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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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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孤騎][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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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11:44 |只看該作者
  」那麼你們倆並肩舉步,往前走十步。」
  蒲天義詫聲道:「無奇老兒,你——」
  「老朋友不會坑你們的,不這樣我看不見你們。」
  「你的意思,是要先看看我們?」
  「不錯,我要先看看究竟是不是你們倆,老朋友原諒,我已經讓人家坑怕了啊1」
  「你讓人坑怕了,什麼意思,誰坑你了?」
  「一言難盡,見了面再詳談吧!」
  蒲天義一點頭道:「別人信不過,無奇老兒我信得過,走。」
  話落,他跟冷超立即並肩往前走了十步。
  冷超道:「無奇老兒,看見了麼?」
  「走了十步了?」
  「不錯!」 
  「你們倆,再往左靠三步。」
  冷超叫道:「無奇老兒,你——」
  蒲天義道:「聽他的,靠。」
  兩個人當即又往左靠了三步。
  只聽無奇老兒激動地道:「果然是你們這兩個老化子,果然是你們這兩個老化子,恐怕
是出氣的時候了,恐怕是出氣的時候了。」
  冷超道:「無奇老兒——」 
  「慢著,冷化子你別生氣,如今我已經確認你們的人了,現在再讓我弄清楚你們的來意
——」
  冷超怒聲道:「無奇老兒,你明知道我——」
  「冷化子,別叫,我是不得已,等你稍時見到我,瞭解了我的處境以後,你就不會怪我
了。」
  冷超道:「無奇老兒,你到底在耍什麼把戲?」
  「你就不能耐著性子等片刻麼?」
  「不能,你在搞什麼東西,多少年的老朋友了,還問什麼來意?」
  只聽無奇老兒悲聲道:「別怪我,冷化子,我不跟你說過了麼,我實在是讓人坑怕了。」
  「誰坑了你,把你坑成了這樣?」
  「片刻之後,你自然會明白。」
  「難道說我們這者朋友也會坑你?」
  「冷化子,做兒子的都能坑老子,你信不信?」
  無奇老兒話裡有話,冷超為之一怔。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你要怎麼弄清楚我們的來意?」
  「告訴我,你們是來幹什麼的?」
  「告訴你相信麼?」
  「何妨說說看。」
  「好吧,我們是來搗金無痕小賊這座贓窩的。」
  無奇老兒突然仰天大笑,笑聲中充滿了興奮,可也帶著不少悲愴意味。
  冷超怒聲道:「無奇老兒,你笑什麼?」
  「冷化子,我高興,我也難過啊。」
  「這是什麼狗屁話,你高興,也難過?」
  「冷化子,我高興的是你們終於來了,我難過的是你們為什麼早不來?」
  蒲天義道:「你是說我們來遲了?」
  「不,蒲化子,我氣你們遲來,但是你們來得並不遲。」
  「無奇老兒,你一—」
  「好了,蒲化子,有什麼話見面說吧。」
  「好,見面再說就見面再說,我們怎麼見你?」
  艾姑娘突然道:「我大概可以猜出無奇老人在什麼地方。」
  無奇老兒詫聲道:「蒲化子,這是誰?」
  冷超道:「就是你想見的那位高明人物。」
  「是個女娃兒?」
  「不錯。」
  「你窮家幫裡何時收女化子了?」
  冷超哼哼一笑道:「無奇老兒,告訴你吧,窮家幫可沒那麼大造化,這位姑娘是武林同
道,『窮家幫』剛交的朋友。」 
  「我說嘛,要飯化子天生的窮賤命,哪來那麼大造化,女娃兒,你能猜出我在哪兒?」
  艾姑娘道:「雖不中,相差也不會太遠。」
  「那麼你說說看,我在哪兒?」
  「地下。」
  眾人都為之一怔。
  無奇老兒大笑:「好,高明,果然高明,只是你怎麼知道我在地下?」
  「老人家,對著蒲、冷二位的站立處,不太遠的地方,應該有面鏡子吧?」
  「好女娃兒,有。」
  蒲、冷二人忙四下看,冷超叫道:「艾姑娘,哪兒有鏡子啊?」
  艾姑娘道:「鏡子在暗處,鏡面微下斜,不反光,兩位是看不見的。」
  無奇老兒大叫:「好女娃兒——」
  「既然是鏡面下斜,就表示老人家是在地下,如果我沒有料錯,老人家的所在地頂上,
正對著這面鏡子有個洞,洞下,老人家面前有另一面鏡子,否則老人家身在地下是無法看見
地頂上的人。」
  無奇老兒驚聲大叫:「女娃兒,我服了你,那麼你能不能帶他們找到我?」
  「除非順著老人家安裝隱密處的傳話器找,否則誰也難找到老人家。」
  無奇老兒怪叫:「傳話器你也知道?」
  「老人家身在地下,沒有傳話器如何能跟地上的人說話。」
  「你不是說我頂上有個洞麼,有洞怎麼不能說話?」
  「洞未必只有那麼一個洞,洞中一定有個圓筒狀的東西穿過,否則老人家的藏身處就不
夠隱密了,就算是有個空洞,話聲由下上傳方向,也是固定的,人家一找就找著老人家了,
老人家又怎麼能安穩藏身。」
  無奇老兒尖叫:「女娃兒,你,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了,不要找什麼傳話器了,我
急著看你,快來吧,往左邊屋裡走。」
  蒲天義、冷超帶頭進入了左邊屋裡。
  這間屋像是間敞廳,除了桌椅,正中靠裡,還有扇鏤空雕花的屏風,別的便再無長物。
  冷超叫道:「無奇老兒,我們進來了。」
  只聽無奇老兒道:「看見屏風了麼?」
  冷超道:「那麼大個屏風,還有看不見的。」
  「往屏風後走。」
  蒲天義、李燕豪等當即轉到了屏風後,只見屏風後有一隻大鼎。
  「看見那支只了吧?」
  冷超道:「看見了。」 
  「把鼎搬到一邊兒去。」
  蒲天義一聲招呼,幾名弟子上前把鼎抬到了一旁。
  「仔細看,地上有三尺見方的一塊,可以掀起來。」
  眾人忙低頭望去,果然,三尺見方的一塊,有—條較深、較粗的縫隙。
  「看見了麼?」
  冷超道:「看見了,是不是要掀起來?」
  「等等,從外往裡掀,站在外面的人躲開,小心淬了毒的弩箭。」
  冷超一揮手,站在靠外的幾名弟子立即閃了開去,然後冷超右
  掌平貼地面,暗用真力,一聲:「起!」
  硬把三尺見方一塊地面吸了起來。
  「噗」、「噗」一陣響,一蓬小箭射了出來,有的射在了屏風上,有的穿過屏風鏤空的
地方射了出去。射在屏風上的,箭已沒入木頭一半。
  眾人為之暗暗心驚,冷超叫道:「無奇老兒,你想害死誰啊?」
  掀起三尺見方一塊,是個方洞,深不見底,卻有一道石梯下通,無奇老兒的話聲卻由洞
中傳了上來:「總不會是想害你,你下來吧,小心腳下,石階逢奇數是翻板。」
  眾人一聽這話,魚貫下梯之際都踩雙數石階。
  剛下來,還有一點亮,往下十餘丈之後,竟然黑得伸手難見五指。
  冷超攔住大家叫道:「無奇老兒,你在哪兒?」
  無奇老兒話聲由下傳上:「再往下走。」
  「能打亮火折子麼?」
  「你舉火把都行。」
  眾人之中,有火折子的當即打著照亮,重又往下走去。
  石梯是旋轉下降的,約摸走了盞茶工夫才到底。
  眼前是一間圓石室,空無一物,仍不見無奇老兒。
  眾人莫不驚詫不已。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
  「你們下來了麼?」
  話聲山四面八方傳來,嗡嗡做響,除了嗡嗡的話聲之外,竟還聽到了水聲。
  冷超道:「下來了,無奇老兒,怎麼聽得見水聲,難道此地已深入湖底?」
  「不錯!」
  「簡直神奇不可言喻,匠心獨具,鬼斧神工,無奇老兒,這是誰想出來的主意?」
  「除了我無奇老兒之外,你想還有誰想得出這鬼主意?」
  艾姑娘道:「老人家簡直讓人五體投地。」
  「好說,好說,姑娘,快來吧。」
  蒲天義道:「你老兒在哪兒呢,讓我們快來?」
  「哈,我一高興竟忘了,蒲老兒,往前走,到你正對面的石壁前來。」
  蒲天義邁步走了過去,直到石壁之前。
  「蒲老兒,到了沒有?」
  蒲天義道:「到了。」
  「那麼仔細看,石壁上有一尺見方的一塊可以掀起來,你把它掀起來看看。」
  蒲天義藉著身後照射來的光亮,凝目一看,果然,正對面處石壁上,有一尺見方一塊,
邊上的縫隙比較明亮,當即伸手一掀,果然掀起一塊,只見壁上現出個方洞,洞中有一球狀
型物。
  「蒲化子,掀開了麼?」
  「掀開了。」
  「看見一個圓球型東西了麼?」
  「看見了。」
  無奇老兒高聲道:「你們大家站穩了。」
  一頓輕喝:「蒲老化子,把那個球往右轉一周,然後往回轉兩周。」
  無奇老兒號稱無奇,可是乾的都是奇事,蒲天義也未多問,當即照無奇老兒的指示,把
球往右一轉,又往回轉了兩轉。
  這幾轉不只是轉了球,簡直轉動了天地,剎時間天為之旋、地為之轉,儘管大家事先都
聽見了無奇老兒的指示,但誰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後果,窮家幫的弟子摔倒了好幾個。
  海珠、紫瓊沒扶住艾姑娘,害得她一個嬌軀撲進了李燕豪懷裡。
  幸虧火折子都滅了,要不然那是夠讓人窘迫的。
  溫香軟玉在抱,蘭麝異香鑽進了鼻子裡,李燕豪心頭猛跳,卻不敢放鬆艾姑娘。
  不知道艾姑娘是個什麼樣的感覺,李燕豪卻覺得一種生平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升自心底,
電似的傳遍了全身。
  好在這天旋地轉的時間並不長,陡然間,靜止了,眼前大放光明,艾姑娘忙離開李燕豪
的懷抱,羞紅了一張嬌靨,硬是沒敢看李燕豪。
  好在,大家誰也沒注意到這窘迫的一幕。
  怎麼會沒注意到呢?因為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那麼,眼前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景象呢?
  李燕豪、艾姑娘也忙看,一看之下,也震住了。
  適才的圓型石室,如今變成了一個方型石室。石室正中央,是一座石榻,石榻之上,停
放著一具棺木。
  棺木頭對著的石壁下,坐著一個白髮銀髯瘦小老人,老人滿頭白髮蓬如雞窩,一部銀髯
也長短不齊,瘦得皮包了骨,身上的衣衫破得難以蔽體。
  這都還沒有什麼,讓人觸目驚心的是,老人自膝以下的兩條小腿沒了,琵琶骨上穿著兩
根鐵鏈子,另一頭牢牢的釘在石壁上,鐵鏈上的斑斑血漬都發黑了。
  老人身前地上,堆著一座小山似的魚刺魚骨,除了這些,這石室中再沒有一種別的東西。
  靜、靜、靜,一陣令人窒息的靜!
  老人家打破了這份令人窒息的靜寂:「諸位——」 
  冷超瞪目大叫:「無奇老人,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敢情這老人就是無奇老兒,只見他白髮銀髯一陣拂動,道:「蒲化子、冷化子,你們不
會再怪我不現身見故人了吧?」
  蒲天義顫聲道:「無奇老兒——」
  冷超厲聲道:「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兒?」
  無奇老兒平靜地道;「冷化子,我都能靜如止水,你又何必如此激動?」
  「無奇老兒,你——」冷超撲過去。
  蒲天義抬手攔住冷超,道:「冷兄弟,無奇老兒說的對,此刻,不論你怎麼樣,已於事
無補一—」
  「對!」無奇老兒道?「前兩年我差點發瘋,可是有什麼用,那是自尋煩惱,自找苦吃,
只有盡量平靜,才能活得長久,才能等得機會,事實上我是對了,咱們老朋友了,等會兒再
聊——」
  目光一轉,落在艾姑娘身上,道:「女娃兒,你就是——」
  艾姑娘上前兩步,淺淺一禮,道:「見過無奇前輩,晚輩姓艾。」
  「艾姑娘!」
  「不敢當,前輩多指教。」 
  「指教?姑娘謙虛了,我該跟你討教。」
  「這晚輩更不敢當了。」
  「姑娘的師承——」
  「他老人家自號無名老人。」
  「無名老人?」
  「是的。」
  「我怎麼沒聽說過?」
  「哈,哈,姑娘,我稱無奇卻有奇,令師這無名,恐怕也該是大大的有名吧。」
  「家師這無名,跟前輩這兩字無奇大不相同。」
  「就算不相同吧,我不問了,總而言之一句話,你姑娘是我生平首見的奇女子,我要好
好跟你親近親近。」
  艾姑娘道:「是晚輩的榮寵,晚輩巴不得能跟前輩多請教益。」
  「好,好,咱們誰也別再客氣了,我這兒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冷超叫道:「無奇老兒,我可忍不住了,我們又不是上你這兒做客的,坐什麼,你快說
吧,你到底怎麼會變成這樣兒的?」
  無奇老兒道:「說來話長,咱們長話短說,是金家船幫那位少主整的。」
  冷超叫道:「金無痕?」
  「正是他。」
  「你是他金家船幫的軍師爺,他怎麼會整你?」
  「這有什麼稀奇,他連他老子都整了,何況是我。」
  蒲天義震聲道:「無奇無兒,你說金無痕殺父?」
  「並不是殺父,可也差不多了。」 
  冷超叫道:「無奇老兒,究竟是——」
  「唉,長話不能短說,還是從頭說吧,金無痕賣身投靠,想把整個金家船幫拉過去,老
幫主一怒之下就要大義滅親,哪知道金無痕勾結了滿虜鷹犬,先下手為強,暗下毒藥,使得
老幫主成了一個活死人——」 
  「什麼叫活死人?」
  「整個人癱瘓了,不能動,也不能說話,這不就是活死人麼?」
  冷超大叫道:「好小賊……」
  無奇老兒道:「他何止是個贓,簡直是天地間第一等罪人,罪該萬死,萬萬死啊。」
  艾姑娘很冷靜,李燕豪等目眥欲裂,眼都紅了。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你是說金老頭兒沒有死?」
  「本來是非死不可的,要不是我早就發現金無痕的陰謀,老幫主他是死定了。」
  「那麼你——」
  「我預先給老幫主服了一種奇藥,這種奇藥消弭了金無痕得自滿虜鷹犬,暗給老幫主服
下那種藥物的藥力,使得老幫主看似已死,其實還活著,這才瞞過於金無痕那些滿虜鷹犬。」
  冷超道:「金無痕小賊不知道?」
  「不知道,要是讓他知道,哪還有今天。」
  「那麼你為何落得這等模樣?」
  「我跟了老幫主幾十年,金無痕豈肯放過我,可是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老幫主不但
冤沉海底,永無人知道金無痕殺父罪行,而且老幫主也就要這麼躺上一輩子,是我左求右求,
最後金無痕總算一念仁慈,把我整成這個樣,然後把我囚在了這兒,他以為我是個無用的廢
人,哪知道我早有安排,是他的要命煞星 ——」
  冷超道;「無奇老兒,你——」
  無奇老兒突然哭出聲來:「總算蒼天有眼,讓我盼來了救星,我原以為天道昏暗,哪知
道天理依然昭彰,報應依然不爽,蒲化子,你要是救了金家船幫,我下輩子一定結草啣環—
—」
  蒲天義鬚髮拂動道:「無奇老兒,忝為俠義,我自當全力拯救金家船幫,但是能救金家
船幫卻另有其人——」
  「你是說,這位姑娘?」
  蒲天義指的本是李燕豪,詎料無奇老兒只知道個艾姑娘,哪裡知道誰是李燕豪,蒲天義
聞言方一怔,艾姑娘那裡卻已肅然開了口:「老人家,我要救金家船幫,一定要救。」
  蒲天義看得又暗暗一怔,旋即道:「艾姑娘是一位,另外還有一位。」
  「另外還有一位,哪一位?」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你可知道『虎符劍令』?」
  「『虎符劍令』?」無奇老兒兩眼放光,猛一陣激動:「當然知道,當然知道,要不知
道『虎符劍令』,我豈不是白活了。」
  「是『虎符劍令』的衣缽傳人,李少俠。」
  李燕豪上前一步,欠身為禮:「李燕豪見過無奇老人家!」
  無奇老兒猛可一怔,急叫:「少俠這是折煞無奇,恕無奇身子不便,無法大禮拜見。」
  李燕豪軒眉道:「晚輩何敢當老人家大禮,老人家一念動天地,一行泣鬼神,令人敬佩,
應當之金家船幫之神而無愧,可否容晚輩先卸下老人家的困身鐵鏈,再做詳談?」
  「少俠好意,無奇感激,但這等鐵鏈如無神兵利器,如何動得了它,稍一不慎,把它從
無奇肉中扯出來,無奇就會一命嗚呼。」
  「老人家,倘若能從兩頭剪斷,不加扯動呢?」
  「那當然可以,留這麼一段在身上,也比老困在這兒好啊,莫非少俠懷有神兵利器不
成?」 
  「晚輩沒有神兵利器。」
  「那麼少俠—— 」
  「晚輩要憑這雙肉掌試試。」
  眾人方一怔,李燕豪已大步走過,立於無奇老兒身前,雙掌微探,一手各抓一根鐵鏈:
「老人家不可稍動。」
  話落,閉目,轉眼工夫,只見他額上現汗,全身熱氣冒起,越來越濃,越來越濃。
  眾人看得瞠目結舌。
  艾姑娘脫口驚呼:「『三陽神功』。」
  眾人跟著脫口驚叫:「『三陽神功』。」
  無奇大叫:「無奇有救了。」
  就這麼句話工夫,李燕豪全身已被熱氣所籠罩,熱氣像一團濃霧,包住了李燕豪整個的
人,連人形都看不見了,但是這團霧樣的熱氣並不散開,一直緊緊的裹著李燕豪的身軀。
  約摸盞茶工夫,熱氣漸散,越來越淡,終於不見,李燕豪渾身若水淋般濕了個透,兩手
一鬆,四截鐵鏈蕩擊石壁,他吁了一口氣,「托老人家之福——」
  鐵鏈斷了,無奇老兒兩肩上還各留一段。
  無奇老兒翻身拜倒:「少俠大恩一—」
  李燕豪雙手架起無奇老兒:「老人家,萬萬不可。」
  眾人此刻方如大夢初醒,蒲天義顫聲道:「少俠天人!」
  冷超道:「少俠,我們開了眼界了,從此不敢再言武!」
  李燕豪臉色有點蒼白,淡然笑道:「兩位見笑了。」 艾姑娘道:「『三陽神功』只在
傳聞中,想不到今天出現在你身上!」李燕豪笑笑,沒說話。
  只聽無奇老兒道:「這是我無奇命不該絕,也是天不絕金家船幫,蒲化子,你們跟李少
俠到這兒來,莫非也是為了金無痕?」
  「正是!」蒲天義點頭答應,當即把李燕豪丟失「虎符劍令」的經過,以及他窮家幫的
分裂,從頭到尾細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無奇老兒歎道:「金無痕真是罪大惡極,真是罪大惡極啊,少俠、蒲化子,
兩位都不必擔憂,別人不知道我清楚,霍大俠以及『窮家幫』的人,是中了一種迷失心智的
藥物所致,這種藥物只有我無奇有藥可解——」
  冷超喜道:「那太好了,幫主,只要咱們能把金無痕、哈三誘來總舵,就不怕他飛上天
去。」
  艾姑娘道:「有件事情,比咱們攻破金家船幫總舵,更能誘使金無痕加速趕回。」
  冷超忙道:「艾姑娘,是什麼事?」
  「金老幫主復活。」 
  冷超猛擊一掌道:「對!」
  急急向無奇老兒,道:「無奇老兒,你確有把握讓金老頭兒復活?」
  「當然能,要不然我苦這麼些日子,等的是什麼!」
  蒲天義忙道:「金老頭兒呢?」
  無奇老兒抬手一指:「那不是棺木麼?」
  冷超忙揮手道:「掀開來。」
  幾名弟子應聲上前,合力掀開了棺蓋,只見棺中靜臥一名白髮銀髯的瘦削黃衣老人,臉
色蒼白,沒有氣息,摸之冰涼,簡直就是一具屍體。
  冷超道:「無奇老兒,你沒有弄錯,金老頭兒真還活著?」
  無奇老兒一手探入懷,摸出一白色小瓷瓶,一扔道;「接住!」
  冷超忙伸手接住。
  冷超打開瓶塞,倒出一顆藥來。只見藥丸小如米粒,其色金黃,他道:「無奇老兒,這
就是——」
  「捏開牙關,放進嘴裡去。」
  「我是說,就這麼小一顆——」
  蒲天義伸手捏開老人牙關。
  冷超把那顆金黃丸藥放在了老人嘴裡,蒲天義收回手,牙關合上。
  無奇老兒道:「哪位助一臂之力,可以復生得快一點。」
  冷超道:「我來。」
  探掌按在老人胸腹之間,立即閉目運功。
  盞茶工夫之後,只聽老人腹中鳴聲如雷,臉上漸有血色,鼻間也有了輕微的呼吸。
  蒲天義驚歎道:「無奇老兒果然好靈藥。」
  無奇老兒道:「蒲化子,現在什麼情形?」
  蒲天義把老人的變化告訴了無奇老兒。
  無奇老兒道:「行了,冷化子。」
  冷超立即睜目收手,跑到一旁盤膝坐下,閉目行功,恢復真力.
  此刻老人臉色越來越紅潤,呼吸也漸趨正常,狀若酣睡,只是猶未醒轉。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怎地還未醒來?」
  無奇老兒道:「老幫主此刻是否狀如常人?」
  「不錯!」
  「那就差不多了,快醒了。」
  話剛說完,棺中老人已有動靜,只見他眼皮一陣眨動,緩緩睜開了兩眼。
  蒲天義忙叫道:「金幫主。」
  棺中老人雙目猛睜,凝望蒲天義,嘴張了幾張,方始說出話來,只是話聲虛弱無力,一
如大病初癒:「你是——」
  無奇老兒突然間激動得很厲害,—襲衣衫無風自動,撲蔌蔌直響。
  蒲天義道;「金幫主怎地連故人也不認識了?」
  「故人?」 
  無奇老人突然接口道:「幫主,他是蒲化子?」
  「蒲化子。」棺中老人神情一震;「你是『窮家幫』的蒲化子。」
  他仰身欲起,只是起了一半又躺了下去,直喘。
  無奇老兒道:「幫主雖已醒轉,但體力尚未恢復,不必強起。」
  棺中老人神情再震:「是無奇賢弟說話嗎?」
  「幫主,正是無奇。」
  「無奇賢弟,我,我怎麼會躺在此處,蒲化子怎麼到總舵來了?」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金幫主還不知道麼?」
  「不知道,我沒敢說,說了幫主未必相信,以幫主的脾氣,若是讓他知道,一定會壞事,
那我就保不住他的命了。」
  「無奇賢弟,什麼事我不知道,什麼事你沒敢說——」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現在能說麼?」
  「是時候了,現在還不能說,要等到什麼時候,你說吧。」
  蒲天義把聽自無奇老兒的,從頭到尾地告訴了棺中老人。
  棺中老人臉色變電,沒動靜。
  「金幫主,現在你該信了。」
  棺中老人忽然顫聲道:「無奇賢弟這是真的?」
  「幫主,蒲化子等於替我說話,不會錯的。」 
  蒲天義道:「金幫主,你看看無奇老兒,你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棺中老人仰身欲起,蒲天義伸手把他扶坐起來。
  棺中老人一眼就看見了無奇老兒,他兩眼暴睜,神情猛震,顫聲道:「無岢賢弟,這就
是——」
  「幫主,這就是少主所賜啊。」
  「無奇賢弟,我萬死難以贖罪,畜生呢?」
  「蒲化子,還是由你告訴幫主吧。」 
  蒲天義又把李燕豪追出京的原因經過說了一遍。
  棺中老人身軀暴顫:「畜生他,他是千古罪人,他,他該碎屍萬段,他該碎屍萬段,少
俠——」
  李燕豪道:「幫主暫莫激動,容我先為幫主增加些體力吧。」
  跨前一步,道:「蒲幫主,扶好金幫主。」
  伸掌抵在棺中老人後心之上。 
  棺中老人立即轉趨平靜,閉上雙目。
  一盞熱茶工夫,冷超先一躍而起,李燕豪同時收手而退道:「金幫主,可以試著活動活
動了。」 
  棺中老人一伸雙臂,「劈拍」一陣響,隨即躍出棺木,拜倒在無奇老兒之前。
  無奇老兒大驚相扶:「幫主,你這是——」
  「大恩不敢言謝,賢弟先受我一拜。」
  他一拜抬頭,與無奇老兒四目相望,四行老淚滾滾而下,眾人看在眼裡,不由一陣淒然。
   蒲天義道:「金幫主,行了,咱們還有更重要的事——」
  老人轉身拜倒在李燕豪之前:「金太極教子無方,罪該萬死!」
  李燕豪急急扶起道:「幫主萬不可如此,這不能怪幫主。」
  金太極老淚泗流道:「孽障如此大不韙,叫金太極日後有何顏面見地下列祖列宗,如今
又有何面目站出來面對天下武林。」
  蒲天義道:「金幫主,事已至今,你也用不著這樣了,亡羊補牢,為時尚不遲,這誘來
滿虜鷹犬,奪回『虎符劍令』,還要靠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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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13:31 |只看該作者
  「金太極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大事緊急,不可遲緩,咱們這就上去吧。」
  蒲天義道:「是該上去了,三弟,照顧無奇老兒。」
  冷超立即派了一名弟子背起了無奇老兒,大夥兒這就要走。
  「慢著!」
  無奇老兒忽然叫了一聲。
  「怎麼,無奇賢弟?」金太極問。
  「在這兒待了這麼些時日,如今要離開了,我還有點依依不捨。」
  金太極道:「賢弟啊,我是巴不得重見天日啊。」
  立即當先行去。一行人仍由原路回到地上,入目眼前情景,金太極、無奇老兒不由一陣
唏噓。
  就在這時候,忽聽一陣殺聲飄送過來。 
  冷超忙道:「是碼頭方向,別是姬、單二位跟人打起來了。」 
  艾姑娘忙道:「不可讓他二人再傷人,咱們快去看看。」 
  一行人急急往外行去。 
  剛到柵門內院子裡,一眼就看見數十黃衣人正在那艘大船上圍著單、姬二人廝殺。 
  數十黃衣人中有好手,但卻不是單、姬二人對手,正陷於苦鬥之中,眼前險象環生,就
要不保。 
  李燕豪震聲發話:「大家都住手。」 
  這一聲恍若晴天霹靂,立即震住了大船上的鬥場。 蒲天義接著喊道:「金幫主跟無奇
老人在此,你們還不快來拜見。」
  大船上數十黃衣人個個怔住,沒一個稍動。 
  金太極揚聲道:「沈護法,不認識我了麼?」
  忽聽一聲尖叫傳來:「天,果然是老幫主。」
  數十黃衣人飛掠下船,疾奔過來,奔近柵門,立即拜倒,為首一中年小鬍子道;「老幫
主,您,您還健在啊?」
  金太極銀髯拂動:「詳情容我稍後告知,速傳金龍令,召回所有船隻。」
  無奇老兒忙道:「不可,幫主,只可發告急信號,不可傳『金龍令』!」
  那為首小鬍子恭應一聲,帶著幾個人轉身奔去,如飛登上一條大船,旋即,大船上破空
冒起一道亮光,到空中砰然爆為一蓬,色呈五彩,滿天雨花般冉冉飄落。
  無奇老兒道:「好了,告急信號發出去了,就跟在水裡扔下顆石頭一樣,水波漣漪越擴
越大,是金家船幫的人,很快就會知道了,咱們只要在這總舵裡等著就行了。」
  金太極銀髯飄拂,望著遠處,神色難以言喻。
  單超跟姬凝翠走了過來,雙雙向艾姑娘躬身:「姑娘!」
  艾姑娘道:「單老,嬤嬤,上前見過金老幫主。」
  單、姬二人上前欠身:「見過金老幫主。」
  金太極忙答一禮,道:「這兩位是——」
  蒲天義道:「老幫主,這兩位都是跟隨艾姑娘的,單超單老、姬凝翠老婆婆,聽說過
麼?」
  金太極、無奇老兒雙雙神情震動,無奇老兒驚聲道:「敢莫是當年黑白二道拔萃人物的
單、姬二位?」
  冷超道:「無奇老兒,你不算孤陋寡聞。」
  金太極急行一禮:「原來是兩位大駕在此,請恕金太極有眼無珠。」
  無奇老兒道:「金家船幫可真是光彩不小,曾幾何時,竟接得當年名震天下武林,多少
人聞名喪膽、多少人慕名而不得一見的大人物,兩位,請恕無奇不能行禮。」
  姬凝翠道:「老幫主,無奇老,千萬不要這麼客氣,大家不要這麼客氣,大家都是武林
同道,對兩位的大名,我們也是如雷灌耳,仰幕已久了啊。」
  金太極道:「慚愧,慚愧!」
  無奇老兒道:「是啊,姬老婆婆,你就不要臊我們了。」
  冷超道;「曾幾何時,無奇老兒也懂得臊了。」
  眾人聞言大笑,便連金太極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
  單超道:「冷老三,你這話說錯了對象,金老幫主俠義蓋世,仁義過天,領袖江湖水路,
無奇半生無事不奇,無行不奇,只有我單超在黑道上混出了魔名,要不是碰見了我家姑娘和
姬老婆子,我還不知道要魔到何時為止呢,所以說這慚愧羞臊的,應該是我啊。」
  金太極、無奇老兒要說話。 
  姬凝翠已然道:「好,好了,單老你已經成了佛了,既已成了佛,又何慚愧羞臊之有。」
  冷超道:「說得是啊。」
  那中年小鬍子已來到近前半晌,一直沒機會說話,此刻上前一步,恭聲稟道:「稟老幫
主,告急信號已然發出。」
  金太極道:「我看見了。」
  中年小鬍子突然跪了下去,道:「屬下萬沒想到今生今世還能再見到老幫主。」
  金太極上前扶起,道:「沈護法快快請起,先見見諸位高人,然後我再告訴弟兄們詳
情。」
  中年小鬍子立即抱拳為禮:「沉玉山見過諸位。」
  眾人連忙答禮。
  金太極一旁道:「他是我總舵八大護法中的一位。」
  姬凝翠道:「難怪那麼好身手。」
  沉玉山道:「姬老婆婆誇獎,承蒙您跟單老手下留情,要不然我們幾個早完了,要是我
們早知道是您兩位,我們也沒那個膽跟兩位交手了。」
  姬凝翠笑道:「好說,好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我們跟沈護法交起手
來,還真有點吃力呢。」
  沉玉山道:「姬老婆婆這麼說,沉玉山就越發掛不住了。」
  冷超道:「好了,好了,你們兩位都不要客氣了,你們都不行,就我冷老三行,聽金老
幫主說正經的吧!」
  「對!」
  蒲天義道:「金老幫主,你就把你幫裡的事說個清楚吧,免得弟兄們到時候還不知道是
怎麼回事呢。」
  金太極神情肅穆凝重,當即把金無痕的諸多罪行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金家船幫的弟兄都怔住了,沉玉山一臉悲淒色:「屬下不敢瞞者幫主,屬下
早就覺得不對了,所以屬下才沒跟船出去,可是屬下愚昧,在總舵一直也沒能看出什麼來,
要不然屬下早就下去見無奇先生了。」 
  無奇老兒道:「沈護法,我倒是看見了你幾回,可是我不敢相信你,所以沒敢叫你啊!」
  沉玉山悲憤地道:「沒想到少主會做出這種事來,沉玉山誓死效忠老幫主,但有吩咐,
沉玉山萬死不辭。」
  「好,好,沈護法,如今總舵還有多少人?」
  沉玉山道:「不過百名人右,其他的都跟船去了。」
  「這百名左右,都是弟兄麼?」
  沉玉山道:「都是弟兄,不過護法袁泰、巡察莫成,都在湖口兩條船上,等於也是在總
舵裡了。」
  只聽一名弟兄道:「稟護法,湖口的兩條船回來了。」
  眾人抬眼望去,果然望見兩艘大船,乘風破浪而來。
  沉玉山忙道:「稟老幫主,袁泰跟莫成他們回來了。」
  無奇老兒道:「一定是看見了告急信號趕回來的。」
  金太極道:「沈護法,你去迎迎他們,把總舵的情形告訴他們,看看他們的反應如何。」
  沉玉山道:「老幫主放心,袁、莫二人都是忠義之士,可以信任。」
  「那是最好不過,你快去吧。」
  沉玉山答應一聲,轉身如飛而去。
  金太極道:「咱們就在這兒等他們。」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你該清楚,金家船幫到底有多少人效忠金老幫主?」
  「我當然清楚,舉幫上下,十之八九都效忠老幫主,可是他們以為老幫主已然去世,不
能不看在老幫主份上效力於少主。」
  「這麼說,等他們知道老幫主健在,必然會起義來歸了。」
  「那是當然。」
  冷超道:「這麼一來,金無痕那小子就容易對付了。」 
  蒲天義看了冷超一眼,冷超自覺失言,不免有些尷尬。
  金太極道:「蒲幫主、冷老三不必如此,金無痕已不是金某人的兒子,他是人人得而誅
之的賊,棄宗忘祖,賣身投靠,復又殺父,他罪該萬死。」
  蒲天義歎了口氣道:「金老幫主,蒲某只能說兩字敬佩了。」
  「說什麼敬佩,金某教子無方,該一頭碰死以謝天下。」
  冷超濃眉軒動,道:「老幫主,你也別這麼說了——」
  只聽一名弟兄道:「沈、袁兩位護法,跟莫巡察來了。」
  只見三條人影從碼頭大船上躍下,如飛奔來,為首一人正是沉玉山,後頭兩個人跟沉玉
山差不多年紀,一個瘦高,一個中等身材。
  三人身法極速,轉眼已到近前,一起拜倒在地:「屬下袁泰莫成叩見者幫主——」 
  金太極忙伸手扶道:「三位快快請起。」 
  沈、袁、莫三個一起站起,袁、莫二人好生激動。
  瘦高的袁泰含淚道:「適才沈護法告訴屬下老幫主健在,屬下還不敢相信——」
  中等身材的莫成道:「剛才一眼看見老幫主,屬下等幾疑身在夢中。」
  金太極道:「詳情諒沈護法已告知二位,我不願再多說,我發告急信號,就是要誘回那
個畜生,還望兩位屆時助我,除掉那個畜生。」
  袁、莫二人躬身道;「屬下等誓死效命。」
  「好,我為金家船幫謝謝兩位,船上的弟兄呢?」
  袁泰道:「稟老幫主,弟兄們都在船上,屬下沒讓他們擅自離船登岸。」
  金太極道:「附近還有咱們的船麼?」 
  巡察莫成道:「稟老幫主,百里水域之內,沒有咱們的船。」
  金太極轉望無奇老兒道:「無奇賢弟,以後的事,你代我運籌吧。」
  無奇老兒道;「幫主,眼前盡多高人在——」
  蒲天義道:「強客不壓主,無奇老兒,你就別客氣了。」
  「我不是說你,我是指李少俠跟艾姑娘。」
  艾姑娘道:「無奇老人家,再高的人也高明不過您去,我們對『金家船幫』的情形還不
夠瞭解,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我看您就別謙讓了。」
  李燕豪道:「說得是,老人家當仁不讓,義不容辭。」
  無奇老兒道:「既是這樣,那我就僭越了。」
  目光一掃沈、袁、莫三人,道:「三位——」
  沉玉山、袁泰、莫成齊躬身道:「聽候無奇老吩咐。」
  無奇老人道:「其他的船既然都在百里之外,等到他們接獲告急信號,趕返總舵,少說
也要一兩天工夫,總舵方面正好利用這兩天工夫佈署佈署,二位現在先去把總舵周圍的船隻
調開,盡量緊貼兩邊湖岸停泊,等候令諭,封鎖湖口。掌燈時分,再到議事廳見我。」
  「是!」沈、袁、莫三人躬身答應,領命而去。 
  冷超道:「真行啊,談笑用兵,只幾句話就先斷了強敵的退路,無奇老兒,不愧高明
啊!」
  無奇老兒道:「冷化子,別瞎捧了。」
  艾姑娘道:「無奇老人家,我們也聽候您的調度了。」
  「姑娘別折我了,一旦強敵來到,我請姑娘偕同單、姬二位守住中心重地,蒲化子負責
總舵後,冷化子負責總舵前,魏化子負責總舵東,尉遲老兒負責總舵西,李少俠掛帥——」
  李燕豪道:「老人家,晚輩年輕,一無經驗,二不請韜略,何敢膺此重任。」
  蒲天義道:「調度得好,少俠,不要推辭了。」
  李燕豪道:「無奇老人家,理應由金老幫主指揮大局。」
  無奇老兒道:「少俠不要推辭,我這麼安排是有道理的,金家船幫要先了斷家務,然後
再聽候少俠令下,圍剿滿虜鷹犬,痛殲仇仇於金家船幫總舵之中。」
 「原來如此,李燕豪不敢再行推拒。」
  「現在沒事了,晚上議事廳共商細節,總舵無人照料,難以待客,諸位請隨意覓地休息
吧!」
  無奇老兒不愧是位奇人,運籌帷幄,簡單明瞭,且十分恰當。
  大家散了,各自覓地歇息去了。
  艾姑娘既被分配把守中心重地,她就帶著單超,姬凝翠、海珠、紫瓊二婢折回到中心重
地歇息,一方面也好詳細瞭解一下中心重地的形勢。
  她帶著單超、姬凝翠,海珠、紫瓊巡視了一匝,中心重地的詳細形勢,已然瞭然於胸,
然後到了一間敞廳裡歇息。
  幾個人坐定之後,姬凝翠道:「格格聽見無奇老兒說的話了嗎?」
  「聽見了,我一直在盤算怎麼應付。」
  「格格打算怎麼應付?」
  「不管怎麼應付,我總不能讓他們毀了哈三他們,必要的時候,我會反制他們,好在咱
們掌握著中心重地呢,怕什麼?」
  「別人都好辦,只有那個李燕豪——」
  「兩國交戰,各為其主,彼此的立場不同,這也是任誰都沒有辦法的事,他應該能諒
解。」
  「諒解或許能諒解,可是格格跟他,就要反目成仇,化友為敵了。」
  艾姑娘神色微黯,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叫他跟我生長在兩個不同的地方,兩
個不同的族類裡,偏偏這兩個族之間又有著深仇大恨。」
  「格格長痛不如短痛,這種事不會有結果的,老奴勸您及早收心。」
  艾姑娘輕輕一歎道:「也只好收了。」
  單超突然道,「格格,何不設法先通知哈三。」
  「能麼,咱們出得去嗎?」
  姬凝翠道:「出去是太容易了,難的是咱們沒有理由出去,這時候出去,也一定會令人
動疑。」
  艾姑娘道:「哈三最近也太過驕狂囂張了,除了皇上,他眼裡還有誰,我不打算通知他,
讓他受點教訓也好。」
  海珠道:「格格,怎麼『青龍社』的人,沒有一點動靜,沒有一點痕跡呢?」
  艾姑娘道:「這就不知道了,我也一直在懷疑,為什麼他們會突然銷聲匿跡了。」
  單超道:「別是他們另有什麼陰謀吧?」
  艾姑娘道:「那是一定的,他們沒有理由銷聲匿跡,必是在進行著一項更大的陰謀。」
  姬凝翠道:「那麼,格格,咱們一直守在這兒——」
  艾姑娘道:「嬤嬤是說,咱們沒有偵查?」
  「是啊,萬一他們的陰謀成熟,有所蠢動,皇上怪罪下來,格格您——」
  「唉,現在說這個已經太遲了,誰叫我跟著他到了這兒呢,但願在這件事完了之前,
『青龍社』不要有什麼蠢動。」
  「怕只怕他們利用的就是這個機會啊。」
  「真要是那樣,我也只好認了。」
  艾姑娘的心情頗為沉重,說完這句話之後,她沒再說話。
  因之,單超、姬凝翠也沒敢再說什麼。
  李燕豪、蒲天義就站在碼頭邊。
  李燕豪望著萬頃湖水,默默地。
  蒲天義嘴張了幾張,才說了話:「少俠,屆時要多注意她啊。」
  「幫主是指艾姑娘?」顯然,李燕豪是明知故問。
  「是的!」
  「幫主的意思是——」李燕豪又是明知故問。
  「少俠,這是殲滅哈三的機會啊。」
  「幫主是怕她有所行動?」 
  「如果咱們不幸言中,她一定不會坐視。」
  「幫主以為她能怎麼樣?」
  「以她的才能,救哈三應該不是難事,尤其——」
  「尤其她掌握了中心重地。」 
  「是的,我沒想到無老奇兒會這麼分配法,等我想到時,無奇老兒話已經說出了口。」
  「無奇老人家,無意中幫了她的大忙。」
  「是啊。」
  「幫主,也許咱們料錯了。」
  「但願如此,但卻不能不防。」
  「幫主以為該怎麼個防法?」
  「能對付她的,只有少俠一人。」
  李燕豪苦笑:「這個任務很艱巨啊。」
  「我深信,少俠不會因私廢公。」
  「蒲幫主,我不敢。」
  蒲天義緩緩歎了口氣:「這也是千古艱難的一件事啊,但願我走了眼,看錯了。」
  「誠如幫主所說,寧願看錯,不可不防。」
  「少俠,我很不安。」
  「幫主錯了,大局為重,幫主不該有什麼不安。」
  蒲天義默然未語。
  「幫主,咱們商量商量,她若有什麼動靜,一定會等到那要緊的—刻行動,越是那個時
候,我越得指揮全局,屆時如何分身去防她?」
  「容易,少俠,無奇老兒雖是無意中幫了她的忙,可也無意中把她困在了中心重地之內,
無奇老兒讓她守住中心重地不是麼,既是如此,她怎能輕離,她只要不離中心重地,就發揮
不了什麼作用,只要咱們想辦法知會老幫主他們,沒有少俠令諭,任何人不得進入中心重地,
不讓她掌握任何人,諒她就沒有什麼辦法了。」
  「好主意,可若是到時候她不管一切,離開中心重地呢?」
  「那也好辦,既然離開了中心重地,與少俠的距離近在咫尺,少俠還怕不好防她麼?」
 
  「多謝幫主指點,時候還早,短時間內是不會有什麼變故的,我先去看看她去,煩勞幫
主跑一趟,知會大家一聲,從現在起,任何人不許進入中心重地。」
  「蒲天義遵命。」蒲天義抱拳而去。
  望著蒲天義不見,李燕豪神色一黯,表情也越來越凝重,遲疑了一下,邁步行去。
  李燕豪緩步徐行,沒一會兒工夫便已到了中心重地,剛進院子,便聽見單超的話聲傳了
過來:「少俠怎麼來了?」
  李燕豪抬眼一看,只見單超站在一間屋門口,當即強笑道:「我來看看,艾姑娘呢?」
  「在這邊,少俠請跟我來。」
  單超帶著李燕豪,走過兩條長廊,來到敞廳門外,他咳了一聲:「稟姑娘,李少俠來
了。」
  敞廳裡立即響起艾姑娘話聲:「快請進。」
  單超陪著李燕豪進了敞廳,艾姑娘已含笑帶著姬凝翠、海珠,紫瓊迎了上來:「少俠有
事?」 
  「我來看看各位。」
  「那怎麼敢當,請坐。」
  艾姑娘跟李燕豪落了座,單超、姬凝翠雙雙退了出去,艾姑娘道:「少俠已經讓大家部
署好了?」
  「他們諸位各自準備去了,我連動都沒動,他們諸位都是成名多年的老江湖,經驗功夫
兩足,哪用得著我說話。」
  「你很謙虛。」
  「不是謙虛,是實話。」
  「要不要聽我報告一下我的佈署?」
  「不敢當姑娘這報告二字,我也不是來查看的——」
  「我知道,走吧,我陪你到處走走去。」艾姑娘站了起來。
  李燕豪只好跟著站起。
  艾姑娘向二婢道:「你們留在這兒,不用跟著了。」
  「是!」二婢答應聲中,李燕豪、艾姑娘出了敞廳,只見單超、姬凝翠在廊上站著。
  艾姑娘道:「嬤嬤、單老,我跟李少俠到處走走去,你們不用跟去了。」
  單超、姬凝翠本來要迎過來的,一聽這話,立即雙雙停住,躬身答應。
  艾姑娘陪著李燕豪,順著長廊行去,李燕豪臉上沒帶什麼,心情可卻是相當沉重。 
  拐過一個彎兒,過了一處月形門,進了另一個院子,艾姑娘打破靜寂,先說了話:「你
好像有什麼心事?」
  「我,沒有啊。」
  「別瞞我,我的眼力很厲害,能看入別人的心裡頭去。」
  李燕豪心頭震動了一下,強笑道:「既是這樣,那索性就請姑娘猜一猜,我有什麼心事
好了!」
  「你要讓我猜?」
  「不錯!」 
  「猜著了你願意承認?」
  「我沒有什麼不能承認的。」 
  「這可是你說的啊?」 
  「當然,我向來說一句,是一句。」 
  「好吧,那我就猜上一猜——」
  美目流波,瞟了李燕豪一下:「這件事讓你相當煩心,對麼?」
  李燕豪失笑道:「不煩心怎稱心事,姑娘這不是猜,姑娘說的是理。」 
  「不見得啊,心事不一定都是煩心的啊。」 
  「呃,是麼?」
  「我舉個例子你聽聽,待嫁女兒心,那算不算是心事?」
  「這……當然算。」 
  「待嫁女兒心,乍驚還喜又羞,你能說那是煩心麼?」
  「姑娘深長辯才,我自知不是對手。」
  「你這煩心事,是最近才有的,還是很久以前就有了?」
  「姑娘不是在猜麼?」
  「猜你也得給我一個範圍,若干提示啊,猜燈謎還有什麼『捲簾』、『脫靴』格呢,這
所謂格,等於就是提示,你說是不是?」
  「姑娘以前看我有心事麼?」
  「這麼說,這心事是最近才有的了?」
  「可以這麼說。」
  「既是最近才有的,就應該跟『虎符劍令』無關了,對不對?」
  「事實如此,我不能不承認。」
  「『虎符劍令』是大事,大事也即是公事,既不是大事,就該是小事,小事也就是私事,
對不對?」
  「一半。」
  「一半?」
  「不錯,一半。」
  「為何一半?」
  「就是說姑娘只說對了—半。」
  「哪一半?」
  「私事。」
  「不只是私事?」
  「也沾點公事。」
  「呃!」
  艾姑娘美目轉動嬌態動人,她突然停了下來,一雙美目緊緊地凝望著李燕豪。
  李燕豪一怔也停往了,道:「怎麼了,姑娘?」
  艾姑娘沒說話,美目只凝望著李燕豪,—眨不眨。
  李燕豪只當她猜中了,心頭不由一陣猛跳,神色也不免有點緊張。
  艾姑娘突然說了話:「這兒很靜,我能聽見你的心跳聲,你的心跳得好厲害。」
  糟,李燕豪的心跳得更厲害了。
  「怎麼跳得更厲害了?」
  李燕豪忍不住道:「姑娘——」
  「我知道你的心事了。」
  李燕豪心頭猛震:「怎麼,姑娘知道了?」
  「嗯,知道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要不要我說給你聽聽。」
  「當然要,姑娘請說,我洗耳恭聽。」 
  李燕豪這句話,是鼓足了最大勇氣說出來的,他想聽,可是怕聽,他怕聽,可是不能不
聽。
  艾姑娘美目眨動了一下:「是不是牽扯到一個女孩子?」
  「更近了。」李燕豪一顆心,險些脫腔而出,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地步,那就不如乾脆
攤開來說了。
  李燕豪暗一咬牙,點了點頭:「是的。」
  「是不是牽扯到兒女私情?」
  「可以這麼說。」
  「你猶豫難決,不知道是該顧大局好,還是該顧她好,是麼?」
  李燕豪一顆心跳得飛快:「是。」
  艾姑娘突然沉默了,嬌靨上泛起一種望之能魂銷、腸斷的異樣神色,久久沒有說話。
  李燕豪心底泛起一陣強烈的不安、強烈的歉疚,吸了一口氣叫道:「姑娘——」 
  艾姑娘也開了口:「你對這個女孩子,用情很深麼?」
  「我,我不知道這該怎麼衡量。」
  「是我問得多餘,你對這個女孩子用情當然很深,要不然,你不會在大局跟她之間,難
做抉擇。」
  李燕豪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他默然了。
  艾姑娘嬌靨上,那異樣神色更濃,她緩緩轉臉一旁,道:「我沒有想到,我沒有想到—
—」
  「姑娘,世間事本就難以預料。」
  「是的,世間事的確難以預料,造物也由來作弄人。」
  「姑娘何以教我?」
  「我?」
  「是的。」
  「我若是你,我也會為難,我也會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那麼,站在姑娘的立場看呢?」
  「那我就更不知道是該讓你顧大局呢,還是該顧她?」
  「姑娘已經不是站在自己的立場說話了。」
  「你以為我是站在什麼立場說話?」
  「姑娘是站在超然的立場說話。」
  艾姑娘目光一凝,道:「何以見得?」
  「倘若姑娘是站在自己的立場說話,應該要我顧她才對。」
  「你錯了。」
  艾姑娘香唇邊掠過一絲令人心酸的笑意:「任何女孩子,儘管平常表現得再大方,再灑
脫,事到臨頭,她一定會把自己放在前頭,只有上上人,才能沒有私心,而這世上的上上人,
畢竟是太少了,尤其是事關一個『情』字!」
  「姑娘的話,跟我所想的可說是不謀而合!」
  「不謀而合?」艾姑娘一怔:「怎麼會,你說我會讓你顧她,而我卻是——」
  倏地神情猛然一震,叫道:「天,倒是你我都錯會了對方的意思了。」
  李燕豪心頭也猛震:「你我都錯會了對方的意思了,這……姑娘,你說的是——」
  「那位傅姑娘啊。」
  李燕豪聞言一怔,旋即紅熱上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下去,急急道:「姑娘,李燕豪
萬分歉疚,務請原諒!」他轉身要走。
  只聽艾姑娘叫道:「等一等。」
  李燕豪想不停……畢竟他還是停下了,回身望向艾姑娘。
  艾姑娘一雙美目瞪圓了:「你告訴我,你說的是——」
  「姑娘——」
  「你一定要告訴我。」
  李燕豪心裡忽然一陣黯然,道:「姑娘,我已經知道錯了——」
  「我說你錯了麼,我說了麼?」
  李燕豪突又打心底泛起一陣出奇的激動,道:「姑娘既然無意,又何必非讓我受窘不
可。」
  「我無意,你怎麼知道我無意,你雖然沒聽我說什麼,難道你也沒看見我的神色、我的
表情?」
  李燕豪一顆心猛然提到了腔口:「難道——」
  「我以為你說的是傅姑娘,我告訴你,任何女子,儘管平常表現得再大方,再灑脫,事
到臨頭,她一定會把自己放在前頭,只有上上人,才能沒有私心,這世上的上上人畢竟太少
了,尤其是事關一個『情』字,難道你沒聽見,你還要我怎麼說?」
  李燕豪為之身震、心顫,他說不出一句話來,他低下了頭,隨又聽艾姑娘緩緩說道:
「感謝這場誤會,要不然,你我誰也沒有勇氣說破。」
  李燕豪抬頭,他的目光碰上了艾姑娘的,四道目光裡,包含了太多太多,兩個人都沒再
說一句話,靜、靜,這個小院子裡,寂靜得能讓人窒息。
  半晌,艾姑娘把目光緩緩移了開去:「你知道我了?」
  「是的!」
  「是怎麼發現的?」
  「不是我,是蒲幫主。」
  「呃,不愧是『窮家幫』的幫主,目光夠銳利,這麼說,你們都知道了?」 
  「他只告訴了我一個人。」
  「呃,為什麼?」
  「或許因為跟姑娘在一起談真論癡的是我。」
  「蒲幫主的目光的確銳利,想多知道一點麼?」
  「姑娘願說麼?」
  「我總有一天會告訴你,沒想到會是現在,要不然,我也不會跟著你出來跑了。」
  「姑娘,我感激。」
  「我不要你感激。」
  李燕豪沒說話。
  「我是個公主,德怡公主,皇上的三女兒——」
  李燕豪神情震動,道:「失敬了。」
  「別言不由衷,我的身份越高,你們對我的仇恨就越大。」
  「至少我對你沒有仇恨。」
  「真的麼?」
  「要是有的話,我就不會為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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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14:40 |只看該作者
 「對,我該相信你,我姓的是愛新覺羅,所以我取個諧音的『艾』為姓,從小,我住在
蒙古,在天山學藝八年,最近才被召回京來。」「這麼說,姑娘會武?」
  「要不然我怎麼能收服單超跟姬凝翠呢?」
  「姑娘一身所學——」
  「我暗地裡比較過,比你差那麼一點兒。」
  「姑娘客氣了。」
  「現在,有這個必要麼?」
  李燕豪道:「我不能不承認,姑娘掩飾得很好。」
  「只有一半是掩飾,另一半,我有姬、單二人,再加上海珠、紫瓊,需要我自己動手的
時候,幾乎沒有,我又何必炫露呢?」
  「說得也是,有姬、單二位.已足抵半個武林了。」
  「我被皇上召回京來,幾乎只有皇上一個人知道,也因為我自小在蒙古長大,所以京裡
認識我的人也不多,直到現在為止,就連朝廷大內,知道我是德怡公主的人都沒幾個。」
  「此舉一定有什麼深意?」
  「不錯,官家說最近出現了一個叛黨,但也不站在你們那一邊的秘密組織,叫『青龍
社』,聽說過麼?」
  「『青龍社』?」
  「是的!」
  「沒有聽說過。」
  「他們暗中活動,行動極為詭秘,他們的目的是暗中擴張實力,逐漸坐大,進而裡應外
合,佔據內廷,篡奪神器,皇上曾派出幾個侍衛偵查過,但這幾個侍衛都先後神秘失了蹤,
皇上覺得事態嚴重,因之下秘詔,召我回京,以平民身份住在京裡,暗中進行偵查。」
  「姑娘可曾查出什麼端倪?」
  「沒有,不過他們在京裡的活動突然停止了,人也跟著不見了,就像輕煙似的,我推測,
他們不是在進行別的陰謀,就是轉移到江湖上來了。」
  「我倒沒聽說過有這麼個組織。」
  「我已經把我的一切都告訴你了,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真不知道,姑娘呢?」
  「跟你一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李燕豪沒說話,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既然,你知道我在先,你到這中心重地來,就—定有什麼用意。」
  「用不著瞞姑娘,蒲幫主跟我,都擔心到時候姑娘會阻礙這件事。」
  「哈三是朝廷的人,而且是個極為得力的人,我不能讓你們殺他,他吸收了金家船幫,
這也是鞏固朝廷的權力,我自然也不能讓你們壞了這件事,所以,我應該阻礙你們的行動,
是不是?」
  李燕豪黯然未語。
  「我不得已,你要原諒。」
  「姑娘,我要說明,我也要阻攔姑娘。」
  「我知道,各有各的立場,這也是設有辦法的事,你我只好公私分明了。」
  「公私分明?」
  「我只會這麼說,事實上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公私分明,而且能做到公私分明的人,畢竟
也不多啊。」
  李燕豪又沉默了,艾姑娘也沒再說話,顯示出兩個人的心情都夠沉重的。
  半晌過後,艾姑娘打破靜默,說了一句:「走吧,咱們回去吧。」
  只這麼一句,過後,兩個人並肩邁步,一直默默地走著,誰也沒再說一句話。
  回到了廊上,單、姬二人迎了上來。
  艾姑娘含笑道:「少俠,都看過了?」
  「是的!」李燕豪強應了—句,接著道:「諸位歇息吧,我告辭了。」
  他沒跟艾姑娘打招呼,也沒等姬、單二人再說話,轉身走了。
  姬、單二人何等老練,這情形還能看不出來,轉臉就要問艾姑娘。
  哪知艾姑娘也沒說話,扭頭進了敞廳。
  姬、單二人一怔互望,姬凝翠低聲道:「老單,恐怕麻煩了。」
  「麻煩就麻煩吧,咱們也沒辦法。」
  「唉,李少俠人中祥龍,的確是少見的少年英傑,可惜他跟格格生在兩個不同、而又偏
偏敵對的環境裡。」
  「造物弄人啊。」
  「進去勸勸吧。」
  「老婆子,這種事哪能勸,讓格格自己去決定吧。」
  姬凝翠默然了。
第九章 水上劫案(下)   
「沒人看見你們老幫主的遺容?」 
  「有人想看,少主不准。」 
  艾姑娘淡然一笑:「這就更怪了。」 
  蒲天義道:「金老頭兒葬在什麼地方?」 
  「總舵密室裡。」 
  「這麼說是停棺來葬?」 
  「我們也不清楚。」 
  只聽外面一名弟子道:「稟少俠,近了。」 
  李燕豪等一看,只見浪裡鑽已不知去向,十幾艘大小船隻緩慢移動,似在讓路。 
  李燕豪道:「一直過去。」 
  轉眼問中年漢子;「總舵還有些什麼人?」 
  「不太多。」 
  「究竟有多少?」 
  「兩三百吧。」 
  艾姑娘道:「不算少啊,那些船為什麼停在舵外?」 
  「少主不在的時候都是這樣。」 
  「總有個理由。」 
  「保護總舵。」 
  「恐怕也只有這理由了。」 
  艙外弟子道:「稟少俠,已近總舵五十丈。」 
  李燕豪道:「減慢速度。」 
  「是。」 
  蒲天義笑道:「少俠像是行船老手嘛。」 
  「我只是靠自己想的,距離近,速度快,那不是猛撞嗎?」 
  艾姑娘道:「聰明人。」 
  李燕豪道:「好說……」一頓道:「蒲幫主,派人通知後船,只一近岸,立即捨船上
去。」 
  蒲天義答應一聲往艙後行去。 
  說話間,金家船幫總舵外的那些船已移向兩邊。 
  讓出了一條水道,看見金家船幫的總舵了,最近處是個碼頭,一大片平地,往遠處則是
木柵大門,裡頭一大片房子,全都是木板搭的。 
  這時候碼頭上站著兩個黃衣漢子,手裡各拿兩面小黃旗,往這邊打旗號。 
  李燕豪道:「這是什麼意思?」 
  中年漢子道:「小心靠船。」 
  李燕豪揚聲道:「落帆。」 
  只聽外艙一聲響,帆落了下來。 
  艾姑娘道:「又是靠自己想的?」 
  李燕豪道;「不錯。」 
  忽見碼頭上又一陣急促旗號。 
  李燕豪又問:「這又是什麼意思?」 
  那中年漢子面有異容,道:「停船,暫不准靠岸。」 
  李燕豪微一怔:「為什麼?」 
  「不知道。」 
  蒲天義在身後道:「少俠——」 
  「不能停,反正已經近了,硬靠過去!」 
  艙外的眾窮家幫弟子不懂旗號,自不用再行招呼。 
  忽聽暴喝傳了過來:「奶奶的,你們眼瞎了,叫你們停船沒看見。」 
  蒲天義揚聲道:「不理他。」 
  只這兩句話工夫,碼頭上也已聚集了十幾個黃衣漢子,比手劃腳,紛紛叫喊。 
  這時候船離碼頭已不足五丈。 
  李燕豪道:「蒲幫主,通知所有弟兄跟後船準備。」 
  蒲天義立即傳下令去。 
  李燕豪道:「單、姬二位,請保護好艾姑娘,稍遲再行登岸。」 
  單超、姬凝翠齊聲道:「少俠放心就是。」 
  「奶奶的,等他們到了,非痛揍他們一頓不可。」 
  「不對,這些人不認識。」 
  「不認識?」 
  「可不,不對,射箭,射箭。」 
  聽得岸上這一句,李燕豪提起中年漢子撲出船艙,此刻船已近岸三丈內,他抖腕把那漢
子扔了出去。 
  那漢子人在半空,扯喉嚨大叫:「我是金標,不能射箭。」 
  岸上的人手上一軟。 
  李燕豪就把握這一剎那工夫,斷喝:「走。」 
  帶著蒲天義等騰身離船,行空天馬般撲向碼頭,一閃即到,舉手投足工夫,十幾個黃衣
漢子全躺下了,有幾個腿快,奔進柵門溜了。 
  後船的人也上了岸。 
  艾姑娘等也到了。 
  尉遲峰道:「不難嘛。」 
  冷超道:「恐怕高手全出去了。」 
  突聞數聲吶喊,碼頭附近的船上,一撥撥黃衣漢子奔掠而至。 
  蒲天義道:「把船上的忘了。」 
  一招手帶人迎了上去。 
  這些黃衣漢子全是嘍囉腳色,哪是李燕豪這些一流高手的對手,轉眼工夫,跑的跑,倒
的倒,落水的落水,全沒影兒了。 
  冷超道:「土雞瓦狗,烏合之眾。」 
  蒲天義道:「少俠,往裡闖吧?」 
  李燕豪道:「走。」 
  一聲「走」,大夥兒轉身奔進柵門。 
  剛進柵門,迎面十名手執大刀的黃衣壯漢擋住去路,就中一名抱刀道;「諸位是哪條路
上的,金家船幫自問——」 
  蒲天義道,「別自問了,自己幹的事自己明白,好朋友找上門來了,想活命的就讓路。」
 那壯漢臉色一變,道:「朋友這話——」 
  冷超瞪目喝道:「棄宗忘祖,賣身投靠,誰是你的朋友,讓!」 
  壯漢臉色大變,一招手,十把大刀一陣風般捲了過來。 
  冷超帶著著幾個得意高足迎了上去。 
  李燕豪道:「冷老小心。」 
  「多謝少俠,這些東西還不在冷某眼裡。」 
  果然,一接上手,兩把大刀飛上了天,冷超自己一下就放倒了一對。 
  名師出高徒,強將手下無弱兵,冷超的幾個徒弟祁奇等個個了得,十招之內,另八個壯
漢躺的躺,爬的爬,全倒下了。 
  冷超伸手抓起了一個,道:「你金家船幫這總舵裡,只有你們這幾個稀鬆平常的窩囊廢
麼?」 
  那壯漢咬著牙道:「我們這幾個嘍囉角色算得了什麼,別欺我金家船幫沒人,有種的你
們就往裡闖闖看。」 
  冷超揮手給了個大嘴巴,往下一扔,向著李燕豪、蒲天義道:「少俠,幫主,咱們往裡
闖,會會他們的高手去吧。」 
  蒲天義道:「這人言過其實,以我看,金家船幫這總舵裡,恐怕沒有多少人留守。」 
  艾姑娘道:「不會吧,沒有高手留守,難道他們就不怕有人乘虛進襲。」 
  蒲天義搖頭道:「艾姑娘有所不知,除了今天咱們這些人,江湖人敢惹金家船幫的人,
恐怕還挑不出幾個來。」 
  「呃,金家船幫這麼厲害麼?」 
  「一方面固然由於它人多勢眾,實力龐大,另一方面金老頭兒這個人也是個義薄雲天的
人物,輕錢財、重朋友,交遊極為廣闊,所以金家船幫一向很受同道敬重,別說沒人會招惹
金家船幫,就是有,也讓旁人伸手給攔下來了。」 
  「原來如此,那金家船幫怎麼會變成今天這麼樣兒呢?」 
  冷超道:「艾姑娘剛沒聽說麼,金老頭兒已經作了古了,虎父犬子,金無痕這一轉變實
在令人痛心,他就不知道他金家船幫對天下武林有多大的影響。」 
  尉遲峰道:「金無痕或許沒想到,那滿虜可是看準了這一點了啊.」 
  蒲天義沉吟著道:「我是越琢磨,越覺得金老頭兒死得可疑。」 
  艾姑娘道:「難道蒲幫主懷疑金無痕殺父篡幫?」 
  蒲天義搖頭道:「我倒不敢這麼說,只是覺得金無痕處理金老頭兒的後事,處理得太神
秘了。」 
  冷超道:「嗯,是有點兒。」 
  魏君仁道:「好在金老兒就葬在他這座總舵裡,咱們進去看看,不就可以明白究竟了
嗎?」 
  冷超道:「對,咱們闖,冷超為各位開道。」他領著幾個徒弟,邁大步就要走。 
  艾姑娘突然道:「等一等.」 
  冷超停步道:「艾姑娘還有什麼事麼?」 
  艾姑娘目光一掠,道:「咱們是不是該留下幾個人來,看住一艘船。」 
  眾人呆了一呆,蒲天義道:「對,別讓他們斷了咱們的去路,多虧艾姑娘想得周到。」
 
  艾姑娘道:「看船的人不用太多,有兩位就夠了,我就把單、姬兩位留下好了。」 
  蒲天義道:「何必煩勞單、姬二位,我派幾個弟子——」 
  艾姑娘道:「不要緊,留他們兩位人不算多,可是能當大用,我有海珠、紫瓊跟著就夠
了,再說我跟諸位在一起,諸位還會讓誰傷著我麼?」 
  蒲天義道:「這倒是,那就偏勞單、姬二位吧。」 
  姬凝翠道:「老單,姑娘這主意倒真好,人家廝殺,咱倆待一會兒弄根釣竿,坐在船上
釣魚消遣消遣吧。」 
  一句話逗得眾人哄然大笑,笑聲中,姬凝翠道:「姑娘,咱們看哪條船?」 
  艾姑娘道:「就是來的時候坐的那一艘吧,馬車不還在上頭麼?」 
  姬凝翠、單超沒再多說,恭應一聲,轉身向碼頭行去。 
  一聲「走」,李燕豪群豪也往金家船幫的總舵中走去。 
  金家船幫這總舵佔地不小,房子也多,東一間,西一間的,顯得雜亂無章。 
  魏君仁忍不住道:「這些房子是怎麼蓋的,亂七八糟的。」 
  艾姑娘道:「魏堂主走眼了。」 
  「艾姑娘,我怎麼走眼了?」 
  「這些房子看似雜亂無章,其實是按照九宮八卦、生剋妙理擺列的。」 
  眾人聽得心頭一震。 
  冷超叫道:「九宮八卦、生剋妙理,這麼說,金家船幫裡確有高人哪?」 
  李燕豪道:「那自然是不會錯的了。」 
  魏君仁道:「這麼說,咱們得小心點了。」 
  艾姑娘道:「小心固然應該,緊張大可不必,我來開道,諸位請跟著我走吧。」 
  她帶著海珠、紫瓊往前行去, 
  李燕豪緊邁一步跟了上去。 
  艾姑娘看了他一眼道:「謝謝你。」 
  艾姑娘帶著海珠、紫瓊在前,李燕豪緊隨在側,穿過重重屋宇,一陣東彎西拐,居然毫
無阻攔,約摸盞茶工夫之後,眼前豁然開闊,一個大院子呈現在眼前,典型的四合院。 
  剛才一路所經,十之八九都是木板蓋的房子,唯獨這座院子,卻是磚瓦蓋的,居然還飛
簷狼牙,畫棟雕樑,美輪美奐。 
  院子很大,建築也很精美,只是靜悄悄的不見一個人,也聽不見一點聲音。 
  艾姑娘道:「這地方居於陣圖正中,恐怕是金家船幫總舵的中樞重地了。」 
  尉遲峰道:「怎麼會沒人呢?」 
  冷超哼了一聲:「恐怕人都跑光了。」 
  忽聽一個低沉話聲傳了過來;「未必。」 
  眾人為之一怔,只等發話那人現身,誰知等了片刻,不但未見那人現身,便是連話也沒
再說了。 
  冷超冷哼一聲道:「既然發話,怎不現身?」 
  那話聲立即又響起:「不想現身。」 
  冷超冷笑道:「我當是位什麼樣的高人呢,原來是個縮頭縮尾之輩。」 
  「由你罵吧,這是你現在碰見我,要在以前我早就抽你嘴巴了。「 
  「好大的口氣。」 
  「信不信由你了,我已經看透了這個人世,心如止水,不想與人爭鬥了。」 
  蒲天義忍不住道:「尊駕金家幫的哪一位?」 
  「到底是個有教養的,讓我先問問,你怎麼稱呼?」 
  「老朽蒲天義。」 
  「蒲天義,化子頭兒蒲天義?」 
  「當今世上,還有第二個蒲天義麼?」 
  那低沉話聲忽轉激動:「蒲化子,沒想到你會到這兒來,沒想到你會到這兒來啊。」 
  蒲天義面泛詫異之色道;「聽尊駕的口氣,好像是蒲某人的舊人。」 
  「可以這麼說。」 
  「恕我蒲某耳拙——」 
  「那也沒什麼,我不也沒聽出是你來了麼,剛才吃了橫人肉的那位是——」 
  「蒲某的總護法冷超。」 
  「冷超,哈,原來是他,冷化子他可還是改不了的那讓人皺眉的脾氣啊。」 
  冷超叫道:「你究竟是誰?」 
  「冷化子、蒲化子,你們倆怎麼連當年跟隨金老幫主身後的老頭兒也給忘了。」 
  蒲天義、冷超齊聲叫道:「無奇老兒。」 
  「不錯,到底想起來了。」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既是你,為何不見現身跟老朋友見見面?」 
  「抱歉之至,我有現身之心,卻無現身之力,只有勞動你們來見我了。」 
  冷超道:「無奇老兒,我們何處找你?」 
  「你們——慢著,蒲化子、冷化子,你窮家幫中,何時出了高明人物了?」 
  冷超道:「無奇老兒,你什麼意思?」 
  「這金家船幫總舵的建築,是我一手設計的,全是按九宮八卦、生剋妙理排列,尤其這
個院子更是陣圖中心所在,你們兩個不懂這一套的,沒有高明人物帶領,你們絕摸不到這兒
來。」 
  冷超笑道:「無奇老兒,你自號無奇,卻是個奇中之奇的人物,你說對了,我們窮家幫
裡確實出了高明人物。」 
  「我為老朋友喜,為老朋友賀,待會兒我要見見這位高明人物,蒲化子、冷化子,你們
兩個如今是在進門處吧?」 
  冷超道;「不錯。」 
  」那麼你們倆並肩舉步,往前走十步。」 
  蒲天義詫聲道:「無奇老兒,你——」 
  「老朋友不會坑你們的,不這樣我看不見你們。」 
  「你的意思,是要先看看我們?」 
  「不錯,我要先看看究竟是不是你們倆,老朋友原諒,我已經讓人家坑怕了啊1」 
  「你讓人坑怕了,什麼意思,誰坑你了?」 
  「一言難盡,見了面再詳談吧!」 
  蒲天義一點頭道:「別人信不過,無奇老兒我信得過,走。」 
  話落,他跟冷超立即並肩往前走了十步。 
  冷超道:「無奇老兒,看見了麼?」 
  「走了十步了?」 
  「不錯!」 
  「你們倆,再往左靠三步。」 
  冷超叫道:「無奇老兒,你——」 
  蒲天義道:「聽他的,靠。」 
  兩個人當即又往左靠了三步。 
  只聽無奇老兒激動地道:「果然是你們這兩個老化子,果然是你們這兩個老化子,恐怕
是出氣的時候了,恐怕是出氣的時候了。」 
  冷超道:「無奇老兒——」 
  「慢著,冷化子你別生氣,如今我已經確認你們的人了,現在再讓我弄清楚你們的來意
——」 
  冷超怒聲道:「無奇老兒,你明知道我——」 
  「冷化子,別叫,我是不得已,等你稍時見到我,瞭解了我的處境以後,你就不會怪我
了。」 
  冷超道:「無奇老兒,你到底在耍什麼把戲?」 
  「你就不能耐著性子等片刻麼?」 
  「不能,你在搞什麼東西,多少年的老朋友了,還問什麼來意?」 
  只聽無奇老兒悲聲道:「別怪我,冷化子,我不跟你說過了麼,我實在是讓人坑怕了。」
 
  「誰坑了你,把你坑成了這樣?」 
  「片刻之後,你自然會明白。」 
  「難道說我們這者朋友也會坑你?」 
  「冷化子,做兒子的都能坑老子,你信不信?」 
  無奇老兒話裡有話,冷超為之一怔。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你要怎麼弄清楚我們的來意?」 
  「告訴我,你們是來幹什麼的?」 
  「告訴你相信麼?」 
  「何妨說說看。」 
  「好吧,我們是來搗金無痕小賊這座贓窩的。」 
  無奇老兒突然仰天大笑,笑聲中充滿了興奮,可也帶著不少悲愴意味。 
  冷超怒聲道:「無奇老兒,你笑什麼?」 
  「冷化子,我高興,我也難過啊。」 
  「這是什麼狗屁話,你高興,也難過?」 
  「冷化子,我高興的是你們終於來了,我難過的是你們為什麼早不來?」 
  蒲天義道:「你是說我們來遲了?」 
  「不,蒲化子,我氣你們遲來,但是你們來得並不遲。」 
  「無奇老兒,你一—」 
  「好了,蒲化子,有什麼話見面說吧。」 
  「好,見面再說就見面再說,我們怎麼見你?」 
  艾姑娘突然道:「我大概可以猜出無奇老人在什麼地方。」 
  無奇老兒詫聲道:「蒲化子,這是誰?」 
  冷超道:「就是你想見的那位高明人物。」 
  「是個女娃兒?」 
  「不錯。」 
  「你窮家幫裡何時收女化子了?」 
  冷超哼哼一笑道:「無奇老兒,告訴你吧,窮家幫可沒那麼大造化,這位姑娘是武林同
道,『窮家幫』剛交的朋友。」 
  「我說嘛,要飯化子天生的窮賤命,哪來那麼大造化,女娃兒,你能猜出我在哪兒?」
 
  艾姑娘道:「雖不中,相差也不會太遠。」 
  「那麼你說說看,我在哪兒?」 
  「地下。」 
  眾人都為之一怔。 
  無奇老兒大笑:「好,高明,果然高明,只是你怎麼知道我在地下?」 
  「老人家,對著蒲、冷二位的站立處,不太遠的地方,應該有面鏡子吧?」 
  「好女娃兒,有。」 
  蒲、冷二人忙四下看,冷超叫道:「艾姑娘,哪兒有鏡子啊?」 
  艾姑娘道:「鏡子在暗處,鏡面微下斜,不反光,兩位是看不見的。」 
  無奇老兒大叫:「好女娃兒——」 
  「既然是鏡面下斜,就表示老人家是在地下,如果我沒有料錯,老人家的所在地頂上,
正對著這面鏡子有個洞,洞下,老人家面前有另一面鏡子,否則老人家身在地下是無法看見
地頂上的人。」 
  無奇老兒驚聲大叫:「女娃兒,我服了你,那麼你能不能帶他們找到我?」 
  「除非順著老人家安裝隱密處的傳話器找,否則誰也難找到老人家。」 
  無奇老兒怪叫:「傳話器你也知道?」 
  「老人家身在地下,沒有傳話器如何能跟地上的人說話。」 
  「你不是說我頂上有個洞麼,有洞怎麼不能說話?」 
  「洞未必只有那麼一個洞,洞中一定有個圓筒狀的東西穿過,否則老人家的藏身處就不
夠隱密了,就算是有個空洞,話聲由下上傳方向,也是固定的,人家一找就找著老人家了,
老人家又怎麼能安穩藏身。」 
  無奇老兒尖叫:「女娃兒,你,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了,不要找什麼傳話器了,我
急著看你,快來吧,往左邊屋裡走。」 
  蒲天義、冷超帶頭進入了左邊屋裡。 
  這間屋像是間敞廳,除了桌椅,正中靠裡,還有扇鏤空雕花的屏風,別的便再無長物。
 
  冷超叫道:「無奇老兒,我們進來了。」 
  只聽無奇老兒道:「看見屏風了麼?」 
  冷超道:「那麼大個屏風,還有看不見的。」 
  「往屏風後走。」 
  蒲天義、李燕豪等當即轉到了屏風後,只見屏風後有一隻大鼎。 
  「看見那支只了吧?」 
  冷超道:「看見了。」 
  「把鼎搬到一邊兒去。」 
  蒲天義一聲招呼,幾名弟子上前把鼎抬到了一旁。 
  「仔細看,地上有三尺見方的一塊,可以掀起來。」 
  眾人忙低頭望去,果然,三尺見方的一塊,有—條較深、較粗的縫隙。 
  「看見了麼?」 
  冷超道:「看見了,是不是要掀起來?」 
  「等等,從外往裡掀,站在外面的人躲開,小心淬了毒的弩箭。」 
  冷超一揮手,站在靠外的幾名弟子立即閃了開去,然後冷超右 
  掌平貼地面,暗用真力,一聲:「起!」 
  硬把三尺見方一塊地面吸了起來。 
  「噗」、「噗」一陣響,一蓬小箭射了出來,有的射在了屏風上,有的穿過屏風鏤空的
地方射了出去。射在屏風上的,箭已沒入木頭一半。 
  眾人為之暗暗心驚,冷超叫道:「無奇老兒,你想害死誰啊?」 
  掀起三尺見方一塊,是個方洞,深不見底,卻有一道石梯下通,無奇老兒的話聲卻由洞
中傳了上來:「總不會是想害你,你下來吧,小心腳下,石階逢奇數是翻板。」 
  眾人一聽這話,魚貫下梯之際都踩雙數石階。 
  剛下來,還有一點亮,往下十餘丈之後,竟然黑得伸手難見五指。 
  冷超攔住大家叫道:「無奇老兒,你在哪兒?」 
  無奇老兒話聲由下傳上:「再往下走。」 
  「能打亮火折子麼?」 
  「你舉火把都行。」 
  眾人之中,有火折子的當即打著照亮,重又往下走去。 
  石梯是旋轉下降的,約摸走了盞茶工夫才到底。 
  眼前是一間圓石室,空無一物,仍不見無奇老兒。 
  眾人莫不驚詫不已。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 
  「你們下來了麼?」 
  話聲山四面八方傳來,嗡嗡做響,除了嗡嗡的話聲之外,竟還聽到了水聲。 
  冷超道:「下來了,無奇老兒,怎麼聽得見水聲,難道此地已深入湖底?」 
  「不錯!」 
  「簡直神奇不可言喻,匠心獨具,鬼斧神工,無奇老兒,這是誰想出來的主意?」 
  「除了我無奇老兒之外,你想還有誰想得出這鬼主意?」 
  艾姑娘道:「老人家簡直讓人五體投地。」 
  「好說,好說,姑娘,快來吧。」 
  蒲天義道:「你老兒在哪兒呢,讓我們快來?」 
  「哈,我一高興竟忘了,蒲老兒,往前走,到你正對面的石壁前來。」 
  蒲天義邁步走了過去,直到石壁之前。 
  「蒲老兒,到了沒有?」 
  蒲天義道:「到了。」 
  「那麼仔細看,石壁上有一尺見方的一塊可以掀起來,你把它掀起來看看。」 
  蒲天義藉著身後照射來的光亮,凝目一看,果然,正對面處石壁上,有一尺見方一塊,
邊上的縫隙比較明亮,當即伸手一掀,果然掀起一塊,只見壁上現出個方洞,洞中有一球狀
型物。 
  「蒲化子,掀開了麼?」 
  「掀開了。」 
  「看見一個圓球型東西了麼?」 
  「看見了。」 
  無奇老兒高聲道:「你們大家站穩了。」 
  一頓輕喝:「蒲老化子,把那個球往右轉一周,然後往回轉兩周。」 
  無奇老兒號稱無奇,可是乾的都是奇事,蒲天義也未多問,當即照無奇老兒的指示,把
球往右一轉,又往回轉了兩轉。 
  這幾轉不只是轉了球,簡直轉動了天地,剎時間天為之旋、地為之轉,儘管大家事先都
聽見了無奇老兒的指示,但誰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後果,窮家幫的弟子摔倒了好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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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15:28 |只看該作者
  海珠、紫瓊沒扶住艾姑娘,害得她一個嬌軀撲進了李燕豪懷裡。 
  幸虧火折子都滅了,要不然那是夠讓人窘迫的。 
  溫香軟玉在抱,蘭麝異香鑽進了鼻子裡,李燕豪心頭猛跳,卻不敢放鬆艾姑娘。 
  不知道艾姑娘是個什麼樣的感覺,李燕豪卻覺得一種生平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升自心底,
電似的傳遍了全身。 
  好在這天旋地轉的時間並不長,陡然間,靜止了,眼前大放光明,艾姑娘忙離開李燕豪
的懷抱,羞紅了一張嬌靨,硬是沒敢看李燕豪。 
  好在,大家誰也沒注意到這窘迫的一幕。 
  怎麼會沒注意到呢?因為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那麼,眼前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景象呢? 
  李燕豪、艾姑娘也忙看,一看之下,也震住了。 
  適才的圓型石室,如今變成了一個方型石室。石室正中央,是一座石榻,石榻之上,停
放著一具棺木。 
  棺木頭對著的石壁下,坐著一個白髮銀髯瘦小老人,老人滿頭白髮蓬如雞窩,一部銀髯
也長短不齊,瘦得皮包了骨,身上的衣衫破得難以蔽體。 
  這都還沒有什麼,讓人觸目驚心的是,老人自膝以下的兩條小腿沒了,琵琶骨上穿著兩
根鐵鏈子,另一頭牢牢的釘在石壁上,鐵鏈上的斑斑血漬都發黑了。 
  老人身前地上,堆著一座小山似的魚刺魚骨,除了這些,這石室中再沒有一種別的東西。
 
  靜、靜、靜,一陣令人窒息的靜! 
  老人家打破了這份令人窒息的靜寂:「諸位——」 
  冷超瞪目大叫:「無奇老人,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敢情這老人就是無奇老兒,只見他白髮銀髯一陣拂動,道:「蒲化子、冷化子,你們不
會再怪我不現身見故人了吧?」 
  蒲天義顫聲道:「無奇老兒——」 
  冷超厲聲道:「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兒?」 
  無奇老兒平靜地道;「冷化子,我都能靜如止水,你又何必如此激動?」 
  「無奇老兒,你——」冷超撲過去。 
  蒲天義抬手攔住冷超,道:「冷兄弟,無奇老兒說的對,此刻,不論你怎麼樣,已於事
無補一—」 
  「對!」無奇老兒道?「前兩年我差點發瘋,可是有什麼用,那是自尋煩惱,自找苦吃,
只有盡量平靜,才能活得長久,才能等得機會,事實上我是對了,咱們老朋友了,等會兒再
聊——」 
  目光一轉,落在艾姑娘身上,道:「女娃兒,你就是——」 
  艾姑娘上前兩步,淺淺一禮,道:「見過無奇前輩,晚輩姓艾。」 
  「艾姑娘!」 
  「不敢當,前輩多指教。」 
  「指教?姑娘謙虛了,我該跟你討教。」 
  「這晚輩更不敢當了。」 
  「姑娘的師承——」 
  「他老人家自號無名老人。」 
  「無名老人?」 
  「是的。」 
  「我怎麼沒聽說過?」 
  「哈,哈,姑娘,我稱無奇卻有奇,令師這無名,恐怕也該是大大的有名吧。」 
  「家師這無名,跟前輩這兩字無奇大不相同。」 
  「就算不相同吧,我不問了,總而言之一句話,你姑娘是我生平首見的奇女子,我要好
好跟你親近親近。」 
  艾姑娘道:「是晚輩的榮寵,晚輩巴不得能跟前輩多請教益。」 
  「好,好,咱們誰也別再客氣了,我這兒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冷超叫道:「無奇老兒,我可忍不住了,我們又不是上你這兒做客的,坐什麼,你快說
吧,你到底怎麼會變成這樣兒的?」 
  無奇老兒道:「說來話長,咱們長話短說,是金家船幫那位少主整的。」 
  冷超叫道:「金無痕?」 
  「正是他。」 
  「你是他金家船幫的軍師爺,他怎麼會整你?」 
  「這有什麼稀奇,他連他老子都整了,何況是我。」 
  蒲天義震聲道:「無奇無兒,你說金無痕殺父?」 
  「並不是殺父,可也差不多了。」 
  冷超叫道:「無奇老兒,究竟是——」 
  「唉,長話不能短說,還是從頭說吧,金無痕賣身投靠,想把整個金家船幫拉過去,老
幫主一怒之下就要大義滅親,哪知道金無痕勾結了滿虜鷹犬,先下手為強,暗下毒藥,使得
老幫主成了一個活死人——」 
  「什麼叫活死人?」 
  「整個人癱瘓了,不能動,也不能說話,這不就是活死人麼?」 
  冷超大叫道:「好小賊……」 
  無奇老兒道:「他何止是個贓,簡直是天地間第一等罪人,罪該萬死,萬萬死啊。」 
  艾姑娘很冷靜,李燕豪等目眥欲裂,眼都紅了。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你是說金老頭兒沒有死?」 
  「本來是非死不可的,要不是我早就發現金無痕的陰謀,老幫主他是死定了。」 
  「那麼你——」 
  「我預先給老幫主服了一種奇藥,這種奇藥消弭了金無痕得自滿虜鷹犬,暗給老幫主服
下那種藥物的藥力,使得老幫主看似已死,其實還活著,這才瞞過於金無痕那些滿虜鷹犬。」
 
  冷超道:「金無痕小賊不知道?」 
  「不知道,要是讓他知道,哪還有今天。」 
  「那麼你為何落得這等模樣?」 
  「我跟了老幫主幾十年,金無痕豈肯放過我,可是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老幫主不但
冤沉海底,永無人知道金無痕殺父罪行,而且老幫主也就要這麼躺上一輩子,是我左求右求,
最後金無痕總算一念仁慈,把我整成這個樣,然後把我囚在了這兒,他以為我是個無用的廢
人,哪知道我早有安排,是他的要命煞星 ——」 
  冷超道;「無奇老兒,你——」 
  無奇老兒突然哭出聲來:「總算蒼天有眼,讓我盼來了救星,我原以為天道昏暗,哪知
道天理依然昭彰,報應依然不爽,蒲化子,你要是救了金家船幫,我下輩子一定結草啣環—
—」 
  蒲天義鬚髮拂動道:「無奇老兒,忝為俠義,我自當全力拯救金家船幫,但是能救金家
船幫卻另有其人——」 
  「你是說,這位姑娘?」 
  蒲天義指的本是李燕豪,詎料無奇老兒只知道個艾姑娘,哪裡知道誰是李燕豪,蒲天義
聞言方一怔,艾姑娘那裡卻已肅然開了口:「老人家,我要救金家船幫,一定要救。」 
  蒲天義看得又暗暗一怔,旋即道:「艾姑娘是一位,另外還有一位。」 
  「另外還有一位,哪一位?」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你可知道『虎符劍令』?」 
  「『虎符劍令』?」無奇老兒兩眼放光,猛一陣激動:「當然知道,當然知道,要不知
道『虎符劍令』,我豈不是白活了。」 
  「是『虎符劍令』的衣缽傳人,李少俠。」 
  李燕豪上前一步,欠身為禮:「李燕豪見過無奇老人家!」 
  無奇老兒猛可一怔,急叫:「少俠這是折煞無奇,恕無奇身子不便,無法大禮拜見。」
 
  李燕豪軒眉道:「晚輩何敢當老人家大禮,老人家一念動天地,一行泣鬼神,令人敬佩,
應當之金家船幫之神而無愧,可否容晚輩先卸下老人家的困身鐵鏈,再做詳談?」 
  「少俠好意,無奇感激,但這等鐵鏈如無神兵利器,如何動得了它,稍一不慎,把它從
無奇肉中扯出來,無奇就會一命嗚呼。」 
  「老人家,倘若能從兩頭剪斷,不加扯動呢?」 
  「那當然可以,留這麼一段在身上,也比老困在這兒好啊,莫非少俠懷有神兵利器不
成?」 
  「晚輩沒有神兵利器。」 
  「那麼少俠—— 」 
  「晚輩要憑這雙肉掌試試。」 
  眾人方一怔,李燕豪已大步走過,立於無奇老兒身前,雙掌微探,一手各抓一根鐵鏈:
「老人家不可稍動。」 
  話落,閉目,轉眼工夫,只見他額上現汗,全身熱氣冒起,越來越濃,越來越濃。 
  眾人看得瞠目結舌。 
  艾姑娘脫口驚呼:「『三陽神功』。」 
  眾人跟著脫口驚叫:「『三陽神功』。」 
  無奇大叫:「無奇有救了。」 
  就這麼句話工夫,李燕豪全身已被熱氣所籠罩,熱氣像一團濃霧,包住了李燕豪整個的
人,連人形都看不見了,但是這團霧樣的熱氣並不散開,一直緊緊的裹著李燕豪的身軀。 
  約摸盞茶工夫,熱氣漸散,越來越淡,終於不見,李燕豪渾身若水淋般濕了個透,兩手
一鬆,四截鐵鏈蕩擊石壁,他吁了一口氣,「托老人家之福——」 
  鐵鏈斷了,無奇老兒兩肩上還各留一段。 
  無奇老兒翻身拜倒:「少俠大恩一—」 
  李燕豪雙手架起無奇老兒:「老人家,萬萬不可。」 
  眾人此刻方如大夢初醒,蒲天義顫聲道:「少俠天人!」 
  冷超道:「少俠,我們開了眼界了,從此不敢再言武!」 
  李燕豪臉色有點蒼白,淡然笑道:「兩位見笑了。」 艾姑娘道:「『三陽神功』只在
傳聞中,想不到今天出現在你身上!」李燕豪笑笑,沒說話。 
  只聽無奇老兒道:「這是我無奇命不該絕,也是天不絕金家船幫,蒲化子,你們跟李少
俠到這兒來,莫非也是為了金無痕?」 
  「正是!」蒲天義點頭答應,當即把李燕豪丟失「虎符劍令」的經過,以及他窮家幫的
分裂,從頭到尾細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無奇老兒歎道:「金無痕真是罪大惡極,真是罪大惡極啊,少俠、蒲化子,
兩位都不必擔憂,別人不知道我清楚,霍大俠以及『窮家幫』的人,是中了一種迷失心智的
藥物所致,這種藥物只有我無奇有藥可解——」 
  冷超喜道:「那太好了,幫主,只要咱們能把金無痕、哈三誘來總舵,就不怕他飛上天
去。」 
  艾姑娘道:「有件事情,比咱們攻破金家船幫總舵,更能誘使金無痕加速趕回。」 
  冷超忙道:「艾姑娘,是什麼事?」 
  「金老幫主復活。」 
  冷超猛擊一掌道:「對!」 
  急急向無奇老兒,道:「無奇老兒,你確有把握讓金老頭兒復活?」 
  「當然能,要不然我苦這麼些日子,等的是什麼!」 
  蒲天義忙道:「金老頭兒呢?」 
  無奇老兒抬手一指:「那不是棺木麼?」 
  冷超忙揮手道:「掀開來。」 
  幾名弟子應聲上前,合力掀開了棺蓋,只見棺中靜臥一名白髮銀髯的瘦削黃衣老人,臉
色蒼白,沒有氣息,摸之冰涼,簡直就是一具屍體。 
  冷超道:「無奇老兒,你沒有弄錯,金老頭兒真還活著?」 
  無奇老兒一手探入懷,摸出一白色小瓷瓶,一扔道;「接住!」 
  冷超忙伸手接住。 
  冷超打開瓶塞,倒出一顆藥來。只見藥丸小如米粒,其色金黃,他道:「無奇老兒,這
就是——」 
  「捏開牙關,放進嘴裡去。」 
  「我是說,就這麼小一顆——」 
  蒲天義伸手捏開老人牙關。 
  冷超把那顆金黃丸藥放在了老人嘴裡,蒲天義收回手,牙關合上。 
  無奇老兒道:「哪位助一臂之力,可以復生得快一點。」 
  冷超道:「我來。」 
  探掌按在老人胸腹之間,立即閉目運功。 
  盞茶工夫之後,只聽老人腹中鳴聲如雷,臉上漸有血色,鼻間也有了輕微的呼吸。 
  蒲天義驚歎道:「無奇老兒果然好靈藥。」 
  無奇老兒道:「蒲化子,現在什麼情形?」 
  蒲天義把老人的變化告訴了無奇老兒。 
  無奇老兒道:「行了,冷化子。」 
  冷超立即睜目收手,跑到一旁盤膝坐下,閉目行功,恢復真力. 
  此刻老人臉色越來越紅潤,呼吸也漸趨正常,狀若酣睡,只是猶未醒轉。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怎地還未醒來?」 
  無奇老兒道:「老幫主此刻是否狀如常人?」 
  「不錯!」 
  「那就差不多了,快醒了。」 
  話剛說完,棺中老人已有動靜,只見他眼皮一陣眨動,緩緩睜開了兩眼。 
  蒲天義忙叫道:「金幫主。」 
  棺中老人雙目猛睜,凝望蒲天義,嘴張了幾張,方始說出話來,只是話聲虛弱無力,一
如大病初癒:「你是——」 
  無奇老兒突然間激動得很厲害,—襲衣衫無風自動,撲蔌蔌直響。 
  蒲天義道;「金幫主怎地連故人也不認識了?」 
  「故人?」 
  無奇老人突然接口道:「幫主,他是蒲化子?」 
  「蒲化子。」棺中老人神情一震;「你是『窮家幫』的蒲化子。」 
  他仰身欲起,只是起了一半又躺了下去,直喘。 
  無奇老兒道:「幫主雖已醒轉,但體力尚未恢復,不必強起。」 
  棺中老人神情再震:「是無奇賢弟說話嗎?」 
  「幫主,正是無奇。」 
  「無奇賢弟,我,我怎麼會躺在此處,蒲化子怎麼到總舵來了?」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金幫主還不知道麼?」 
  「不知道,我沒敢說,說了幫主未必相信,以幫主的脾氣,若是讓他知道,一定會壞事,
那我就保不住他的命了。」 
  「無奇賢弟,什麼事我不知道,什麼事你沒敢說——」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現在能說麼?」 
  「是時候了,現在還不能說,要等到什麼時候,你說吧。」 
  蒲天義把聽自無奇老兒的,從頭到尾地告訴了棺中老人。 
  棺中老人臉色變電,沒動靜。 
  「金幫主,現在你該信了。」 
  棺中老人忽然顫聲道:「無奇賢弟這是真的?」 
  「幫主,蒲化子等於替我說話,不會錯的。」 
  蒲天義道:「金幫主,你看看無奇老兒,你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棺中老人仰身欲起,蒲天義伸手把他扶坐起來。 
  棺中老人一眼就看見了無奇老兒,他兩眼暴睜,神情猛震,顫聲道:「無岢賢弟,這就
是——」 
  「幫主,這就是少主所賜啊。」 
  「無奇賢弟,我萬死難以贖罪,畜生呢?」 
  「蒲化子,還是由你告訴幫主吧。」 
  蒲天義又把李燕豪追出京的原因經過說了一遍。 
  棺中老人身軀暴顫:「畜生他,他是千古罪人,他,他該碎屍萬段,他該碎屍萬段,少
俠——」 
  李燕豪道:「幫主暫莫激動,容我先為幫主增加些體力吧。」 
  跨前一步,道:「蒲幫主,扶好金幫主。」 
  伸掌抵在棺中老人後心之上。 
  棺中老人立即轉趨平靜,閉上雙目。 
  一盞熱茶工夫,冷超先一躍而起,李燕豪同時收手而退道:「金幫主,可以試著活動活
動了。」 
  棺中老人一伸雙臂,「劈拍」一陣響,隨即躍出棺木,拜倒在無奇老兒之前。 
  無奇老兒大驚相扶:「幫主,你這是——」 
  「大恩不敢言謝,賢弟先受我一拜。」 
  他一拜抬頭,與無奇老兒四目相望,四行老淚滾滾而下,眾人看在眼裡,不由一陣淒然。
 
  蒲天義道:「金幫主,行了,咱們還有更重要的事——」 
  老人轉身拜倒在李燕豪之前:「金太極教子無方,罪該萬死!」 
  李燕豪急急扶起道:「幫主萬不可如此,這不能怪幫主。」 
  金太極老淚泗流道:「孽障如此大不韙,叫金太極日後有何顏面見地下列祖列宗,如今
又有何面目站出來面對天下武林。」 
  蒲天義道:「金幫主,事已至今,你也用不著這樣了,亡羊補牢,為時尚不遲,這誘來
滿虜鷹犬,奪回『虎符劍令』,還要靠你啊,」 
  「金太極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大事緊急,不可遲緩,咱們這就上去吧。」 
  蒲天義道:「是該上去了,三弟,照顧無奇老兒。」 
  冷超立即派了一名弟子背起了無奇老兒,大夥兒這就要走。 
  「慢著!」 
  無奇老兒忽然叫了一聲。 
  「怎麼,無奇賢弟?」金太極問。 
  「在這兒待了這麼些時日,如今要離開了,我還有點依依不捨。」 
  金太極道:「賢弟啊,我是巴不得重見天日啊。」 
  立即當先行去。一行人仍由原路回到地上,入目眼前情景,金太極、無奇老兒不由一陣
唏噓。 
  就在這時候,忽聽一陣殺聲飄送過來。 
  冷超忙道:「是碼頭方向,別是姬、單二位跟人打起來了。」 
  艾姑娘忙道:「不可讓他二人再傷人,咱們快去看看。」 
  一行人急急往外行去。 
  剛到柵門內院子裡,一眼就看見數十黃衣人正在那艘大船上圍著單、姬二人廝殺。 
  數十黃衣人中有好手,但卻不是單、姬二人對手,正陷於苦鬥之中,眼前險象環生,就
要不保。 
  李燕豪震聲發話:「大家都住手。」 
  這一聲恍若晴天霹靂,立即震住了大船上的鬥場。 蒲天義接著喊道:「金幫主跟無奇
老人在此,你們還不快來拜見。」 
  大船上數十黃衣人個個怔住,沒一個稍動。 
  金太極揚聲道:「沈護法,不認識我了麼?」 
  忽聽一聲尖叫傳來:「天,果然是老幫主。」 
  數十黃衣人飛掠下船,疾奔過來,奔近柵門,立即拜倒,為首一中年小鬍子道;「老幫
主,您,您還健在啊?」 
  金太極銀髯拂動:「詳情容我稍後告知,速傳金龍令,召回所有船隻。」 
  無奇老兒忙道:「不可,幫主,只可發告急信號,不可傳『金龍令』!」 
  那為首小鬍子恭應一聲,帶著幾個人轉身奔去,如飛登上一條大船,旋即,大船上破空
冒起一道亮光,到空中砰然爆為一蓬,色呈五彩,滿天雨花般冉冉飄落。 
  無奇老兒道:「好了,告急信號發出去了,就跟在水裡扔下顆石頭一樣,水波漣漪越擴
越大,是金家船幫的人,很快就會知道了,咱們只要在這總舵裡等著就行了。」 
  金太極銀髯飄拂,望著遠處,神色難以言喻。 
  單超跟姬凝翠走了過來,雙雙向艾姑娘躬身:「姑娘!」 
  艾姑娘道:「單老,嬤嬤,上前見過金老幫主。」 
  單、姬二人上前欠身:「見過金老幫主。」 
  金太極忙答一禮,道:「這兩位是——」 
  蒲天義道:「老幫主,這兩位都是跟隨艾姑娘的,單超單老、姬凝翠老婆婆,聽說過
麼?」 
  金太極、無奇老兒雙雙神情震動,無奇老兒驚聲道:「敢莫是當年黑白二道拔萃人物的
單、姬二位?」 
  冷超道:「無奇老兒,你不算孤陋寡聞。」 
  金太極急行一禮:「原來是兩位大駕在此,請恕金太極有眼無珠。」 
  無奇老兒道:「金家船幫可真是光彩不小,曾幾何時,竟接得當年名震天下武林,多少
人聞名喪膽、多少人慕名而不得一見的大人物,兩位,請恕無奇不能行禮。」 
  姬凝翠道:「老幫主,無奇老,千萬不要這麼客氣,大家不要這麼客氣,大家都是武林
同道,對兩位的大名,我們也是如雷灌耳,仰幕已久了啊。」 
  金太極道:「慚愧,慚愧!」 
  無奇老兒道:「是啊,姬老婆婆,你就不要臊我們了。」 
  冷超道;「曾幾何時,無奇老兒也懂得臊了。」 
  眾人聞言大笑,便連金太極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 
  單超道:「冷老三,你這話說錯了,金老幫主俠義蓋世,仁義過天,領袖江湖水路,無
奇半生無事不奇,無行不奇,只有我單超在黑道上混出了魔名,要不是碰見了我家姑娘和姬
老婆子,我還不知道要魔到何時為止呢,所以說這慚愧羞臊的,應該是我啊。」 
  金太極、無奇老兒要說話。 
  姬凝翠已然道:「好,好了,單老你已經成了佛了,既已成了佛,又何慚愧羞臊之有。」
 
  冷超道:「說得是啊。」 
  那中年小鬍子已來到近前半晌,一直沒機會說話,此刻上前一步,恭聲稟道:「稟老幫
主,告急信號已然發出。」 
  金太極道:「我看見了。」 
  中年小鬍子突然跪了下去,道:「屬下萬沒想到今生今世還能再見到老幫主。」 
  金太極上前扶起,道:「沈護法快快請起,先見見諸位高人,然後我再告訴弟兄們詳
情。」 
  中年小鬍子立即抱拳為禮:「沉玉山見過諸位。」 
  眾人連忙答禮。 
  金太極一旁道:「他是我總舵八大護法中的一位。」 
  姬凝翠道:「難怪那麼好身手。」 
  沉玉山道:「姬老婆婆誇獎,承蒙您跟單老手下留情,要不然我們幾個早完了,要是我
們早知道是您兩位,我們也沒那個膽跟兩位交手了。」 
  姬凝翠笑道:「好說,好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我們跟沈護法交起手
來,還真有點吃力呢。」 
  沉玉山道:「姬老婆婆這麼說,沉玉山就越發掛不住了。」 
  冷超道:「好了,好了,你們兩位都不要客氣了,你們都不行,就我冷老三行,聽金老
幫主說正經的吧!」 
  「對!」 
  蒲天義道:「金老幫主,你就把你幫裡的事說個清楚吧,免得弟兄們到時候還不知道是
怎麼回事呢。」 
  金太極神情肅穆凝重,當即把金無痕的諸多罪行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金家船幫的弟兄都怔住了,沉玉山一臉悲淒色:「屬下不敢瞞者幫主,屬下
早就覺得不對了,所以屬下才沒跟船出去,可是屬下愚昧,在總舵一直也沒能看出什麼來,
要不然屬下早就下去見無奇先生了。」 
  無奇老兒道:「沈護法,我倒是看見了你幾回,可是我不敢相信你,所以沒敢叫你啊!」
 
  沉玉山悲憤地道:「沒想到少主會做出這種事來,沉玉山誓死效忠老幫主,但有吩咐,
沉玉山萬死不辭。」 
  「好,好,沈護法,如今總舵還有多少人?」 
  沉玉山道:「不過百名人右,其他的都跟船去了。」 
  「這百名左右,都是弟兄麼?」 
  沉玉山道:「都是弟兄,不過護法袁泰、巡察莫成,都在湖口兩條船上,等於也是在總
舵裡了。」 
  只聽一名弟兄道:「稟護法,湖口的兩條船回來了。」 
  眾人抬眼望去,果然望見兩艘大船,乘風破浪而來。 
  沉玉山忙道:「稟老幫主,袁泰跟莫成他們回來了。」 
  無奇老兒道:「一定是看見了告急信號趕回來的。」 
  金太極道:「沈護法,你去迎迎他們,把總舵的情形告訴他們,看看他們的反應如何。」
 
  沉玉山道:「老幫主放心,袁、莫二人都是忠義之士,可以信任。」 
  「那是最好不過,你快去吧。」 
  沉玉山答應一聲,轉身如飛而去。 
  金太極道:「咱們就在這兒等他們。」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你該清楚,金家船幫到底有多少人效忠金老幫主?」 
  「我當然清楚,舉幫上下,十之八九都效忠老幫主,可是他們以為老幫主已然去世,不
能不看在老幫主份上效力於少主。」 
  「這麼說,等他們知道老幫主健在,必然會起義來歸了。」 
  「那是當然。」 
  冷超道:「這麼一來,金無痕那小子就容易對付了。」 
  蒲天義看了冷超一眼,冷超自覺失言,不免有些尷尬。 
  金太極道:「蒲幫主、冷老三不必如此,金無痕已不是金某人的兒子,他是人人得而誅
之的賊,棄宗忘祖,賣身投靠,復又殺父,他罪該萬死。」 
  蒲天義歎了口氣道:「金老幫主,蒲某只能說兩字敬佩了。」 
  「說什麼敬佩,金某教子無方,該一頭碰死以謝天下。」 
  冷超濃眉軒動,道:「老幫主,你也別這麼說了——」 
  只聽一名弟兄道:「沈、袁兩位護法,跟莫巡察來了。」 
  只見三條人影從碼頭大船上躍下,如飛奔來,為首一人正是沉玉山,後頭兩個人跟沉玉
山差不多年紀,一個瘦高,一個中等身材。 
  三人身法極速,轉眼已到近前,一起拜倒在地:「屬下袁泰莫成叩見者幫主——」 
  金太極忙伸手扶道:「三位快快請起。」 
  沈、袁、莫三個一起站起,袁、莫二人好生激動。 
  瘦高的袁泰含淚道:「適才沈護法告訴屬下老幫主健在,屬下還不敢相信——」 
  中等身材的莫成道:「剛才一眼看見老幫主,屬下等幾疑身在夢中。」 
  金太極道:「詳情諒沈護法已告知二位,我不願再多說,我發告急信號,就是要誘回那
個畜生,還望兩位屆時助我,除掉那個畜生。」 
  袁、莫二人躬身道;「屬下等誓死效命。」 
  「好,我為金家船幫謝謝兩位,船上的弟兄呢?」 
  袁泰道:「稟老幫主,弟兄們都在船上,屬下沒讓他們擅自離船登岸。」 
  金太極道:「附近還有咱們的船麼?」 
  巡察莫成道:「稟老幫主,百里水域之內,沒有咱們的船。」 
  金太極轉望無奇老兒道:「無奇賢弟,以後的事,你代我運籌吧。」 
  無奇老兒道;「幫主,眼前盡多高人在——」 
  蒲天義道:「強客不壓主,無奇老兒,你就別客氣了。」 
  「我不是說你,我是指李少俠跟艾姑娘。」 
  艾姑娘道:「無奇老人家,再高的人也高明不過您去,我們對『金家船幫』的情形還不
夠瞭解,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我看您就別謙讓了。」 
  李燕豪道:「說得是,老人家當仁不讓,義不容辭。」 
  無奇老兒道:「既是這樣,那我就僭越了。」 
  目光一掃沈、袁、莫三人,道:「三位——」 
  沉玉山、袁泰、莫成齊躬身道:「聽候無奇老吩咐。」 
  無奇老人道:「其他的船既然都在百里之外,等到他們接獲告急信號,趕返總舵,少說
也要一兩天工夫,總舵方面正好利用這兩天工夫佈署佈署,二位現在先去把總舵周圍的船隻
調開,盡量緊貼兩邊湖岸停泊,等候令諭,封鎖湖口。掌燈時分,再到議事廳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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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15:50 |只看該作者
  「是!」沈、袁、莫三人躬身答應,領命而去。 
  冷超道:「真行啊,談笑用兵,只幾句話就先斷了強敵的退路,無奇老兒,不愧高明
啊!」 
  無奇老兒道:「冷化子,別瞎捧了。」 
  艾姑娘道:「無奇老人家,我們也聽候您的調度了。」 
  「姑娘別折我了,一旦強敵來到,我請姑娘偕同單、姬二位守住中心重地,蒲化子負責
總舵後,冷化子負責總舵前,魏化子負責總舵東,尉遲老兒負責總舵西,李少俠掛帥——」
 
  李燕豪道:「老人家,晚輩年輕,一無經驗,二不請韜略,何敢膺此重任。」 
  蒲天義道:「調度得好,少俠,不要推辭了。」 
  李燕豪道:「無奇老人家,理應由金老幫主指揮大局。」 
  無奇老兒道:「少俠不要推辭,我這麼安排是有道理的,金家船幫要先了斷家務,然後
再聽候少俠令下,圍剿滿虜鷹犬,痛殲仇仇於金家船幫總舵之中。」 
  「原來如此,李燕豪不敢再行推拒。」 
  「現在沒事了,晚上議事廳共商細節,總舵無人照料,難以待客,諸位請隨意覓地休息
吧!」 
  無奇老兒不愧是位奇人,運籌帷幄,簡單明瞭,且十分恰當。 
  大家散了,各自覓地歇息去了。 
  艾姑娘既被分配把守中心重地,她就帶著單超,姬凝翠、海珠、紫瓊二婢折回到中心重
地歇息,一方面也好詳細瞭解一下中心重地的形勢。 
  她帶著單超、姬凝翠,海珠、紫瓊巡視了一匝,中心重地的詳細形勢,已然瞭然於胸,
然後到了一間敞廳裡歇息。 
  幾個人坐定之後,姬凝翠道:「格格聽見無奇老兒說的話了嗎?」 
  「聽見了,我一直在盤算怎麼應付。」 
  「格格打算怎麼應付?」 
  「不管怎麼應付,我總不能讓他們毀了哈三他們,必要的時候,我會反制他們,好在咱
們掌握著中心重地呢,怕什麼?」 
  「別人都好辦,只有那個李燕豪——」 
  「兩國交戰,各為其主,彼此的立場不同,這也是任誰都沒有辦法的事,他應該能諒
解。」 
  「諒解或許能諒解,可是格格跟他,就要反目成仇,化友為敵了。」 
  艾姑娘神色微黯,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叫他跟我生長在兩個不同的地方,兩
個不同的族類裡,偏偏這兩個族之間又有著深仇大恨。」 
  「格格長痛不如短痛,這種事不會有結果的,老奴勸您及早收心。」 
  艾姑娘輕輕一歎道:「也只好收了。」 
  單超突然道,「格格,何不設法先通知哈三。」 
  「能麼,咱們出得去嗎?」 
  姬凝翠道:「出去是太容易了,難的是咱們沒有理由出去,這時候出去,也一定會令人
動疑。」 
  艾姑娘道:「哈三最近也太過驕狂囂張了,除了皇上,他眼裡還有誰,我不打算通知他,
讓他受點教訓也好。」 
  海珠道:「格格,怎麼『青龍社』的人,沒有一點動靜,沒有一點痕跡呢?」 
  艾姑娘道:「這就不知道了,我也一直在懷疑,為什麼他們會突然銷聲匿跡了。」 
  單超道:「別是他們另有什麼陰謀吧?」 
  艾姑娘道:「那是一定的,他們沒有理由銷聲匿跡,必是在進行著一項更大的陰謀。」
 
  姬凝翠道:「那麼,格格,咱們一直守在這兒——」 
  艾姑娘道:「嬤嬤是說,咱們沒有偵查?」 
  「是啊,萬一他們的陰謀成熟,有所蠢動,皇上怪罪下來,格格您——」 
  「唉,現在說這個已經太遲了,誰叫我跟著他到了這兒呢,但願在這件事完了之前,
『青龍社』不要有什麼蠢動。」 
  「怕只怕他們利用的就是這個機會啊。」 
  「真要是那樣,我也只好認了。」 
  艾姑娘的心情頗為沉重,說完這句話之後,她沒再說話。 
  因之,單超、姬凝翠也沒敢再說什麼。 
  李燕豪、蒲天義就站在碼頭邊。 
  李燕豪望著萬頃湖水,默默地。 
  蒲天義嘴張了幾張,才說了話:「少俠,屆時要多注意她啊。」 
  「幫主是指艾姑娘?」顯然,李燕豪是明知故問。 
  「是的!」 
  「幫主的意思是——」李燕豪又是明知故問。 
  「少俠,這是殲滅哈三的機會啊。」 
  「幫主是怕她有所行動?」 
  「如果咱們不幸言中,她一定不會坐視。」 
  「幫主以為她能怎麼樣?」 
  「以她的才能,救哈三應該不是難事,尤其——」 
  「尤其她掌握了中心重地。」 
  「是的,我沒想到無老奇兒會這麼分配法,等我想到時,無奇老兒話已經說出了口。」
 
  「無奇老人家,無意中幫了她的大忙。」 
  「是啊。」 
  「幫主,也許咱們料錯了。」 
  「但願如此,但卻不能不防。」 
  「幫主以為該怎麼個防法?」 
  「能對付她的,只有少俠一人。」 
  李燕豪苦笑:「這個任務很艱巨啊。」 
  「我深信,少俠不會因私廢公。」 
  「蒲幫主,我不敢。」 
  蒲天義緩緩歎了口氣:「這也是千古艱難的一件事啊,但願我走了眼,看錯了。」 
  「誠如幫主所說,寧願看錯,不可不防。」 
  「少俠,我很不安。」 
  「幫主錯了,大局為重,幫主不該有什麼不安。」 
  蒲天義默然未語。 
  「幫主,咱們商量商量,她若有什麼動靜,一定會等到那要緊的—刻行動,越是那個時
候,我越得指揮全局,屆時如何分身去防她?」 
  「容易,少俠,無奇老兒雖是無意中幫了她的忙,可也無意中把她困在了中心重地之內,
無奇老兒讓她守住中心重地不是麼,既是如此,她怎能輕離,她只要不離中心重地,就發揮
不了什麼作用,只要咱們想辦法知會老幫主他們,沒有少俠令諭,任何人不得進入中心重地,
不讓她掌握任何人,諒她就沒有什麼辦法了。」 
  「好主意,可若是到時候她不管一切,離開中心重地呢?」 
  「那也好辦,既然離開了中心重地,與少俠的距離近在咫尺,少俠還怕不好防她麼?」
 
  「多謝幫主指點,時候還早,短時間內是不會有什麼變故的,我先去看看她去,煩勞幫
主跑一趟,知會大家一聲,從現在起,任何人不許進入中心重地。」 
  「蒲天義遵命。」蒲天義抱拳而去。 
  望著蒲天義不見,李燕豪神色一黯,表情也越來越凝重,遲疑了一下,邁步行去。 
  李燕豪緩步徐行,沒一會兒工夫便已到了中心重地,剛進院子,便聽見單超的話聲傳了
過來:「少俠怎麼來了?」 
  李燕豪抬眼一看,只見單超站在一間屋門口,當即強笑道:「我來看看,艾姑娘呢?」
 
  「在這邊,少俠請跟我來。」 
  單超帶著李燕豪,走過兩條長廊,來到敞廳門外,他咳了一聲:「稟姑娘,李少俠來
了。」 
  敞廳裡立即響起艾姑娘話聲:「快請進。」 
  單超陪著李燕豪進了敞廳,艾姑娘已含笑帶著姬凝翠、海珠,紫瓊迎了上來:「少俠有
事?」 
  「我來看看各位。」 
  「那怎麼敢當,請坐。」 
  艾姑娘跟李燕豪落了座,單超、姬凝翠雙雙退了出去,艾姑娘道:「少俠已經讓大家部
署好了?」 
  「他們諸位各自準備去了,我連動都沒動,他們諸位都是成名多年的老江湖,經驗功夫
兩足,哪用得著我說話。」 
  「你很謙虛。」 
  「不是謙虛,是實話。」 
  「要不要聽我報告一下我的佈署?」 
  「不敢當姑娘這報告二字,我也不是來查看的——」 
  「我知道,走吧,我陪你到處走走去。」艾姑娘站了起來。 
  李燕豪只好跟著站起。 
  艾姑娘向二婢道:「你們留在這兒,不用跟著了。」 
  「是!」二婢答應聲中,李燕豪、艾姑娘出了敞廳,只見單超、姬凝翠在廊上站著。 
  艾姑娘道:「嬤嬤、單老,我跟李少俠到處走走去,你們不用跟去了。」 
  單超、姬凝翠本來要迎過來的,一聽這話,立即雙雙停住,躬身答應。 
  艾姑娘陪著李燕豪,順著長廊行去,李燕豪臉上沒帶什麼,心情可卻是相當沉重。 
  拐過一個彎兒,過了一處月形門,進了另一個院子,艾姑娘打破靜寂,先說了話:「你
好像有什麼心事?」 
  「我,沒有啊。」 
  「別瞞我,我的眼力很厲害,能看入別人的心裡頭去。」 
  李燕豪心頭震動了一下,強笑道:「既是這樣,那索性就請姑娘猜一猜,我有什麼心事
好了!」 
  「你要讓我猜?」 
  「不錯!」 
  「猜著了你願意承認?」 
  「我沒有什麼不能承認的。」 
  「這可是你說的啊?」 
  「當然,我向來說一句,是一句。」 
  「好吧,那我就猜上一猜——」 
  美目流波,瞟了李燕豪一下:「這件事讓你相當煩心,對麼?」 
  李燕豪失笑道:「不煩心怎稱心事,姑娘這不是猜,姑娘說的是理。」 
  「不見得啊,心事不一定都是煩心的啊。」 
  「呃,是麼?」 
  「我舉個例子你聽聽,待嫁女兒心,那算不算是心事?」 
  「這……當然算。」 
  「待嫁女兒心,乍驚還喜又羞,你能說那是煩心麼?」 
  「姑娘深長辯才,我自知不是對手。」 
  「你這煩心事,是最近才有的,還是很久以前就有了?」 
  「姑娘不是在猜麼?」 
  「猜你也得給我一個範圍,若干提示啊,猜燈謎還有什麼『捲簾』、『脫靴』格呢,這
所謂格,等於就是提示,你說是不是?」 
  「姑娘以前看我有心事麼?」 
  「這麼說,這心事是最近才有的了?」 
  「可以這麼說。」 
  「既是最近才有的,就應該跟『虎符劍令』無關了,對不對?」 
  「事實如此,我不能不承認。」 
  「『虎符劍令』是大事,大事也即是公事,既不是大事,就該是小事,小事也就是私事,
對不對?」 
  「一半。」 
  「一半?」 
  「不錯,一半。」 
  「為何一半?」 
  「就是說姑娘只說對了—半。」 
  「哪一半?」 
  「私事。」 
  「不只是私事?」 
  「也沾點公事。」 
  「呃!」 
  艾姑娘美目轉動嬌態動人,她突然停了下來,一雙美目緊緊地凝望著李燕豪。 
  李燕豪一怔也停往了,道:「怎麼了,姑娘?」 
  艾姑娘沒說話,美目只凝望著李燕豪,—眨不眨。 
  李燕豪只當她猜中了,心頭不由一陣猛跳,神色也不免有點緊張。 
  艾姑娘突然說了話:「這兒很靜,我能聽見你的心跳聲,你的心跳得好厲害。」 
  糟,李燕豪的心跳得更厲害了。 
  「怎麼跳得更厲害了?」 
  李燕豪忍不住道:「姑娘——」 
  「我知道你的心事了。」 
  李燕豪心頭猛震:「怎麼,姑娘知道了?」 
  「嗯,知道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要不要我說給你聽聽。」 
  「當然要,姑娘請說,我洗耳恭聽。」 
  李燕豪這句話,是鼓足了最大勇氣說出來的,他想聽,可是怕聽,他怕聽,可是不能不
聽。 
  艾姑娘美目眨動了一下:「是不是牽扯到一個女孩子?」 
  「更近了。」李燕豪一顆心,險些脫腔而出,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地步,那就不如乾脆
攤開來說了。 
  李燕豪暗一咬牙,點了點頭:「是的。」 
  「是不是牽扯到兒女私情?」 
  「可以這麼說。」 
  「你猶豫難決,不知道是該顧大局好,還是該顧她好,是麼?」 
  李燕豪一顆心跳得飛快:「是。」 
  艾姑娘突然沉默了,嬌靨上泛起一種望之能魂銷、腸斷的異樣神色,久久沒有說話。 
  李燕豪心底泛起一陣強烈的不安、強烈的歉疚,吸了一口氣叫道:「姑娘——」 
  艾姑娘也開了口:「你對這個女孩子,用情很深麼?」 
  「我,我不知道這該怎麼衡量。」 
  「是我問得多餘,你對這個女孩子用情當然很深,要不然,你不會在大局跟她之間,難
做抉擇。」 
  李燕豪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他默然了。 
  艾姑娘嬌靨上,那異樣神色更濃,她緩緩轉臉一旁,道:「我沒有想到,我沒有想到—
—」 
  「姑娘,世間事本就難以預料。」 
  「是的,世間事的確難以預料,造物也由來作弄人。」 
  「姑娘何以教我?」 
  「我?」 
  「是的。」 
  「我若是你,我也會為難,我也會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那麼,站在姑娘的立場看呢?」 
  「那我就更不知道是該讓你顧大局呢,還是該顧她?」 
  「姑娘已經不是站在自己的立場說話了。」 
  「你以為我是站在什麼立場說話?」 
  「姑娘是站在超然的立場說話。」 
  艾姑娘目光一凝,道:「何以見得?」 
  「倘若姑娘是站在自己的立場說話,應該要我顧她才對。」 
  「你錯了。」 
  艾姑娘香唇邊掠過一絲令人心酸的笑意:「任何女孩子,儘管平常表現得再大方,再灑
脫,事到臨頭,她一定會把自己放在前頭,只有上上人,才能沒有私心,而這世上的上上人,
畢竟是太少了,尤其是事關一個『情』字!」 
  「姑娘的話,跟我所想的可說是不謀而合!」 
  「不謀而合?」艾姑娘一怔:「怎麼會,你說我會讓你顧她,而我卻是——」 
  倏地神情猛然一震,叫道:「天,倒是你我都錯會了對方的意思了。」 
  李燕豪心頭也猛震:「你我都錯會了對方的意思了,這……姑娘,你說的是——」 
  「那位傅姑娘啊。」 
  李燕豪聞言一怔,旋即紅熱上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下去,急急道:「姑娘,李燕豪
萬分歉疚,務請原諒!」他轉身要走。 
  只聽艾姑娘叫道:「等一等。」 
  李燕豪想不停……畢竟他還是停下了,回身望向艾姑娘。 
  艾姑娘一雙美目瞪圓了:「你告訴我,你說的是——」 
  「姑娘——」 
  「你一定要告訴我。」 
  李燕豪心裡忽然一陣黯然,道:「姑娘,我已經知道錯了——」 
  「我說你錯了麼,我說了麼?」 
  李燕豪突又打心底泛起一陣出奇的激動,道:「姑娘既然無意,又何必非讓我受窘不
可。」 
  「我無意,你怎麼知道我無意,你雖然沒聽我說什麼,難道你也沒看見我的神色、我的
表情?」 
  李燕豪一顆心猛然提到了腔口:「難道——」 
  「我以為你說的是傅姑娘,我告訴你,任何女子,儘管平常表現得再大方,再灑脫,事
到臨頭,她一定會把自己放在前頭,只有上上人,才能沒有私心,這世上的上上人畢竟太少
了,尤其是事關一個『情』字,難道你沒聽見,你還要我怎麼說?」 
  李燕豪為之身震、心顫,他說不出一句話來,他低下了頭,隨又聽艾姑娘緩緩說道:
「感謝這場誤會,要不然,你我誰也沒有勇氣說破。」 
  李燕豪抬頭,他的目光碰上了艾姑娘的,四道目光裡,包含了太多太多,兩個人都沒再
說一句話,靜、靜,這個小院子裡,寂靜得能讓人窒息。 
  半晌,艾姑娘把目光緩緩移了開去:「你知道我了?」 
  「是的!」 
  「是怎麼發現的?」 
  「不是我,是蒲幫主。」 
  「呃,不愧是『窮家幫』的幫主,目光夠銳利,這麼說,你們都知道了?」 
  「他只告訴了我一個人。」 
  「呃,為什麼?」 
  「或許因為跟姑娘在一起談真論癡的是我。」 
  「蒲幫主的目光的確銳利,想多知道一點麼?」 
  「姑娘願說麼?」 
  「我總有一天會告訴你,沒想到會是現在,要不然,我也不會跟著你出來跑了。」 
  「姑娘,我感激。」 
  「我不要你感激。」 
  李燕豪沒說話。 
  「我是個公主,德怡公主,皇上的三女兒——」 
  李燕豪神情震動,道:「失敬了。」 
  「別言不由衷,我的身份越高,你們對我的仇恨就越大。」 
  「至少我對你沒有仇恨。」 
  「真的麼?」 
  「要是有的話,我就不會為難了。」 
  「對,我該相信你,我姓的是愛新覺羅,所以我取個諧音的『艾』為姓,從小,我住在
蒙古,在天山學藝八年,最近才被召回京來。」「這麼說,姑娘會武?」 
  「要不然我怎麼能收服單超跟姬凝翠呢?」 
  「姑娘一身所學——」 
  「我暗地裡比較過,比你差那麼一點兒。」 
  「姑娘客氣了。」 
  「現在,有這個必要麼?」 
  李燕豪道:「我不能不承認,姑娘掩飾得很好。」 
  「只有一半是掩飾,另一半,我有姬、單二人,再加上海珠、紫瓊,需要我自己動手的
時候,幾乎沒有,我又何必炫露呢?」 
  「說得也是,有姬、單二位.已足抵半個武林了。」 
  「我被皇上召回京來,幾乎只有皇上一個人知道,也因為我自小在蒙古長大,所以京裡
認識我的人也不多,直到現在為止,就連朝廷大內,知道我是德怡公主的人都沒幾個。」 
  「此舉一定有什麼深意?」 
  「不錯,官家說最近出現了一個叛黨,但也不站在你們那一邊的秘密組織,叫『青龍
社』,聽說過麼?」 
  「『青龍社』?」 
  「是的!」 
  「沒有聽說過。」 
  「他們暗中活動,行動極為詭秘,他們的目的是暗中擴張實力,逐漸坐大,進而裡應外
合,佔據內廷,篡奪神器,皇上曾派出幾個侍衛偵查過,但這幾個侍衛都先後神秘失了蹤,
皇上覺得事態嚴重,因之下秘詔,召我回京,以平民身份住在京裡,暗中進行偵查。」 
  「姑娘可曾查出什麼端倪?」 
  「沒有,不過他們在京裡的活動突然停止了,人也跟著不見了,就像輕煙似的,我推測,
他們不是在進行別的陰謀,就是轉移到江湖上來了。」 
  「我倒沒聽說過有這麼個組織。」 
  「我已經把我的一切都告訴你了,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真不知道,姑娘呢?」 
  「跟你一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李燕豪沒說話,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既然,你知道我在先,你到這中心重地來,就—定有什麼用意。」 
  「用不著瞞姑娘,蒲幫主跟我,都擔心到時候姑娘會阻礙這件事。」 
  「哈三是朝廷的人,而且是個極為得力的人,我不能讓你們殺他,他吸收了金家船幫,
這也是鞏固朝廷的權力,我自然也不能讓你們壞了這件事,所以,我應該阻礙你們的行動,
是不是?」 
  李燕豪黯然未語。 
  「我不得已,你要原諒。」 
  「姑娘,我要說明,我也要阻攔姑娘。」 
  「我知道,各有各的立場,這也是設有辦法的事,你我只好公私分明了。」 
  「公私分明?」 
  「我只會這麼說,事實上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公私分明,而且能做到公私分明的人,畢竟
也不多啊。」 
  李燕豪又沉默了,艾姑娘也沒再說話,顯示出兩個人的心情都夠沉重的。 
  半晌過後,艾姑娘打破靜默,說了一句:「走吧,咱們回去吧。」 
  只這麼一句,過後,兩個人並肩邁步,一直默默地走著,誰也沒再說一句話。 
  回到了廊上,單、姬二人迎了上來。 
  艾姑娘含笑道:「少俠,都看過了?」 
  「是的!」李燕豪強應了—句,接著道:「諸位歇息吧,我告辭了。」 
  他沒跟艾姑娘打招呼,也沒等姬、單二人再說話,轉身走了。 
  姬、單二人何等老練,這情形還能看不出來,轉臉就要問艾姑娘。 
  哪知艾姑娘也沒說話,扭頭進了敞廳。 
  姬、單二人一怔互望,姬凝翠低聲道:「老單,恐怕麻煩了。」 
  「麻煩就麻煩吧,咱們也沒辦法。」 
  「唉,李少俠人中祥龍,的確是少見的少年英傑,可惜他跟格格生在兩個不同、而又偏
偏敵對的環境裡。」 
  「造物弄人啊。」 
  「進去勸勸吧。」 
  「老婆子,這種事哪能勸,讓格格自己去決定吧。」 
  姬凝翠默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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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16:58 |只看該作者
第 十 章 天人交戰(上)
  李燕豪回到了前頭,除見碼頭上、船上,有些「金家船幫」的弟兄在活動外,別的看不
見一個人,想必各忙各的去了。
  站在柵門旁,望著萬頃湖水,李燕豪呆呆地出了神。
  良久,良久,背後響起了一陣雄健步履聲,冷超的聲音傳了過來:「少俠!」
  李燕豪把頭一轉,冷超已到了跟前,趕忙道:「冷老辛苦了。」
  「辛什麼苦,應該的,少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我剛到中心重地去看過。」
  「少俠看過別處沒有?」
  「還沒有。」
  「要不要到別處看看?」
  「不用了,有你們幾位在,還用看麼?」
  「少俠太高抬我們了。」
  「冷老應該知道,我說的是實話。」
  「少俠,到時候哈三怎麼辦?」
  「自然是除去為快。」
  「金無痕呢?」
  「按情按理,都該交由金老幫主處置。」
  「恐怕金老兒會請少俠做主。」
  「在不認識金老幫主之前,那容易,可是現在就難了。」
  「這倒也是,可是少俠執掌著『虎符劍令』,金老頭兒怎麼敢僭越。」
  「冷老如今還說什麼『虎符劍令』。」
  「少俠放心,只要哈三來了,咱們一定能將『虎符劍令』追回來。」
  「冷老不知道,哈三這個人狡猾多智,我擔心他不上這個當。」
  「會嗎?」
  「冷老,金無痕既能殺父,他還會把總舵的安危看那麼重麼?」
  「可是少俠別忘了,如今這金家船幫的總舵,也等於是他們的根據地了。」 
  「希望他們到處跑,不是另外找根據地去了。」
  「不能說沒這個可能,可是,少俠,金家船幫這總舵,經營不是一天了,一切都已頗具
規模,上哪兒去找這麼形勢好,又現成的報據地呢?」
  「這倒也是,不管怎麼說,最大的希望是希望哈三能順利上鉤。」
  「少俠放心,他一定上鉤。」
  只見蒲天義走了過來,道:「三弟,你在這兒啊。」
  「幫主找我?」
  「魏堂主有事跟你商量,你去一下吧。」
  冷超答應一聲,跟李燕豪打了個招呼,大步而去。
  蒲天義到了近前,道:「看過了麼,少俠?」
  「看過了。」
  「情形怎麼樣?」
  「幫主沒看錯,她果然是。」
  蒲天義臉色一變,道:「少俠點破她了?」
  「只能說彼此攤牌了。」
  「她是——」
  「當今的德怡公主。」
  蒲天義大大吃了一驚,叫道:「什麼,她是——」
  「幫主,輕聲。」 
  蒲天義壓低聲音急道:「她是個公主?」 
  「不錯,虜主的三女。」
  「天,她竟然會是——我還是走眼了,我還是走眼了。」
  「幫主不能算走眼,要不是幫主的目光銳利,恐怕至今咱們還蒙在鼓裡呢。」
  「沒想到,沒想到,真是做夢也沒想到——」 
  話鋒微頓,蒲天義接著說道:「少俠,既然是彼此雙方點破,那麼得到的結論是——」
  「不算有什麼結論。」
  「不算有什麼結論?」
  李燕豪當即把跟艾姑娘會談的結果,概略地告訴了蒲天義.靜靜聽畢,蒲天義不由為之
動容,良久方說道:「少俠,照這麼看,也許不會有什麼危機。」
  「何以見得?」
  「少俠,縱然是沒領略過,您也該聽人說過,情之一字的魔力,大得無與倫比。」
  李燕豪只覺臉上一熱,道:「幫主,我既能堅守自己的立場,人家也不會輕易放棄自己
的立場。」
  「少俠以為她不會放棄自己的立場?」
  「幫主,我們不能盼望她因私而廢公。」
  蒲天義點頭道:「少俠說得是,咱們還是應該有所預防。」
  李燕豪輕輕吁了一口氣,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蒲天義看了看李燕豪,沒再說話。
  日影西斜,霞光萬道,萬頃湖水上,閃漾著數不清的耀眼金輝,這金家船幫總舵,表面
上看起來,相當的平靜,靜得幾乎沒有一點風吹草動。
  可是誰都知道,此刻的金家船幫總舵內,是既緊張又忙碌的。
  半晌過後,蒲天義打破了沉默,道:「少俠,我陪您到處看看去吧。」
  李燕豪微一點頭道:「也好。」
  隨即一同往東行去。
  兩個人順著木柵牆往東去,一邊走,一邊察看臨水岸邊的情勢,漸漸地,他們發現,金
家船幫的總舵周圍,幾乎根本無險可守,甚至於可以說沒有一點防衛設施,李燕豪覺得奇怪,
道:「難道金家船幫這總舵,都是靠人防守不成?」 
  「恐怕是了,金家船幫威震武林,平素少有敢來侵犯,就算有人敢來侵犯,免不了要坐
船來這座總舵,要是坐了船來犯,十有八九連湖口都進不了就讓他們在外頭殲滅了,就算有
僥倖的能夠闖過重重阻攔,抵達總舵誰又抵得過金家船幫的人多勢眾呢。」
  「有道理,這麼說,金家船幫總舵的防衛,不是靠人,應該說是靠水。」
  「是啊,少俠,要不然,這座總舵怎麼會設在水中央呢?」
  金家船幫不算太大,可也不能算小,以李燕豪跟蒲天義的步履速度,邊走邊說著話,也
費了一盞茶工夫,才到了總舵正東。
  只見魏君仁、冷超正在說話,窮家幫的一些弟子,每人手裡不是拿著長弓,就是捧著強
弩,拉弓的拉弓,試弩的試弩,旁邊堆著一堆破布,還有兩桶油。 
  魏君仁、冷超一見李燕豪、蒲天義走了過來,忙雙雙迎了過來,魏君仁欠身為禮,叫道:
「少俠。」
  李燕豪答了一禮道,「魏堂主辛苦了。」
  「好說,應該的,怎麼敢擔待起少俠這『辛苦』二字。」
  蒲天義道,「恰好冷三弟也在這兒,你們都記住,從現在起,沒有少俠的令諭,任何人
不得到中心重地去,即便是艾姑娘傳喚,也需要經過少俠的同意,得便派個人通知所有的人,
包括金幫主、無奇老兒在內,要是不聽,耽誤了大事,他自己要負全部責任。」
  冷超、魏君仁雙雙答應,冷超接著問道:「幫主,這是為什麼?」
  蒲天義道:「不要問理由,讓你們這麼做,你們就這麼做就是。」
  冷超恭應一聲,沒再多問。
  李燕豪掃視了眾弟子一眼,道:「魏堂主這是準備——」 
  魏君仁道:「我打算有船來襲,不等它靠近總舵,就讓它起火,要是有人躍離他們的船,
隔老遠撲過來,我就用強弩對付他們,少俠看怎麼樣?」
  「好主意。」李燕豪道:「只是魏堂主要小心,一旦他們的船起了火,千萬不能再讓他
們衝過來,否則後果便不堪設想。」
  魏君仁呆了一呆道:「這我倒沒想到。」
  蒲天義道:「少俠顧慮的對,要是沒有辦法把他們的船攔在幾丈以外,這個主意可就太
冒險了。」
  魏君仁沉吟未語,冷超道:「要命,這麼一來,豈不是白忙了。」
  只見沈玉山奔了過來,丈餘外收勢停身,躬身先施一禮,李燕豪等連忙答禮。 
  李燕豪道:「沈護法辛苦了。」
  沈玉山道:「少俠這是哪裡話,少俠諸位為的是金家船幫,沈玉山是金家船幫的人,就
是赴湯蹈火也是應該的,說什麼辛苦。」
  李燕豪道:「沈護法,咱們為的是大局。」
  「這就是了,那又哪來的辛苦?」 
  李燕豪笑了笑,沒說話。
  沈玉山道:「冷老剛才說什麼白忙了?」
  冷超把魏君仁的準備,以及李燕豪的顧慮提了一遍。
  沈玉山拍手笑道:「魏老好主意,少俠不必有任何顧慮,他們的船絕過不來的。」
  魏君仁忙道:「怎麼過不來?」 
  沈玉山笑道:「諸位不知道,我清楚,總舵周圍水底,裝了一圈刀輪,只有正面有個使
船隻進出的缺口,開關在『綵望樓』上,只一開動,就是鐵船也會在刀輪圈外打得粉碎,他
們哪裡闖得過來。」
  魏君仁大喜:「好,太好了,沒想到總舵水底有這種裝置,這下我不會白忙了。」
  蒲天義也笑道:「真的,這樣就行了。」
  李燕豪道:「真是沒想到貴幫總舵這水面之下,還裝的有刀輪,這是哪位設計的,無奇
老人家麼?」
  「正是無奇老人家。」
  李燕豪道:「沈護法可知道,這些刀輪,裝在離總舵多遠之處?」
  沈玉山道:「十丈之外。」
  李燕豪歎了一口氣道:「有了這種裝置,貴幫總舵可以說是固若金湯了,也托天之福,
剛才我們來的時候,貴幫總舵沒有開動刀輪,要不然我們這些人一個個早就下了水了。」 
  此言一出,蒲天義也為之猛可想起,無不個個面有驚容,冷超叫道:「我的天爺,好險
啊。」 
  沈玉山道:「其實,諸位還是佔了坐的是金家船幫的船的便宜,直到過了刀輪,逼近了
碼頭,他們才發現不對,可是那時候再開動刀輪,已經是沒有用了。」 。
  蒲天義道:「不管怎麼說,就像是少俠說的,我們是托天之福了。」 
  李燕豪道:「沈護法,那綵望樓上,是那位在負責的?」
  沈玉山道:「不一定,誰在綵望樓上當值探望,誰就負責。」 
  「那麼,綵望樓上的弟兄,是不是可以隨時開動刀輪呢?」 
  「不,綵望樓上的弟兄,不能隨便開動刀輪,有情況的時候,總舵之內,至少有位內五
堂的堂主,坐鎮綵望樓,負責綵望全湖,控制全局,必要的時候,他可以下令開動刀輪。」
 
  「刀輪以前使用過麼?」
  「裝設以來,使用過一次。」 
  「沈護法可記得那是什麼時候?」
  沈玉山想了想道:「約在五年以前了吧。」
  李燕豪道;「五年以前?」
  「是的。」
  李燕豪沉吟了一下道:「以沈護法看,刀輪長久浸在水中,不會:因長年不用而失靈
麼?」
  沈玉山一怔道:「這個……就不敢說了。」
  冷超道:「少俠想的周到,別等到時候要用了,刀輪卻不轉了,豈不壞事。」
  蒲天義道;「沈護法,咱們能不能上綵望樓去試試看?」 
  「當然可以,容沈玉山帶路。」躬身一禮,轉身行去。
  李燕豪、蒲天義、冷超邁步跟了上去,魏君仁跟他率領的一部分弟兄則留在原地沒動。
  探望樓高高的矗立在金家船幫總舵中心略往前的地方,在總舵的任何一個地方都看得見。
  沈玉山帶著李燕豪、蒲天義、冷超三人,走沒多久便到了綵望樓下,只見這座探望樓高
聳入山,完全是木頭搭造的,繞塔一圈木梯盤旋而上,可供上下。 
  望著綵望樓,李燕豪的眉鋒忽地為之一皺。
  蒲天義深深看了李燕豪一眼,道:「少俠,上去看看吧。」
  沈玉山躬身擺手,道,「請。」
  李燕豪謝了一聲,當先舉步上梯。
  一行四人,繞著綵望樓拾級而上,沒多大工夫,便登上了樓頂。
  樓頂是間木造小房子,有一張木床,桌椅等物,正中央有座木台,台上有四根兒臂般粗
細,可供扳動的鐵把手。
  李燕豪一指四根把手,道:「這就是刀輪的開關麼?」
  沈玉山道:「是的,四根把手,控制四方,由左而右,分別控制前後左右。」
  李燕豪道:「刀輪開動,水面上是否看得出什麼來?」
  沈玉山道:「可以看得出水紋波動。」
  李燕豪道:「那麼我跟蒲幫主,冷老看看,請沈護法開動試試。」
  沈玉山道:「遵命。」
  李燕豪、蒲天義、冷超三人立即走向窗邊,居高臨下,總舵四周的山、水盡收眼底。
  沈玉山那裡一連扳動了四根鐵把手,李燕豪等看得清楚,只見環繞總舵十丈外水面,湧
起了一道水紋,像水乍沸似的。
  李燕豪道:「行了。」
  沈玉山隨又扳動把手,停住了刀輪,適才湧起的水波,立即趨於平靜。
  蒲天義道:「刀輪沒失靈,咱們的防守省事多了。」
  冷超道:「只等他們來到,看吧,刀輪一轉動,管教他全軍覆沒,悉數做了湖底王八。」
  李燕豪道:「恐怕不容易。」
  冷超忙道:「怎麼不容易?」
  「金無痕是金家船幫少主,他自然知道這一道水底埋伏,他豈會輕易上當。」
  冷超一呆道:「這倒是,我怎麼把這一點忘了。」
  「不上當不要緊。」蒲天義道;「咱們只要能護住總舵就行了。」
  李燕豪道:「說得是,咱們要的只是哈三跟金無痕,不必多傷無辜,只要能把他們大部
分的人阻在刀輪以外就行了。」
  沈玉山道:「少俠仁厚,事實上有很多弟兄都是不明瞭內情真相的,一旦他們明瞭了內
情真相,一定會馬上投過來。」
  李燕豪道:「我麻煩沈護法,選派十二名幹練弟兄,從現在開始,分十二時辰輪班綵望,
一有情況,立即示警。」
  沈玉山道:「是,我這就辦去。」一躬身,下樓而去。 
  李燕豪道:「冷老也看情形去吧。」
  冷超沒那麼多心眼,答應一聲也下樓去了。
  望著冷超下了樓,蒲天義道;「少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是的,蒲幫主。」 
  李燕豪道:「蒲幫主是不是覺得,這座綵望樓,離艾姑娘所在的中心重地近了些?」
  蒲天義神情一震,轉身略一打量樓下形勢,回過臉來,點頭道:「的確,這座探望樓高
總舵的中心重地太近了。」
  李燕豪憂色現眉鋒,默然不語,蒲天史道:「少俠是怕,到時候她會派姬、單二人上來
控制這座綵望樓?」 
  「蒲幫主,我正是擔心這一點,倘若讓我不幸言中,這總舵四周的水底刀輪,豈不是發
生不了效用,形同虛設了麼?」
  蒲天義點頭道:「的確,真要是有那麼一刻,能上綵望樓趕下姬、單二人的,恐怕只有
少俠了。」
  「若是他們把這開關加以破壞,就算能把他們趕下去,又有什麼用?」
  蒲天義臉色一變,一時沒能說出話來,李燕豪道:「除非,有這麼一個能守得住綵望樓
的人,從現在起就守護在這兒。」
  「那是不可能的啊,少俠,您要在前頭指揮全局啊。」
  李燕豪愁苦一笑道:「蒲幫主,那麼您說該怎麼辦?」
  蒲天義想了一想,突然目透奇光,道;「少俠,至少現在她們還不知道總舵四周水底有
刀輪,而開關就在這座綵望樓上,是不是?」
  「蒲幫主是說,嚴守秘密,不讓她們知道?」 
  「少俠,這一點並不難做到。」
  「是的,這一點,不難做到,只是,蒲幫主,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啊,這件事關係太以
重大,萬一要是有誰走漏了——」
  蒲天義截口道:「少俠的意思我懂了,必得有個萬全之策。」
  「是的,蒲幫主,必得有十分把握,不能有一點風險。」
  蒲天義思忖了一下,道:「少俠,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了。」
  李燕豪苦笑道:「蒲幫主,我可以把所有的人召集起來,要他們保守秘密,不讓她們知
道,只是,你要我編個什麼理由呢?」
  蒲天義吁了一口氣道:「我知道,少俠難以開口。」
  「我若是道破他們的身份,要大家暫時別動她們,大家或許會聽我的,但是那對大家的
心理都有影響啊,一旦搏殺起來,大家都會分一份心啊。」
  蒲天義點頭道:「少俠顧慮得極是,那是一定的。」
  李燕豪焦聚眉鋒,道:「難,難,難。」
  蒲天義雙眉陡揚,道:「少俠,眼下恐怕只有一個辦法了。」
  李燕豪忙問道;「什麼辦法?」
  蒲天義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李燕豪入目蒲天義的神色表情,一顆心不由往上一提,道:「蒲幫主,有什麼話,但說
無妨。」
  蒲天義似乎費了很大的口氣才道:「我知道,這辦法會讓少俠更為難,但除了這,實在
沒有更妥當、更安穩的辦法,少俠,咬起牙來,先除內憂。」
  李燕豪一顆心差點脫腔而出,臉色倏然變了一變,久久沒有說話。
  蒲天義一直凝望著他道:「少俠——」
  李燕豪唇邊閃過絲抽搐道:「蒲幫主,你叫我怎麼忍心這麼做?」
  蒲天義肅容道:「少俠,小不忍則亂大謀,這等於是養虎為患,一旦事敗,影響咱們整
個匡復大計,而只有您我事先知道她的身份,一旦容她存在,真要有那麼一刻,您我怎麼向
天下忠義豪雄交待?」 
  蒲天義這幾句話說得相當重,的確,蒲天義是一幫之主,尤其是李燕豪,更是「虎符劍
令」的執掌人,他們兩個讓一個敵人存在,最後讓敵人壞了大事,怎麼向所有的漢族世胄、
先朝遺民,以及普天下的忠義豪雄交待?
  李燕豪只聽得心神猛震,臉色連變,默然未語,良久,良久,方始吁了一口氣,毅然道:
「蒲幫主,請隨我見無奇老人家去。」他未答蒲天義說話便下樓而去。 
  蒲天義兩道灰眉聳動了一下,跟了下去。
  口 口 口
  在一座後院裡,李燕豪、蒲天義找到了無奇老兒,金太極也在,
  無奇老兒是行動不便,金太極卻立即起迎抱拳:「少俠,蒲幫主。」 
  李燕豪、蒲天義雙雙答禮,李燕豪道:「金老幫主沒有什麼不適吧?」
  金太極道:「多謝少俠關注,我一直感覺很好,無奇賢弟真是個百年難見其一的奇人
物。」
  蒲天義道:「他不是人,快成半仙了。」
  無奇老兒道:「蒲化子,你何不乾脆說我是個茅山老道。」
  金太極為之失笑。 
  李燕豪想笑,但卻滿腹心事,笑不出來。
  蒲天義正色道;「無奇老兒,我說的是實話,總有一天你會飛昇的。」
  「好要飯的!」無奇老兒叫道:「你是嫌吃飯的人多剩不下飯來捨給你們了,要咒我早
些兒死是麼?」
  無奇老兒的確是位奇人,的確夠看得開的,落這麼一身生不如死的殘廢,他居然還能談
笑遊樂。
  這,無形中給了李燕豪一個啟示,使得李燕豪心裡的憂煩減輕了不少。
  笑聲中,落了座,金太極道:「少俠,四周的情形怎麼樣了?」
  蒲天義道:「我陪著少俠看過了,大致還算可以,少俠此來,是來跟無奇老兒商量事
的。」
  無奇老兒道,「呃,少俠有什麼事要跟我談?」
  李燕豪道:「晚輩跟蒲幫主,剛上綵望樓試過了刀輪開關。」
  「哎呀!」無奇老兒叫道:「瞧我多糊塗,我竟然忘了把這埋伏告訴少俠了。」
  蒲天義道:「不要緊,沈護法已經替你說了。」
  金太極道:「連我也忘了,少俠,試過的情形怎麼樣?」
  李燕豪道:「一切正常,貴幫總舵的這道埋伏,對付來犯之敵,可以收很大的阻遏功
效。」
  金太極道:「這全是無奇賢弟的傑作。」
  李燕豪道:「就是為這,我特來請教無奇老人家,除綵望樓之外,是不是還有別處可以
控制這一圈刀輪?」 
  無奇老兒訝然問道;「少俠問這——」
  蒲天義道;「是少俠問你,不是你問少俠,只管答話就是。」
  無奇老兒疑惑地看了李燕豪一眼道;「少俠,我當時沒在別處裝置開關。」
  「現在是否能改裝?」
  無奇老兒又一怔,但旋即答道:「能,不過很費工夫。」
  「要多少時候才能改裝完成?」 
  無奇老兒想了一想道:「至少要十天工夫。」 
  李燕豪眉鋒為之一皺。
  蒲天義看了李燕豪一眼,沒說話。
  無奇老兒道:「少俠,我現在是否能問——」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你不問也罷。」 
  無奇者兒一怔,詫異地望著蒲天義,即便連金太極,也是滿面疑色。 
  李燕豪兩道劍眉聳動了一下,吁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不願瞞兩位,恐怕也瞞不了,
真要是瞞了兩位,那反倒不好,蒲幫主,還是請你替我說吧。」
  蒲天義恭應了一聲「是」,然後肅容把艾姑娘的來歷,以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金太極跟無奇老兒兩個人驚得目蹬口呆,臉色都變了,半響,金太極才道:
「有這種事,有這種事!」無奇老兒也定過了神,驚聲道:「我真沒想到,做夢也沒想到,
這個女娃兒,這個女娃兒,這是個百年難見其一的奇女子,設若她跟咱們為敵,那簡直太可
怕,太可怕了。」
  金太極道:「何只是她可怕,她身邊那兩個,一正一邪,不都是出了名難惹的拔尖人
物。」
  無奇老兒道;「這就對了,能讓單超、姬凝翠這兩個人物臣服身邊,聽候差遣的,自然
是可怕的人物,你們不知道,可是我清楚,這個女娃兒的智慧,高如山嶽,深如大海,我胸
中所藏的這點兒玩藝兒,恐怕都不在她眼裡。」 
  蒲天義動容道:「是這樣麼?無奇老兒,你是否太高抬她了?」
  「高抬她了?」無奇老兒道:「蒲化子,你是知道的,我這個人說話從不誇張,這是我
根據事實所做的推斷,我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了,能一眼看穿我那些玩藝兒,這還是頭一個,
不是我賣瓜子的說瓜甜,為自己的玩藝兒吹噓,放眼天下,能一眼看穿我那些玩藝兒的,還
挑不出幾個來,要是我沒料錯,這個女娃兒的胸蘊,跟我這個糟老頭子,恐怕是不相上下
啊。」
  蒲天義吁了口氣道:「應該是這樣了,不然虜主怎麼會放心派她出來呢?」
  金太極神色一肅,道;「少俠,有句話我不該說,可是我卻不能不說,這件事關係著金
家船幫的安危跟整個大局,金家船幫的安危事小,整個匡復大計事大——」
  李燕豪道;「金家船幫,這利害得失我懂,我跟蒲幫主曾經再三談起過。」
  蒲天義道:「金老幫主的意思是——」
  金太極肅容道:「小不忍則亂大謀,金太極斗膽,敢請少俠以壯士斷腕的精神,速予鏟
除。」
  李燕豪臉色陡然一變,蒲天義望著李燕豪,口齒啟動,沒說話。
  金太極道:「人畢竟是人,是人就不免有感情,老朽知道下這種決心實不容易,但少俠
執掌『虎符劍令』——」
  李燕豪猛然站起,道:「老幫主不必再說什麼了,老幫主都能大義滅親,李燕豪還有什
麼拿不起、放不下的。」
  蒲天義忙站起道:「少俠——」
  李燕豪唇邊掠過抽搐,轉身要走。
  「慢著!」無奇老兒突然喝了一聲。
  李燕豪停步轉身。
  金太極道,「無奇賢弟——」
  無奇老兒道:「老幫主,您這個主意,我不贊成。」
  金太極道:「怎麼說,無奇賢弟,你——」
  「老幫主,我不贊成,絕不贊成。」
  「無奇賢弟,你可是興了愛才之念?」
  「我愛才。」
  「無奇賢弟,不能因為你愛才,而置整個匡復大計於不顧。」
  「老幫主,我愛才,並不是主要的原因。」
  「那麼,你還有什麼理由?」
  「那女娃兒,跟少俠他們做伴南來,不是一天了,是吧?」
  蒲天義道:「不錯,確不是一天了。」
  「這就對了,她要是有心壞咱們的大事,何時何地不能下手,偏等在此時此地?」
  金太極微一怔,旋即道;「那是因為『虎符劍令』還在哈三手裡,少俠他們也正在找尋
哈三,不比如今,哈三即將自投羅網,『虎符劍令』已近在眼前。」 
  「老幫主,您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虎符劍令』在哈三手裡,還不就跟在她手裡
一樣,要是她在半途早下手,對付了少俠,那自不是一勞永逸,釜底抽薪,她還怕誰對付哈
三啊。」
  這句話,聽得李燕豪、蒲天義、金太極都為之一怔。
  倏地,蒲天義叫道:「對啊,這是最淺顯的道理,咱們怎麼就沒想到呢?」 
  金太極道:「無奇賢弟,你是說,她沒有不利咱們之心?」
  「那倒不是,她本是有不利咱們之心,可是人畢竟是人,感情的力量大於一切,她天人
交戰一陣之後,最後一定會打消不利咱們之心劇了那時候,她對咱們又有什麼害處呢?」
  金太極道:「無奇賢弟,你認為,她對咱們會打消敵意?」
  「不錯,老幫主。」
  「有把握?」
  「老幫主,要是沒有她跟少俠做伴這麼些時日,該動而未動這點,我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可是既有她跟少俠做伴這麼些時日,該動而未動在先,我就有絕對的把握。」
  金太極眉鋒微微皺起,道:「無奇賢弟,事關金家船幫安危,跟整個匡復大計,咱們可
不能不慎重啊。」
  「老幫主,我無奇是個輕忽大意的人麼?我也不願意,更不敢做那千古罪人啊,咱們為
什麼不朝這條路上走呢?」
  「無奇賢弟,你這說法我不敢苟同,要她對咱們打消敵意,或許可能,虜主是她的生身
之父,要她背叛虜主,投向咱們,那恐怕不丈可能。」
  「老幫主,恕無奇斗膽直言,您的兒子為一個『利』字都能背叛您,怎麼見得那位艾姑
娘,不會為一個『情』字背叛她的生身之父呢?」
  金太極呆了一呆,臉色也為之變了一變,道:「這個……無奇賢弟,我總覺得,拿整個
匡復大計作為賭注,所冒的風險未免太大了些。」
  「老幫主,倘若我的推斷不錯,艾姑娘終究會打消對咱們的敵意,甚至會背叛她的生身
之父,投向咱們,而咱們卻現在就下手剷除了她,咱們這一輩子的愧疚,對整個匡復大計的
損失,又將如何呢?」
  「無奇老弟,咱們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
  「我不能說老幫主的顧慮不對,但老幫主儘管放心,真要到時候有了萬一,咱們再出手
也還不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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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17:19 |只看該作者
  金太極轉望李燕豪,道:「少俠——」
  李燕豪忍不住激動,毅然道:「無奇老人家跟老幫主的寬容,我感同身受,請放心,只
要到時候有了萬一,我一定會給諸位一個滿意的交待。」
  金太極道:「既然少俠有了這句話,我還能再說什麼,少俠跟蒲幫主都請坐吧。」
  蒲天義沒說話,長長吁了一口氣,與李燕豪又坐了下去。
  金太極道:「關於刀輪開關的事,咱們怎麼解決?」
  蒲天義道:「既然咱們有這種打算,這件事已經不成問題了。」
  金太極道;「不,它還是個大問題,萬一到時候她控制住了綵望樓,縱然少俠毅然下手
予以剷除,但是刀輪失效,哈三他們已大舉攻進總舵,抵擋起來就增加許多艱苦了。」
  蒲天義道:「可是無奇老兒沒有時間去改裝開關,少俠又不能整天守在綵望樓上,那又
怎麼辦呢?」
  無奇老兒道:「當今之計,恐怕只有一個辦法了。」
  金太極道;「什麼辦法?」
  無奇老兒道:「曉諭咱們金家船幫的弟兄,嚴加保密,絕不許洩漏刀輪之事,就是對自
己人也是一樣。」
  金太極微微點了點頭:「恐怕只有這樣了,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召集弟兄們吧。」
  蒲天義道:「不必勞師動眾,金家船幫以外的人,知道水底裝有刀輪這件事的,只有少
俠、我,還有我那三弟,老幫主只召集沈護法幾位,要他們幾位曉諭弟兄們,也就行了。」
  無奇老兒道:「對,勞師動眾,反倒惹眼。」 
  蒲天義站了起來道:「我替老幫主跑一趟,去把沈護法幾位找來吧。」
  金太極忙道;「不必,何敢煩勞蒲幫主大駕,我這就派人去找他們——」話鋒一頓,揚
聲喝道:「來人。」
  一名金家船幫的弟兄奔了進來,躬身道:「老幫主。」
  金太極吩咐道;「去請沈、袁兩位護法跟莫巡察即刻來一下。」
  那名弟兄恭聲答應,轉身要走。
  「慢著,兄弟,麻煩你順便也把我『窮家幫』的冷老三也找來。」
  那名弟兄恭謹應聲而去。
  蒲天義重又坐了下去,幾個人聊著防衛後殲敵的事,聊沒幾句,沈玉山、袁泰、莫成,
還有冷超已先後趕到,蒲天義交待冷超別洩露刀輪之事,金太極也立即傳令,要金家船幫弟
兄嚴守秘密。
  沈、袁、莫三人恭聲答應。
  冷超卻忍不住問道:「幫主,如今這座總舵之內都是自己人,還怕誰知道啊?」
  蒲天義道:「你不要多問,要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就是。」
  冷超可不是悶口葫蘆的人,道:「咱們對付的,是在外頭的金家船幫的人,既是金家船
幫的人,就沒有不知道這圈水底刀輪的,咱們還能防誰呀?」
  蒲天義聳動兩道灰眉道:「三弟,你就不能我說什麼,你聽什麼,你就不能不問麼?」
  顯然蒲天義已有點不高興了,冷超哪敢再問,只有忍住心中的疑竇,頂著滿頭的霧水,
躬身答應了,只聽巡察莫成道:「稟老幫主,屬下派出的巡邏快船,適才回報,黃河水城,
五里之內,已出現本幫的船隻。」
  無奇老兒道:「行了,有了反應了。」
  金太極道:「派出兩艘大船,凡是進入湖口的船隻,都要嚴加盤查,並告訴他們我還活
著,若知道醒悟的放他們進來,否則就在湖口外把他們解決掉。」
  莫成躬身答應。
  無奇老兒道:「乾脆,這件事就交給三位了,要是船隻一下回來的太多,乾脆就讓他們
進入湖口,把咱們的船退開停在刀輪缺口上,高聲宣佈老幫主健在,看他們的反應如何,然
後再做打算。」
  蒲天義道:「那何不把他們一艘艘都放進來,讓他們都停在外面,等所有的船都到齊了,
再做宣佈。」
  金太極道:「這倒也是個辦法,就照蒲幫主的意思去做吧。」
  沈、袁、莫躬身答禮,領命而去。
  無奇老兒道:「蒲化子,你也曉諭你那些要飯的,只要有船進入湖口,讓他們掩蔽好,
別露頭,免得讓他們瞧出什麼來,先給哈三通風報信兒。」
  李燕豪道:「哈三狡猾得很,只讓他看出有一點不對,他是不會上當的。」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你放心,我照辦,要是讓他們瞧見一個『窮家幫』的弟子,你
唯我是問就是。」
  話鋒微頓,道:「冷兄弟,你傳話去吧。」
  冷超答應一聲走了。
  李燕豪道:「蒲幫主,我看咱們也到前頭看看去吧。」
  蒲天義點點頭道:「該開始忙了。」
  李燕豪站了起來。
  李燕豪、蒲天義到了總舵前,柵門外,低垂的暮色中,只見兩艘雙桅大船緩緩駛離碼頭,
碼頭上看不見什麼動靜,湖口到總舵之間的這片水面上,也看不見有別的船隻。
  相當沉寂!
  相當寧靜!
  事實上,誰都知道,金家船幫總舵的情況,如今是外弛內張,弓上弦、刀出鞘,無時無
刻不在準備著殺敵,無時無刻不在等待著血戰的來臨.
  蒲天義吁口氣,輕輕咳了一聲,打破了身周的沉寂:「少俠以為無奇老兒的推斷如何?」
  李燕豪臉上籠罩著一片迷茫,像升起水面的氤氳水氣一樣:「我不敢說。」 
  「少俠——」
  「蒲幫主,我真不敢說。」
  蒲天義道:「少俠難道一點兒把握都沒有?」
  「那倒不是,只是,我並不企求,也不願勉強她放棄自己的立場,我是以己度人,你知
道那是最艱難的抉擇,不過,我卻盼望無奇老人家的推斷正確,不然……」
  他住口不言,「不然」怎麼樣,他沒法說出。 
  其實,他又何用說出來?誰不能想像出那種怕人的後果。
  兩個敵對的對方,固然有深仇大恨,但這兩個敵對雙方的本身,卻是沒有生命,沒有靈
性的。
  而這兩個敵對雙方的個體,卻是有血、肉、有靈性、有感情的,一旦不同立場的兩個人
之間有了感情,儘管你我之間有深仇大恨,要這個人去殺那個人,那不但是件殘酷的事,而
且是件最讓人為難的事。
  蒲天義焉有不明瞭的,儘管「事」不關他,可是他的心情並不比李燕豪的心情來得輕鬆。
  所以,他沒再說什麼,當夜幕初垂時,他告辭往後去了。
  只有李燕豪,他一個人仍在柵門前站著。
  夜風飄動了他的衣袂,他人卻是動也不動,兩眼呆呆地凝視著遠方,臉色像初垂的夜色
那麼暗。
  夜深了,李燕豪仍在柵門外站著,連姿勢都沒變。
  他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輕微步履聲,他聽出了像誰……
  但他不相信,不相信這時候她會到這兒來。
  而,事實上——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站著?」
  熟悉的話聲,銀鈴也似的,美是美,但卻帶著令人說不出的一種意味,甫聽入耳便讓人
心酸。
  李燕豪心神震動,轉過了身。
  艾姑娘已佇立眼前,只她一個人,清麗的嬌靨上,看不出什麼來,那雙眸子緊緊盯著他,
卻包含了許多,許多。
  李燕豪心神再次震動,叫道:「艾姑娘——」
  艾姑娘說了話,聲音是那麼輕柔,輕柔的話聲中,卻帶著幾分動人心弦的愁怨:「夜這
麼深了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李燕豪定了定神,暗暗吸了一口氣,道:「姑娘不也是一個人到這兒來了嗎?」
  「我?」
  艾姑娘香唇邊掠過一絲淒楚笑意:「我沒辦法歇息,我一直難讓心境平靜下來。」
  李燕豪輕輕地呃了一聲,緩轉臉,目光重又投向遠方那萬頃靜靜的湖水。
  一陣微動的香風襲人,顯然艾姑娘又上前一步,沒錯,那輕柔而帶著幽怨的話聲,在他
耳邊輕輕響起:「難道,你也跟我一樣嗎?」
  李燕豪心頭猛地一震,他沒敢轉臉,他知道,如果他轉過了臉,他的臉離艾姑娘的嬌靨
就太近了,但也沒敢躲,因為又怕傷了艾姑娘的心,他道:「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為什麼?」
  「姑娘又是為什麼?」
  「天人交戰,理智與感情的衝突,你也是麼?」
  李燕豪默然未語,這就夠了,他不需要多說一句話,哪怕是一個字。
  艾姑娘輕輕歎了一口氣:「我何幸認識你,又何不幸跟你生長在兩個敵對的立場裡。」
  李燕豪道:「造物弄人。」
  「造物何其殘酷。」
  「格格——」
  「別這麼叫我,我聽得刺耳,尤其是你這麼叫我,更像拿刀扎我一樣。」
  「姑娘——」
  「這樣好多了。」 
  「姑娘,你我的立場雖屬敵對,但是你我個人之間,應該是絲毫沒有敵意,更沒有一點
仇恨。」 
  「可是,你我能置身在立場之外麼?」 
  一句話問得李燕豪默然了。 
  他不能,絕不能,他絕不能捨棄自己的立場,尤其他執掌著「虎符劍令」。 
  「你不能,是不是?」艾姑娘追問了一句。 
  李燕豪咬牙點頭;「是的,姑娘。」 
  「那就難了——」 
  為什麼那就難了,什麼「難」了? 
  艾姑娘沒說明,她接著又說了話,話聲中,所含的愁怨更濃:「上天既讓你我生長在兩
家敵對的立場裡,又何必讓你我碰面,更何必讓你我認識。」
  「我剛說過……」李燕豪道:「造物弄人!」 
  「難道就無可挽救,沒有辦法解決?」
  「有,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你說?」 
  「不說也罷,這是做不到、也是不公平的。」 
  「什麼做不到,什麼又不公平?」
  「姑娘冰雪聰明,又何必要我明說。」
  「再聰明的人,也有一時的糊塗。」
  「姑娘——」
  「有什麼不能說的?」
  「我剛說過,這是做不到的,也是不公平的。」
  「世間的事,並不是樣樣都能做到的,也不是樣樣都公平的。」
  「可是這件事——」 
  「你為什麼不肯說呢?」
  「姑娘又何必非讓我明說不可呢?」 
  「我要聽你說明!」艾姑娘嬌靨上掠過一絲異樣神情:「我要聽你親口告訴我。」 
  李燕豪沒看見艾姑娘臉上那異樣神情,因為他背著艾姑娘,他暗一咬牙,毅然道:「好
吧,我斗膽,請姑娘放棄自己的立場。」
  艾姑娘嬌軀一陣抖動,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他們的意思?」
  「當然是我的意思。」
  「你真希望我這麼做?」
  「我又何止是希望。」
  「你應該知道,那是需要很大的勇氣,下很大的決心的。」
  「我當然知道。」
  「你也應該知道,我要是真那麼做了,我的犧牲有多麼大。」
  「我知道,姑娘。」
  「我不能這麼平白無故做這麼大的犧牲,你也不能讓我平白無故做這麼大的犧牲,是
不?」
  「姑娘的意思是——」
  「我要知道,如果我聽了你的,我能得到什麼樣的補償?」
  李燕豪猛轉臉,艾姑娘的嬌靨近在咫尺,蘭麝奇香隱隱可聞,他顧不了那麼多,兩道銳
利目光直逼過去,激動地道;「姑娘真能——」
  艾姑娘也有點激動,她的激動並不只這麼一點,顯然她是強忍著的:「你還沒回答我呢,
是不是?」
  「姑娘要什麼樣的補償,儘管說。」
  「我要什麼,你給什麼?」
  「我不敢這麼說,只能說盡我的所能。」
  「那麼,你以為我要什麼樣的補償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你要明白,一旦我捨棄了自己的立場,我就跟無家可歸的孤兒一樣了,而且這種叛逆
行為必為大內所難容,我怎麼辦?總得有個躲避的處所,跟個可以保護我的人啊。」 
  艾姑娘話說得夠含蓄,可是,也相當露骨。
  李燕豪就是再糊塗,再懵懂,他也應該明白艾姑娘的意思,事實上,他的確已經明白了,
他心神為之狂震,入目艾姑娘那兩道清澈而又帶著異樣光輝的目光,他心弦再次為之抖動:
「姑娘——」
  「這就是我所要的補償,你能給我麼?」
  李燕豪胸氣翻騰,熱血上湧,嘴張了幾張……才道:「我要求姑娘捨棄自己的立場,那
麼,對於姑娘所要的補償,我自然應該負責。」
  「這就是你的答覆?」
  「是的。」
  「我沒有勉強你的意思。」 
  「我絲豪未覺得勉強。」 
  「你不必顧慮什麼,真要放手一搏,我未必是你的對手。」
  「我沒有想到這一層。」
  「這麼說……」艾姑娘明眸中綻放出異采,嬌軀也泛起了輕微的顫抖;「那麼,這是你
肯定的答覆了?」
  「可以說是許諾。」
  「我相信你說了就算。」
  「李燕豪由來是千金一諾。」
  「我聽見了,也記住了,只要你能給我這種補償,我就可以做考慮了。」
  「考慮?」
  李燕豪一怔。
  「我剛不說了麼,這是需要很大的勇氣,與很大的決心的。」
  「那麼,我願意等姑娘考慮的結果,也只好等了。」
  「如果——」艾姑娘深深看了他一眼:「我考慮的結果,讓你很失望呢?」
  「我誠摯的企盼,姑娘考慮的結果不會讓我失望,否則……」
  李燕豪唇邊閃過抽搐,他沒再說下去。
  「否則怎麼樣?」(缺 481,482 兩頁)
  莫成道:「這兩人莫成知之甚深,對金家船幫一向忠心耿耿。」
  沈玉山道:「少俠,沈玉山也願意擔保。」
  「那麼,煩勞請他二位登岸,其他弟兄,暫留船上。」
  「是。」莫成恭應一聲,探懷取出一隻哨子,轉身吹出兩長一短三聲哨音。
  哨音甫落,遠處湖面那盞燈光,流星般折了回來。
  燈近五丈,李燕豪已看見了,浪裡鑽上站著一胖一瘦兩名中年黃衣漢子,浪裡鑽靠岸,
兩名黃衣漢子躍身登上碼頭。
  莫成道:「李、查二兄,快過來見過李少俠。」
  一胖一瘦兩名黃衣漢子近前躬身,黃衣胖漢道:「李華見過少俠。」
  黃衣瘦漢則道:「查奇見過少俠。」
  李燕豪連忙答禮:「不敢,兩位辛苦了。」
  「好說。」
  「金家船幫所發生的事,以及眼下總舵的情況,想必兩位已經都知道了?」
  李華道:「莫成兄已經告訴我們了。」
  「聽說兩位願意效忠老幫主,李燕豪衷心十分敬佩。」
  查奇道:「少俠這話我們就不敢當了,少幫主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為圖榮華富貴,竟
而殺父,天地神人難容,別說查奇等身受老幫主知遇大恩,就是查奇等跟老幫主素不相識,
也要助老幫主除此禽獸不如的賊子。」
  沈玉山道:「兩位一路返來,外面可有什麼動靜?」
  李華道,「別的倒沒有什麼動靜,只是凡是本幫船隻,都已在返回總舵途中。」
  沈玉山道:「兩位歸途中,見著別的船了麼?」
  李華道:「只在夜晚老遠望見燈號,白天倒沒看見本幫別的舶
  只。」
  李燕豪道:「既然他們都已在歸途中,想必陸續可以抵達了,兩位巡察也沒聽過金無痕
的訊息?」
  李華、查奇同聲應道:「沒有。」 
  莫成道;「這就怪了,他們會上哪兒去了?」
  沈玉山道:「少俠,他們會不會不回總舵來?」
  「他們視總舵為根據地,應該不會不回來。」
  莫成道:「倘若蒼天有眼應該會讓他們回來。」
  李華道:「少俠,能容我們見見老幫主麼?」
  「當然可以!」李燕豪道:「麻煩沈護法陪他兩位見老幫主去吧。」 
  沈玉山恭聲答應,帶著李、查二人魚貫行去。
  莫成道:「少俠,船上的弟兄怎麼辦?」
  李燕豪道:「等李、查二位見過老幫主之後,請他二位返回船上,告訴弟兄們不做任何
動靜,等叛變的船隻回來,辨明之後,一旦起搏鬥,也好讓他們斷金無痕他們的後路。」
  「少俠高明,就這麼辦,等他們見過老幫主之後,我來告訴他們。」
  「莫巡察,你可知在外未歸的船隻之中有多少是效忠老幫主的,有多少是跟著金無痕賣
身投靠的?」
  「據莫成所知,在未歸來的船隻之中,絕大多數是效忠老幫主的。」
  「莫巡察可知道,都有哪些人確實賣身投靠了麼?」
  「不敢說十分確定,倒也明白個十之八九。」
  「那就更好辦了,等船隻返來,看帶船的是誰,然後決定如何處置。」
  莫成道;「少俠,何不這樣,凡是效忠老幫主的,讓他們留在船上,以斷金無痕的後路,
要是跟著金無痕賣身投靠的,乾脆就把他誘進總舵處置了,這樣豈不就減少他們的實力了
麼?」
  「莫巡察好辦法,只是怕屠殺了忠貞,冤枉了無辜。」
  「這個少俠放心,莫成自有辦法辨別忠奸。」
  「好極,那麼這件事,我就煩勞莫巡察了。」
  「遵命。」
  兩個人剛談到這兒,沈玉山已偕同李華、查奇從裡頭出來,近前躬身為禮。
  李燕豪答禮道:「見著老幫主了?」
  李、查二人同聲道;「見著了,若非少俠幾位蒞臨,還無法救老幫主脫難,幾位對金家
船幫的大恩,高山大海,請受我二人一拜.」
  話落,李、查二人就要雙雙拜下。
  李燕豪雙手並出,攔住了李、查二人,道:「李燕豪為的是所有漢族世胄、先朝遺民,
身受先師大恩,繼承先師遺命,敢不竭盡心力以赴,唯汗顏慚愧者,至今一事無成……」
  李華道:「少俠千萬別這麼說。」
  查奇道:「是啊,未見老幫主,只知李少俠,見了老幫主,才知道李少俠是『虎符劍令』
衣缽傳人。『虎符劍令』一生為匡復奔走,令所有漢族世胄、先朝遺民敬仰,我等福薄緣淺,
無緣拜見,如今能見著少俠,也足慰平生了。」
  「彼此都是一家人,也都是生死同偕、福禍與共的兄弟,兩位這麼抬愛,叫李燕豪如何
敢當?」
  沈玉山道:「少俠當之無愧,就不要客氣了。」
  李、查二人道:「是啊,既然都是一家人,少俠何必客氣。」
  李燕豪笑笑道:「咱們談些眼前的要緊事吧,兩位可知道,船上的弟兄,有沒有賣身投
靠的雜在其中。」
  李華道:「少俠放心,就我二人所知,我二人所帶的船上,還沒有甘心賣身投靠之輩,
弟兄們只是不知內情,逼於形勢,糊里糊塗地跟著金無痕走,等我二人回船說明內情以後,
弟兄們必然會唾棄金無痕,誓死效忠老幫主。」
  李燕豪道:「那是最好不過,莫巡察,請把剛才你我談的辦法告訴他兩位。」
  莫成當即把剛才說的誘敵辦法說了一遍,聽畢,李、查二人撫掌道:「好極,這下看金
無痕還能往哪兒跑?」
  莫成道:「二兄請回船去吧,若是萬一船上弟兄中有賣身投靠的——」
  查奇截口道:「放心,只要哪個喪心病狂,我二人先剝了他的皮、抽他的筋,然後把他
扔進湖裡喂王八去。」
  說完了話,與李華雙雙一躬身,大步行向了碼頭,轉眼間,一艘浪裡鑽駛離了碼頭,向
兩艘大船停泊處如飛而去。
  李燕豪轉望沈玉山道:「老幫主跟無奇老人家,還沒有安歇麼?」
  「還沒有。」莫成道:「少俠,以老幫主跟無奇老的心情,叫他們怎麼睡得著啊。」
  李燕豪吸了一口氣,微微點頭道:「這倒是。」
  沈玉山突然抬手外指,道:「少俠,又有船回來了。」
  李燕豪、莫成急急轉眼外望,果然,湖口方向夜空,一盞燈火飄了進來。
  莫成急道:「少俠,我去看看帶船的是誰。」
  他轉身奔向碼頭,轉眼間,碼頭上打起了燈號。
  李燕豪看不懂,沈玉山一旁道:「莫巡察的燈號詢問,帶船的是誰。」
  隨見來船七也打起了一連串的燈號。
  沈玉山雙眉一剔道:「原來是巡察週三環,這個匹夫。」
  「是個賣身投靠的麼?」「這個匹夫平素就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金無痕宣佈老幫主病
亡後,他頭一個聲言追隨金無痕,必是個賣身投靠的賊徒,少俠請看,莫巡察已打燈號,召
他獨自回總舵來了。」
  李燕豪看見了,一連串的燈號閃動,起自碼頭,隨見李、查的那艘浪裡鑽,帶著燈光迎
向那艘大船。
  沈玉山冷哼一聲:「且等那匹夫回來,看他怎麼說.」
  沒多大工夫,那艘浪裡鑽已如飛折回,隱入碼頭那一邊,轉眼同,莫成陪著一個人,快
步行至。
  李燕豪第一眼就對那人沒有好感,只見他長得鷂眼鷹鼻,尖嘴猴腮,一部繞頰山羊鬍,
一臉的奸詐相。
  莫成一指李燕豪道:「這位就是李少俠。」
  週三環含笑抱拳:「李少俠。」
  李燕豪答了一禮道;「不敢。」
  莫成道:「少俠,這是巡察週三環。」
  「週三環。」沈玉山突然道:「周巡察,莫巡察告訴你了麼?老幫主仍健在。」
  週三環呆了一呆,道:「怎麼說,老幫主仍健在?」
  沈玉山道,「不錯!」
  週三環道:「沈護法開玩笑了,老幫主怎麼可能——」
  莫成道:「周巡察,老幫主是真健在,李、查兩位剛見過老幫主。」
  週三環瞪大了眼:「真有這種事?」
  沈玉山道:「不信你也可以去見見老幫主。」
  「這……」週三環道:「理應見見,老幫主現在——」
  沈玉山道;「跟無奇老在一起。」
  週三環臉色一變:「無奇老也——」
  「也健在。」 
  週三環叫道:「無奇老也健在?」
  「是啊!」沈玉山冷然道:「周巡察還敢去見見老幫主麼?」
  週三環眼珠一轉,轉身要跑。
  奈何沈玉山比他快,沈玉山已疾探右掌抓了過去:「你還想走?」
  週三環一翻身,出指欲點,莫成冷哼一聲,一掌拍中週三環左肋。
  週三環悶哼一聲,踉蹌而退,沈玉山一步欺上,鋼鉤般的五指已扣住週三環肩井。
  週三環一皺眉,身軀矮下半截:「你們這是……」
  「週三環,你自己明白。」
  週三環叫道:「你們敢把我怎麼樣,等少主回來——」
  莫成一掌摑了過去:「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的東西,你不提金無痕還好,提起他來,你
死得反倒快一點兒。」
  沈玉山道:「週三環,我不妨告訴你,金無痕已是自身難保,弒父賣身、棄宗忘祖,眼
看就要遭到報應了。」
  週三環道,「我不信就憑你們這些個人,能抵擋少主所率精銳——」
  莫成冷笑道:「你還在那兒做夢呢,金無痕跟他那些爪牙算得了什麼,你知道這位李少
俠是何許人?」
  週三環道:「他是何許人?」
  莫成道:「你站穩,小心嚇破你的狗膽,這位是『虎符劍令』的傳人。」
  週三環臉色陡然一變:「是『虎符劍令』!」
  沈玉山道:「不錯,你該知道『虎符劍令』是何許人,你也應該知道『虎符劍令』的一
身修為,李少俠是他衣缽傳人,金無痕跟他那些爪牙,又算得了什麼!」
  週三環臉色仍有點發白,但是神色已趨於平靜,道:「就算他一身修為已臻化境,但獨
木難撐大局,少主有大內秘密衛隊為助,放眼當今,誰敢抵擋——」
  莫成氣得狠狠地給了他一掌,罵道:「狗娘養的,你簡直恬不知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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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19:22 |只看該作者
第 十 章 天人交戰(下)
  這一掌打得很重,不但把週三環的半邊臉打腫了,而且把週三環的嘴也打破了,鮮血順
著嘴角流了下來。
  週三環骨頭還挺硬,怒視莫成,狠聲道:「好,姓莫的,現在算你狠,只等少主回來,
攻下這座總舵,到那時候……」
  莫成怒聲截口道:「到那時候怎麼樣,賣身投靠的東西,你等不到那時候了。」揚掌又
要打。 
  李燕豪伸手攔住,道;「週三環,你不要自討苦吃了,金無痕救不了你的。」
  週三環道:「我不信,有種你們就多留我些時日,看看少主是不是救得了我。」
  沈玉山道;「你少來這一套。」
  莫成道:「你還想多活幾天啊,做夢。」
  李燕豪抬手攔住了沈玉山跟莫成,道:「可以,週三環,既然你對金無痕那麼有信心,
我可以多留你幾天,看看金無痕是不是能教得了你。」
  週三環道,「好啊,咱們等著瞧。」
  莫成道,「少俠,這東西貪生怕死,不過是想多活兩天……」
  李燕豪笑笑道:「就讓他多活兩天,也沒什麼大礙,是不是?」
  莫成咬牙道:「這種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的東西,留他幹什麼,我恨不得馬上劈了他。」
  李燕豪道,「不急,莫巡察,該劈的人又何止他一個。」 
  沈玉山道:「少俠自有少俠的道理,就便宜他這一次吧,反正也沒有下次了。」
  李燕豪道:「週三環,金無痕的座船,現在什麼地方?」
  週三環道:「我不知道。」 
  「對金無痕,你倒是忠心耿耿啊,金無痕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你把你這個心效忠於金
老幫主,不也是一樣嗎,何必非棄宗忘祖,賣身投靠呢?」
  週三環道:「那是我的事,人各有志。」
  「好一個人各有志,你這份志向,又能給你什麼好處呢?」
  「這種志向能給我什麼好處,現在還很難說,闖了幾十年江湖,到現在仍是個船幫的巡
察,我不能不混出個名堂來。」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你以為他們會給你什麼好處?」
  「他們之中,漢人不少,並不見得個個都落悲慘下場。」
  莫成道:「少俠,您不要苦口婆心再勸了,這個東西勸不醒、渡不化的。」
  沈玉山道:「我看他是讓鬼迷了心竅,中了邪了。」
  李燕豪道:「週三環,雖然你還是個船幫的巡察,但是你還有你的族類,你的朋友,你
要是仍執迷不醒,你不但會失去你的族類,而且會失去你的朋友。」
  「我不怕,我週三環不怕交不到朋友。」
  「既是這樣我就沒話好說了,週三環,咱們談點別的吧!」
  週三環道:「你我還有什麼好談的。」
  「當然有,你還沒有答我的問話。」 
  「什麼問話?」 
  莫成忍不住道:「你裝什麼蒜,少俠問你金無痕在哪兒。」
  「我說過了,不知道。」
  沈玉山五指猛一用力。週三環悶哼一聲,矮下半截。
  莫成道:「週三環,現在知道了麼?」
  週三環怒視沈玉山,咬牙道:「好,沈玉山——」 
  沈玉山道;「當然好,有本事等金無痕救了你之後,儘管找我,現在你得乖乖聽任我的
擺佈,說吧,金無痕在哪兒?」 
  週三環從牙縫裡迸出了三個字:「不知道。」 
  沈玉山鋼鉤般五指加了力,週三環齜牙咧嘴,頭上見了汗跡。
  李燕豪道:「週三環,你對金無痕如此忠心耿耿,連他人在哪兒都不讓你知道,難道你
不覺得悲哀麼?」 
  週三環道;「那是我的事,不勞你操心。」
  沈玉山沉聲道:「週三環,你要是等我捏碎了你的肩骨,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週三環道;「沈玉山,你要是敢下這種毒手,只等少主攻破這座總舵,我發誓要十倍討
回。」
  沈玉山勃然大怒道:「好,我等著你。」 
  話落,暗一運真力,五指就要用力。 
  李燕豪伸手攔住,道:「沈護法,這位周巡察一身鐵打骨頭,你那一套行不通,恐怕得
讓我來了。」 
  沈玉山道:「少俠您……」 
  「錯骨分筋的搜魂手法,是不是比你這一套來得有用點兒?」 
  沈玉山一怔。 
  莫成撫掌大笑:「好,好極了,少俠,對付這種東西,就得用錯骨分筋的搜魂手法,您
快讓我們開開眼界吧!」
  李燕豪凝目望著週三環,含笑道;「週三環,你可以有片刻工夫;考慮考慮。」 
  週三環面有悸色,嘴上還硬:「我不信你會錯骨分筋、搜魂手法。」
  「那麼你就等著試試看!」
  「我真不知道金少主在哪裡。」
  「莫巡察,你給我數數兒,數到十,不可太快,但也不可太慢。」
  莫成恭應一聲,立即數起數兒來。
  李燕豪凝目望著週三環,不言不動。
  當然,這給週三環的威脅相當大,他的臉色不對了,可是嘴上還沒說什麼。
  從一數到十,再慢也用不了多久,很快地,莫成最後一聲「十」出了口。
  李燕豪抬起了右掌,
  週三環機伶一顫忙道:「金少主只跟我聯絡過,可是沒說他在哪兒。」
  「是麼?」
  李燕豪臉上掛著笑意,手緩緩伸了出去。
  週三環忙道:「我說的是實話。」
  「我怎麼能證明你說的是實話?」
  「你就是殺了我,我也是不知道他在哪兒。」
  「那麼你告訴我,他什麼時候跟你聯絡的?」
  「三天前。」
  「為什麼事聯絡?」
  「例行的指示。」 
  「指示你怎麼樣?」
  「指示留意你們那幫人的行蹤,萬一碰上,立即密報,並小心應付,千萬不可露出破
綻。」
  「他是用什麼方法下達指示的?」
  「用信鴿傳送的。」
  「這麼說,你船上有信鴿?」
  「不錯!」
  「你船上的信鴿,也能飛到金無痕船上去?」
  「當然。」
  「金無痕行無定所,信鴿怎麼能找得到?」
  「你問這幹什麼?」
  莫成道:「少俠,這我知道,信鴿認旗號不認船,只要是久經訓練的信鴿,看見船上插
有特殊旗號,它就會落下去。」 
  週三環道:「姓莫的,你知道的不少啊。」 
  「那當然,別忘了,我也是金家船幫的巡察。」
  李燕豪繼續問道:「你們之間,互相聯絡,可有什麼特殊標記?」
  「沒有。」
  「你要嘗錯骨分筋、搜魂手法了。」
  李燕豪的指頭,已觸中了週三環的衣裳。
  週三環忙道:「真沒有。」
  「隨便寫幾個字,交信鴿帶走就行了?」
  「不錯。」
  「總該有個署名吧,誰署名呢?」
  「我!」
  「你怎麼署名法?」
  「寫兩個字三環。」
  「不是畫——圈圈。」
  週三環臉色一變,道:「不是。」
  「希望你講的是實話。」李燕豪笑了笑,轉望莫成:「你辛苦一趟,上船上找他一個弟
兄問問看他說的是不是實話。」
  莫成恭應一聲,要走。
  週三環急道;「慢著,是三個成品字形的小圈圈。」
  「本來嘛,你名叫三環,是該用三個圈圈,代替那兩個字,三個圈圈疊不疊,別忘了,
我馬上可以去問。」
  週三環忙道:「不疊,不疊,剛碰著。」
  「是實話?」
  「是實話,不信你可以讓莫成去問。」
  「那麼,據你所知,到底有多少人真心歸服了金無痕?」
  「不多,只有幾條船。」
  「這我絕對相信,週三環,你完了。」
  「我怎麼完了?」
  「你洩露了機密,就算金無痕救了你,你想他會把你怎麼樣?」
  「我是被逼的。」
  「貪生怕死,任何一個組合、任何一條法規都容不了你,何況是金無痕,對金無痕的心
性,你該瞭解得比我們多啊。」
  週三環臉色變了變,道:「可是……我並沒有洩露什麼了不得的機密。」
  「但願金無痕也能這麼想才好。」
  週三環臉色大變,默然不語。
  李燕豪道:「週三環,你還是聽我的吧,金無痕那兒你只是死路一條,把你所知道的告
訴我,我擔保給你—條生路。」
  「你說話可算數?」
  「李燕豪向來一言九鼎,你儘管放心就是。」 
  「好吧!」週三環遲疑了—下,毅然點頭道:「我都告訴你吧。」
  「你說吧,我聽著呢?」
  「金無痕三天前給我的指示,著我先回總舵,探清虛實,然後以倍鴿飛報他。」
  李燕豪悚然道:「金無痕的確是夠小心的,到了這時候還能小心翼翼、不亂陣腳,足見
他的心智高人一籌。」
  「金無痕現在是兩條大船在一起,一條船上坐的是金無痕和二姑娘,另一條船上坐的則
是大內的秘密衛隊。」
  「哈三他們?」
  「不錯。」
  「他們在什麼地方,等你的消息?」
  「這就不知道了,不過想來不會太遠。」
  「這倒是,你有沒有回復他,什麼時候給他消息?」
  「沒有,不過當然是看出虛實之後。」
  李燕豪想了一下道:「你船上的弟兄,都是真心歸附金無痕的?」
  「是的。」
  「沒有一個不願意的嗎?」
  「當初是有幾個,可是,可是……」
  「可是怎麼樣?」
  「都被我下令做掉了。」
  莫成咬牙道:「週三環,要不是少俠答應饒你一命,我現在就劈了你。」
  李燕豪道:「莫巡察,不要衝動,周巡察提供的機密,特具利用價值,已經足抵那幾條
人命了。」
  莫成恭應道:「是。」 
  李燕豪又向週三環道:「你船上有多少名弟兄?」
  「卅多名。」
  李燕豪當即轉望莫成,道:「莫巡察,通知那艘船駛進來靠碼頭停泊,船上的弟兄全部
下船登岸,然後想辦法把他們都囚禁起來。」
  「是。」莫成恭應一聲,如飛奔向碼頭。
  李燕豪道:「周巡察,等船靠岸以後,咱們還有事做,沈護法,鬆開他吧。」
  「是。」恭應聲中,沈玉山松指收手,放了週三環。週三環抬手直揉肩頭,想是疼痛難
忍。沈玉山道:「少俠,卅多個人,恐怕不好應付。」
  「以沈護法之見?」
  「恐怕得多找幾個人幫忙。」
  「那就偏勞沈護法吧。」
  沈玉山恭聲答應,抱拳躬身,轉身掠去。
  週三環道:「李少俠,你是打算……」
  「暫時囚禁他們,等事過之後,請金老幫主定奪。」
  「恐怕老幫主饒不了他們。」
  「未必,金老幫主跟他兒子金無痕大不相同。」
  「少俠真能保我不死?」
  「李燕豪言出必行。」
  「那好,我幫少俠把這卅多名弟兄穩住。」
  「那是最好不過,走。」
  李燕豪帶著週三環趕向碼頭,兩個人到了碼頭,已經看見那艘大船緩緩駛了過來,莫成、
沈玉山並肩站在碼頭上,各暗處埋伏著不少人手。
  李燕豪道:「兩位,周巡察願意幫忙穩住他們。」
  沈玉山道:「少俠信得過——」
  「他信得過我,我當然信得過他。」
  週三環臉上掠過異容,道:「我若有二心,任憑處置。」
  說話之間,那艘雙桅大船已近碼頭,船上晃動的人影都看得見了。
  李燕豪道:「沈護法、莫巡察,有周巡察在,讓弟兄們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沈玉山、莫成雙雙答應了一聲。
  李燕豪又道:「周巡察,船已近碼頭,該怎麼辦,你看著辦吧。」
  週三環道:「少俠放心,我省得。」
  他往前走了兩步,站在李燕豪身前,高聲喊叫,指揮著把船仔細靠好,然後又高聲喊道:
「魏風,叫弟兄們統統下船。」
  只聽船上有人應了一聲,然後有人放下跳板,由一名瘦高個兒帶著人魚貫下了船。李燕
豪凝目打量瘦高個兒,只見他皮膚黝黑,長得雞眼鷹鼻,一臉驕傲之色,心知這人是個問題
人物。
  二三十名弟兄,很快地下了船,在碼頭上圍成了一堆,瘦高個站在最前頭,沖週三環一
抱拳道:「周爺,您把船召過來,叫弟兄們全下了船,是……」
  週三環截口道:「弟兄們都下來了麼?」
  瘦高個兒扭回頭看了一眼,高聲問道:「還有人留在船上麼?」
  只聽有人應道:「沒有了,都下來了。」
  瘦高個兒回頭來道:「周爺,都下來了。」
  週三環突然出左掌,扣住了瘦高個兒左腕脈,瘦高個兒一怔,驚聲問道:「周爺,您這
是……」
  他余話還沒出口,週三環一隻凝足真力的右掌,已經結結實實拍在他的心口之上,他兩
眼一瞪,嘴一張,一口鮮血噴出,然後整個人像虛脫了一樣,身子發軟,往下滑,終於倒了
下去。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自然震住了眼前的二三十個人,等到瘦高個兒倒了地,這些人方始
定過神來,群情騷動,為之嘩然。
  週三環睜目大喝:「不要吵,魏風跟隨金無痕叛幫,賣身投靠,死有餘辜,有誰不服氣,
站出來說話。」
  沒人站出來,卻有人說了話:「周爺,當初跟隨少主,也是您的主意啊。」
  週三環冰冷道:「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
  那人道:「這麼說,您是欺騙子弟兄們。」
  週三環大喝道:「少廢話,哪一個不服,哪一個還要跟隨金無痕去賣身投靠,站出來跟
我面對面說,不要躲在人堆裡嚷嚷。」
  此言一出,沒人再吭聲,都瞪著眼望著李燕豪,面有驚色。
  週三環回身抱拳道:「少俠,魏風是我的副手,也是這些人裡的頭兒,如今先把他除掉
了,這些弟兄們就不會再有什麼了。」
  李燕豪沒理週三環,目光一掃,朗聲說道:「我先告訴諸位一聲,金無痕棄宗忘祖、賣
身投靠,並且大逆弒父,罪該萬死,所幸蒼天有眼,老幫主福大,現仍健在,所以發出緊急
訊號,就是為誘回金無痕,以正家法幫規,如今我給你們兩條路,一是束手就縛,聽候老幫
主處置,老幫主仁厚寬大,念在你們居於人下,為情勢所逼,也會網開一面,饒恕你們,要
是有誰不願束手就擒,也可以放手一搏,只要有自信能逃得出去,盡可以往外逃,言盡於此,
你們任擇其一吧。」
  李燕豪話是說完了,但是眼前那二三十名弟兄卻面面相覷,沒一個人動,甚至連吭聲也
沒人吭聲。
  李燕豪道:「這麼說,諸位是願意聽候老幫主處置了,諸位的抉擇是對的,這才是唯一
的保命辦法,沈護法、莫巡察。」
  沈玉山、莫巡察躬身答應。
  李燕豪道:「讓弟兄們把他們帶走,聚集一處,不得任意行動,但是要吃喝供應不缺,
更不可施以凌辱。」
  沈玉山、莫成再次躬身答應,一招手,埋伏著的弟兄們提著兵刃走了出來,由沈玉山、
莫成帶領著,押走了週三環船上的三十名弟兄。
  週三環滿臉堆笑,抱拳躬身:「少俠,我處理得還差強人意吧,這總能搭救我一條命了
吧?」
  李燕豪淡然說道:「周巡察處理得是很好,可惜只可惜,周巡察你是為了自己的性命,
並不是真心悔悟。」
  週三環忙道:「誰說的,我要不是真心悔悟,怎麼會殺了魏風。」
  李燕豪道:「周巡察,你殺了魏風,也是為震懾住那些弟兄們,好保住你自己的性命啊,
魏風固然罪無可恕,但我卻以為他不該死在你手,你更不該出手殺了他。」
  週三環驚訝地道:「少俠,您是——」
  「周巡察!」李燕豪臉色微沉,冰冷道:「週三環,你自己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為了
保住自己的性命,不惜犧牲他人,今天你能如此對待你的弟兄,焉知日後你不會再背棄老幫
主。」
  週三環急道:「我……」
  李燕豪道:「週三環,我看透了你了,你的心性、作為,讓我寒心,要是留下你,日後
終必是個禍患。」
  週三環急道:「少俠,你答應過饒我不死的,以你的身份,豈能言而無信。」
  李燕豪道:「我可以饒你不死,但是我並沒有明說讓你怎麼活下去。」
  週三環大驚,轉身要跑,可惜他沒能快過李燕豪。
  李燕豪雙眉揚處,抬手一指點了出去。
  週三環身軀一顫,突然栽倒在地,一個轉身,驚駭地望著李燕豪道:「你……」
  「我毀了你一身武功,現在你已經與一般常人無異,只要你安安份份,還可以過一輩
子。」
  週三環臉上的驚駭之色,突然轉變成猙獰淒厲之色,他大叫道:「姓李的,我跟你拼
了。」
  他支撐著站起來,抬雙手就要抓李燕豪。
  只聽一聲沉喝傳了過來:「週三環,你找死。」
  一條疾若鷹隼的人影,挾帶著一片威猛的掌風勁氣,截向了週三環。
  李燕豪由話聲中已聽出來人是誰,探掌抓了出去,正扣住那人腕脈,往旁邊一帶,同時
左掌輕翻,推得週三環踉蹌倒退了幾步。
  來人是莫成,也被李燕豪帶得身子歪斜,直往旁邊撞去,週三環因而躲開了威猛無倫的
一掌,卻嚇得呆住了。
  李燕豪道:「莫巡察,我答應過饒他不死的。」
  莫成站穩身形,怒視週三環:「可是他竟敢出手襲擊少俠……」
  李燕豪截口道;「那是因為我毀了他一身武功,他心有不甘。」
  莫成一怔,旋即縱聲大笑:「原來如此,週三環啊週三環,你可真是罪有應得啊。」 
  週三環凶性不減,厲吼一聲又撲向莫成。
  如今他更不是莫成的對手了,莫成左掌—翻便輕易地抓住了他。
  李燕豪道:「莫巡察,把他囚禁起來,一併等候老幫主發落吧。」
  莫成恭應一聲,變抓為點,一指閉了週三環的穴道,攔腰抱起,飛躍而去。
  莫成剛走,沈玉山折了回來,身後還跟著袁泰,兩個人雙雙向李燕豪施了一禮,沈玉山
道:「少俠,莫巡察把週三環押走了?」
  李燕豪道:「是的,週三環此人心存奸詐,反覆無常,終是禍患,不能留,我已經毀了
他一身武功。」
  袁泰道:「少俠太便宜他了。」
  「週三環這個匹夫,是個典型的小人,早年要不是老幫主仁厚,早就把他逐出金家船幫
了。」
  李燕豪道:「我已經答應過留他一條性命,只好毀了他一身武功了。」
  沈玉山道:「也夠他受了,對一個練武的人來說,毀了他一身武功,跟殺了他可以說沒
什麼兩樣。」
  袁泰道:「玉山剛跟我談起了少俠的對敵計劃,要是船回來一艘,咱們把效忠老幫主的
留下,把投靠金無痕的整掉,這樣等到金無痕、哈三他們到來,他們就剩不了幾條船,不足
為患了,咱們來個內外夾攻,準能一舉把他們消滅掉。」
  李燕豪道:「但願如此了,不過這項計劃實施起來也有困難,總舵哪裡有這麼大地方,
可供囚禁那麼多人。」
  袁泰道:「這是少俠仁厚,要是依我,乾脆把他們一個一個扔進湖裡去,既不佔地又干
淨……」
  李燕豪截口道:「不,這些人怎麼處置,還是請老幫主定奪的好。」
  沈玉山道:「老幫主應該將他們處死。」
  袁泰道:「老幫主恐怕不會忍心這麼做。」
  李燕豪道:「這就是了,老幫主既是如此仁厚,咱們豈能弱了他的英名。」
  袁泰赧然道:「少俠教訓得是,我是恨透了這幫棄宗忘祖、忘恩負義的東西,想法未免
偏激了些,還請少俠不要見怪。」
  「好說!」李燕豪道:「棄宗忘祖、賣身投靠之輩,固然該殺,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又
同為我族類,相信這些弟兄之中,有不少是一時糊塗,一步走錯了,咱們該給他一個回頭的
機會。」
  袁泰道:「少俠說得是,袁泰受教了。」
  李燕豪道:「袁護法不要客氣。」
  沈玉山道:「少俠不必擔心無處容納這些人,總舵有的是地方,囚禁這些人綽綽有餘。」
  李燕豪道:「沈護法,那些地方都能夠安穩麼,萬一金無痕、哈三他們到來,被囚禁的
這些人來個脫困而出,到那時候咱們腹背受敵,可不是鬧著玩的啊。」
  「少俠放心,這一點我早想到了,凡是被囚禁的人,我一律制了他們的穴道,而且用的
是獨門手法,不虞他們會脫困的。」
  李燕豪微微一怔旋即說道:「沈護法想得周到,那就不怕他們脫困了。」 
  袁泰道:「少俠不能太勞累了,請去歇息會兒吧,等有船回來,我們再派人去請少俠。」
 
  李燕豪道:「謝謝兩位的好意,我不累,事關重大,大家都在忙著佈署,嚴陣以待金無
痕,我去歇息算什麼?」
  李燕豪還真沒覺得累,他只是為一個「情」字,心情沉重而已,就算他能去睡會兒,恐
怕也是難以合眼入眠。 
  袁泰不明就理,還待再說,忽聽一陣輕捷步履聲傳了過來。
  三個人扭頭一看,只見是蒲天義快步行了過來,袁泰、沈玉山抱拳相迎,叫道:「蒲幫
主。」
  蒲天義答了一禮:「兩位辛苦了。」
  「好說,我等的份內事,倒是幫主諸位夠勞累的了。」
  蒲天義雙眉聳動道:「為整個匡復大計,為誅除深仇跟那些賣身投靠、甘供滿虜驅策的
不肖之徒,就是拋頭顱、灑熱血又何妨,那還在乎什麼累。」 
  「幫主令人敬佩。」
  「好說!」蒲天義轉望李燕豪道:「我越俎代庖,剛替少俠巡視一遍,幾處地方都部署
好了,只等他們到來,前頭這兒可有什麼動靜麼?」
  李燕豪當即把前頭發生的事故,說了個大概。 
  聽畢,蒲天義雙眉聳動,道:「好極,少俠好策略,先把他們的人一撥一撥擒下,等到
金無痕、哈三到來,就只剩下小貓兩三隻了,那就好收拾多了。」
  袁泰道:「少俠的用意,也就在此。」
  忽見湖口方面進來一盞燈光。
  沈玉山忙揮手指:「少俠,又有船進來了。」
  李燕豪看了一眼,道;「看樣子只有一艘。」
  沈玉山忽地臉色一變,震聲說道:「少俠,是金無痕的座船。」
  李燕豪、蒲天義神情陡然為之一緊,急又凝目望去,只見那盞燈比別的燈略微大一點,
但由於夜色太濃,卻難以看見船身。 
  蒲天義急道:「沈護法,你沒有看錯麼?」
  袁泰道:「玉山沒看錯,確是金無痕的座船。」
  蒲天義激動地道:「蒼天有眼,終於等著了,終於等著了。」
  沈玉山道:「怎麼會只有一艘船,他沒帶別的船回來。」
  蒲天義道:「不知道哈三那幫鷹犬,是不是在他船上?」
  袁泰道:「少俠……」
  李燕豪突然冰冷發話:「蒲幫主速去通知金老幫主跟無奇老人家,沈、袁二位速去迎船,
我在暗中掩護,記住,想辦法把金無痕誘進裡頭來。」 
  蒲天義跟沈、袁二人答應一聲,如飛奔去。
  李燕豪站在原處沒動。
  轉眼工夫之後,碼頭上亮起了燈號。
  就在這時候,莫成奔到,道:「少俠,又有船回來了麼?」
  李燕豪道:「聽沈護法說,是金無痕的座船。」
  莫成忙凝目望去,只一眼,神情震動,急道:「一點沒錯,少俠……」
  李燕豪道:「莫巡察,火速找些弟兄們埋伏碼頭附近,等沈、袁二位把金無痕等誘進去
之後,嚴密監視他的船,他們無動靜,則埋伏不動,他們若有任何動靜,速派人往裡稟報,
不可放信號示警,以免驚動外頭的船隻。」
  「是!」
  莫成恭應一聲,如飛而去。
  就這麼片刻工夫,那盞大燈已近,這時候也可以隱約看見些船身了。 
  李燕豪目力超人,他看出來了,這艘船正是以前他上過的那艘金無痕的座船,他忍不住
一陣激動,閃身撲向碼頭附近的暗影中。
  李燕豪輕功身法高絕,又有暗影掩護,所以他已經撲近了沈玉山跟袁泰立身處,沈、袁
二人居然毫無所覺。
  只見袁泰拿著一盞特製的風燈在打燈號,沈玉山則表情嚴肅地站在袁泰身旁。 
  大船更近了,除了船頭上站著個黃影外,別的看不見人,而且除了桅桿頂哪端那盞大燈
外,到處也看不見一點燈光。 
  又是片刻工夫之後,大船靠了碼頭,剛停穩,高立船頭的黃影揚聲發了話:「接船的是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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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19:45 |只看該作者
 沈玉山立即高聲應道:「總舵護法沈玉山、袁泰,恭迎少主座船。」 
  只聽船頭上黑影又道:「上來一個見少主答話。」 
  李燕豪聽得一怔,沈、袁二人顯然也為之一怔,但沈玉山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高聲答應一聲,騰身躍起,直上船頭,很快地隨那黃影往裡去不見了。 
  沈玉山上了大船,碼頭上的袁泰、李燕豪、莫成可各自暗揪了一把心。
  沈玉山隨同一個黃衣人直趨艙門,艙門緊閉,門縫裡射出一線燈光,而兩邊窗戶上卻看
不見燈光,顯然,船艙裡兩邊窗戶上,是有窗簾遮著燈光的。
  只聽黃衣人恭聲說道:「啟稟少主,總舵護法沈玉山到。」
  兩扇艙門砰然而開,燈光倏然瀉出。
  沈玉山一眼就看見了,金無痕神情冷漠,站在靠裡座椅之前。
  兩側,站著四名提長劍的黃衣人,看打扮,倒是金家船幫的人,只是這四個人面目陌生,
沈玉山都不認識。
  沈玉山定了定神,舉步進入船艙,躬身施禮:「屬下總舵護法沈玉山,見過少主。」
  兩扇艙門突然關上了。
  金無痕以及那四名黃衣人,十道銳利目光一起落在沈玉山臉上。
  沈玉山暗自警惕,極力保持鎮定。
  突然,金無痕開了口:「沈玉山。」
  沈玉山欠身答應:「屬下在。」
  「總舵何事發出告急信號?」
  沈玉山不慌不忙地道:「回稟少主,正廳地下,前兩天忽傳人聲,屬下等不知該如何處
理,也不知少主座船在何處,只有發告急信號,俾使少主知曉,趕返總舵處理。」
  金無痕雙眉一揚,沉聲道:「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正廳地下,本是老幫主停靈所在,
有無奇老在守靈,自然免不了有人聲上傳。」
  沈玉山道:「少主當日派守靈的,只有無奇老一人吧?」
  「不錯!」
  「可是那人聲分明是兩人交談之聲。」
  金無痕為之一怔:「怎麼說,是兩個人交談之聲?」
  「正是。」 
  「沈玉山,真的?」
  「這是何等事,屬下豈敢欺蒙少主。」
  「還有誰聽見了?」
  「屬下,還有護法袁泰,屬下二人因事出怪異,未敢張揚,袁泰現在碼頭上,少主可以
召他上來問問。」
  金無痕道:「不必問他,你二人聽見過幾次人聲?」
  「好幾次,自頭一次聽見後,屬下即特別留意,因之一連聽見了好幾次,可是每次都是
斷斷續續、隱隱約約聽不真切。」
  「是不是有誰下去了?」
  「屬下查過入口,毫無開啟徵兆,而且少主曾經頒下令諭,誰敢不遵少主的令諭,私自
潛下探視,再說,下面是老幫主停靈所在,也沒有什麼好探視的。」
  金無痕默然未語,凝望沈玉山片刻,臉色陡然一變,道:「我去看看。」
  他邁步要走,沈玉山心中一喜。
  可是,金無痕邁出的腿突然又收了回去,臉上浮現一片陰鷙之色,道:「沈玉山……」
  沈玉山心中倏又為之一緊,道:「屬下在。」
  「這些日子以來,可有什麼外人到過總舵?」
  「回稟少主,屬下等沒有發現外人的蹤跡。」 
  「真的麼?」 
  「回稟少主;總舵佔足地利,若是有外人到總舵來,非坐船不可,若是有外船入湖,屬
下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那麼,在我回來之前,曾經派週三環先回總舵,查明究竟,他人呢?」 
  沈玉山心裡又一緊,但話卻答得十分從容:「回少主,週三環確已先回總舵,且已率弟
兄下船歇息,但由於事情怪異,屬下跟袁泰未敢告以實情。」 
  金無痕突然笑了:「嗯,這倒可信,我已接週三環飛鴿使者,他說總舵平靜無事,帶
路。」 
  沈玉山一顆心往上一提,喜得差點脫腔而出,躬身應道:「是。」他轉身,艙門已開,
他邁步行了出去,金無痕跟出。
  四名提劍黃衣人緊隨金無痕身後。
  金無痕一出艙,已有人把跳板搭好,沈玉山帶著金無痕走下跳板。
  碼頭上明裡暗裡的袁泰、李燕豪、莫成心中頓松,袁泰急步迎上,躬身施禮:「屬下袁
泰,恭迎少主。」
  金無痕冷然擺了擺手,銳利的目光卻四下掃視著。
  沈玉山忙向著袁泰道:「走,咱們快帶少主上正廳去吧。」
  袁泰一點即透,答應一聲,轉身前行而去。 
  沈玉山陪著金無痕跟了上去。
  看著金無痕等進了柵門,李燕豪揚手向莫成打了個招呼,藉著暗影掩護,閃身跟了上去。
  沈玉山陪著金無痕往中樞重地的正廳走,而金太極、無奇老兒的歇息處所在地並不在正
廳。
  不過沈玉山很放心,只因為要望正廳去,必得經過金太極、無奇老兒的歇息處所。
  袁泰在前帶路,左彎右拐一陣,踏上長廊,來到一座敞軒之前。
  敞軒之中突然亮起了燈光,袁泰、沈玉山急急一掠丈餘,遠離了金無痕等。
  金無痕夠機警,急忙沉喝:「退。」
  他帶著那四名黃衣人轉身要退.
  敞軒中傳出冷喝:「孽畜,你還想走麼?」
  金無痕傻住了,那四名黃衣人沒吭一聲,長劍出鞘,閃身撲進敞軒。
  蒲天義雙眉一軒:「鼠輩敢爾。」他就要迎上去。
  李燕豪的冰冷話聲傳了過來:「蒲幫主,我來吧。」
  一條人影奔電般射到,誰也沒看清是怎麼出手的,幾聲悶哼,鮮血橫飛,四名黃衣人倒
下了地,敞軒裡多了一個人,李燕豪。
  金無痕臉色大變:「你……」
  李燕豪冷然截口:「金少主,還認得我麼?」
  金無痕轉身就跑,他的輕功身法可以說是一流的,可是他仍嫌晚了一步。
  李燕豪已經攔在了他身前。
  金無痕臉上閃過抽搐,揚掌劈出,李燕豪挺掌硬迎,砰然一聲大震。
  李燕豪一動沒動,金無痕踉蹌後退,一直退進敞軒。
  金太極睜目大喝:「孽畜,還不跪下!」
  金無痕臉色發白,對金太極的話聲,似是聽若無聞,一臉猙獰之色,從喉嚨裡進出一聲
低吼,閃身又撲向了李燕豪。
  金無痕身為金家船幫的少主,一身武功自非泛泛,在武林之中也已是一等的好手,奈何
他今天碰見的是「虎符劍令」的衣缽傳人李燕豪。
  金無痕撲近李燕豪,雙掌並出,一口氣連環攻出八掌,儘是殺著,顯然他是想一舉將李
燕豪斃於掌下,他也看得清楚,只要能除去眼下這個勁敵,放眼總舵,就未必再有人能攔得
住他。
  他的想法很正確的,只可惜他的能力有限。
  武功的高低深淺,是一絲兒也勉強不來的,差半籌,就只有束手就縛的份兒,除非你特
別滑溜,跑得特別快。
  李燕豪腳下不動,上身移挪,左右前後閃動,輕易而且瀟灑異常的一連躲過了八掌,突
然翻掌抓了出去。 
  還算金無痕應變快,「嗤!」地一聲,金無痕的左衣袖,被李燕豪的鋼鉤般五指,齊肩
扯了下來。 
  金無痕大驚失色,臉色登然一變,目中陡現凶光,右掌飛快在腰間一摸,然後向著李燕
豪一揚,只見一片烏黃物,成網狀灑向了李燕豪。 
  蒲天義驚喝道:「少俠,小心。」 
  金太極霹靂般暴喝:「孽畜,你還敢——」 
  烏黃之物,十有八九蘊有劇毒,李燕豪未敢造次,閃身飄退三尺,
  金無痕這一蓬暗器灑出,能傷了李燕豪,那是最好不過,不能傷著李燕豪,他還有另一
目的,逃! 
  如今李燕豪這—飄身退後,金無痕算是抓住了千載難逢的不再良機,一閃身,人已出了
敞軒,到了簷外,然後憑空拔起,往上竄去。
  他想從屋上走。 
  袁泰、沈玉山守在外頭,此刻大喝聲中,雙雙揚掌。
  但是,他們倆都不及李燕豪快,他們倆雙掌剛揚起,李燕豪已如脫弩之矢般撲了過去,
右掌疾探,一把抓住了金無痕的右腳足踝,沉腕一扯一抖,金無痕痛呼出聲,一個上竄的身
軀,突然倒射回來,砰然一聲掉在了敞軒裡,而且就掉在金太極面前。
  金無痕夠頑強,他人一落地,翻身即起,可是他不知道李燕豪剛才已把他的右腿脫了臼,
剛站起便砰然一聲又摔了下去。 
  金太極鬚髮賁張,暴喝揚掌,向著金無痕的頭劈了下去。
  而,李燕豪適時趕到,伸手架住了金太極這一掌,而且把金太極震得往後退了兩三步,
道:「老幫主且慢。」
  金太極驚怒說道:「少俠這是……」 
  李燕豪一抱拳道;「老幫主恕我,我還要從他嘴裡追出哈三跟傅姑娘的下落來。」
  金太極怔了一怔,歉然抱拳:「是金太極魯莽。」
  李燕豪道:「好說——」
  只聽金無痕厲聲道:「姓李的,你做夢。」
  李燕豪頭一低,目中威稜直逼金無痕:「金少主,你大罪弒父,棄宗忘祖,賣身投靠,
天地難容,事已至今,你還要逞強麼?」
  金無痕神色一懍道:「我……」
  「說!」金太極怒喝道:「哈三跟傅姑娘現在何處?」
  金無痕抗聲道:「我不知道。」
  金太極抖手一掌揮了出去,「叭!」地一聲脆晌,金無痕仰面倒地,右半張臉紅腫,鮮
血順嘴角流下:「我真不知道哈三,還有什麼傅姑娘——」
  李燕豪截口道:「金少主,恐怕你不知道,尉遲峰老人家,現在金家船幫總舵。」
  金無痕臉色一變:「誰是尉遲峰?」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金少主,你若不認識尉遲峰,怎會認識我李燕豪。」
  「我也不認識你。」
  「遲了,金少主,剛才你一聲姓李的,已經夠了。」
  金無痕還待再說。
  李燕豪已淡然又道:「身為金家船幫少主,弒父、賣身投靠,這等驚天動地的事你都敢
做,別的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金無痕默然不語。
  「說吧,金少主,傅姑娘,還有照顧傅姑娘的那位老人家,現在什麼地方?」
  金無痕像沒聽見,沒說話,金太極雙眉一剔,又待揚掌。
  李燕豪伸手一攔,道:「老幫主,請不要動氣。」
  金無痕看了李燕豪一眼,忽然陰陰一笑道:「告訴你,你又能怎麼樣,她被我囚禁在海
中的一個秘密小島上,由我手中的弟兄看守著。」
  「那麼,令妹呢,難道也在那個小島上?」
  「不錯,讓你說著了,我妹妹也在那兒。」
  金太極怒喝道:「畜生,你把無垢怎麼樣了?」
  「沒怎麼樣,她不聽我的話,我只是把她困禁起來罷了。」
  「畜生,你真不是人啊,連你妹妹你都要迫害。」
  蒲天義淡然道:「老幫主,他連你這個生身之父都害了,還管什麼妹妹。」
  金太極鬚髮賁張,身軀一陣抖動,連連點頭道;「說得是,說得是,他不是人,他本是
個畜生。」 
  李燕豪道:「金少主,你適才說的是哪一個小島?」
  「那個小島沒有名字,我也記不得它在什麼地方了,你自己去找吧。」 
  「只要海中真有這麼個地方,我不愁找不到,那麼哈三呢,哈三現在什麼地方?」
  「自然也在那座小島上。」
  李燕豪笑了,是冷笑:「金少主,你說傅姑娘現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島上,我勉強可以相
信,你若說哈三也在那座小島上,我就不相信了,你編的謊也未免有欠高明了。」
  「話是我說的,信不信在你。」
  「金少主,對滿虜鷹犬,或許你比我清楚,或許你不及我清楚,哈三這個人,除了他自
己,他是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的,你回到了金家船幫總舵,他必然也跟到了金家船幫總舵,
只是他沒有進入湖口,留在外頭以觀動靜而已,金少主,我猜到了麼?」
  金無痕臉色連變,等到李燕豪把話說完,他卻又恢復平靜,冷笑說道:「我還是那句話,
話是我說的,信不信在你。」
  「信與不信,並不關什麼緊要,只是事到如今你還替哈三隱隱瞞瞞,未免太傻,也未免
太讓親者寒心了,老實對你說吧,只要哈三到了這附近,我就不信他能再逃脫,你一身犯數
條大罪,令尊就在眼前,看你怎麼面對令尊交代吧。」
  話落,往後退了一步,顯然,他是把金無痕交給了金太極了。
  蒲天義道:「少俠,哈三……」
  「不急!」李燕豪道:「只要總舵沒有動靜,他是不會跑的。」
  蒲天義沒有再說話,臼光轉向金無痕,金無痕居然毫無懼意,也毫無悔色。
  只聽金太極顫聲道:「畜生——」
  金無痕截口道:「要是想保全這座總舵,你們最好不要動我。」
  「畜生,你還敢——」
  金無痕冰冷道:「我說的是實話,你們沒猜錯,哈三爺親率大批大內好手,就在左近候
我,兩個時辰之內不見我的動靜,他就會把這座金家船幫總舵夷為平地。」
  他話剛說完,金太極悲怒異常地一掌摑到,打得金無痕滿嘴冒血,往後倒去,金太極暴
叫道:「你這個畜生,你這個畜生,等我親手殺了你之後,我再向金家的列祖列宗請罪,來
人!」
  袁泰、沈玉山應聲而至。
  金太極戟指金無痕喝道:「把這個畜生給我架起來。」
  袁、沈二人應聲架起金無痕。
  金太極翻腕掣出一把尖刀,李燕豪、蒲天義等為之神情一震。
  金無痕臉色陡然一變:「爹——」
  「不要叫我。」金太極咬牙道:「你不是我兒子,我也沒有這種兒子,你是金家船幫的
叛徒,罪大惡極,我要親手處置你,」
  翻腕挺刀,直刺金無痕胸膛。
  眼下眾人俱是武林英豪,殺人的事常見,但畢竟沒見過這種人倫慘劇,均不忍卒睹,不
由閉上了雙目。
  只聽金無痕駭然大叫:「爹——」
  金太極忽地機伶一顫,一隻執刀右手硬為之一頓。
  「爹——」
  金太極臉色蒼白,身軀劇顫,渾身上下抖得好厲害,「噹!」地一聲,鋼刀落地。
  眾人聞聲睜眼,看在眼裡,心中雪亮,誰都明白,做兒子的能大逆弒父,做父親的卻難
以親自下手,處置自己的兒子。
  誰也不便說什麼,各自心中不由一陣悚然。
  金太極忽然虛弱擺手:「帶出去,你們替我處置吧。」
  袁泰、沈玉山聞言一怔,不由猶豫了一下。
  金無痕為之失色,急叫道:「爹,您不能,我總是您的兒子啊。」
  金太極顫聲暴喝:「畜生住口,你還認我這個爹麼?」
  金無痕竟然聲淚俱下:「爹,我知道錯了,我該死,我該死。」
  「住口,拉出去。」金太極暴喝。袁、沈二人定過神來,齊聲答應。
  金無痕大叫:「爹,我知道錯了,求求您饒了我,求求您——」
  袁、沈二人卻不讓他多說,架起他就走。
  金無痕嘶聲大叫。
  金太極突然背轉身去,顯然,他是不忍看,也不忍聽。
  李燕豪抬手喝止:「慢著!」
  袁、沈二人聞聲停住,金太極霍地轉過身來。
  金無痕含淚目光急望李燕豪。 
  李燕豪目射威稜,逼了過去:「金無痕,你真知錯麼?」
  「真的,真的。」金無痕忙點頭:「我若有半句假話,叫我遭天打雷劈。」
  「你早該遭天打雷劈了。」
  李燕豪吁了一口氣,道:「我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不過要先看看老幫主怎麼說。」
  他轉望金太極,道:「老幫主,李燕豪願求老幫主免他死罪。」
  金太極震動地道:「少俠,他若不死,我何以對金家船幫弟兄,我何以對天下武林同
道?」
  李燕豪道:「老幫主,他若能夠幫助咱們合力誅除哈三,奪回『虎符劍令』,也是一樁
莫大的功勞啊。」
  金太極嘴張了幾張,霍地轉望金無痕:「畜生,還不叩謝少俠。」
  金無痕砰然一聲跪了下去:「少俠——」
  李燕豪道:「兩位,扶他起來。」
  袁、沈二人伸手架起了金無痕。
  「你應該說實話了。」李燕豪道:「傅姑娘現在在什麼地方?」
  「傅姑娘跟舍妹,都在哈三船上。」
  「哈三船在何處?」
  「在湖口外。」
  李燕豪目中突現寒芒;「傅姑娘還好麼?」
  這話金無痕懂。
  「好,好。」
  「真的?」
  「不滿您說,我本來打算,可是舍妹從中作梗,等我把舍妹囚禁以後,哈三他們又到了,
哈三有個乾兒子看上了傅姑娘,所以,所以,我一直沒敢動。」
  李燕豪臉色一變:「那麼,哈三那個乾兒子有沒有——」
  「沒有,沒有,哈三怕惹翻了我,也暫時不讓他那乾兒子輕舉妄動。」
  李燕豪暗暗吁了一口氣,道:「哈三船上該還有姓駱的父女在,對吧?」
  「對,對,那位駱姑娘說是哈三乾兒子的姘頭,可是處境卻不怎麼好。」
  「霍天翔霍大俠可在船上?」
  「在,在。」
  李燕豪眉鋒為之一皺:「你可知道,哈三給他服了什麼藥物?」
  「這我就不知道了。」
  無奇老兒突然說道:「少俠放心,不管他中了什麼藥物,我能解。」
  金無痕道:「少俠,船上好像還有位霍姑娘。」
  李燕豪一怔,急道:「霍姑娘,她,她是……」
  金無痕猶豫了一下:「好像,好像她跟哈三不錯。」
  李燕豪心中不由一陣絞痛,那位霍姑娘,是完全的墮落,她毀了自己。
  如今霍姑娘跟哈三,可見霍姑娘是如何的墮落,滿虜鷹犬又是如何的不顧倫理道德。
  將來一旦哈三伏誅,霍天翔心智恢復,那後果——
  李燕豪不敢再想下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來抑制心中的悲痛與激動。
  只聽蒲天義咬牙道:「這,這還算人,簡直禽獸不如。」
  李燕豪緩緩說道:「金少主,你跟哈三,是怎麼個約定的?」
  「約定?少俠是說——」
  顯然,金無痕一時沒弄懂李燕豪的意思。
  李燕豪道:「你進入湖口,返回總舵以探究竟,那哈三候在湖口外,然後呢?」
  金無痕道:「不管總舵有什麼動靜,盡快通知他。」
  「怎麼個通知法,信鴿傳書?」
  「用不著,他的船就在左近,而且他相信我能掌握總舵,要我派艘船通知他。」
  李燕豪目中陡現威稜:「金少主,你是真心悔過?」
  「當然是,難道少俠還信不過我?」
  「我是否信得過你,那還在你的表現,你派個人出去,把哈三騙進總舵來。」
  金無痕忙道:「不行,少俠,不能這麼做。」
  金太極臉色一變,怒喝:「畜生!」
  李燕豪抬手一攔金太極,道:「怎麼不行?」
  「人一旦派出去,非馬上被他識破不可。」
  李燕豪道:「呃,哈三高明到這種程度?」 
  「那倒不是,而是他指定非由他的親信坐船去稟報他不可。」
  「那也容易,只要你不動聲色,騙過他的親信——」
  金無痕苦笑道:「少俠,他的親信都死了啊。」
  李燕豪心頭一震,一指地上那四名黃衣人道:「難道這就是哈三的親信?」
  金無痕點頭道:「少俠,哈三是個心機深沉的高明人物,他會不派親信監視我的行動
麼?」
  李燕豪心往下一沉,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只聽金太極道:「畜生,你不用口舌耍狡猾,我不相信。」
  金無痕忙道:「爹,我說的是實話,您是看見的,這四個不是金家船幫的弟兄啊。」
  沈玉山欠身道:「稟老幫主,屬下等的確不認識這四個人。」
  金太極呆了一呆道:「這四個真不是本船幫的弟兄?」
  袁泰道:「而且陌生,確實沒見過。」
  金太極跺了一腳,沒再說話。
  蒲天義道:「少俠,哈三真是老狐狸,步步提防,處處小心,照這麼看,咱們是不容易
把他騙進總舵來了。」
  李燕豪眉鋒皺深了三分。
  沈玉山道:「說不得咱們只有來明的,跟他硬拚了。」
  李燕豪搖頭道:「哈三機警,恐怕咱們的船出湖口,他就會立刻警覺遁去,這回要是讓
他跑掉,再想找他,可就難了。」
  無奇老兒點頭道:「嗯,恐怕是這樣。」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你有什麼好主意麼?」
  無奇老兒搖搖頭,苦笑道:「這回可難倒我無奇了。」
  金太極道:「既不能拼,又不能騙,這可怎麼辦?」
  只聽一陣輕盈步履聲傳了過來,李燕豪一聽就知道來的是誰,不由心頭猛一跳。
  蒲天義也聽出來了,急道:「少俠——」
  李燕豪抬手攔住了蒲天義道:「終究瞞不了的,讓她來吧。」
  金太極道:「少俠,是——」
  李燕豪道:「艾姑娘。」
  金太極臉色剛—變,艾姑娘帶著海珠、紫瓊二婢已出現在敞軒外。
  她一眼就看見了敞軒裡的情景,微一怔,旋即說道:「嬤嬤跟單老沒聽錯,這兒真出了
事了,這位是——」
  她指的是金無痕。
  金太極、蒲天義等猶豫著沒開口。
  李燕豪淡然道:「金家船幫的少主金無痕。」
  艾姑娘又復一怔:「原來是……金少主既然回了總舵,哈三必然就在左近。」
  李燕豪道:「不錯,哈三的船就在湖口外。」
  艾姑娘臉色微一變:「那麼你打算——」
  李燕豪道:「我沒有什麼打算,事實上我正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艾姑娘深深看了李燕豪一眼,道:「那怎麼會,我以為對策是早
  經商量好的,怎麼事到臨頭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李燕豪毫不猶豫,把遭遇到的困難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艾姑娘微頷螓首:「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那清澈、深邃的目光轉動,落在了金無痕臉上。
  金無痕有些不安,微微低下頭去。
  艾姑娘道:「金少主,當初你既謀害了自己的生身之父而投效哈三,必然是下了很大的
決心,怎麼如今一碰上挫折,你怎麼就怕死悔悟了呢?」
  誰也沒想到她會這麼問,都不由為之一怔,除了李燕豪之外,其他人的臉上都變了色。
  只聽金無痕道:「當初是哈三逼我的,也是我意志不堅,自己該死,而如今……」
  「如今你怕死了?」
  「要說我不怕死,那是假話,不過我的悔悟,並不完全是因為怕死。」
  「還有別的原因?」
  「不錯。」 
  「還有什麼別的原因,能說給我聽聽麼?」 
  金無痕猛抬頭,兩眼微有紅意,臉上洋溢著悲憤之色:「哈三的所作所為讓我不滿。」
 
  「呃,哈三有什麼讓你不滿的作為呀?」 
  「他殘忍,他狠毒,他卑鄙,簡直令人髮指,尤其他沒拿我當人看,處處不信任我,處
處監視我。」 
  「你是不能讓他信任,像你現在這樣,能讓他信任麼?他能不派人監視你麼?」 
  眾人聽得勃然變色,連李燕豪的臉色都不對了。 
  蒲天義忍不住了,道:「艾姑娘!」
  只聽金無痕大聲道:「他不信任我,他自己又怎麼樣,他為的是誰,他為的是自己,他
自己也是個叛徒。」
  「呃,這話怎麼說?」 
  「怎麼說,名義上他是大內秘密衛隊,實際上他是在培植自己的實力,他秘密搞了一個
組合,叫『青龍社』。」
  艾姑娘臉色一變,道:「海珠,請嬤嬤跟單老。」
  海珠恭應一聲,撮了個輕嘯,不過短促一聲,嘯聲落後,姬凝翠與單超已飛射落地,兩
個恭謹躬身:「姑娘!」
  艾姑娘緩緩說道:「是咱們出力的時候了,請老幫主派出一艘小船,你二人跟船去到湖
口之外,把哈三連他的座船一起請進來。」
  「姑娘——」
  姬、單二人神情震動,同聲驚叫。
  艾姑娘聽若無聞,繼續說道:「告訴哈三,整個總舵在我控制之下,當初告急,也就是
為了我進襲總舵,金無痕說他是哈三的人,我不信,讓哈三來當面作個證。」
  誰也沒想到艾姑娘會這麼做,大夥兒都怔住了。
  李燕豪瞪大了兩眼:「姑娘——一」
  艾姑娘淡然道:「這是我的事,是不是?」
  這意思是讓李燕豪不要過問。
  李燕豪道:「只是……」
  「只是什麼?」
  艾姑娘淡然一笑,道:「這件事我要是不出頭,試問你們哪一位能把哈三騙進來。」
  這一問,問得大夥兒啞口無言。
  的確,要是艾姑娘她不出頭,不把姬凝翠、單超派出去,如此這般一番,李燕豪等還真
沒辦法順順利利地把哈三騙進金家船幫的總舵。
  李燕豪吸了一口氣,微一點頭:「好吧,姑娘這份情我領受了。」
  艾姑娘搖了頭:「你錯了,我無意讓你領我的情,你也不必領我什麼情,我所以出面管
這件事,為的不是你,也不是眼前的任何一位。」
  李燕豪這裡聽得一怔。
  那裡艾姑娘已轉望姬、單二人:「嬤嬤、單老,去吧。」
  姬、單二人都有點猶豫,齊聲道:「姑娘——」
  艾姑娘臉色微沉,嬌靨上籠罩了一層薄薄寒霜:「我做事不會沒分寸。」
  姬、單二人沒敢再說什麼,立即躬身恭應。
  艾姑娘旋即目光輕掃:「勞駕,哪位給派艘船去?」
  李燕豪道;「沈護法跑一趟吧。」
  沈玉山躬身答應,然後轉向姬、單二人欠身擺手:「請!」
  姬、單二人沒說話,雙雙走了出去。 
  容得姬、單、沈三人行去,艾姑娘含笑說道:「關於金少主的事,我不便過問,金老幫
主定奪吧!」
  金太極雙眉一聳,喝道:「來人!」
  李燕豪道:「老幫主,我答應饒令郎不死。」
  金太極臉上閃過一陣抽搐,揚手一指閉了金無痕的穴道,道:「押下去。」
  袁泰就要上前。
  艾姑娘道;「不,老幫主,令郎該留在這兒,倒是老幫主、無奇老人家、李少俠、蒲幫
主諸位應該迴避一下。」
  金太極道:「金太極敢不遵命。」
  攔腰抱起無奇老兒,往內退去。
  李燕豪道:「蒲幫主,咱們也迴避一下吧,請知會所有弟兄,不管有任何情況,沒見信
號,嚴戒輕舉妄動。」
  蒲天義道:「遵命。」
  跟隨著李燕豪退了出去。
  剎時間,敞軒裡只剩下了艾姑娘主婢、金無痕,跟四名黃衣人的屍體了。
  海珠忍不住道:「格格……」
  艾姑娘道:「嬤嬤跟單老不會那麼快的,咱們坐下來吧。」
  顯然,她是顧左右而言他。
  俏婢海珠心竅玲瓏,還有不明白的道理,她沒敢再說什麼。
  艾姑娘裊裊走過去,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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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21: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奸謀敗露(上)
  碼頭上,姬凝翠、單超登上了一艘浪裡鑽,一名金家船幫的弟兄操舟,劃破碧波,捲起
白浪,向著湖口馳去。
  浪裡鑽名副其實,而且夠快,沒一會兒工夫,便已駛出了湖口,進入了黃河。
  只見湖口外,黃河兩岸,停泊著數艘雙桅大船,艙裡不見燈,桅頂也沒有信號,每艘船
上都是黑漆漆的,讓人難以辨別,究竟是那艘船是哈三的座船。
  姬凝翠問那操舟弟兄道:「哪一艘船是你們金家幫的?」
  操舟弟兄看了一看,旋即抬手一指對面三艘大船,居中那一艘道:「那一艘便是。」
  姬凝翠點頭道:「咱們劃過去吧!」
  單超道:「河水流得這麼急,這艘小船過得去麼?」
  操舟弟兄笑道:「您老放心,這艘小船在我們金家船幫人手裡,就是橫過長江三峽都輕
而易舉。」
  隨著他的話,小船破浪前進,斜頂水流,往上駛去。
  的確,操舟的弟兄一非誇口,二非吹噓,小船在急流中速度不減,而且乎穩異常,剛才
是頂著水流上駛,如今過了急流,船頭居然正對著居中那艘大船。
  單超忍不住歎道:「南船北馬,果然不虛。」
  只聽一聲沉喝傳了過來:「什麼人,停船!」
  操舟的弟兄高聲應道:「總舵來的。」
  一道強光從那艘大船射了過來,立即把立身船上的姬凝翠,單超罩住,隨聽那話聲道:
「停船。」
  姬凝翠往後一擺手,操舟弟兄連忙把船停住。
  大船上那話聲道:「你們是幹什麼的,我怎麼不認識你們?」
  單超冷然道:「那不要緊,我們認識了姓哈的就夠了。」
  「住口……我們船上沒什麼姓哈的。」
  姬凝翠道:「你告訴姓哈的,德怡格格的侍衛求見,問他見不見面。」
  忽聽另一個冰冷話聲傳了過來:「讓他們上來。」
  先前那人恭聲答應,揚聲道:「過來吧。」
  浪裡鑽駛近大船,船上人叫道:「等著放下單梯。」
  單超道:「省省事吧,不用放什麼單梯了,老太婆,走!」
  一聲「走」,兩個人陡然拔起,燈光中看,像兩隻大鶴似的落在了大船之上。 
  大船上站著四個人,一個在船邊,三個一前二後近艙門口,站在前面的一個,是個瘦削
中年人,一臉的陰沉色,森冷目光一打量姬、單二人,冰冷道:「你們倆是德怡格格的侍
衛?」
  姬凝翠道:「不錯。」
  瘦削中年人道:「我怎麼知道你們是德怡格格的侍衛?」
  單超道:「你是跟我倆要腰牌?」
  「不錯。」
  「你不配看我們倆的腰牌。」
  瘦削中年人臉色一變,旋即冷笑:「那我只好得罪了。」他跨步前欺,揚掌就抓單超。
  姬凝翠雙眉一聳,冷喝道:「找死!」大袖一揮,迎了上去。
  砰然一聲,瘦削中年人被這一袖拂得悶哼踉蹌後退,他身後那兩個人色變探腰。
  一聲冷喝傳了過來:「住手!」 
  艙門砰然打開,一名白面年輕人走了出來,冰冷的臉色,冰冷的目光,一一打量姬、單
二人,冷然擺手:「請。」
  艙裡驀地燈光大亮,直瀉艙外,姬、單二人邁步走了過去。進艙看,艙裡九個人,一個
靠裡坐著,穿一身錦袍,八個列兩旁,面無表情,一動不動,身穿錦袍,靠裡坐著的那個,
正是哈三。
  姬、單二人感覺得出,適才那年輕人,緊挨他二人身後而立,顯然,只要他二人有一點
異動,年輕人必會馬上出手,那八名也會立即聯手搏擊。藝高人膽大,姬、單二人哪會把這
陣仗放在眼裡。
  姬凝翠冷然開口:「你就是哈三?」
  哈三微一點頭:「不錯,我就是哈某人。」
  單超道:「你好大的架子啊。」
  哈三倏然微笑,道;「我是皇上的侍衛,你們倆是公主的侍衛,怎麼說,我也沒有站起
來相迎的必要,是不是?」
  單超勃然變色,想動。
  姬凝翠道,「老單,改改你的脾氣,咱們不是來打架的。」
  單超很聽姬凝翠的,當即又忍了下去。
  哈三笑道:「沒想到德怡格格的侍衛,比我這個皇上的侍衛脾氣還大啊。」
  姬凝翠道;「哈三,得過就要且過,我二位只認德怡格格,別的人一概不認,真惹火了
我們倆,對你可沒什麼好處。」
  「呃,是麼?」
  「我二人知道你的身份,也明白你的出身,要是沒兩下子,也不敢跟你來這一套了,沒
有三兩三,豈敢上梁山,你明白麼?」
  「你倒是實情實話。」
  哈三點頭道;「不過恕我哈某人眼拙,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看出二位是哪一派的高人。」
  「那麼你聽清楚了,他姓單,叫單超,老婆子我姓姬,叫姬凝翠。」
  這才是人名樹影,哈三微一怔,臉色倏變,欠身道:「莫非『獨目天尊』、『辣手素心』
二位?」
  姬凝翠道:「你說呢?」
  哈三轉變得真夠快,哈哈一笑站起,抱拳道:「恕哈三我有眼無珠,原來是當世兩位頂
尖兒高人當面,德怡格格竟能請得二位,實在是朝廷之福。」
  單超冷冷道:「老太婆,看來還是回武林的好,德怡格格的侍衛,反不如咱們原來名頭
神氣。」
  哈三賠笑道:「兩位請坐。」
  姬凝翠道:「坐不必了,我們倆是奉命來請你上金家船幫的總舵去一趟的。」
  「呃,有事嗎?」
  姬凝翠道:「是這樣的,格格帶人攻陷了金家船幫總舵,不料他們暗發信號告了急,沒
多久金無痕闖了來,被格格擒住,金無痕卻說是你的人,並且說你的船停在湖口外,格格不
信,特命你去作個證。」
  哈三「呃」地一聲道:「原來如此,金家船幫所以告急,是因為格格……」
  話鋒忽轉:「這倒是實情,金無痕已投效朝廷。」
  單超道:「你跟我們倆說沒有用。」
  哈三道:「格格怎麼會進襲金家船幫總舵?」他有點顧左右而言他。
  姬凝翠道;「格格自然有格格的道理,你可以當面問問格格。」
  哈三道:「兩位,我也有不到金家船幫總舵去的理由。」
  單超臉色一變,就要發作。姬凝翠卻已淡然說道:「這麼說,連德怡格格也請不動了。」
  哈三忙道:「姬婆婆可別給哈三戴這頂大帽子啊,哈三這身骨頭還承受不住,哈三多大
膽子,幾顆腦袋,敢不應德怡格格宣召,只是哈三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有什麼苦衷?」
  「事關機密,姬婆婆何必非問不可呢。」
  「怎麼,連自己人也不能說麼?」
  「姬婆婆既然非問不可,我也只有據實相告了,哈三奉有密旨……」
  「呃,密旨不許你到金家船幫總舵去?」
  「那倒不是,而是密旨哈三即刻他往,另有任務,所以哈三不敢有任何耽誤。」
  單超冷冷說道:「要是我們倆不來,你是不是也要即刻他往呢?」
  「那當然,皇上的旨意,豈容耽誤,不瞞兩位說,我正準備下令開航,兩位若是遲來一
步,就找不到哈三了。」
  單超道:「要是你不出面作證,那金無痕的性命……」
  「由兩位代為稟明格格,不也一樣麼?」
  「好吧!」姬凝翠一點頭道:「既然你另有任務,我們倆也不敢勉強你非去金家船幫總
舵見格格不可,這樣吧,你給我們寫上幾個字,好讓我們回去交代。」
  「寫字,寫什麼字?」哈三訝然問。
  「只說明你奉有密旨,另有任務,不能去見格格就行了。」
  「兩位回去代我稟一聲就行了,何必寫什麼字。」
  「沒有你寫幾個字,格格不相信我們,以為我們辦事不力怎麼辦,格格的脾氣你是不會
知道,一發作起來,是會要人腦袋的。」
  哈三笑道:「兩位別開我的玩笑了,哈某吃了這麼多年皇俸皇糧,就從來沒有寫個什麼
字據。」
  單超冰冷道:「哈三,你幾曾聽說過,姓姬的跟姓單的,是隨便跟人開玩笑的人。」
  哈三笑聲一斂道:「兩位真要我寫字據?」
  姬凝翠道;「當然是真的。」
  哈三道:「哈三要是不願開這個例呢?」
  「好辦。」單超道:「人不自私,天誅地滅,為了我們自己這兩顆人頭兩條命,說不得
只有勉強你寫幾個字了。」
  哈三微一怔,旋即笑道:「兩位自信做得到麼?」
  單超獨目放光,煞威逼人:「你要不要試試?」
  姬凝翠霍地轉臉沉聲道:「老單,你是來幹什麼的,打架的,怎麼還是改不了暴躁毛病,
難道跟隨格格這麼久,還沒有磨盡你的火氣。」
  單超威態一斂,道:「好,好,老太婆,你怎麼說,咱們就怎麼走,行了吧。」
  姬凝翠冷然轉望哈三,道:「我剛才漏說了兩點,第一,格格要你去作證,非常重要,
我勸你還是去一趟的好,格格要的不是你一個人,而是你這整船人,說不定格格還有借重你
的地方。第二,寫不寫什麼字,真要說起來,並無關緊要,跟隨格格這麼多年,要是連這點
都讓格格信不過,我們倆大可以一頭碰死了,你真要是抗命,不聽格格宣召,即便是你奉有
密旨,一旦格格鬧起來,我不信官家會捨格格而護你,歸根到底一句話,我看你還是勉為其
難去一趟吧。」
  哈三道:「姬婆婆,格格是要我帶著人一塊兒去?」
  「是的。」
  「可能格格對我還有什麼差遣?」
  「不錯。」
  哈三道;「既是格格要我帶著人去,那就可能有用我之處,既是有用我之處,我又怎敢
抗命,只是倘若日後皇上責怪下來——」
  「自然是有格格替你承擔。」
  哈三一點頭道:「只要有姬婆這句話,哈三就放心了,玉嵐,吩咐開船。」
  秦玉嵐恭應一聲,高聲喊道:「開船。」
  艙外有人轟雷般應了一聲,隨聽鐵鏈、繩索響動。
  哈三道;「兩位是坐自己的船,還是……」
  姬凝翠轉望單超:「老單,讓小船帶路,咱們就坐這條大船進湖了。」
  單超站起來走出艙外,陡聽他在艙外說道:「你前頭帶路吧,我們坐大船了。」
  河面上傳來操舟漢子一聲答應,水聲響動,跟著,大船也動了。
  當船緩緩駛過河面時,姬凝翠道:「你出京來,只帶這麼幾個人麼?」
  「是的!」
  「是這麼幾個人,恐怕不夠用。」
  哈三笑笑道:「將在謀而不在勇,兵在精而不在多,哈三的這些人,都是衛隊中的精銳,
久經訓練,智勇俱備,個個都能以一當十。」
  姬凝翠「呃!」了一聲,目光掃視了秦玉嵐一下。
  哈三道:「這是小徒,也是我的螟蛉義子秦玉嵐。」
  「秦玉嵐」這三個字,姬、單二人聽說過了。「秦玉嵐」這個人,姬、單二人也有了相
當的瞭解。
  姬凝翠道;「好資質。」
  單超道:「恐怕這就是接你衣缽的人了。」
  哈三哈哈大笑:「單老此話,真是一針見血,玉嵐,過來見見『辣手素心』『獨目天尊』
二位。」 
  秦玉嵐上前躬身施禮,道:「見過兩位前輩。」
  姬、單二人淺淺答了一禮,姬凝翠道:「哥兒也列名衛隊了?」
  哈三道:「他一直跟著我,壓根兒就是衛隊的人,簡直就是我的左右手。」
  姬凝翠道:「那就難怪官家的秘密衛隊,這麼得官家寵信,那麼有效用了。」
  哈三笑道:「姬婆婆誇獎了。」
  說話之間,船已進入湖口,忽聽艙外有人道:「稟爺,裡頭有燈號打來,咱們怎麼回
他?」
  哈三面露疑色,望著姬凝翠道:「格格攻陷了金家船幫總舵,這打燈號之人——」 
  姬凝翠反應快,未加思索立即道:「金無痕是敵是友,猶待你一言,格格掌握著金無痕,
金家船幫的人,還能不俯首聽命,要不然會有他們的人,為我倆操舟麼?」
  哈三臉上疑色消失,點頭道:「說得是,姬婆婆說得是,那麼,燈號怎麼回復法?」
  姬凝翠揚聲道:「告訴他們,是姑娘跟著姓單的回來了。」
  艙外那人答應了一聲,轉眼工夫之後,又聽那人道;「稟爺,前面水路放行。」
  單超道:「姓單的、姑娘的船回來了,當然放行。」
  哈三忽然站了起來,道:「兩位,咱們到外頭看看去吧。」
  顯然,他是要到外頭去,憑他的銳利目光,觀看金家船幫總舵內的吉凶。 
  姬、單二人毫不猶豫,轉身當先行了出去。哈三跟出艙外,秦玉嵐跟那八名則緊隨身側。
  站立船頭看總舵,只見碼頭上有幾點燈光,其餘各處則是黝黑一片。
  哈三道:「金家船幫總舵,怎麼這等模樣?」
  姬凝翠道:「劫後的金家船幫總舵,你還能冀望它是個什麼樣子。」
  哈三哈哈一笑道:「姬婆婆說得是,劫後的金家船幫總舵,自不能冀望它燈火輝煌,有
不平不凡之氣勢。」
  秦玉嵐道:「義父,碼頭上,似乎也看不見幾個人。」
  「那當然。」哈三道:「格格神威所至,能幸保性命的,恐怕沒幾個了。」
  一頓接道:「只是,這湖面上的船,似乎不少啊。」
  「船是不少。」姬凝翠道:「船上的人數加起來也頗可觀,只是群龍無首,若之奈何。」
  「是啊!」哈三道:「金無痕掌握在格格手裡,他們哪一個敢輕舉妄動。」
  秦玉嵐道:「事實上,這些人都是朝廷的人啊。」
  姬凝翠道:「但願他們是,不過這還要等你義父一句話啊。」
  就在說話之間,大船已靠穩碼頭。哈三舉目環掃道:「怎麼沒看見格格?」
  姬凝翠淡然一笑道:「難道你還要格格來接船麼?」
  哈三忙道:「不敢,不敢,自該是哈三匐匍趨前拜謁,玉嵐,吩咐搭下跳板。」
  秦玉嵐一聲吩咐,跳板立即搭下。
  秦玉嵐道:「義父,都上岸去嗎?」
  哈三道:「不必了,你留在船上吧,等候格格的令諭再行下船。」
  秦玉嵐恭應聲中,哈三欠身擺手:「兩位,請。」
  姬、單二人沒客氣,甚至沒有任何表示,當先下船而去,哈三則帶著那八名貼身護衛下
了船。
  到了碼頭之上,哈三問道:「兩位,格格現在何處?」 
  姬凝翠道:「跟我們倆來吧。」哈三轉顧了一下,帶著那八名跟了上去。 
  姬、單二人在前帶路,一直把哈三帶進了敞軒,敞軒裡,金無痕躺在地上,有四具屍首
陪著他。
  艾姑娘居中高坐,海珠、紫瓊則分隨艾姑娘身後、左右。
  哈三把八名護衛留在敞軒外,整整衣衫之後,快步走進敞軒,躬身施禮:「卑職哈三,
見過格格。」
  艾姑娘微抬皓腕,淡然說道:「少禮。」 
  「謝謝格格。」哈三垂手微退,立於一旁。
  艾姑娘指著金無痕,道:「這個人,你可認識?」
  「回格格,此人卑職認識。」
  「他說他已經投效了你,是朝廷的人,可是實情?」
  「確乎如此。」
  「這麼說,是我冤枉了他了?」
  「格格明鑒,怎麼說是冤枉?」
  「他是怎麼投效你的?」
  「經由別人推薦的!」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不少時日了。」
  艾姑娘點點頭,目光一凝道:「哈三,你可知道,有人告你。」
  「有人告我,有人告我什麼?」
  「有人告你私自組織青龍社,圖謀不軌。」
  哈三面色一變,旋即笑道:「格格,沒有這回事,哈三領秘密衛隊,何等身份,豈會組
織什麼『青龍社』,何敢圖謀不軌。」
  「不是我說你,是有人告你。」
  「敢間格格,是何人誣害卑職?」
  艾姑娘一指地上的金無痕,道:「就是他。」
  哈三臉色一變,道:「這麼說,格格召來哈三,為的只是這件事,並不是讓卑職證明什
麼了?」
  「不,我是要聽你證明,證明他的話,也證明你自己清白。」
  哈三很快地恢復了平靜,微笑道:「格格,要卑職證明自己清白不難,格格可以回駕大
內,仔細問一問,哈三是何等忠誠,有多少功勞。」
  「哈三,恐怕你還不知道,凡是跟大內有關的人,尤其是你們這些負有秘密任務的,你
們的來龍去脈,以及你們的工作情形,我已瞭若指掌,誰知道得也不會比我多,我用不著再
去問誰了。」
  「這麼說,格格是確知卑職組織『青龍社』了?」
  「我要是確知你組織了『青龍社』,圖謀不軌,心生謀叛,我就不會跟你囉嗦那麼多
了。」 
  「格格恕卑職斗膽,格格既是沒有證據,自不能憑金無痕一面之詞——」
  姬凝翠冷喝道:「哈三大膽。」
  艾姑娘微一伸手,道:「嬤嬤,讓他說下去,我做事一向公正,尤其這種事,事關重大,
更要不枉不縱,他有辯盡可以辯,有理由盡可以說。」
  哈三欠身道:「多謝格格寬容。」
  艾姑娘道:「哈三,我要是聽他一面之詞的話,你一進敞軒我就把你抓起來了,我所以
沒有抓你,就是給你個申辯的機會,想聽聽你怎麼說。」
  「格格,卑職自然是冤枉。」 
  「你可願跟他對質?」
  哈三猶豫了一下,旋即道:「卑職願意。」
  艾姑娘道:「嬤嬤,拍活他的穴道。」 
  姬凝翠虛空一指點了出去。
  金無痕身軀一震而醒,入目眼前情景,臉色不由一變。 
  哈三的兩道銳利目光,落在了金無痕臉上,金無痕面有悸色,微顯不安,移開了目光。
 
  艾姑娘目光如電,看得清清楚楚,道:「金無痕,不管你有什麼話,盡可以說,我保證
任何人奈何不了你。」 
  哈三目中厲芒倏斂,道;「是啊,金無痕,有話你就說吧,只要不是無中生有,你在德
怡格格的庇護之下,任何人奈何不了的.」
  金無痕聽得滿面錯愕,怔怔地望著艾姑娘,沒做聲。
  艾姑娘道:「我也不怕你知道了,我是當今皇上的德怡公主,我可以保護你,也可治哈
三的罪,你聽明白了麼?」
  金無痕怔怔地點了點頭。
  艾姑娘道:「哈三真組織了『青龍社』麼?」
  金無痕倏然定過了神,猶豫了一下,道:「你,你真是德怡公主?」
  艾姑娘道:「你不相信,哈三,你告訴他。」
  哈三道:「金無痕,座上確是德怡公主。」
  金無痕目光轉動了一下,道:「我不知道哈爺有沒有組織什麼『青龍社』。」
  哈三唇邊飛掠笑意。
  艾姑娘卻平靜地道:「金無痕,剛才你是怎麼說的?」
  「啟稟格格,剛才我並沒有說什麼啊。」
  哈三輕咳一聲道:「格格,足證卑職是冤枉的吧。」
  姬凝翠道:「金無痕,你可是不相信格格能保護你不受任何人的迫害?」
  金無痕道:「那倒不是,事實上我的確不知道——」
  艾姑娘倏然一笑道;「我明白了,金無痕,你是以為我跟哈三在試探你的忠誠,是不
是?」
  金無痕道:「這……」
  艾姑娘道:「你要是這麼想,你就錯了,我不妨告訴你,大內早就接獲密報,有所謂
『青龍社』暗中活動,圖謀不軌,但一直查不出來是誰,也一直掌握不住他們的行動,所以
皇上才把我從天山召回來偵查此事,一方面由於我是皇上的女兒,可以信任,另一方面也因
為我久在天山,見過的人少之又少,我偵查起來較為方便,我是個格格,皇上是我的爹爹,
我總不至於跟青龍社有關係,生心謀叛吧!」
  金無痕道:「這……」
  「別誤了你自己。」艾姑娘道:「有話你還是從實說吧。」
  金無痕臉上神色陰晴不定,似乎仍是猶豫難決。
  哈三道:「金無痕,只要你不是無中生有,血口噴人,有話你盡可以說。」
  金無痕看了哈三一眼,突然猛一點頭:「好吧,我豁出去了,哈三確實組織了『青龍
社』。」
  哈三臉色一變。
  艾姑娘視若無睹,道:「空口無憑,你懂麼?」
  金無痕道:「我有證據。」
  「你有什麼證據?」金無痕轉望哈三。
  哈三目中倏現厲芒,冷冷地逼視著金無痕,道;「你最好拿出證據來,要不然的話,以
我哈三的身份,是絕饒不了你的。」
  金無痕陡然抬手指哈三,道:「解開他的衣裳,看他的前胸,刺有一條青龍。」
  艾姑娘抬眼望向哈三。
  哈三哈哈大笑:「金無痕,你想的好主意,格格金枝玉葉,何等尊貴,誰敢在格格面前
赤身露體。」
  艾姑娘道;「哈三,我不在乎,也不會怪罪於你,解開你的衣衫,讓我看看你的胸前。」
  哈三欠身道:「格格,卑職不敢。」
  艾姑娘說;「哈三——」
  哈三道:「格格,卑職供職大內多年,深解皇律,倘若卑職因此獲罪,豈不是百口莫
辯。」
  「我說過不怪罪於你。」
  「格格——」
  艾姑娘嬌靨上倏現寒霜,冷然道;「哈三,難道你還要我立字據不成?」
  「這個……」哈三略一猶豫,毅然點頭:「好吧,既然如此,卑職敢不從命,只是,格
格,倘若卑職胸前沒有刺什麼青龍呢?」
  艾姑娘道:「金無痕——」
  金無痕立即道:「那是我誣告他,我任憑格格處置。」
  「哈三,你聽見了?」
  哈三欠身道:「卑職斗膽,願聽格格一句話。」
  「好,倘若你胸前沒有青龍,我馬上殺金無痕。」
  「多謝格格。」哈三又一欠身,目露精光,抬手一把扯開了錦袍。
  艾姑娘等為之一怔,金無痕更是勃然色變。
  哈三胸前一片黑茸茸的胸毛,哪裡有什麼青龍。
  艾姑娘霍地轉望金無痕:「金無痕——」
  金無痕叫道:「不,格格,我明明看見過他胸口刺著一條青龍。」
  哈三冷笑道;「它不是真龍,難道它會借雷雨之勢,離我軀體,騰空飛去不成?」
  一欠身,接道:「卑職敢請格格立斃金無痕。」
  艾姑娘站了起來。
  金無痕急叫道:「格格——」
  艾姑娘道:「金無痕,你確見過哈三胸前刺有青龍,沒有錯?」
  「絕錯不了。」
  哈三道:「那麼如今呢,青龍呢,金無痕,口說是虛,眼見是實啊。」
  拍手掩上了錦袍,道:「格格適才親口答應過卑職——」
  艾姑娘凝目望哈三:「哈三,聽說你擅施各種藥物?」
  「卑職不會,但卑職手下有此能人。」
  「你手下的異人奇士不少吧?」
  「不敢瞞格格,的確不少,他們來自深山大澤,可以說無奇不有。」
  「是否有人能把一塊假皮貼在某人身上,讓人看不出來呢?」
  哈三身軀一震,笑道:「格格說笑了,世上哪有這種人?」
  「既有人能造人皮面具,又怎會沒有這種人?」
  「這個……」 
  「哈三,你過來,讓我仔細看看。」
  哈三兩眼精光一閃;道:「卑職遵命。」
  毅然走到艾姑娘面前。
  艾姑娘道:「打開來。」
  哈三抬手扯開錦袍。
  艾姑娘凝目看了一陣,抬手往哈三胸前伸去。
  哈三眉宇間飛閃殺機:「格格,男女有別啊。」
  抬手往艾姑娘皓腕搭去。
  只聽艾姑娘道:「哈三,你小看我了。」
  她玉手疾翻,砰然一聲輕震,哈三飄身而退。
  姬、單二人變色欺前,敞軒外八人也到了哈三身後,好快。
  艾姑娘道:「哈三,你已不打自招了,是不是?」
  哈三獰笑道:「你又能奈我何?」
  「我馬上擒你回京。」
  哈三哈哈一笑:「我怎知你是不是真的德怡公主?」
  艾姑娘道:「海珠,取出密旨給他看看。」
  海珠探懷取出一卷黃綾,一抖而開。
  哈三隻一眼,臉色大變:「好吧,是你逼我反,怨不得我。」
  艾姑娘道:「擒下。」
  姬、單二人閃身而動,哈三八護衛閃身迎上。 
  疾快三招,八護衛躺下四對。
  哈三獰笑一聲攻向姬、單二人,姬、單二人雙雙出手。
  又是疾快三招,哈家武學的確詭異不可測,難怪哈三能領秘密衛隊,姬、單二人竟未能
得手。
  人影閃動,微風飄起。
  敞軒外多了兩個人,李燕豪、蒲天義。 
  哈三臉色大變;「德怡,哈三生心謀叛,你也好不到哪兒去啊。」
  艾姑娘道:「李少俠,這是我大清朝廷事。」
  李燕豪道:「可是他奪我『虎符劍令』,只他交還『虎符劍令』,我立即把他交給格
格。」
  艾姑娘道;「哈三,還他『虎符劍令』。」
  「不巧,『虎劍符令』不在我身上啊。」
  艾姑娘喝道,「大膽,擒下!」
  姬、單二人齊動,李燕豪也同時出了手。
  哈三雙眉一剔,撮口發出一聲短嘯,然後雙掌翻起,再迎李燕豪、姬凝翠跟單超。
  居然以一敵三,硬拚三位絕頂高手。
  李燕豪與姬、單二人右掌探出,都是抓勢,如今一見哈三揮掌,自也變抓為劈,各自揮
出一掌。 
  只聽一聲砰然大震,勁氣激盪,罡風飛揚之中,哈三隻發出了一聲悶哼,李燕豪衣袂飄
揚,姬、單二人卻各自微退一步。
  單超臉色一變,震聲道:「這不是你哈家的武學,你是從哪兒學來的?」
  哈三臉色有點發白,哈哈一笑道:「武功只能克敵制勝就行了,你管它是哪兒來的。」
  單超還待再說。
  李燕豪已然道:「哈三已然發出嘯聲示警,他船上的人聞聲一定會趕來援手,蒲幫主請
代我傳令,擋他們一擋。」
  蒲天義立即仰天長嘯,嘯聲中他身軀拔起,天馬行空般飛掠而去。
  哈三冷笑道:「不要費心機了,只怕你們擋他們不住啊。」
  李燕豪道:「那要試試看才知道啊。」
  跨步欺上,探掌抓去。
  姬凝翠冷喝一聲,也與單超同時出了手勢。
  李燕豪跟姬、單二人甫自發動攻勢,只見碼頭方向夜空中火光一閃,緊接著火舌冒上了
半空。
  眾人為之不由一怔。
  李燕豪等同時收手停攻。
  哈三哈哈笑道:「行了,我也要來個火燒連環船了,你們等著瞧熱鬧吧。」
  金太極喝道:「決去看看究竟。」
  袁泰等立即轉身奔去。
  這時,一片殺聲傳了過來。
  艾姑娘冰冷道:「哈三,你該死。」
  她嬌軀閃動,疾若閃電般向著哈三撲了過去。
  好快的身法。
  在場眾人,包括李燕豪在內,看得心頭方震,只見一條人影快如飄風,從外頭掠進來,
迫向了艾姑娘。
  李燕豪一眼就看出了來人是誰,嚇得心頭狂震,急急叫道;「姑娘速退。」
  他喊得並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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