主,各有各的立場,那些人也沒有錯啊!」
姬凝翠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艾姑娘道;「嬤嬤,對我,還有什麼話不好說的?」
姬凝翠道:「老奴只是覺得,格格能這麼想,實在令人敬佩,老奴跟老單,也就是為了
解格格是怎麼樣個人,所以才不惜捨棄自己的立場,甘願落個罵名千古跟隨格格的!」
艾姑娘探深地看了姬凝翠一眼,柔聲道:「同一族類,血濃於水,嬤嬤的心情我是能夠
體會的,你們兩位都請放心,我不會採取激烈的手段的,我一向也反對採取激烈的手段,我
剛才說過,各為其主,人家也有人家的立場,國仇、家恨,他們想匡復,想把滿人逐出關去,
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並沒有錯,在這種情形下,只宜安撫,不宜壓迫,更不宜施暴,否則不
但收不到效果,反而徒然加深這種仇恨。」
姬凝翠激動地道:「老奴感激,也深為自己跟老單慶幸。」
艾姑娘伸柔荑握了握姬凝翠的手,沒再說什麼。
李燕豪跟蒲天義、冷超、魏君仁、尉遲峰等走在最前頭,大家心情沉重,誰也沒說一句
話,一路疾走,初更時分,前哨有了回報;前面河灣裡停著一艘單桅船隻,是金家船幫的船,
大家精神一振,加快速度趕了過去。
到了河灣,隱身在河岸外的樹林中看,果然有—艘單桅帆船靜靜地停泊在河灣裡,桅頂
高掛一盞燈,上頭寫的是個「金」字。
單超不愧老扛湖,一見前面動靜,就知有所發現,當即緩下馬車速度,把聲響盡可能減
低,這當兒也馳進了樹林,艾姑娘等下了馬車走了過來。
艾姑娘問;「金家船幫的船?」
蒲天義道:「是的,姑娘請看桅頂的那盞燈。」
艾姑娘的目光由桅頂下移,落在了船頭甲板上,只見甲板上有兩個提著單刀的黃衣壯漢,
在來回地走動著,船隻甲板上也有兩名,船艙裡透著燈光,但不見動靜。
蒲天義道,「看這情形,要想不被他們發覺登上船去,似乎不大可能。」
冷超道:「何必怕他們發覺,乾脆來個迅雷不及掩耳,一擁搶上船去。」
蒲天義道:「倘若他們在船上劫持著那位傅姑娘,在救下傅姑娘之前,絕不能讓他們發
覺。」
李燕豪道:「這不是那位金少主金無痕的座船,只怕傅姑娘跟申老人家不在這條船上。」
尉遲峰道:「金無痕的座船比這條船豪華,也比這條船大得多,傅姑娘跟申大娘絕不會在這
條船上。」
艾姑娘道:「恐怕也不是劫萬家糧船的那條船。」
冷超道:「何以見得?」
「劫萬家糧船把萬家運的糧食劫了去,看這條船的吃水,不像載重的樣子。」
蒲天義道,「嗯,的確不像。」
李燕豪道:「您這麼說,哈三他們也不一定在這條船上?」
艾姑娘道,「恐怕讓您說著了,要是哈三在這條船上,他絕不可能讓金家船幫的人擔任
警戒。」
冷超道:「為什麼?」
艾姑娘道:「哈三此人一向謹慎,除了跟隨在他身邊的,或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秘密衛
隊成員,他是不會相信別人的。」
艾姑娘對哈三瞭解得很透澈,可是這時候誰也沒注意到這一點。
只聽冷超道:「至少這些人會知道,金無痕的座船停在哪兒,哈三那幫鷹犬現在何處。」
艾姑娘道,「這倒很可能!」
冷超道:「那麼這條船仍有對付的價值。」
艾姑娘道:「當然。」
冷超轉望李燕豪,「少俠,咱們怎麼上去?」
李燕豪沉吟道:「還是盡可能不讓他們發現的好,免得他們發出信號,驚動了金無痕、
哈三等。」
蒲天義道:「君仁,挑幾個會水的弟兄,由水裡挨近,從那邊登上船去,先制住頭尾那
四個。」
冷超道:「叫弟兄們帶暗器,必要時可以暗器放倒他們,只要不讓他們發出信號就行。」
魏君仁應聲而去。
李燕豪道:「請蒲幫主、冷總護法帶幾名弟兄稍時隨我撲過去接應,艾姑娘諸位請稍待
再上船。」
他這裡安排妥當,魏君仁已轉了回來,道:「我挑了四名弟兄自下游下水挨了過去。」
李燕豪道;「好,咱們也可以準備行動了,請注意船上動靜。」
眾人當即屏息凝神,望著幾十丈外河岸邊,船頭船尾那四名黃衣漢子。
沒多大工夫,忽聽一聲水響,四條黑影從船的那一邊疾掠登船。
李燕豪一見黑影登船,便陡然一聲輕喝:「是時候了,走。」
一聲「走」,他搶先一縷輕煙般撲向那條船,蒲天義、冷超帶著幾名「南派窮家幫」弟
子緊隨出林。
就在這時候,從水中登船的四名窮家幫弟子已分別制住了船頭、船尾的四名金家船幫帶
刀漢子。
水中登船不比經由陸上,要是沒有絕好的水性,一定會帶出聲響,四名窮家幫弟子雖已
制住了四名金家船幫的人,但行動卻也驚動了船上另外的人。
只見艙中燈影一閃,兩名黃衣漢子撲了出來,一見船頭情形,探手入懷,就待有所行動。
李燕豪天馬行空般撲到,如神龍怒卷,兩名黃衣漢子立即倒在了甲板上,手中一枚旗花
火箭掉在甲板上,滾出了老遠。
蒲天義、冷超等跟著射落甲板,李燕豪抬手一指船艙,冷超會意,帶著兩名弟子撲了進
去,同時,蒲天義也派出兩名精幹弟子掠向艙後,守住了底艙出入口。
一轉眼工夫,冷超從艙中出來,道;「少俠,船上恐怕只這幾個人了。」
蒲天義道:「不會,這幾個不夠操作這條船的。」
伸手抓過一名黃衣漢子,拍開了穴道,那黃衣漢子臉色陡變,還待掙扎,蒲天義五指微
一用力,那黃衣漢子巳矮了半截,急道,「你們是——」
窮家幫的人都改變裝束,如今都是莊稼人打扮,是以黃衣漢子沒看出來。
蒲天義道:「窮家幫的。」
黃衣漢子忙道:「這是金家船幫的船。」
「知道,要不是金家船幫的船,我們還不惹呢。」
黃衣漢子一怔,瞪大了眼。
蒲天義冷笑道:「弄清楚了,我們是南派『窮家幫』的,跟那幫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的
東西不一樣。」
黃衣漢子臉色變了。
蒲天義接道:「你最好有一句說一句,船上只你們這幾個人麼?」
黃衣漢子道:「不錯。」
「少來這一套,只你們這幾個沒法操作這條船,人呢?」
「我說是這麼幾個人,你要是不信——」
蒲天義五指猛一用力,那漢子「啊喲」一聲又矮了半截。
此刻,艾姑娘等已登上了船,道:「蒲幫主,何不派幾個弟兄到底艙看看去?」
蒲天義一揮手,冷超帶著人走了。
李燕豪望著那名黃衣漢子道:「我重複一下蒲幫主的話,你最好有一句說一句,金無痕
的座船,現在在什麼地方?」
「我不知道!」
「這你就不夠老實了,剛才你兩個同伴不是打算以信號示警告急的麼,你們是向誰告急
啊?」
「這個——」
艾姑娘含笑道:「你最好說實話吧,免得自找苦吃。」
只聽甲板下傳來砰然幾聲大響,震得船身都為之晃動不已。
黃衣漢子臉色變了一變。
艾姑娘道:「別存什麼指望了,說吧。」
黃衣漢子沒說話。
冷超一陣風般過來了,臉色鐵青,道:「底下有五六個東西,把個擄來的姑娘糟蹋死了,
我把那幾個東西全毀了。」
蒲天義臉色大變,猛一抓,黃衣漢子殺豬般一聲大叫。
李燕豪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步跨過去揪起黃衣漢子頭髮,歷聲道:「那姑娘你們哪兒弄
來的,說!」
黃衣漢於到底不夠硬,忍著疼道:「前頭,就在前頭,是個在河邊洗衣裳的——」
李燕豪心裡一鬆,但也恨到了極點,鬆了黃衣漢子頭髮,道:「萬惡淫為首,難道你們
就沒有妻子姐妹,該死。」
抖手就是一巴掌,黃衣漢子半張臉立即腫起老高,鮮血順嘴角流了出來。
冷超道:「他不說,宰了換一個。」
黃衣漢子到底怕死,忙道:「我說,我說。」
蒲天義道:「那就說,金無痕的座船現在在哪兒?」
「我們少主的座船現在在哪兒,我不清楚,不過我知道我們另一條大船現在在下游一里
外。」
蒲天義「嗯」了一聲。
黃衣漢子急急說道:「真的,真的,剛才要放信號就是通知那條船。」
李燕豪道:「我問你,京裡出來一幫人,由個姓哈的帶頭,你看見過麼?」
「我沒有看見過,不過我聽說少主在『通州』附近接了幾個朋友上了船。」
冷超道:「少俠,那就不會錯了。」
李燕豪點一點頭,繼續問道:「上游有條『天津衛』大糧棧運糧的船,是你們船幫的哪
條船劫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
「你們金家船幫的老幫主,現在什麼地方?」
蒲天義道:「艾姑娘,這不用問他,誰都知道,金家船幫的總舵在山東境內的『東平湖』
裡!」
艾姑娘「呃」地一聲,點了點頭。
蒲天義道:「少俠是不是還要問什麼?」
李燕豪道:「不問什麼了,不過,請幫主留下六套衣裳來。」
蒲天義道:「老叫化子省得。」
黃衣漢子已知不妙,心膽欲裂之餘,張嘴要叫。
蒲天義一指閉了他的穴道,一擺手道:「拖到船尾辦吧!」
冷超立即指揮幾名弟子,把幾名黃衣漢子拖向艙後。
李燕豪道:「大家幫個忙,看看是不是能把艾姑娘的馬車趕上船來。」
蒲天義道:「容易,只是少俠打算——」
李燕豪道:「我要利用這條船走水路,賺他們一賺,對了,貴幫弟兄有懂操作船隻的
麼?」
蒲天義面有難色道:「這個——」
冷超道:「不要緊,可以挑出幾個來,有幾個在水上長大的。」
蒲天義道:「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冷超道:「這個屬下知道,幫主放心就是。」
艾姑娘道:「這倒不失為個辦法,省得大家在陸上奔波了。」
冷超道:「先把馬車趕上船來再說吧。」
人多好辦事,冷超一聲令下,兩塊跳板搭了下去,然後拉的拉推的推,沒多大工夫就連
車帶馬匹弄上了船,然後又把牲口卸下來拴在了車上。
艾姑娘道:「哪兒來那麼大的布啊?」
尉遲峰道;「不要緊,船上可能有備帆,找出來用一用。」
冷超道:「對,找找看。」
派人去找,沒一會兒工夫就從底艙裡找來了一塊備帆,抖開來蓋上了馬車。
李燕豪對蒲天義道:「幫主找六名弟兄把那套黃衣裳穿起來吧。」
蒲天義當即挑選了六名弟子,穿上了那套黃衣裳,也提起了單刀。
看看打扮停當,李燕豪偕同多餘的人進了船艙,甲板上只留下六個人,一聲令下,船啟
碇順流而下。
艙裡站的站,坐的坐,都盡量避開燈光,以免把人影映在窗戶上。
李燕豪道:「那些人怎麼處置了?」
冷超道:「怕隔日漂起來讓他們發現,乾脆都扔進底艙了。」
蒲天義在幾上輕擊一拳道:「沒想到金家船幫變成了這個樣兒,簡直就是燒殺劫掠的強
盜。」
冷超道:「恐怕比強盜都不如。」
蒲天義道:「金老頭不是這種人啊。」
冷超道:「幫主,人是會變的啊,本幫那個叛徒賣身投靠,當初您想得到麼?」
蒲天義哼了一聲:「這還成什麼世界。」
順水而下,行船快速,正說話工夫,外頭弟子的話聲傳了進來:「稟幫主,看見船了。」
蒲天義道:「船上有燈號麼?」
「有,船桅上掛著寫『金』字的燈籠。」
「艙裡有燈麼?」
「沒有。」
「船頭船尾有人麼?」
「太黑,看不見。」
蒲天義望向李燕豪。
李燕豪道:「盡量挨近,他們要是沒動靜,就一直靠過去。」
「夜靜了,話聲能傳出老遠去,大家別說話,準備行動。」
於是,大家都沒再說話,靜等船隻靠近那艘雙桅大船。
突然,一個話聲遙遙傳了過來:「嗯,誰讓你們啟碇過來的?」
李燕豪忙道:「告訴他有事。」
艙外一名弟子揚聲叫道:「有事。」
那話聲道;「有事有什麼事?」
李燕豪道:「不要理他。」
艙外弟子默然未答。
那話聲道:「問你們話呢,聽見沒有?」
艙外弟子仍未做聲。
那話聲破口罵了起來:「奶奶的,你們耳朵裡敢情是長驢毛了。」
只聽一個冰冷話聲傳了過來:「嚷嚷什麼,你想讓誰聽見?」
先前話聲道:「劉爺,您不知道——」
冰冷話聲道:「我又不聾,幹嗎不知道,要是有什麼要緊的,能像你這樣隔著老遠嚷
麼?」
先前那話聲沉寂了。
冰冷話聲揚聲說道:「船停在兩丈外,不要挨太近。」
李燕豪吩咐道:「別理他,近兩丈距離告訴我們一聲。」
艙外弟子低低答應一聲。
李燕豪對艙裡眾人道:「諸位準備了,聽我招呼掠上他們的船,迅雷不及掩耳,制住一
個是一個,盡量阻止他們放信號。」艾姑娘道「嬤嬤跟單老過去幫忙,有海珠路紫瓊照顧我
就行了。」
姬凝翠、單超恭聲答應。
只聽艙外弟子低聲道;「近兩丈了。」
李燕豪霍地站起,道:「停住,小心撞船,走。」
一聲「走」,李燕豪、蒲天義、冷超、魏君仁,尉遲峰、姬凝翠、單超,還有窮家幫大
部分弟子,分從前後撲出船艙,一眼就看見有艘雙桅大船停在丈餘外,眾人停都沒停,騰身
便掠了過去。
這些人一個個都是高手裡的高手,功力高絕,行動快速,尤其,是在這種出敵不意、攻
敵無備的情形下,撲過去只一轉眼工夫便控制住那條雙桅大船了。
甲板上控制住後,李燕豪立即命冷超、魏君仁帶一部分人手撲向底艙查看,然後他招呼
坐來的船停船。
一個馬臉陰森的中年黃衣漢子,控制在李燕豪手裡,他就是那冰冷話聲漢子,而且看樣
子他是這條船上的首腦人物。
李燕豪左掌五指扣住他右肩井,冷然發問:「你是『金家幫』的什麼人?」
馬臉漢子平靜得很,泰然道:「小嘍囉一個。」
「你客氣,要是個小嘍囉,嘍囉們也不會稱你一聲劉爺了。」
「那就算我是個大嘍囉。」
「別跟我耍這一套,惹火了我先碎你的右肩骨,你是個練家子,你該知道骨被碎的後
果。」
馬臉漢子沒說話。
「告訴我,金無痕的座船現在何處?」
馬臉漢子沒說話,李燕豪五指用了力。
馬臉漢子的肌肉牽動了一下,一轉眼工夫之後,他額上見汗,右肩上發出吱吱的輕響,
突然,他開了口:「鬆手。」
李燕豪五指一鬆。
馬臉漢子猛吸一口氣,臉色變回來了。
冷超大步走了過來:「少俠,底艙裡裝的是『天津衛』萬家的糧食!」
李燕豪兩眼精芒一閃:「萬家的船,是你這條船劫的?」
馬臉漢子道:「你們是萬家的人?」
蒲天義忙打個眼色過來。
李燕豪會意,點頭道;「不錯。」
「你們的消息倒是挺快的啊!」
「北運河裡,萬家的運糧船不只那一條,聽我們的人說,劫船的人不少,還拿塊什麼令
符,那些人呢?」
「朋友,你們來遲了,那些人已經換船走了。」
「換了哪條船,金無痕的座船?」
「不惜。」
「金無痕的座船哪兒去了?」
「你們想追上我們少主,算這筆帳?」
「那是當然,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們自然要跟金無痕討取一個公道.」
馬臉漢子哈哈一笑道:「就憑你們這些人?」
蒲天義道:「端人家的碗,吃人家的飯,不能不替人家賣命,此去是死是活,那是我們
自己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說得倒是,聽說書落淚,我這是替別人擔的哪門子憂啊,只是,你們得很趕一陣了。」
李燕豪道:「金無痕走遠了?」
馬臉漢子道:「不錯。」
蒲天義道:「那也是我們的事,只要他不離開這條水路,我們就不會找不著他,說吧,
他在哪兒?」
「算算行程,恐怕如今已經出海進入黃河口了。」
「是麼?」
「我說的是實話,你們要是不信,我就沒有辦法了。」
「拿塊什麼令符的人,也在金無痕船上了?」
「那當然。」
冷超道:「這一船的糧食,你們打算運到哪兒去?」
馬臉漢子道:「黃河口分舵,然後從陸路運往總舵去。」
「這一船的糧食,夠你們吃不少日子啊。」
「那當然,要不然我們費這個事幹什麼。」
冷超又問:「一船水運不是挺方便的麼,為什麼改陸路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上面怎麼交待,我們就怎麼做,也許是為避萬家人耳目吧!」
冷超道:「既然是為避萬家人耳目,又為什麼非經過『天津衛』不可呢?」
馬臉漢子搖頭道:「抱歉,我答不上來了。」
蒲天義道,「你剛才說,金無痕的座船,如今已經出海進黃河了麼?」
「不錯,這話是我說的。」
「他是回你們總舵去,是麼?」
「也許是吧,我們少主要幹什麼,是不必事先告訴我們的。」
「既是回你們總舵去,為什麼非出海經渤海灣呢,北運河也可以直達山東啊,再說那匯
入黃河的地方,已經在你們總舵門口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我們少主想看看海的景色,要不就是他喜歡走黃河,不喜歡
走北運河。」
李燕豪道:「看來,這位劉爺也只能告訴咱們這麼多了。」
蒲天義道:「不錯,就此打住吧。」
李燕豪一指閉了馬臉漢子穴道,把他掉在甲板上。
冷超道:「少俠,這傢伙說的許是實話,他既把咱們當成了『天津衛』萬家的人,他就
不會把咱們放在眼裡。」
李燕豪點頭道:「我也這麼想。」
蒲天義道:「只是這條運糧船非經到黃河口才改陸路,金無痕不走運河,非出渤海灣不
可,這兩件事啟人疑竇。」
冷超道;「我想了半天,就是想不通。」
尉遲峰道:「管他呢,咱們走北運河,直搗他老窩等著去,不然救不了傅姑娘。」
李燕豪搖頭道;「不行。」
尉遲峰道:「怎麼不行?」
「這條運糧船既是接奉這麼樣一個令諭,若是沒如期趕到黃河口去,必招他們動疑,必
引起他們的搜尋,這麼一來,咱們就打草驚蛇了——」
蒲天義點頭道:「嗯,對,少俠顧慮的對。」
李燕豪接著又道:「還有,救傅姑娘要緊,救我忠義豪雄更要緊,倘若金無痕船經渤海
灣入黃河口是另有什麼用意,以便讓哈三施展什麼陰謀,咱們若是到東平湖去等他,豈不又
造成一項損失。」
冷超兩眼寒芒一閃,道;「對,少俠想得周到,那些東西一定有什麼陰謀。」
李燕豪道:「諸位哪位知道,由渤海灣進黃河口,到東平湖這一段水路之上,可有我什
麼忠義豪雄活動麼?」
蒲天義道:「一時還想不起有什麼人物在那一帶活動。」
冷超道;「就是有,他已經進了黃河口,咱們落後他這麼遠,怎麼追得上、趕得及?」
李燕豪道:「冷老,怎見得他一定進了黃河口?」
蒲天義道;「對呀,適才那姓劉的說的話,未必全可信。」
冷超道:「不管可信不可信,只有一個辦法,盡快追。」
李燕豪道:「我就是這個意思,為免被他們發現,打草驚了蛇,這兩條船咱們都不能放
棄,蒲幫主,把金家船幫的人閉上穴道,扔進底艙,讓弟兄們盡量換上他們的衣裳,然後把
人分兩部分,各乘一條船,即刻啟碇,順流趕它一陣。」
蒲天義立即吩咐了下去。
不到片刻工夫,兩條船先後啟碇,順流而下,一同把帆扯滿,借一帆順風,快瀉如箭。
走在前頭的雙桅大船,由冷超、魏君仁、尉遲峰坐鎮,冷超發號司令,負責指揮。
李燕豪、蒲天義跟艾姑娘、姬搔翠、單超、海珠、紫瓊二婢,則坐後頭那條船。
兩條船高點金家幫燈號,一前一後順流疾駛,李燕豪等則坐在船艙裡說了話。
李燕豪把剛才在那條船上的情形,以及所採取的對策告訴了艾姑娘,想聽聽艾姑娘的高
見。
艾姑娘對李燕豪分析金無痕繞渤海灣的道理,完全贊同,然而對於這船糧要等過「天津
衛」,經渤海灣進入黃河口以後才改陸路運的理由,卻表示了不同的看法。
她說,金家船幫此舉並不是為避萬家人耳目,而是這條運糧船另有任務,而交付任務的
地點,必是黃河口那處分舵。
因為,既過了天津衛,實在不必改用陸路運糧,必是這條船另有任務,不能有太重的負
荷,所以才把糧交由陸路運往總舵。
不能說艾姑娘的分析沒道理。
至於這條船要接受什麼任務,誰也不知道。
不過,好在到了黃河口的金家船幫分舵以後,必能把真相弄個清清楚楚。
談談這些,又談談別的,不覺更深了,萬籟俱寂,只聽得見河水拍船的輕響,偶爾風勁
些,船桅發出「吱」地輕響。
這些人都是江湖上跑了多少年的,但趕船夜航的情形卻不多。
天天有一個夜,但是少有今夜這麼美,寧靜的美。
大家都有一個感觸,這個感觸,起自寧靜間的一剎那。人,也只有在這時候,才能塵念
全消,渾然忘我。
這種感觸是,江湖廝殺,爭名奪利,歷為何來,誰都沒說出口。
因為這些人都不是為私鬥而廝殺的人,他們為的是一個大目標,神聖的大目標。
所以,他們的廝殺是可歌可泣,即使犧牲,也是壯烈的。
艾姑娘這位神仙般人兒,為這美而寧靜的一刻,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人如神仙,吁的氣也像芳蘭。
在這些人裡,蒲天義是英雄,是豪傑,忠義可風,但,畢竟他沾的塵俗多了些,他以為
姑娘倦了,當即站了起來道:「姑娘就在這艙裡,將就歇一會兒吧。」
艾姑娘想解釋,但她沒解釋。
李燕豪知道艾姑娘為什麼吁這一口氣,但是蒲天義已經站了起來,艾姑娘都沒說什麼,
他又怎麼代人解釋。
李燕豪跟蒲天義出了船艙,蒲天義去了船尾,李燕豪去了船頭。
船尾,有幾個輪流掌舵的窮家幫弟子。
船頭,卻只李燕豪一個人。負手卓立,衣袂飄飄,這正是,乘長風,破萬里浪。近處的
河,遠處的山,寸寸都是畫,寸寸都是錦繡。
李燕豪陡然間豪氣干雲霄,武穆的那闋「滿江紅」,險些衝口而出。
就在這時候,身後響起艾姑娘那甜美、輕柔的話聲,如從天而降的一串仙樂:「水上的
夜,好靜。」
李燕豪回身,卻只艾姑娘一個人,艾姑娘一雙閃著光亮的清澈眸子遠望著。
「是啊!」李燕豪輕輕應了一聲。
「我不知道水上的夜這麼靜,這麼美。」
「我也是第一次領略。」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輕吟罷,她接著說:「我知道寒山寺的鐘聲,為什麼夜半能到客船了,因為夜太靜,尤
其是水上的夜,是不是能這麼解釋呢?」
李燕豪笑了。
「你笑什麼?」艾姑娘凝訝問:「我說的不對?」
「不是。」
「那你為什麼笑?」
「笑姑娘太癡。」
「呃!」
「你偏選上了這一首,寒山寺的鐘聲夠嘹亮,什麼時候都能夠到客船,只不過,楓橋夜
泊尤其是夜半,聽見寒山寺的鐘聲,別有感受罷了。」
「我領教了。」
「好說,我也獲益匪淺。」
「怎麼說?」
「對姑娘,我又多認識了一層。」
「呃,哪一層?」
「癡!」
「是麼?」
「當然,只有在不自覺的時候,姑娘才會流露出這份最真、最純的癡來。」
「那麼,你是說我平素都不夠真,不夠純了?」
「不,姑娘別誤會,並不是姑娘平素不夠真、不夠純,而是平素姑娘把它隱藏得太深
了。」
「我不懂。」
「姑娘不會不懂。」
艾姑娘的神情微微震動了一下:「我為什麼要把我自己所有的,都無遺地表露在人前
呢?」
「沒有人強迫姑娘這麼做,也沒有人能強迫姑娘這麼做,一個人有權保留自己的任何東
西。」
「這不就是了嗎?」
「只是,姑娘是否覺得,不自覺地流露出來的真與純,是最感人的,也最能引出別人的
真與純來。」
「你是這麼想的麼?」
「難道姑娘不是?」
「我剛才不自覺地流露出的真與純,有沒有感動你呢?」
「我深探的被感動。」
「那麼,我這不自覺流露出來的真與純,有沒有引出你的真與純呢?」
「要是沒有的話,我就不會跟姑娘說這些了。」
「受教了,我也多認識了你一層。」
「呃!」
「你把你的真與純,也隱藏得夠深啊。」
李燕豪微怔,旋即一笑;「姑娘,沒有你的真與純,哪來我的真與純。」
「為什麼你不先表露你的真與純呢?」
「姑娘,那是要看情形的.」
「什麼情形?」
「一個人不自覺表露自己的真與純,必須受外來的影響,否則他不可能不自覺地表露出
來,而也只有在這種情形下表露出來的真與純,才是最感人的,如果常表露真與純,我不敢
說它不感人,但絕不會感人至深。」
「這種情形恐怕也有例外。」
「姑娘指教。」
「好說,心智深沉的人應該例外。」
「不錯,可以這麼說,喜怒不形於色,就是其中之一。」
「可見,你我都不是心智深沉的人。」
李燕豪笑了,艾姑娘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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