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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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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孤騎][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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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21:50 |只看該作者
  但是艾姑娘卻沒退,兩條人影乍合,沒聽見一點聲響,兩條人影倏然分開,艾姑娘滿頭
烏雲披散而下,踉蹌而退,姬凝翠、海珠、紫瓊急忙扶住,道:「格格——」
  艾姑娘嬌靨煞白,道:「我不要緊。」
  再看來人,站立在哈三身邊,臉色也是一片蒼白,是個中年人,劍眉星目,膽鼻方口,
俊朗異常。 
  單超暴喝一聲,閃身欲撲。
  李燕豪急喝道:「單老,不可,此人是霍家主人,霍天翔霍大俠。」
  此話一出,全場立即震住。
  哈三陰笑道:「你們之中,到底還有人認得出他來啊,還算不錯。」
  金太極輕叫道:「霍家主人霍大俠?」
  艾姑娘道:「怪不得啊。」
  無奇老兒道:「少俠,只要能把他擒住,我準保能讓他恢復本性。」
  哈三哈哈笑道:「問題是誰擒得住他啊。」
  不錯,一點都不錯。
  姬凝翠冰冷道:「霍天翔,難道你變得一點是非都分不出來了嗎?」
  霍天翔神色冰冷,沒有說話。 
  艾姑娘道:「嬤嬤,不要跟他說什麼了,現在他是聽不進別人的話的。」
  哈三笑道;「看來只有我們德怡格格是個明白人,如今我有這麼一個保鏢護駕,你們誰
能奈何我。」 
  只聽一陣衣袂風聲,蒲天義、冷超、袁泰等奔了進來,冷超與袁泰等渾身是血,神態怕
人。
  李燕豪忙道:「冷老,你——」
  冷超道:「少俠,不要緊,死不了的,這都是拜霍大俠之賜啊。」
  李燕豪霍然轉臉,目光如冷電,直逼霍天翔,道:「姨父——」
  哈三道:「小子,你現在叫什麼也沒有用啊。」
  金太極道:「蒲幫主,他們其他的人呢?」
  蒲天義道:「死了不少,剩下的都逃回船上去了,有令嬡跟傅姑娘還在船上,我投鼠忌
器,沒敢行動,咱們的人正跟他們對峙著呢。」
  冷超咬牙道:「放心,還有哈三在這兒,他們不會跑的!」
  哈三道:「你哈三爺麼?你哈三爺現在也要走了。」
  向著霍天翔一擺手:「開道。」 
  霍天翔霍地轉過身去,蒲天義、姬、單二人等,立即逼前一步。
  李燕豪道:「姬老人家,不可做無謂的犧牲。」
  艾姑娘道:「嬤嬤,讓他們走。」
  姬凝翠立即恭應了一聲。
  哈三得意一笑道:「霍天翔,走吧。」霍天翔邁步行去。
  哈三緊跟在後。
  蒲天義一揮手,帶著冷超等先退出去。 
  李燕豪等也腳下移動,跟了出去。
  前後是包圍之勢地往外移動著,哈三道:「怎麼,你們還不死心麼?」 
  李燕豪道:「只要你還在這座總舵之中,我自是不會死心。」
  哈三道:「那麼你們就送吧,哈三爺馬上就離開這座總舵了。」
  「等你離開以後,再說不遲。」 
  「你是說我言之過早?」 
  「不錯!」 
  「小於,那咱們就等著瞧吧,只等我離開了這兒,哼,哼,小於,你們等著江湖上的血
風腥雨吧!」 
  「我還是那句話,等你離開以後,再說不遲。」 
  哈三笑了笑,沒再說話。
  說話之間,眾人已到了總舵前的廣場之上。 
  廣場上伏屍處處,有哈三的人,有金家船幫的人,也有窮家幫的弟子。 
  李燕豪看得一陣悲痛,道:「姨父,你傷了不少人啊。」 
  哈三道:「他卻是不覺得啊。」 
  冷超突然停住,叫道:「少俠,不能再讓他們走了。」 
  哈三霍地轉過身去:「你打算怎麼樣?」 
  「姓冷的打算一條命換一條。」
  「行,我成全你,過來吧。」 
  冷超鬚髮一張,就要撲,李燕豪飛掠而至,一把抓住了冷超:「冷老,不可。」 
  「少俠,你要知道,今天走了哈三,再找他就不容易了。」
  「我知道。」
  「今天走了哈三,明天江湖上就是一片血雨腥風。」
  「我也知道。」
  「您既知道,怎麼還……」 
  「我不得已,冷老,我要是不放他們走,眼前就要傷人,流不少血。」
  「少俠,要是比起明天扛湖上要發生的,眼前傷的人,流的血,可以說是少之又少了。」
  「冷老,這道理……」
  「少俠,冷超一條命換無數條,值得。」
  「冷超,要捨命,自有李燕豪在,用不著您,何況此時此地捨一條命也未必有用。」 
  「可是……」 
  哈三突然道:「要飯的,你囉嗦完了沒有?」 
  冷超嗔目大喝:「鷹爪孫,閉上你的狗嘴,『虎符劍令』還在你手裡,今天是說什麼也
斷然不會放你走的。」
  哈三道:「那就試試看吧,不過我可以告訴你,『虎符劍令』並不在我身上。」
  冷超要說話,哈三道:「不要慌啊,我話還沒有說完呢,『虎符劍令』雖然不在我身上,
不過你們只要能制住我,自不愁追不回『虎符劍令』去。」
  冷超道:「姓哈的,你說了半天,只有這句話像個漢子說的話。」
  一頓接道:「少俠,他說的很明白了,難道您……」
  李燕豪霍地轉過身去,目注艾姑娘道:「艾姑娘,我把哈三交給你如何?」
  艾姑娘立即應道:「可以,霍天翔呢?」
  李燕豪毅然道:「我來勉力一試。」
  哈三縱聲大笑:「居然把我們給分了,你們這麼有把握麼?」
  李燕豪道:「試一試總比不試好,要是連試都不試,哪裡來的機會啊。」
  冷超大叫道:「少俠說得好,笨鳥兒先飛,姓冷的先試了。」
  錯開面前的李燕豪,向著哈三劈出一掌。
  冷超是恨透了哈三,這一掌他自是凝足了真力。
  孰料,出掌相迎的是霍天翔,只聽砰然一聲,冷超被震得血氣浮動,退了兩步。
  冷超勃然色變,還要動。
  李燕豪一把拉住了冷超,道:「冷老,等等。」
  哈三冷笑道:「李燕豪,你不顧那幾個人,不要那幾條命了?」
  顯然,他指的是傅姑娘、金無垢等,李燕豪道;「恐怕我是顧不了了。」
  哈三道,「你要知道,只要我一聲令下,那些人就會受盡折磨與羞辱,然後——」
  李燕豪道:「哈三,你船上的那些人,若是敢用這種卑鄙的手段,我會要他們十倍償
還。」
  哈三雙眉一剔,道:「李燕豪,難道你真不顧那些人了?」
  李燕豪道;「冷老說的對,倘若我今天放了你,倘若我今天不追回『虎符劍令』,明天
江湖之上就會有更多的人丟掉性命,傅姑娘她們幾位,只要明白這個道理,她們就不會怪我
的。」
  哈三哼哼一笑道;「既是這樣,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霍天翔,咱們闖吧。」
  霍天翔還真聽話,揚手一掌劈向了李燕豪。
  李燕豪不願硬碰硬,傷了霍天翔,或是落個兩敗俱傷都不好,他閃身避過,並指點了出
去。
  霍天翔跟李燕豪這邊一交上手,艾姑娘立即帶著姬凝翠、單超攻向了哈三。
  眼前的情勢立刻就明朗了,李燕豪苦鬥霍天翔,一時難分上下。
  哈三以一敵三,獨鬥三位絕頂高手,馬上就顯得力不從心,時露險象了。
  蒲天義老經驗、老江湖,知道此刻唯一該擔心的地方是在船上,向著冷超遞出一個眼色。
  冷超粗中有細,一點就透,沒吭聲地悄悄退走了。
  這真可以說是一場前所未有的龍爭虎鬥,真打得風雲為之色變,草木為之含悲。
  幾十招過去,李燕豪、霍天翔仍未分出高下。
  霍家稱當世第一家,霍天翔仍是霍家主人,自允稱當世第一好手,但是,他對眼前這位
「虎符劍令」年紀輕輕的衣缽傳人,竟絲毫奈何不得。
  足見,李燕豪一身修為是多麼高絕、多麼驚人。
  在場觀戰的眾豪雄,一個個看直了眼,看張了嘴,被四下激藹的罡風勁氣逼得連連後退,
居然都茫無所覺。
  但是,只有李燕豪自己明白,他姨父,這位霍家主人霍天翔,的確不愧為當世第一好手。
  可能是受了藥物的影響,使得霍天翔每次出手,都有一剎那間的呆滯,而李燕豪也就利
用這剎那間的工夫,每每化險為夷,然後再出手反擊,要不然,李燕豪他應該已經落敗了。
  霍天翔雖一時未勝,但卻已站穩了不敗的地位。
  可是哈三就不同了,五十招一過,就顯得手忙腳亂了,在五十三招上,為躲艾姑娘威力
無儔的一擊,讓「辣手素心」的辣手,在左肩後抓了一把,立即衣破,皮開、肉綻,鮮血馬
上濕了半支袖子。
  艾姑娘道:「哈三,你若是就此束手就縛,我……」
  哈三不等說完,獰笑截口:「你做夢,哈三爺豈是束手就縛之人。」
  突然一襲錦袍吹了氣似的暴漲,身軀疾旋,閃電般攻出三掌。
  他這一招不但詭異,而且威力強人,把艾姑娘、姬凝翠、單超一起逼退了半步。 
  只這麼半步,哈三一個身軀陡地沖天拔起,向著總舵內騰射而去,誰也沒想到哈三會跑,
大家都不由一怔。
  「噗!」地一聲,李燕豪左肩被霍天翔右手小指掃中,衣服破了,皮肉也破了,左肩一
破血染紅了一塊,大驚之餘,李燕豪奮力攻出一掌,逼得霍天翔往後一退,才使自己躲過了
更大的傷害與危厄。艾姑娘等定過於神,她帶著姬、單二人,還有紫瓊、海珠追了去。
  李燕豪見狀大急,但卻苦於不能分身。
  就在這時候,蒲天義一聲:「少俠別急,老化子跟去看看。」
  蒲天義如飛而去。
  李燕豪跟霍天翔又交上了手。
  口 口 口
  突然間,哈三的船上暴起了殺聲。
  冷超帶著人摸上船去了。
  李燕豪更急,但卻不敢再稍事分心。
  忽見無奇老兒向著身邊的金太極低低說了幾句。 
  金太極精神一振,立即招手把一名弟子叫到了身邊,低低交待了兩句,那名弟子如飛奔
去。
  沒一會兒工夫,那名弟子駕著一艘小船在碼頭旁邊出現。
  金太極急忙向著李燕豪打了個手勢。
  李燕豪跟霍天翔互換兩招之後,抽身一躍,掠上了小船。
  霍天翔似乎遲疑了一下,也跟著一掠上了小船,向著李燕豪攻了過去。 
  李燕豪抬手封架,兩個人一在船頭,一個船尾,轉眼工夫就互換了三招。
  船小,無法飛騰撲躍,無法挪動閃躲,兩個人腳下不動,僅只靠上半身移挪,攻守換招。
  而這時,那艘小船像有人操縱似的,緩慢地離開碼頭,往湖中飄去。
  霍天翔跟李燕豪只顧搏殺,似乎全然沒有覺察。
  小船說是緩慢移動,其實也相當快,一轉眼工夫已然離開碼頭十餘丈遠,同時也遠離了
所有的船隻。
  突然,李燕豪在攻出一招之後,騰身拔起,就李燕豪騰身拔起的當兒,小船猛然一翻。
  霍天翔覺出不對來了,也雙袖一抖,拔起了身軀。 
  而此刻李燕豪已是居高臨下,佔了優勢,人在半空一個盤旋,頭下腳上,俯衝而下。
  雙掌揮出一股排山倒海勁氣,向著霍天翔當頭壓下。
  很顯然地,李燕豪是想逼霍天翔下水
  按理,霍天翔應該墜入水中。
  但事情卻不那麼簡單。
  霍天翔揚掌上擊,把李燕豪的身軀震得向上飛起,他輕飄地落在已然翻得底朝上的小船
之上,李燕豪自己無處落腳,卻先掉進了湖水裡。
  此刻,不遠處冒起個人頭,正是那名操舟弟子。
  李燕豪懂水性,他一邊踢水,一邊叫道:「翻他下去。」
  那名弟子頭一縮,沒入水中不見了。
  李燕豪知道,那名弟子潛到船下做手腳去了,他緊盯著霍天翔腳下那艘船底朝天的小船。
  轉眼工夫之後,那艘船猛一蕩,卻聽得霍天翔冷哼一聲,船又不動了。
  李燕豪知道,霍天翔使上了內家「千斤墜」,那名弟子扳不動船。
  看樣子非得他幫忙不可了。
  李燕豪猛提一口氣,身軀陡然拔起,帶著一大片水珠,向著霍天翔衝了過去。
  霍天翔沉喝出掌,水珠四濺,李燕豪又落進了水中,而霍天翔自己也嘩啦一聲掉進了湖
裡。
  霍天翔應變快,人一落水,馬上探掌要抓小船,但此刻小船卻突然箭也似的竄出了丈餘。
 
  霍天翔沒有漂浮之物可抓,仍未下沉,他兩手拍水掙扎,可是,突然,他猛往下一沉不
見了。
  李燕豪知道,是那名弟子把霍天翔拖下了水底。
  他也知道,霍天翔內功精湛,想把霍天翔翻在水底弄昏,恐怕不是短時間能辦到的。
  這非得要他幫忙。
  他一翻身潛進了水裡,水底睜眼視物,果然,那名弟子緊拉著一根繩子,另一端卻套在
霍天翔一條小腿上,霍天翔腿拚命踢彈,雖然無法掙脫,但他氣不洩,水也無法進入他的口
鼻之中。
  那名弟子算是聰明,他沒有直接抱著霍天翔的腿,否則他非死在霍天翔的腳下不可。
  李燕豪兩腳踢水,衝了過去,遙遙一指點向霍天翔,只見水中起了一條白線,霍天翔口
鼻之中頓時冒起水泡,人猛一陣掙扎,然後再也不動了。
  行了,那名弟子人往上衝,抱住了霍天翔,往水面騰起。
  李燕豪跟了上去,兩個人合力把昏迷中的霍天翔弄上了岸。
  金太極立即迎了上來,道:「少俠,把他交給我跟無奇賢弟吧,冷化子等已控制了船上
的情勢,您請過去看一看吧。」
  李燕豪道:「無奇老人有把握恢復霍大俠的神智麼?」
  金太極道:「無奇賢弟囑我轉奉少俠,半個時辰之後,他將交還少俠一個神智清醒的霍
大俠,少俠放心就是。」
  李燕豪未再多說,抱拳一聲:「有勞!」
  轉身向著哈三那艘大船掠去。
  他一個起落,已然到了碼頭,騰身拔起,直落大船之上,一眼便瞥見船上橫七豎八地倒
著不少屍體,內中有哈三的人,也有窮家幫的弟子,看得他心中不禁一陣刺痛。
  此刻船上靜得很,聽不見一點動靜,看不見一個人影,他揚聲發話道;「船上還有人
麼?」
  只見一名窮家幫弟子,從艙裡掠了出來,抱拳躬身:「見過少俠。」
  李燕豪答了一禮道:「冷老已經不在船上了麼?」 
  那名弟子道:「回少俠,總護法下底艙去了。」
  「呃,幹什麼去了?」
  「搜尋那秦玉嵐與幾位姑娘去了。」
  李燕豪一怔:「諸位上來以後,沒見著幾位姑娘麼?」
  「沒有。」
  「也沒有見著秦玉嵐?」
  「不,秦玉嵐逃入底艙去了。」
  李燕豪道:「那不是自投羅網了麼,底艙入口在何處?」
  「就在當中。」
  李燕豪閃身進入艙中,只見一塊五尺見方的船板向上掀起,一座木梯通了下去。
  他問道:「冷老可曾派有弟兄在上頭把守?」
  「一共有五名弟子,分佈在各處。」
  李燕豪沒多說,一聲:「諸位小心。」當即踏上木梯,拾級而下。
  木梯底下掛著一盞燈,燈光微弱,照射不遠,藉這微弱的燈光,李燕豪卻看得一呆。
  眼前橫著一堵木牆,牆上—列排著五個約莫長有五尺的圓洞,洞裡黑忽忽的。 
  底艙怎麼這個樣子,這是什麼? 
  整個底艙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聲息。
  李燕豪好生詫異,忍不住叫道:「冷老,冷老。」
  卻聽不見一點回音。
  怪了,就這麼大一個底艙,冷超等既在這兒,怎麼會連叫都聽不見,難道他們已經出去
了?
  李燕豪直覺地感到,這座底艙,有點怪。
  他沉思了一下,矮身鑽進中間圓洞之中。
  不進還好,一進圓洞,眼前情景頓變,剛在外頭看,只是一個洞,黑黑的,而如今,呈
現在眼前的,卻是一條長長的甬道,雲霧迷漫,兩丈外看不見事物。
  李燕豪馬上明白了,這座底艙確乎不簡單,有埋伏、有機關、是一種奇門遁甲妙陣、九
宮八卦排列。
  望身後,仍是通道,原來的圓洞已經不見了。
  怪不得冷超聽不見他的叫聲。
  怪不得秦玉嵐躲進了底艙。
  這一座小小的底艙,簡直可媲美九天玄女的藏軍洞,能容納風雨雷電,干軍萬馬。
  這是出自哪位奇人之手?
  哈三手下真有這種奇才異士?
  這,難不倒李燕豪。
  李燕豪自忖不會被眼前的陣式困住。
  他吸一口氣,邁步往前行去。
  突然,遙遙傳來人聲,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話聲也很低微,聽起來,分不清是男是女。
  李燕豪凝神聽了片刻,辨別了話聲傳來的方向之後,隨即凝功護身,向著話聲傳來處行
去。
  眼前是霧氣瀰漫的甬道,甬道壁赫然是由一塊塊的青石砌成的。
  甬道壁上雖然沒有火把、燈火一類的照明物,但瀰漫的霧氣中,卻是有光亮透傳,人行
走在甬道內,不虞看不見事物。
  走了片刻工夫,眼前甬道突然一分為三,那遙遠的人聲,雖然是從中間一條甬道中傳送
過來的,但是李燕豪卻走進了左邊一條甬道。
  因為他知道,左邊這條路才是「活」路,走左邊這條路,才能找到那說話之人。
  又片刻工夫,甬道走盡,眼前豁然開朗,只見甬道外是個看不見邊際的大廣場,又像個
深澗幽谷,東一堆、西一堆的石頭散佈著,都有一片半人高的雜草,瀰漫的霧氣中,靜悄悄
的,什麼也聽不見。
  剛才的人聲哪裡去了?
  難道不在這兒?還是李燕豪走錯了路?
  應該都不是。
  李燕豪有把握,他沒有走錯路,既然沒有走錯路,說話的人就應該在這兒。
  可是,為什麼話聲靜寂,什麼也聽不見了呢?
  李燕豪暗提一口真氣,揚聲發話:「何人在此說話,請出一見。」
  話聲出口,只見回聲嗡嗡,卻聽不見有人答話,難道那說話之人已經走了?
  李燕豪不禁有些詫異,二次提氣,方特開口。
  突然一個冰冷話聲傳了過來:「何人在此大呼小叫,擾人清修?」
  李燕豪一聽就聽出來了,這冰冷話聲是從左前方兩三丈外,一座石頭堆後面傳過來的。
 
  畢竟,李燕豪沒有走錯路。
  他微微一笑道:「哪位高人在此清修?」
  「跟你沒關係,何必多問。」
  「我既然到了此處,總算彼此有緣,怎說沒關係?」
  「好一張利口,有緣又如何?」
  「有緣就應該請出一見,不要彼此當面錯過了。」 
  「你真要見我?」
  「當然是真的。」
  「你可知道,見我一面,是個怎麼樣的後果麼?」
  「不清楚,請教。」
  「你可知道這兒是什麼所在?」
  「哈三座船的底艙。」
  「你敢直呼三爺為哈三?」
  「有什麼不敢的!」
  「那麼你定然是敵非友!」
  「這話說的多餘,你早就知道了。」 
  「怎見得我早就知道了?」
  「你若是不知道我是敵非友,怎麼會跟我談什麼後果?」
  「好後生,聰明。」
  李燕豪一笑道:「這叫什麼聰明,凡是稍具頭腦的人,都想得通這道理。」
  「我不跟你在這話題上辯論,我告訴你,此處是幽冥世界,迷離幻境。」
  「明明是哈三座船的底艙。」
  「不,是幽冥世界,迷離幻境。」
  「我也不跟你在這話題上做辯論,就算是幽冥世界,迷離幻境,又如何?」
  「見我一面之後,就永遠別想離開這幽冥世界,迷離幻境。」
  李燕豪一笑說道:「閣下,我能進來。」
  「怎麼樣?」
  「我既能進來,就能出去。」
  「錯了,你進得來,未必出得去。」
  李燕豪一笑,方待再說。
  「先別誇口,你先回頭看上一看。」 
  李燕豪當真回頭看了一看,這一看,看得他不由一怔,眼前,本該是個甬道口的,事實
上,剛才他是從甬道裡出來的。
  但是,現在甬道口已經不見了,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無邊際的汪洋大海。 
  他定了定神,回過頭來笑了:「這兒叫迷離幻境?」
  「不錯。」
  「不過是幻境耳,算不得什麼,不過……」
  「不過怎麼樣?」
  「我不能不承認,你們的神通不算小。」
  「何止是神通不算小,這是真真實實的汪洋大海,你若是落入水中,非滅頂淹死不可。」
  「跟外面湖水,只隔著一層船板而已,若是鑿穿了船板,水就更多了。」
  李燕豪這話是話裡有話,是暗示那人,一旦鑿穿船板,什麼幽冥世界,什麼迷離幻境,
全泡「湯」了。
  那人哼哼一陣冷笑,道:「話是不錯,只是,誰敢鑿船?」
  「有什麼不敢的。」
  「後生,你不要你這些朋友的命了?」
  「別恐嚇我,據我所知,他們已經不在這底艙裡了。」
  「既是這樣,你來幹什麼?」
  「我來是為擒那秦玉嵐。」
  「既然你不是來救人的,也不相信你的朋友還在這幽冥世界、迷離幻境之中,那你為什
麼不鑿船,還等什麼?」
  「不到萬不得已,我不願意用這一手。」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擒你的人吧。」
  「不忙,艙頂有高手把守,我不怕他脫逃漏網,我想見見你,你還是讓我見上一見吧。」
  「後生,你真要見我?」
  「你閣下豈非多此一問。」
  「你不怕出不了這幽冥世界、迷離幻境?」 
  李燕豪笑道:「那就是我的事了,我若是不見你,難道你會放我出去麼,未必吧?」
  「好後生,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你既是非見我不可,那你就過來
吧。」
  李燕豪笑笑道:「樂於從命。」邁步走了過去。
  他聽出話聲是從左邊前方一座石頭堆後傳出來的,但是如今他卻走向正前方兩丈外的一
堆。
  眼看快到那座石頭堆前了,他卻霍然轉身,閃電飄風般撲向右邊一座石頭堆後。
  到了那座石頭堆後,眼前呈現一名道裝老者,面露驚慌之色,正準備挪動。
  李燕豪笑道:「閣下,來不及了。」
  道裝老者神色立即轉趨平靜,換上了一副冷漠神色:「後生,你果然不簡單,算你僥
幸。」
  「僥倖?」
  李燕豪笑道:「你知道無奇老人此人?」
  「當然知道。」
  「你閣下的道行比他差多了,又豈能瞞得過我,你既然連我都瞞不住,又在無奇老人面
前逞什麼能,露什麼強。」 
  「後生,住口!」道裝老者怒喝道:「無奇老兒是個什麼東西,他也能跟我比?」
  李燕豪笑道:「幸虧這幽冥世界、迷離幻境中風不大,否則你閣下非閃了舌頭不可。」
  李燕豪這話無殊火上澆油。
  道裝老者勃然大怒,只見他臉色一變,厲聲道:「好後生,你敢!」
  袍袖陡然一揮,向著李燕豪當胸撞了過來。
  李燕豪側身往旁一讓,躲過一擊,右掌翻腕而起,五指已輕輕搭在道裝老者腕脈上,微
笑道:「閣下,出手動武,恐怕你比我更是差上一截。」
  道裝老者真是惱羞成怒,厲喝聲中就待掙脫李燕豪的五指。
  他是用了力了,但是,他沒能掙脫李燕豪的五指,甚至連沉腕也沒能做到。
  他機伶一顫:「你……」
  「別你呀我的了,說吧,尊駕何許人,尊姓大名,上下怎麼稱呼?」
  道裝老者道:「我不願瞞你,恐怕也瞞不了你,貧道叫一塵子,出身崆峒。」
  「呃,原來是崆峒派的道長,沒想到崆峒派裡還有這樣深諳九宮八卦、奇門遁甲的高人
啊。」
  「後生,你休要小視崆峒,崆峒盡多呼風喚雨、移山倒海的能人。」
  「這麼說,道長你是崆峒派裡最笨的了?」
  一塵子氣灰了臉,厲聲道:「你……」
  「道長,別你呀我的了,咱們說正經的,秦玉嵐在什麼地方,窮家幫的人在什麼地方,
幾位姑娘又在什麼地方?」
  一塵子厲聲道:「不知道。」
  「道長!」李燕豪笑笑道:「你出身崆峒名門大派,又是崆峒派裡出類拔萃的人物,身
分地位自是高人一等,若是讓我扣著腕脈,逼供似的問,那對道長你的顏面,可不大好看
哪。」
  一塵子的臉色一連好幾變,道:「你既然無懼於眼前的幽冥世界,迷離幻境,你不會自
己找麼?」
  「道長告訴我所在,不就省得我到處跑了麼?」
  一塵子雙目之中陡現厲芒,但很快地,他目中厲芒又消失了,神色轉趨頹廢,剛要說話。
  驀地一聲沉喝傳來,一蓬黑霧罩向了李燕豪。
  黑霧來自身後,李燕豪身後像是長了眼,抖手拋起一塵子往後一迎,飄身往左掠出丈餘。
  一塵於慘叫一聲落地,四肢掙動了幾下,不動了。
  不遠處站著個青袍老者,一臉驚容,獨自發怔,李燕豪入目這青袍老者,也不禁為之一
怔。
  這青袍老者不是別人,赫然竟是駱宏勳。
  「是你?」顯然,駱宏勳已然定過了神。
  「不錯,是我。」李燕豪道:「沒想到在這兒又碰見了駱老,這世界可真小啊。」 
  駱宏勳臉上一陣陰晴不定:「你是來……」
  「我的來意,駱老還用問麼?」
  「聽說哈三爺已進入金家船幫總舵了?」
  「不錯,只是,我已來到此地,哈三的下場,駱老應該是不想可知了。」
  駱宏勳臉上飛快掠過了一絲異樣神色,上前一步:「你們真制住哈三了?」
  「在我上船之前,哈三已然逃入總舵之內,不過這座總舵四面環水,恐怕哈三已成甕中
之鱉了。」
  駱宏勳臉上又一陣陰晴不定;「你,你是來找秦玉嵐的?」
  「駱老料事如神,令人佩服。」
  駱宏勳突一點頭道:「好,我知道他躲在哪兒,我帶你去。」
  李燕豪聽得一怔:「怎麼說,駱老帶我去?」
  「不錯,我帶你去。」
  「駱老願意這麼做,必然有什麼緣故。」
  駱宏勳咬牙道:「我為的是我的女兒,他根本不拿她當人,我心疼,我忍夠了,我早就
想手刃這兩個賊,可是我不是他們的對手,也投鼠忌器,如今,你跟我走吧。」
  駱宏勳邁步要走,李燕豪道:「駱老,且慢。」
  駱宏勳停步凝目:「怎麼,你信不過我?」
  「那倒不是,令嬡的情形,我想像得到,我只是要問問駱老,有幾位姑娘……」
  「幾位姑娘怎麼樣?」
  「金姑娘、傅姑娘,還有令嬡駱姑娘,她們現在何處?」
  「我只知道小女在何處,別人我就不知道了。」 
  「呃。」
  「哈三跟秦玉嵐,根本不拿我父女當人,你以為他們會讓我父女知道什麼?」
  李燕豪看了駱宏勳一眼,微一點頭道:「好吧,那就麻煩駱老帶路吧。」
  駱宏勳話沒說,邁步就走。
  突然,一個陰惻惻話聲傳了過來:「駱宏勳,你該死。」
  駱宏勳方機伶一顫,緊接著手按心口,悶哼倒地。 
  這變故太快,快得連李燕豪都沒來得及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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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23:19 |只看該作者
  駱宏勳猛揮手:「別管我,小女,快,快。」
  李燕豪猛悟,提一口氣,飛身追了過去。
  瀰漫的霧擋住了視線,但李燕豪憑著敏銳的聽覺跟高絕的身法,轉眼工夫之後,他已看
見了前面疾奔著一條瘦高黑影。
  李燕豪猛提一口氣,舌綻春雷,霹靂大喝,大喝聲中,身軀竄起,脫弩之矢般往前撲去。
  前頭黑影似是知道難逃追捕,忽然撲倒,就地一滾,竟然不見了。 
  李燕豪急收勢停住,竭盡目力,略一環掃,只見兩丈內除了幾座石頭堆著,別無他物,
心知那人必然藏在某一堆石頭堆後。
  他鬆了一口氣,至少那個人沒有跑掉,對駱天嬌的性命,構不成威脅。 
  他當即發話說道:「朋友,除非你比—塵子高明,否則,你還是自己走出來吧。」
  他說他的,沒有反應。
  李燕豪一聲冷笑道:「既是非讓我請不可,好吧。」
  他揚掌劈向一座石堆,砰然聲中,嘩啦一陣,那座石堆倒了。一條黑影從另一座石堆後
竄出,要跑。 
  李燕豪豈容他再跑,身軀閃動,一步跨到,正好截住了那人去路。
  那人大驚收勢,一個倒翻要往裡跑,而,李燕豪已然探出了右掌,閃電般抓住了那人的
右小腿,他恨那人殺了駱宏勳,五指用力,叭地一聲,那人腿骨盡碎,慘叫聲中,昏死落地。
  李燕豪鬆了手,也看清楚了那個人。









第十一章 奸謀敗露(下)
  瘦高個兒,一身黑衣,鷂眼鷹鼻,滿臉陰狠色。 
  李燕豪一指點下去,那人大叫而醒。 
  李燕豪抬腳跺在他胸膛之上:「你殺了駱宏勳,秦玉嵐的所在,我只好找你要了。」 
  「我,我不知道。」 
  顯然逞硬,李燕豪腳下用了力。 
  李燕豪腳下這一用力,無殊一座小山壓在瘦高漢子胸膛之上,瘦高漢子不能呼吸了,臉
色憋紅了,眼珠也凸出來了,他受不了了,只見他急揮著手憋出了一句;「我說,我說,」
 
  李燕豪腳下微鬆,道:「說吧,我聽著呢。」 
  瘦高漢子直喘,手指了半天,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李燕豪收回腳道:「這樣吧,你帶我去吧。」 
  瘦高漢子翻身躍起。 
  李燕豪一把抓住了他,道:「別跟我耍什麼花樣,除非你自信比我快,動作比我快。」
說完了話,李燕豪鬆開了他。 
  瘦高漢子一句話沒說,邁步行去,李燕豪緊邁一步,跟了上去. 
  瘦高漢子帶著李燕豪往前走,片刻工夫以後,眼前出現一座月形門,瘦高漢子邁步走去。
 
  李燕豪跟進了月形門,眼前景物突變,竟是一片有花有草,相當清幽的花園。 
  這艘雙桅大船的底艙,簡直是包容了天地,令人不能不歎服奇門遁甲、九宮八卦的玄奇
奧妙。 
  眼前這片花園,不但有花有草,而且是亭、台、樓、榭一應俱全,朱欄碧波,畫棟雕樑,
居然建築得美輪美奐。 
  那瘦高漢子突然停了下來,抬手往前一指,道:「在那裡!」 
  李燕豪忙循瘦高漢子所指望去,只見瘦高漢子所指處是一片樹林,林中霧氣迷濛,偶爾
風過,可見霧氣中露出一角流丹飛簷。 
  他當即問道:「那是什麼所在?」 
  瘦高漢子道:「當然是秦少爺的住處。」 
  「那麼你為什麼不往前走了?」 
  瘦高漢子臉上忽現悸色,道:「我只能帶你到這兒了。」 
  「你怕秦玉嵐殺你麼?」 
  「那是自然。」 
  「你以為,一旦我找到了他,他還有傷人的機會麼?」 
  「那可很難說,防著點兒總是好的。」 
  「你沒有騙我,秦玉嵐確實在那兒?」 
  「已經近在咫尺了,你盡可以過去看看。」 
  李燕豪點頭道;「好吧。」 
  一指閉了瘦高漢子的穴道,然後道:「你的穴道,一刻工夫之後,自然會解開,但若是
你欺騙了我,這一刻工夫也夠我折回來找你的了。」 
  攔腰抓起瘦高漢子,走近樹林,把瘦高漢子藏在一隱密處所,然後邁步往樹林深處走去。
 
  越往深處走,眼前越清楚,終於,一間精舍呈現在眼前。 
  這間精舍外頭,圍繞著一圈竹籬,柴扉半開,籬內裡的花草,加上四周的霧氣一襯托,
顯得這間精舍一絲兒不沾塵世間的俗氣,也格外寧靜異常,聽不見一點聲息。 
  李燕豪凝神聽了一下之後,閃身進了柴扉,運功護身,戒備著往精舍內行去。 
  精舍兩扇門也是虛掩著,從門縫裡內望,門裡是間雅致的小客廳,沒有人。 
  李燕豪輕輕推開門,進了小客廳,靠裡有一扇門,垂著珠簾,似乎另是一間。 
  李燕豪停也未停便走了過去,輕輕掀起珠簾往裡看,他看得—呆。 
  很華麗的一間臥房,香閨全貌,被翻紅浪,紗帳低垂,玉鉤雙懸的牙床上,面向裡睡著
一個女子。 
  長髮散落枕旁,一隻手臂露在被外,像象牙,又像嫩藕,圓潤晶瑩,要多動人有多動人。
 
  這女子是哪位姑娘? 
  金無垢、傅梅影、霍若男、駱天嬌? 
  這四位,除了駱天嬌之外,其他三位,無論哪一位,跟秦玉嵐這三個字連在一起,那後
果都不堪設想。 
  那麼,床上人兒到底是誰呢? 
  李燕豪心頭震動,急急一步跨了進去,他來到床前,掀起紗帳,玉鉤「叮」地一聲脆響。
 
  就這麼一聲,已驚動了床上人兒,她嬌慵地玉臂一揮,轉臉而上,星眸仍閉,夢囈似的
說了一句:「你回來了。」 
  如今可以看清她是誰了。李燕豪心中有種異樣感受,也微鬆了一口氣。她,是駱天嬌。
 
  一句「你回來了」,顯然,她是弄錯了人,李燕豪正感不知該如何開口。 
  駱天嬌又說了一句:「你怎麼不說話啊?」 
  李燕豪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輕聲叫道:「姑娘!」 
  駱天驕猛然睜開了眼,她看清站在床前的人了,猛一怔,脫口叫道:「怎麼是你?」 
  李燕豪道:「我……」 
  駱天嬌嬌靨上突然泛起一片驚喜色,猛然坐了起來。 
  李燕豪心頭猛一震,急忙把臉轉向一旁。 
  駱天嬌一絲未掛,竟是赤裸著的,至少她上身赤裸著的。 
  只聽駱天嬌道:「我,我忘了,我已經又躺下了。」 
  李燕豪沒馬上轉過臉,道:「是我不好,不應該闖進來。」 
  駱天嬌道:「我的衣裳在櫥裡,勞駕遞給我一下好麼?」 
  李燕豪看見衣櫥了,走過去打開來,拿起一件走回床上遞給了駱天嬌,然後又背過身去。
 
  他看見了駱天嬌的臉,一張羞紅如晚霞的嬌靨。 
  很快地一陣悉悉唆唆,然後身後響起了駱天嬌的話聲:「我,我穿好了,你可以轉過身
來了。」 
  李燕豪緩緩回過了身,駱天嬌已站立眼前,低垂著螓首,連雪白的耳根子上都泛上了紅
霞。 
  李燕豪有份不安,定了定神之後才道:「姑娘……」 
  駱天嬌抬起了頭,嬌靨上仍帶著三分羞紅,眉宇間飛快地掠過一絲黯然的悲忿道;「我
已經好久不知道什麼是廉恥了,可是在你面前,我卻覺得無地自容。」 
  李燕豪實在不便蛻什麼,是苛責駱天嬌自甘墮落,還是表示同情,兩樣都不能,他只有
岔開話題道:「姑娘,我是來找秦玉嵐的。」 
  駱天嬌微一怔,「找秦玉嵐,你是說哈三……」 
  「哈三恐怕逃不出金家船幫總舵了,只有秦玉嵐,還在這條船上。」 
  「這麼說,你是來……」 
  她等著李燕豪的答覆,李燕豪只點了點頭。 
  駱天嬌沒說話,半晌才道;「沒想到在這兒會碰見你,真沒想到還能碰見你。」 
  李燕豪沒接話,他不好接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只問:「姑娘,那秦玉嵐……」
 
  駱天嬌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剛才還在這兒。」 
  「如今呢?」 
  「他匆匆忙忙走了,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姑娘……」 
  「不要問我,我不能告訴你。」 
  駱天嬌微微搖頭,嬌靨上掠過一絲痛苦神色。 
  李燕豪一怔:「姑娘不能告訴我?」 
  駱天嬌神色一黯道:「我活著已經沒什麼意思了,隨時可以死,但是,我不能不為我唯
一的親人著想,我父親也在這兒,他總是我生身父母啊。」 
  李燕豪聽得心頭震動,遲疑了一下道:「姑娘,我已經見過令尊了。」 
  駱天嬌微一怔道:「你見過我父親了,在哪兒?」 
  李燕豪沉默了一下道:「駱姑娘,你要冷靜。」 
  駱天嬌臉色微變,目光一凝,道:「你是說……」 
  李燕豪道;「令尊已然被害了。」 
  駱天嬌臉色大變,一把抓住了李燕豪的手:「那怎麼會,是你……」 
  「駱姑娘,我不會殺害令尊的。」 
  「我相信你不會,那麼是誰,你快告訴我,是誰?」 
  李燕豪遂把一塵子的情形說了一遍。 
  駱天嬌聽得連連色變,李燕豪把話說完,她變得神色怕人,顫聲道:「那個人現在還在
外頭麼?」 
  「他的穴道還不到解開的時候,應該還在外頭。」 
  駱天嬌眉騰殺氣,就要往外闖。 
  李燕豪忽有所覺,伸手攔住了她。 
  隨聽外頭響起個冰冷話聲:「他還在外頭,可是我已經替你報了仇了。」 
  駱天嬌機伶一顫,脫口說道:「秦玉嵐。」 
  不錯,是秦玉嵐,李燕豪也聽出來了。 
  李燕豪禁不住一陣激動。 
  只聽秦玉嵐又道:「天嬌,你可真貪啊,我侍候了你那麼半天,你還不夠啊。」 
  駱天嬌咬牙道:「你這賊……」 
  她「賊」字剛出口,李燕豪已閃電般撲了出去。 
  李燕豪的動作,不能說不夠快,但是秦玉嵐也極為滑溜,等到李燕豪出了精舍,秦玉嵐
跑得只剩下了個背影。 
  秦玉嵐是僅次於哈三的一個重要人物,能掌握了秦玉嵐,就能掌握了一切。 
  李燕豪無暇再去顧駱天嬌了,猛提一口氣,展開絕世身法追了過去。 
  秦玉嵐得哈三真傳,輕功造詣不弱,但跟「虎符劍令」的衣缽傳人比起來,究竟還差上
半截,是故,雙方的距離顯著地逐漸拉近。 
  李燕豪沒心情注意都經過了些什麼樣的地方,只知道最後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座宮殿似
的建築,坐落在霧氣瀰漫、虛無飄渺間,宛似仙人居處的一座宮殿。 
  秦玉嵐飛快地奔進了那座宮殿裡。 
  李燕豪緊跟著進了宮殿,但是秦玉嵐已經沒了蹤影了。 
  李燕豪立即收勢停住,屏息凝神,用他敏銳的聽覺一陣搜索, 
  秦玉嵐像泥牛入了海,偌大一座宮殿裡,像死了一樣沉寂。 
  李燕豪不禁為之跺足,沒想到讓秦玉嵐在眼皮底下跑了。 
  眼前這座宮殿,應該是到處都有出路,上哪兒去找秦玉嵐去, 
  他知道,眼前都是幻境,只要能破,一舉手間,底艙原形畢露,秦玉嵐當立即無所遁形,
但是,苦就苦在他不懂破法。 
  艾姑娘一定懂,但是他不能折回總舵去搬請艾姑娘啊。 
  李燕豪正感懊惱之際,一陣異響被他的敏銳聽覺抓住了。 
  那是極其低微的哭泣聲,錯非李燕豪有敏銳的聽覺,換一個人絕聽不見。 
  那不只是一陣哭泣聲,而且是女子的哭泣聲。 
  女子哭泣聲,這是誰? 
  這兒,除了駱天嬌之外,就只有傅梅影、金無垢、霍若男三位姑娘了。那麼,這哭泣的
女子是誰?李燕豪聽不出來,但是他知道,那哭泣女子,必然是這三位中的一位。 
  李燕豪心頭一陣跳動,急循聲找了去。李燕豪憑的只是聽覺,那哭泣聲越來越近了,越
來越清晰。 
  終於,他找到了聲音傳來處,那是後廳的一張大理石砌的石几下,石几下,五尺見方一
塊鋪地方石,似乎還可以掀開。 
  李燕豪立即明白了,地下必有地牢似的東西,他搬開了石几,也掀開了五尺長一塊。 
  底下一片黑,什麼也看不見,那哭泣之聲,卻是更清晰了。 
  李燕豪提一口氣叫道:「下面哪位在?」 
  此言一出,哭泣聲立止,再也聽不見聲息了。 
  李燕豪覺得奇怪,當下又道:「金姑娘、傅姑娘,哪位在此,我是李燕豪。」 
  他說他的,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這怎麼會,此地的女流,僅知的只有這幾個。 
  駱天嬌他見過了,不可能在此,那麼這哭泣的女子,不是金無垢,就該是傅梅影、霍若
男。 
  既是這三位,一聽見李燕豪,就等於是盼到了救星,應該馬上回答才對,怎麼反而沒有
反應了呢? 
  難道說另有他人。 
  李燕豪好生詫異,忍不住縱身躍了下去。 
  底下離上頭沒多高,李燕豪很快地就著了地,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李燕豪閉目凝立了片刻,再睜眼時,隱約可以看見些了,眼前乃是一條黑忽忽的通道。
 
  他又凝神聽了聽,然後邁步走進通道。 
  剛踏進通道,頭頂傳來砰然一聲,忙抬頭看,頂上那個洞,已經被蓋起來了。 
  不用說,是秦玉嵐干的。 
  果然,秦玉嵐的笑聲傳了下來:「姓李的,你畢竟還是上當了。」 
  李燕豪往後退了一步,揚掌就要出擊。 
  「別忘了,是我的功勞。」一個女子話聲傳了下來,話聲冷冷的,乍聽很陌生。 
  李燕豪微怔停手。 
  秦玉嵐話聲又起:「姓李的,你剛才聽見的啼哭女子,她如今在我身邊,想知道她是誰
麼?」 
  既有此一問,那表示李燕豪一定認識。 
  李燕豪心頭一跳,道:「是誰?」 
  「有這份興致猜猜看麼?」秦玉嵐問。 
  那女子道:「還讓他猜什麼,我來告訴他吧。」 
  話聲一頓,接道:「李燕豪,我姓霍,你知道我是誰了麼?」 
  天,竟會是霍若男! 
  李燕豪心頭猛震,脫口說道:「若男……」 
  「你不配叫我若男。」 
  秦玉嵐道:「的確,他不配,若男只有我秦玉嵐能叫,是不是,可人兒。」 
  霍若男一聲輕叱:「老實點兒……」一頓又道:「李燕豪,你沒想到吧?」 
  李燕豪心頭震顫:「的確,我的確做夢沒有想到,聽你說話,你似乎不像姨父一樣,神
智被藥物所控制。」 
  「沒有,我跟爹不一樣,沒被任何藥物控制。」 
  秦玉嵐邪笑道:「姓李的好教你知道,這位可人兒不必也用不著藥物控制,只要我控制
她就夠了。」 
  霍若男輕叱道:「貧嘴!」 
  秦玉嵐大笑。 
  完了,霍若男終於墮落了,是她自己那種脾氣害了她。 
  李燕豪只覺心中一陣絞痛,道:「霍姑娘,你可知道,令尊馬上就要清醒過來了。」 
  「他清醒了又怎麼樣,他是他,我是我,根本就是兩回事。」 
  「難道說,你連父母都不認了麼?」 
  「我什麼人都沒有了,我現在只有我自己。」 
  秦玉嵐道:「不,可人兒,還有我。」 
  李燕豪道:「霍姑娘,你這是讓親痛仇快啊。」 
  「算了,誰是親,誰又是仇,親沒人管我,仇卻能給了我所要的。」 
  「霍姑娘……」 
  「你不必多說了,當初我受夠了你的,現在該是你償還的時候了,你在這慢慢的受吧!」
 
  「你們以為這兒能困住我?」 
  秦玉嵐道:「如若不能,我也就不會安排這麼—個陷阱了。」 
  李燕豪揚掌往上拍去。 
  只聽砰然一聲大震。 
  也只是砰然一聲而已,卻沒能擊破他想要擊破的,李熱豪為之一怔。 
  秦玉嵐大笑之聲,夾帶著霍若男的咯咯嬌笑之聲傳了下來。 
  李燕豪不禁為之心神震動,難怪他會心神震動。 
  他這揚掌上擊之勢,雖說沒有運氣蓄勢,但少說也有幾百斤力氣,居然連區區幾塊鋪地
的花磚都沒能擊破,他怎麼能不心神震動。 
  只聽秦玉嵐道:「怎麼樣,姓李的,困得住你麼?」 
  李燕豪雙眉陡揚,猛吸一口氣,凝足了真力,雙掌一翻,全力往上劈去。 
  這是石破天驚的一擊,真個能使風雲為之色變,草木為之含悲。 
  轟然大震之中,只覺得天搖地動,震盪了好一陣。但是,頭頂上的那一塊,卻是依然故
我,仍未能把它擊破。 
  李燕豪倒抽了一口冷氣。 
  秦玉嵐嘿嘿一陣陰笑。 
  只聽霍若男道:「讓他在這兒耗力氣吧,別站這兒陪他了。」 
  「對。」秦玉嵐接口發話,話聲之中充滿了淫邪:「寶貝兒,咱們安心好好兒享樂咱們
的去,且看哪個有本事的能破了這座迷宮。」 
  「討厭。」霍若男輕輕地嬌叱了一聲,然後,就什麼也聽不見了。 
  完了,霍若男當真是墮落了、沉淪了。 
  即使她以前沒有墮落,沒有沉淪,可是從現在起,她已經完全的墮落、沉淪了。 
  李燕豪的一顆心,也沉到了底,能說霍若男是因為他墮落,因為他沉淪的麼? 
  應該不完全是。 
  李燕豪現在心裡想的,不是他己身的安危、已身的福禍,而是有關霍若男。 
  他不能不想,但卻不敢想像,一旦霍天翔知道了這件事,會是個什麼樣的後果。 
  他委實不敢想像。 
  靜,靜,靜,身邊好靜。漸漸地,李燕豪也定過了神,恢復了平靜。 
  他冷靜地再運目打量四周。四週一片漆黑,仍然是什麼也看不見。 
  出不去了,不管是暫時的,還是永久的,眼前是個什麼樣的所在,他總得探個究竟。 
  不能老站在這兒不動,那不是辦法,他緩慢地邁了步,筆直往前。 
  一步、兩步、三步。突然,—陣輕微的呻吟聲,傳進了耳中,蚊蚋似的呻吟聲。 
  儘管是蚊蚋似的呻吟聲,卻未能逃過李燕豪敏銳的聽覺。 
  李燕豪立即停步傾聽。 
  呻吟之聲,斷斷續續,從前面黑暗之中傳送過來,而且,是女子的呻吟聲。 
  剛才是女子的哭聲,害得他落進了這個陷阱裡。 
  他已經落進了陷阱裡,豈在乎另一個,除非,那是個更凶險的陷阱,足以要他的命。 
  是這樣麼?李燕豪暗暗一聲冷笑,邁步走了過去。 
  他不信邪,不服輸。但是,他小心翼翼,步步為營。 
  原先,呻吟聲一直來自前方,但當他走了約摸十丈遠近的時候,呻吟聲似乎變了方向,
來自左前方,而且已近在兩丈以內。 
  他停了步,緩緩發話說道:「什麼人?」 
  呻吟聲倏停。 
  李燕豪又問:「你是什麼人?」 
  一個低微、虛弱,滿含痛苦與驚訝的女子話聲響起,「你,你是誰?」 
  這情形,似乎不像是陷阱。 
  李燕豪的心鬆了些:「請你先答我問話。」 
  那女子道:「你們把我囚禁在此,還問我是誰?」 
  李燕豪心裡一跳,忙道:「請別誤會,我不是哈三一夥,你是傅姑娘,還是金姑娘?」
 
  「我,我是金無垢,你是……」 
  李燕豪道:「金姑娘,我是李燕豪,你還記得麼?」 
  「李燕豪……」這突然之間,金無垢的話聲充滿了驚喜:「記得,我記得,李少俠,少
俠怎麼會到這兒來?」 
  李燕豪道:「說來話長,容我稍後慢慢告訴姑娘,此地太黑,我看不見姑娘,姑娘現在
情形怎麼樣?」 
  「少俠,我、我都快被他們折磨死了,他們打得我遍體鱗傷,閉住了我四肢的穴道,我
一點也動彈不得。」 
  「姑娘,我看不見你,你在黑暗中待得久一點,是否看得見我?」 
  「我,我只隱隱約約看得見個影子。」 
  「姑娘熟悉身周的情形下,我是否能走近去?」 
  「可以,這兒沒有什麼凶險的設置,只是……」 
  「只是怎麼樣?」 
  「只是這兒不太乾淨。」 
  「我不在乎什麼乾淨不乾淨。」 
  李燕豪說完話,邁步走了過去,約摸走了丈餘,他又停了下來,因為他已經能聽見金無
垢的呼吸之聲了,同時,他隱隱約約看見了個影子,躺在地上的影子。 
  「金姑娘,你在這兒麼?」他仍然問了一句。 
  「是的,少俠。」 
  「姑娘是躺在地上的吧?」 
  「是的,少俠,我是躺著的。」 
  「容我先扶姑娘坐起來。」李燕豪蹲了下去。 
  金無垢急忙說道:「不,少俠,我身上很髒。」 
  「姑娘不該這麼說。」 
  「不,少俠,我穴道被制,四肢無力,縱然你扶我起來,我也坐不急。」 
  「那麼,我先為姑娘解開穴道。」 
  「不,少俠……」 
  「姑娘……」 
  「少俠,只怕,只怕你解不開。」 
  「是誰閉了姑娘的穴道?」 
  「秦玉嵐。」 
  「他用的是獨門手法麼?」 
  「這……我不知道。」 
  「只要不是獨門手法制穴,我就能解得開。」 
  「不,少俠,你不能.」 
  突然間,李燕豪明白了,明白金無垢為什麼不讓他伸手了,他吸了一口氣道:「姑娘,
秦玉嵐下手的部位,是在腿根麼?」 
  「是的!」金無垢的話聲好輕微,輕微得幾乎讓人聽不見。 
  李燕豪遲疑了一下,突然把手伸了出去。 
  雖然只能隱隱約約地看見個人影,但是認大概的部位是不會錯的,李燕豪一伸手;便摸
著了金無垢的腿。 
  只聽金無垢叫道:「少俠,你……」 
  李燕豪道:「金姑娘,事關救人,我只好從權,還請姑娘原諒。」 
  只講手不閒,很快地移到了金無垢腿根部位,疾快異常的兩指點了下去。 
  只聽金無垢輕哼一聲道:「多謝少俠。」 
  李燕豪沒說話,又飛快地解開了金無垢兩臂的穴道,這才說道:「姑娘請活動一下四肢
試試看。」 
  金無垢道:「四肢是可以活動,只是,只是我的身子太虛弱了。」 
  李燕豪道:「那容易,待我助姑娘一臂之力,恢復元氣,姑娘請轉過身去。」 
  「不!」金無垢忙道:「此地無人為少俠護法,那是很危險的。」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無妨,我巴不得能有他們的人到此地來。」 
  「少俠這話……」 
  「這是秦玉嵐設的一個陷阱,把我困在此地,一時間我還不知道經由何處可以脫困,若
是有他們的人到來,不但證明有門戶可以進出此地,一旦擒住那人,也增加咱們脫困的勝算
了,姑娘說是不是?」 
  金無垢道:「我明白了,只是……」 
  「姑娘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少俠已經為我解開了穴道,若是再讓少俠耗費真氣,我實在……」 
  李燕豪截口道:「姑娘要是這麼想的話,那就見外了,我所以到船上來,一方面固然是
為擒秦玉嵐,另一方面就是為了救你們幾位,一旦恢復了姑娘的元氣,在必要的時候,姑娘
也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姑娘不該再猶豫了。」 
  金無垢沉默了一下,微一點頭道;「好吧,那就只好煩勞少俠了。」她移動身軀,轉了
過去。 
  李燕豪當即盤膝坐下,伸右掌按在金無垢後心之上,默運起內家真氣…… 
  約摸一盞熱茶工夫之後,李燕豪收掌站起,道:「姑娘,請試運氣,看看現在情形怎麼
樣?」 
  他話剛說完,金無垢已經轉身站起,又復盈盈下拜,道:「大恩不敢言謝,請少俠……」
 
  李燕豪不便伸手去扶,橫跨一步,躲了開去,道:「姑娘這是幹什麼,快快請起。」 
  金無垢站直身軀,道;「這一拜並不足以表示我對少俠的感激,若沒有少俠搭救,我實
在不敢想像會落個什麼樣的後果。」 
  李燕豪道:「金姑娘,你我現在雖然不知道能否脫圍,但至少已不容秦玉嵐再給予你我
什麼樣的折磨,恕我說句不該說的話,你身陷魔掌,只是受一點折磨,應該算是不幸中的大
幸了。」 
  金無垢明白李燕豪的意思,緩緩低下頭去,道:「真要是那樣的話,我也只有一死了。」
 
  「姑娘不必再說什麼了,脫困要緊,姑娘現在還覺得有什麼不適麼?」 
  「多謝少俠,除了一些皮肉傷外,我已經體力充沛,活動如常了。」 
  「那就好,姑娘可知道,此處什麼地方是脫困的門戶?」 
  金無垢緩緩搖頭道:「我不知道。」 
  「姑娘可記得是怎麼到此地來的麼?」 
  「我被他們押來此處的時候,人還清醒,記得他們曾經打開了一處門戶,把我押了進
來。」 
  門戶!李燕豪聽得心中猛一跳,既稱門戶,就絕不是剛剛他下來的那個地方,既不是那
個地方,就足以證明,金無垢所說的門戶,是另一處進出口。 
  他忙道:「姑娘可記得,那處門戶在哪個方向?」 
  金無垢四下看了看,抬手往前一指道:「就那個方向,少俠請跟我來吧。」 
  她邁步走了過去。 
  李燕豪緊邁一步跟了上去。 
  約摸走了近十丈距離,金無垢突然停了卜來:「少俠,我摸到牆了。」 
  李燕豪上前一摸,果然是堵石牆,他四下敲推了一陣,石牆上所發出的聲響,沒有一聲
是空洞的。 
  他停手道:「姑娘沒有記錯方向吧?」 
  金無垢道:「沒有啊,就是這個方向,不會錯的。」 
  說著,她也抬手在右牆上到處一陣敲拍。 
  一樣,石牆上的回聲,仍然沒有一聲是空洞的。 
  她詫聲叫道:「這怎麼會,我明明記得是這個方向,怎麼會找不到門戶呢?」 
  李燕豪道:「只可惜咱們看不見,要是有燈火照亮,咱們找那扇門戶就容易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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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23:59 |只看該作者
  「少俠身上沒帶火折子麼?」 
  「我從來不帶這些東西,要是我帶有火折子的話,剛才我就拿出來用了。」 
  金無垢著急地道:「那怎麼辦,咱們……」 
  「不要急,這不是著急能解決的事,咱們就暫且歇一會兒吧。」 
  金無垢默然未語,但旋即又道:「少俠,我知道現在是在船上,可是這艘船是停泊在什
麼地方,你是怎麼到船上來的?」 
  看來金無垢是什麼也不知道。 
  也難怪,階下囚能知道什麼。 
  李燕豪當即把經過情形,以及金家船幫總舵的情形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金無垢顫聲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早就覺得我哥哥不大對,可就
沒想到他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他,他簡直禽獸不如,簡直該死。」 
  「姑娘……」 
  「少俠,他怎麼對我,我這個做妹妹的可以不計較,但是他不該對家父……少俠,人之
於異禽獸者幾稀,就是稍具靈性的禽獸,也不會傷害自己的父母啊。」 
  「令兄也是利慾熏心,一時糊塗,他已幡然悔悟,令尊也已經原諒他了。」 
  「家父或許已經原諒他了,我卻永遠不能原諒他。」 
  「姑娘……」 
  「少俠,這是家父托天之佑,沒有受到傷害,若是家父受到傷害,回天乏術,他百死、
千死也不足以贖其罪啊,真要說起來,這還事小,他竟然昧於民族大義,置我所有漢族世胄、
先朝遺民於不顧,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甘為千古大罪人,難道這也能原諒他。」 
  「姑娘,人都有一時之糊塗,我這個執掌『虎符劍令』的人,並不加以深究。」 
  金無垢截口道:「少俠的好意,金家父女深為感激,只是,說什麼我也是不能原諒他。」
 
  李燕豪深知這不是一時半會兒說得清楚的,當即轉移話鋒道:「咱們不談這個了,我是
來救姑娘幾位的,如今只見著姑娘一個人,傅姑娘不知現在何處?」 
  提起傅姑娘,金無垢話聲中充滿了愧疚:「我好生慚愧,有負少俠重托。」 
  「姑娘不要這麼說,變生肘腋,是誰也沒有辦法防範的,我從令兄口中得知,傅姑娘還
沒有受到什麼傷害,這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金無垢道:「傅姑娘之所以一直沒有受到什麼傷害,是因為哈三他們想要她秘藏的一樣
東西,這樣東西不但保住了傅姑娘,也間接保住了我,要不然傅姑娘跟我,恐怕早就毀在他
們手裡了。」 
  「如今怕只怕秦玉嵐負隅頑抗,對傅姑娘下手了,姑娘可知道傅姑娘現在何處麼?」 
  金無垢搖頭道:「不知道,他們老早就把我跟傅姑娘分開了。」 
  「那麼,為今之計,只有先脫困再說了。」 
  「可是咱們從什麼地方脫困呢?」 
  「我不信咱們會被困死在這兒,總有個脫困的路徑可覓,我也不信蒼天會站在哈三一
邊。」 
  「那麼咱們……」 
  金無垢忽然想起了什麼,急道:「對了,少俠咱們不是在一艘船上麼?」 
  「是的,咱們是在一條船上,而且是在船的底艙之中。」 
  「那麼咱們眼前何來石壁呢?」 
  「看來姑娘是什麼也不知道了,這座底艙是高人按九宮八卦,奇門遁甲佈置過,把一座
底艙完全變了樣,眼前事物雖屬虛幻,但不知破法也就成了真實的,雖是一座小小底艙,卻
包含天地,蘊藏風雨雷電,就是千軍萬馬,也可能被困死在此地啊。」 
  金無垢驚聲道:「原來如此。」 
  話鋒一頓,又急急接道:「有了,少俠,此地既是船的底艙,咱們若是把船鑿破,放水
進來,是不是可以?」 
  李燕豪搖頭道:「行不通,難就難在船板已變為堅厚的石板,沒有神兵利器,鑿它不動,
而且咱們不知道水是否破得了佈置,還有不少朋友也進來了,要是水破不了這種佈置,弄巧
成拙,那豈不是更糟。」 
  金無垢默然不語,沒說話。 
  李燕豪方待再說,一眼瞥見身左丈餘處,有一線極細的白色物一閃,急道:「那是什
麼?」 
  「什麼,在哪裡?」金無垢忙問。 
  李燕豪把適才所見告訴金無垢。 
  金無垢忙往李燕豪所說方向望去,但卻一無所見,她道:「少俠,黑暗之中,何來白色
細線,就是有,咱們也看不見它啊,少俠剛看見的,別是……」 
  李燕豪腦際靈光一閃,忙道:「姑娘是說,我剛看見的,是一線白光?」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姑娘請跟我來。」李燕豪忙帶著金無垢走了過去,兩個人伸手在石壁上疾快地上下摸
索。 
  忽聽金無垢道:「少俠,這兒……」 
  李燕豪循聲摸索,他先摸著了金無垢的手,心頭一震,急忙挪開,再摸,他摸著了一條
縫。 
  石壁上有—條縫,這個發現太可喜了,這個發現太令人振奮了。 
  李燕豪忙道:「姑娘,我摸著了。」 
  金無垢興奮地道:「我說我沒有記錯嘛。」 
  金無垢沒記錯,那扇門是在這個方向的石壁上。 
  李燕豪沿著那條縫摸,的確,那條縫呈長方形的一塊。 
  沒錯,是一扇門。 
  李燕豪道:「金姑娘,是一扇門,可是卻是扇石門。」 
  那就是等於嵌在石壁上的一方石板,金無垢道:「我不記得是從哪個方向開了。」 
  「只怕從哪個方向也不能開。」 
  「少俠是說……」 
  「恐怕要想辦法毀掉這扇石門,要不然咱們就沒辦法脫困。」 
  「可是,不知道這扇石門有多厚。」 
  「試試看就知道了,姑娘稍往後站站。」 
  金無垢知道李燕豪要幹什麼,她答應一聲,忙往後退去。 
  李燕豪往後退了三步,腳下不丁不八,屏息、凝神、提氣,將全身真力灌注雙臂,然後
他劈出雙掌。 
  砰然一聲大震,只覺上下一陣搖動。 
  金無垢脫口叫道:「少俠好雄渾的掌力!」 
  李燕豪的掌力,不能說不夠雄渾,然而,石門仍是石門。 
  金無垢叫道:「少俠……」 
  李燕豪一顆心往下沉,道:「姑娘,這扇石門相當厚。」 
  「少俠,船艙之中,何來石門,這是真的門。」 
  「它可真可假。」 
  「難道就沒辦法把它破去麼?」 
  「姑娘,擺在眼前的事實是,咱們毀不了這扇石門,就要被困在此處,不知道要困到什
麼時候。」 
  「這麼說……」 
  李燕豪腦際靈光再閃,忙道:「姑娘,你能提氣動力麼?」 
  「少俠的意思是……」 
  「姑娘先運氣試試。」 
  金無垢暗一運氣,真氣暢通無阻,忙道:「能。」 
  「行了,咱們能否脫困,就在這一試了,姑娘,請站到我面前;來。」 
  金無垢忙移步走到李燕豪面前。 
  「面對石門。」 
  金無垢忙轉過身去。 
  李燕豪伸右掌抵在金無垢後心之上。 
  金無垢剎時明白了,忙道:「少俠是要合你我二人之力。」 
  「對,咱們只有這一個辦法了。」 
  「行麼,少俠?」 
  「行與不行,就在這一試,金姑娘,你我今日是否能夠脫困,全在這一擊,你我要全力
施為。」 
  「這個我知道,只是,少俠,我,我……」 
  「姑娘怎麼樣?」 
  「我力怕不逮!」 
  「姑娘,心情放鬆,處之泰然,否則你就無法發揮你的全部真力。」 
  「多謝少俠指教。」 
  「姑娘準備好了麼?」 
  「好了。」 
  「姑娘記住,別急於發掌,先蓄勁力,等到覺得真力十分充沛,即將把握不住的時候,
再做全力一擊,這樣十分力可以發揮到十分的功效。」 
  「多謝少俠指點,我懂了。」 
  李燕豪沒再說話,立即把真氣傳渡過去。 
  約摸盞茶工夫之後,金無垢的嬌軀泛起了輕微顫抖,只聽她嬌喝一聲,陡聽天崩地裂似
的一聲大震。 
  李燕豪顧不得許多,攔腰把金無垢一抱,旋風似的滾向一旁。 
  一陣石雨激射飛揚,眼前微有光亮,石壁上現出人高一個大洞。 
  金無垢喜得怔住了。 
  李燕豪吁了一口氣道:「行了,姑娘,咱們脫困了。」 
  金無垢定過了神,急轉臉:「少俠,成了,成了——」 
  兩張臉挨得好近,她的鼻尖都碰到了李燕豪的鼻尖。這是很動人,很讓人心跳的一剎那。
 
  壞的是兩個人很快同時發覺了。 
  李燕豪心中猛跳,金無垢嬌靨飛紅,急忙把臉轉開了。 
  好靜,靜得可以聽見兩個人的心跳,半天,兩個人才緩緩站了起來。 
  藉光亮再看金無垢,她是很狼狽,衣裳是很髒。 
  但這一切,卻掩不住她的天香國色。尤其這一刻,她越發的動人。 
  李燕豪道:「姑娘,咱們出去吧。」 
  金無垢抬眼望李燕豪,嬌靨緋紅,香唇啟動,欲言又止,然後,她點了點頭,往破洞外
行去。 
  李燕豪跟了過去。 
  口 口 口 
  破洞外,是一條通道,微有光亮,但是看不出通道有多長。 
  兩個人在沉默中疾快前行,約摸走了盞茶工夫,眼前豁然開朗,是一間方形石屋,有兩
扇門通向外面。 
  李燕豪急跨一步到了門邊,貼著門邊外望,只一眼,他立即打手勢要金無垢躲向壁邊。
 
  金無垢明白,忙閃身到了李燕豪身邊。 
  陡聽疾速步履響動,一個黑衣人走進石屋,他停都沒停,要往通道走。 
  李燕豪的鋼鉤般五指,已然落在他頸後。 
  黑衣人連掙扎都沒能掙扎,就被李燕豪拖到了壁邊:「你是什麼人?」 
  黑衣人驚怒地望著金無垢,金無垢道:「要想活命,最好說實話。」 
  「我,我叫黃通。」黑衣人說了話。 
  「秦玉嵐的手下?」李燕豪問。 
  黑衣人點了點頭。 
  金無垢道:「秦玉嵐呢,在什麼地方?」 
  黑衣人往上指指:「在上頭。」 
  李燕豪道;「帶我們出去,我保證饒你一命。」 
  李燕豪推著黑衣人要走。 
  金無垢伸手一攔:「少俠,等一等。」 
  李燕豪收勢停步。 
  金無垢凝望黑衣人道:「這裡的奇門遁甲、九宮八卦,是誰擺下的?」 
  「這我不知道。」 
  李燕豪五指一緊。 
  黑衣人忙道:「我真不知道。」 
  金無垢道:「你能破解麼?」 
  「我不能。」 
  「那麼你告訴我,誰能?」 
  「我們少爺能。」 
  「秦玉嵐?」 
  「是的。」 
  李燕豪道:「那就勞你的駕,帶我們去找你們少爺吧。」 
  推著他走了出去。 
  有黑衣人帶路,沒多久就很順利地到了一座石梯之前,石梯頂上有個圓洞,有光亮透下
來。 
  李燕豪道:「我答應饒你一命,可是你要是耍什麼花槍,就別怪我食言背信,上去吧。」
 
  推著黑衣人踏上石梯,金無垢緊跟在後。 
  一行三人,很快地登上石梯,到了上頭,眼前竟是一座花園,圓洞是一口井。 
  四下裡靜悄悄的,聽不見聲息,也看不見人影。 
  李燕豪低聲道:「秦玉嵐呢?」 
  黑衣人抬手一指,他指的是間精舍。 
  李燕豪、金無垢兩人循指望去,只見那間精舍門窗緊閉,毫無動靜。 
  金無垢道:「不像裡頭有人的樣子。」 
  黑衣人忙道,「真的,剛才是在這兒。」 
  李燕豪拍手閉了黑衣人穴道,飛身掠了過去,—掌拍開了精舍門。 
  砰然一聲之後,旋即又歸於寂然。 
  李燕豪閃身掠了進去,又很快掠下出來。 
  金無垢忙迎上去道:「少俠,怎麼樣?」 
  「確實有人待過。」 
  李燕豪道:「大概剛走。」 
  金無垢轉身向黑衣人道:「可知道秦玉嵐上哪兒去了?」 
  黑衣人搖頭道:「不知道。」 
  「真不知道?」 
  黑衣人忙道:「真不知道,我們少爺要上哪兒去,他怎麼會告訴 
  我啊。」 
  李燕豪上前把黑衣人拉了起來,道:「有位姓傅的姑娘,你可知道她在哪兒?」 
  「姓傅的姑娘?」 
  「不錯。」 
  「我只知道有位姑娘被我們少爺關在一間石屋裡,可不知道那位姑娘姓什麼。」 
  金無垢忙道;「石屋在哪兒?」 
  黑衣人抬手往個月形門一指道:「在那邊。」 
  李燕豪拍活了黑衣人的穴道,道:「還要麻煩你帶一次路,只要見著那位姑娘,我馬上
放你。」 
  黑衣人轉身行去。 
  李燕豪緊邁一步,跟在身後。 
  過了月形門,一間石屋坐落在一片樹林中,門關著,一把大鎖鎖著。 
  金無垢道:「就是那間石室麼?」 
  黑衣人忙點頭:「對,對,就是那間,就是那間。」 
  李燕豪道:「石屋周圍有沒有什麼埋伏?」 
  黑衣人道:「沒有埋伏,什麼埋伏都沒有。」 
  金無垢道:「既是這樣,那你先走過去吧。」 
  黑衣人沒猶豫,邁步走了過去。 
  到了石屋前,李燕豪搶先一步到了門前,伸手扭斷了那把大鎖,推開了門,只見石屋壁
上用鐵鏈鎖著兩個人,正是姑娘傅梅影跟申大娘。 
  金無垢急忙跑了進去,叫道:「傅姑娘,老人家。」 
  傅梅影跟申大娘怔住了。 
  李燕豪向著黑衣人道:「你可以走了。」 
  黑衣人如逢大赦,轉身狂奔而去。 
  這時候傅梅影、申大娘才定過神,只聽傅梅影驚喜叫道:「少俠,金姑娘。」 
  申大娘顫聲說道:「謝天謝天,謝天謝地,可把救星給盼來了,」 
  金無垢上前扯下鐵鏈,放下了傅梅影跟申大娘。 
  李燕豪道:「姑娘,老人家,兩位還好吧?」 
  申大娘忙道:「好,好,我們沒什麼,我們沒什麼。」 
  李燕豪問的,申大娘懂,申大娘說的,李燕豪也懂。 
  李燕豪一顆心放了下來,道:「李燕豪護衛不周,致令姑娘跟老人家遇此劫難,心中—
—」 
  傅梅影截口道:「少俠千萬別這麼說,我能再見著少俠跟金姑娘的面,已經很知足了了,
很知足了。」 
  申大娘道:「少俠,那幫賊子呢,是不是把他們都劈了?」 
  李燕豪概略地把經過情形說了一遍。 
  申大娘聽得目眥欲裂,咬牙說道;「便宜了這些賊胚,他們跑不掉的,咱們找。」 
  說完話,她就要往外行。 
  李燕豪伸手一攔道:「老人家且慢。」 
  申大娘停步道:「怎麼,少俠?」 
  「老人家可知道,這是什麼所在?」 
  「船上啊!」 
  「船上何來石屋,何來花園,老人家難道就不覺得奇怪麼?」 
  申大娘呆了一呆道:「少俠是說,咱們不在船上。」 
  金無垢道:「老人家,咱們是在船上,而且是在船的底艙,只不過這座底艙已被高人動
過手腳,按奇門遁甲、九宮八卦佈置過,所以咱們要想在這兒找一個人,很不容易。」 
  申大娘直了眼:「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早就該想到了,好兔崽子。」 
  李燕豪道:「傅姑娘,哈三跟你要的東西,你給了他沒有?」 
  傅梅影道,「沒有,我要是把東西給了他,我跟大娘早就沒命了。」 
  李燕豪道;「那麼,咱們現在出去找秦玉嵐去吧。」 
  當即,一行四人出了石屋。四人一出石屋,奇事頓生。 
  眼前景物突然變化,花園、石屋、樹林剎時全沒了,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呈現在眼前的,是船的底艙,空空洞洞的底艙。 
  秦玉嵐、霍若男跟幾個黑衣人就在不遠處,駱天嬌在一隅,駱宏勳的屍骨就在她身旁。
 
  艙口下、木梯旁,站著三個人,艾姑娘,單超、姬凝翠。 
  剎時,李燕豪明白了,眼前的奇門遁甲、九宮八卦佈置,是艾姑娘破的。 
  只聽一聲尖叫:「秦玉嵐,我跟你拼了。」 
  駱天嬌撲向了秦玉嵐。 
  李燕豪沉喝出口:「姑娘,不可。」 
  身隨話動,人已脫弩之矢般撲出,恰好攔住了駱天嬌。 
  駱天嬌道:「你……」 
  李燕豪道:「姑娘,不能讓他傷了你。」 
  駱天嬌神情一慘,掩面痛哭,忽聽艾姑娘冷冷道:「秦玉嵐,你還不束手就縛麼?」 
  秦玉嵐道:「你,你是……」 
  艾姑娘道:「我就是德怡格格!」 
  秦玉嵐臉色陡然一變。 
  霍若男冷喝道:「我可不認你什麼格格,玉嵐,咱們沖。」她閃身欲動。 
  李燕豪大喝道:「站住!」 
  李燕豪這一聲大喝,震得霍若男神情一懍,收勢停住。 
  李燕豪悲憤地道:「到現在你還執迷不悟,難道你非到親痛仇快那一刻才肯回頭麼?」
 
  霍若男臉色陡變,眉泛凶煞,目射厲芒,剛要說話,突然,她臉色大變,不由自主地往
後退了一步,把要說的話又嚥了下去。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艾姑娘身後多了個人,一個神情肅穆異常的俊逸中年人,赫然
竟是霍天翔。 
  李燕豪脫口叫道:「姨丈。」 
  霍天翔看了李燕豪一眼,目光中包含著異樣的東西,然後他又把那凌厲目光投向霍若男。
 
  秦玉嵐面現悸色,霍若男漸漸地低下了頭。 
  「若男,跟我走。」霍天翔只說了一句話,然後轉身要走。 
  「不!」霍若男突然抬起了頭,她這斬釘截鐵似的一聲,立即把空氣扯得很緊,也像一
把利劍似的,能割裂人的心。 
  霍天翔身軀機伶一顫,緩緩轉過了身,目光又投向霍若男,但這次不是凌厲的威稜,而
是無限悲痛的柔光。 
  霍若男嬌靨上一片厲色,美目中卻含著淚光:「我不回去,您全當沒有我這個女兒。」
 
  「若男!」霍天翔開了口,話聲低沉,帶著威嚴,卻聽不出悲痛:「事情已經到了這地
步,怎麼樣都是痛,但是我們願意短痛,不願意長痛,我也好,你母親也好,我們誰也無法
忍受失女之痛。」 
  霍若男嬌靨上閃過抽搐:「那總比讓我毀了霍家好些。」 
  「不,你錯了,聲名是虛,從此以後,我不願再為虛名所累,只有兒女才是真實的,才
是真正屬於自己的。」 
  霍若男珠淚奪眶而出,滑過冰涼的嬌靨,撲簌簌落下:「遲了……爹。」 
  霍天翔身軀泛起輕顫:「你叫我這一聲,我就有義務伸出手把你拉回身邊,拉進家門,
只要你肯邁步走過來,永遠不遲。」 
  霍若男嬌靨也泛起子輕顫,貝齒一咬,牙縫裡迸出一個字:「不!」 
  「若男……」 
  霍若男突然悲呼:「爹,娘,恕女兒不孝。」 
  她皓腕疾抬,寒光暴閃,只見一把銀亮匕首刺向她的心窩,誰也沒來得及救援。 
  霍天翔心膽俱裂,雙目湧淚。只有李燕豪,早就防著她會出此下策了,就在霍若男皓腕
疾抬的當兒,他已經閃身撲了過去,匕首近心口,他已經撲到了霍若男身前,五指一曲猛彈,
「錚!」地一聲,匕首飛出,「篤」地一聲扎進船板中,同時,李燕豪的左手已抓住了霍若
男的右腕脈。 
  霍若男美目圓睜,悲憤地望李燕豪:「為什麼,你這是為什麼?」 
  李燕豪道:「若男,只因為我叫你一聲表妹。」 
  霍若男身軀暴顫,人影一閃,霍天翔已來到近前。 
  李燕豪把霍若男交給了霍天翔,轉身望向秦玉嵐,秦玉嵐已嚇呆了。 
  李燕豪並沒有動,只說:「秦玉嵐,交出我的『虎符劍令』。」 
  秦玉嵐倏然而醒,驚駭疾退:「別殺我,別殺我。」 
  「你是德怡格格的人,我不願決定你的生死;我只要你交出『虎符劍令』。」 
  「『虎符劍令』?」 
  「是的,『虎符劍令』。」 
  「誰說『虎符劍令』在我身上?」 
  「哈三,哈三說的。」 
  「不,不,他想害我,『虎符劍令』不在我身上。」 
  「秦玉嵐——」 
  「真的,真的;我可以讓你搜身,我可以發誓,這時候,我,我還要『虎符劍令』干什
麼?」 
  「那麼,『虎符劍令』在誰身上?」 
  「哈三,在他身上。」 
  李燕豪轉望艾姑娘,艾姑娘道;「總舵到現在還在找哈三,他跑不了的。」 
  李燕豪回望秦玉嵐:「我總會問出『虎符劍令』在誰身上的,到德怡格格面前去吧。」
 
  秦玉嵐機伶一顫,轉身要跑。 
  李燕豪跨前一步,一把抓住秦玉嵐的後領,一扯一送,秦玉嵐一個旋身,踉踉蹌蹌衝到
了艾姑娘面前。 
  單超沉喝:「跪下!」 
  秦玉嵐砰然跪倒在艾姑娘面前。 
  艾姑娘抬眼望李燕豪:「謝謝你。」轉身踏上木梯。 
  單超一腳踢出,閉了秦玉嵐的穴道,提起他隨後跟了上去。 
  霍天翔拉著霍若男,緩緩行向木梯。 
  李燕豪、金無垢、傅梅影、申大娘、駱天嬌走在最後,李燕豪替駱天嬌抱著駱宏勳的屍
體。 
  碼頭上,站著沉玉山、蒲天義,還有冷超、魏君仁、尉遲峰。 
  沉玉山疾迎金無垢,躬身為禮:「屬下恭迎姑娘。」 
  金無垢擺手示意,眼望總舵,熱淚盈眶。 
  尉遲峰迎上傅姑娘跟申大娘;「老婆子,你還挺能活的啊。」 
  「你這個老東西,竟撇下我跟姑娘一個人溜了,看我待會兒不跟你算帳。」 
  尉遲峰哈哈大笑,他多少日子沒有開懷大笑過了,蒲天義等則迎向了李燕豪。 
  蒲天義道:「少俠,『虎符劍令』……」 
  李燕豪道:「恐怕還在哈三身上。」 
  蒲天義臉色一變。 
  李燕豪道:「聽說哈三還沒落網?」 
  「是的,四面是水,兔崽子他跑不掉的。」 
  冷超上前:「少俠,這位是……」 
  「駱宏勳老人家,這位是駱姑娘。」 
  蒲天義等聽李燕豪提過京中事,心中當然明白是怎麼回事,冷超立即招呼一名窮家幫弟
子接過駱宏勳的屍體。 
  駱天嬌含淚道:「少俠,能不能給我一條小船,我想帶著先父的遺體回家去。」 
  蒲天義道:「姑娘恐怕要等一等,如今搜捕哈三正急,任何船隻禁止出入。」 
  駱天嬌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金無垢帶著沉玉山走了過來:「請少俠裡頭歇息去吧。」 
  李燕豪道:「謝謝姑娘,我要馬上參與搜捕哈三。」 
  轉望蒲天義道:「蒲幫主,誰主持搜捕哈三事宜?」 
  蒲天義道:「金老幫主,現在總舵北面。」 
  金無垢望著蒲天義道:「這位老人家是……」 
  李燕豪道:「窮家幫蒲幫主。」 
  「呃,原來是蒲伯伯,恕侄女兒眼拙,侄女兒見過蒲伯伯。」金無垢要行大禮。 
  蒲天義急忙攔住:「姑娘,此時此地免了吧,你蒲伯伯也不喜歡這一套。」 
  冷超抱拳道:「冷超見過金姑娘。」 
  「冷叔叔這是折煞侄女兒。」金無垢忙答禮。 
  冷超道:「你冷叔是怪你沒有理冷叔。」 
  大夥兒禁不住笑了。 
  艾姑娘帶著姬凝翠過來了,沒見單超,想必押著秦玉嵐往裡去了,也沒見霍天翔跟霍若
男,想必也往裡去了,艾姑娘道:「要不要參與搜捕哈三?」 
  「當然要。」李燕豪說。 
  「那麼咱們分頭搜捕,不論誰擒住哈三,你要東西,我要人。」 
  「一句話。」艾姑娘帶著姬凝翠走了。 
  金無垢道:「少俠,這兒怎麼會有個滿虜的皇族親貴?」 
  蒲天義道:「咱們往北去吧,路上我再告訴你。」 
  李燕豪道:「駱姑娘……」 
  駱天嬌咬牙道:「我也去,我要吃哈三的肉。」 
  大家要走,李燕豪忽然想起了傅姑娘,抬眼四看,碼頭上人都走光了,傅姑娘、申大娘、
尉遲峰也不見了。 
  沉玉山道:「少俠是找尉遲老三位?」 
  李燕豪道:「正是。」 
  「他們三位已經往裡去了。」 
  李燕豪放心了,當即與蒲天義趕往北去,繞著總舵往北去,一路但見舉火把的舉火把,
提燈的提燈,到處在搜捕哈三。 
  這些人,十有八九是金家船幫的人,一見金無垢,無不趕緊過來行禮拜見。 
  金無垢像碰見了親人,淚水始終在美目中打轉。 
  約摸盞茶工夫之後,到了總舵北面,只見光同白晝的一片氣死風燈照射下,金太極、無
奇老兒正等著幾位護法、巡察,指揮著搜捕事宜。 
  金無垢熱淚奪眶,老遠便顫聲叫道:「爹。」 
  這一聲,驚動了所有的人,幾名護法、巡察首先叫出了聲:「姑娘,是姑娘.」 
  金太極鬚髮為之賁張,金無垢飛一般地撲了過去,拜倒在金太板及無奇老兒之前. 
  金太極扶起了愛女,李燕豪等已然來到,金太板一聲:「少俠,金太極永不忘大恩大
德。」 
  他撩袍要拜。 
  李燕豪伸手扶住,道:「老幫主,搜捕哈三要緊。」 
  金太極道:「正好請少俠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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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25:26 |只看該作者
  「不,還是老幫主發號司令吧,我對貴總舵的形勢不熟。」 
  無奇老兒道:「這倒也是,就還是老幫主吧。」 
  蒲天義道:「可有哈三蹤影?」 
  「恐怕沒有。」金太極道:「到現在還沒聽見有什麼信號。」 
  冷超道:「老幫主可是讓人分頭搜捕?」 
  「正是。」 
  「這兒離陸地遠,我不信那賊能泅水逃走,咱們且嚴禁船隻出入,繼續找下去,只等天
大亮,看兔崽子往哪兒躲。」 
  蒲天義道:「別說什麼了,咱們分頭找尋吧。」 
  李燕豪說道:「說得是,咱們分頭找尋吧。」 
  當即分了幾組,李燕豪由於跟駱天嬌熟,就帶著駱天嬌為—姐。 
  大家散開了,李燕豪帶著駱天嬌往西繞去,走著,兩個人一直沉默著。 
  最後還是李燕豪先說了話:「姑娘打算回家去?」 
  「是的!」 
  「家裡還有人麼?」 
  「恐怕沒有了,可是那總是家啊。」 
  李燕豪沉默了一下。 
  「不回家,我又能上哪兒去呢?」 
  李燕豪更難說話了。 
  「像我這麼個女人,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了。」 
  「姑娘……」 
  「我不會尋短見的,死並不能洗刷什麼,是不是?」 
  李燕豪暗暗吁了一口氣。 
  「真要說起來,我並不能怪別人,有一大半也怪我自己,要是我自己好,也不至於有今
天了。」 
  「姑娘……」 
  「別安慰我,這是實情。」 
  李燕豪道:「姑娘,人非聖賢,都會犯些錯的。」 
  駱天嬌道:「話是不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但是我犯的這些過錯,不比別的過錯,
只限一次,這一輩子就完了,何況我已經墮落到萬劫不復的地步了。」 
  李燕豪不由默然,他明白,駱天嬌說的是不折不扣的實情,一個女孩子家,這種過錯是
犯不得的,雖說江湖兒女可以不拘小節,但是像駱天嬌這種情形,畢竟是傳統道德與世風所
難容的。 
  駱天嬌接著說道:「有時候想想,真不如死了好。」 
  李燕豪忙道:「姑娘……」 
  「我只是說有時候會這樣想,我自己知道,我不能就這麼死了,要是就這麼死了,不但
不能贖我自己的罪,反而會讓人笑話。」 
  「姑娘的意思是…」 
  「我讓他們害慘了,是不是,不但自己身敗名裂,而且還落了個家破人亡,我要是就這
麼死了,我會不甘心的。」 
  「那麼姑娘是打算?」 
  駱天嬌淒楚地笑了笑,沒說話,李燕豪叫了她一聲:「姑娘……」 
  「你別問了,我沒辦法告訴你什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現在有什麼打算。」 
  李燕豪明白,她並不是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打算,而是不願意說,他也只好默然了。 
  兩個人原是這麼一邊走,一邊聊著,可是打從這裡開始,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時間,顯
得空氣好生沉重。 
  不知道過了多久,駱天嬌猶豫著打破了沉寂:「少俠……」 
  「姑娘……」 
  「此間事了,你就要走了麼?」 
  「是的。」 
  「到哪兒去?」 
  「不一定,不過總是離不開江湖就是了。」 
  「想一想,人生有些事的確很奇妙。」 
  「呃。」 
  「你跟我,在京裡是那麼樣認識的,經過一番離合之後,又要在這種情形下分別了,難
道說人生就是這樣的麼?」 
  「是的,姑娘,人生就是這樣的。」 
  「我以後還能不能見到你呢?」 
  「那誰也不敢說,誰也無法預料。」 
  「要是還能見到你,若干年後見到你,彼此是個什麼樣的情形,要是不能見到你,彼此
又是個什麼樣的情形?」 
  「還是我剛才說的,誰也不敢說,誰也無法知道。」 
  「那麼,你以後又有什麼打算呢?」 
  「那要看我是不是能順利找到哈三了。」 
  「能順利找到他如何,不能順利找到他又如何?」 
  「倘若能順利找到哈三,今後我自然是繼續我該做的,倘若不能順利找到哈三,我自然
是要先找到他,索回『虎符劍令』來,否則,我就沒有辦法繼續我該做的,而且我若是不先
找到哈三,索回『虎符劍令』,那對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會是個莫大的威脅,對我的工作,
也是莫大的不利。」 
  「我明白,我明白這種利害,的確要趕快找到哈三,要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你放心,
哈三他絕對跑不掉的,這兒四面環水,所有船隻又一律禁止進出,他又能往哪兒跑去?」 
  「可是要是哈三沒跑出去的話,現在應該已經找到他了。」 
  「那賊狡猾機警,他一定是躲在哪個角落裡,不要緊,大家已經分頭在找了,除非他能
升天遁地,要不然他絕跑不掉。」 
  「但願如此了,我希望這件事就在這座金家船幫總舵裡做了斷,要不然的話,節外生枝
事小,我只擔心『虎符劍令』!」 
  「你放心吧,那賊絕跑不了的。」 
  「謝謝你。」 
  說到這兒,駱天嬌突然換了話題;「這件事了斷以後,你跟這兒的其他人,也會一一的
分別麼?」 
  「姑娘是指……」 
  「像那位什麼格格——」 
  李燕豪淡然道:「姑娘,她跟咱們這些人不同,她非我族類,她總要回到她屬於、也屬
於她的地方去的。」 
  「我看她跟你處得很不錯嘛。」駱天嬌的話,帶著些異樣的東西。 
  「在私下裡,她跟我是朋友,就像我跟這兒的每一個人一樣,可是論公,她跟我是敵
人。」 
  「那麼,那位金無垢姑娘呢?」 
  「金姑娘是屬於金家船幫的。」 
  「那位梅姑娘呢?」 
  「她也有她的事。」 
  「這麼看來,你跟她們都要分手了?」 
  「人生就是這樣,各人有各人的路,各人有各人的事。」 
  「你的事……漢族世胄、先朝遺民,這麼多的人,只你一個人在做這種事麼?」 
  「不,姑娘,凡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每一個都應該做,每一個也都在做。」 
  「你接掌了『虎符劍令』,所以必須出來領導。」 
  「是的,這是我義不容辭的,這工作,神聖而艱巨,我感到莫大的榮寵。」 
  駱天嬌遲疑了一下:「恕我直問一句,若是萬一不能成功呢?」 
  「姑娘,我跟每個人一樣,都盡心盡力在做,並沒有必成的把握,但我漢族世胄,子子
孫孫,永繼不絕,我不能成功還有別人,不到成功,絕不罷休,必有成功的一天,這情形,
就跟我從先師手下接掌『虎符劍令』一樣。」 
  駱天嬌點了點頭:「謝謝你,我明白了,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人不在少數,十之八九,
都不顧安危,不惜犧牲,盡心盡力在做,但是,有些人應該慚愧,應該一死以謝祖宗,尤其
當他們面對著你的時候,而我,就是這極少數人中的一個。」 
  「姑娘,你先別這麼說。」 
  「你不能不承認,我說的是實情實話。」 
  李燕豪明知駱天嬌說的是實情實話,但是他不能就這麼默認了,他剛要再說什麼,一陣
急速衣袂飄風聲掠了過來。 
  李燕豪立即伸手攔住駱天嬌,兩個人都停了步,只見一條人影奔電般掠到,赫然竟是單
超。 
  李燕豪道:「單老……」 
  單超道:「我找少俠找了半天子,奉我家姑娘之命,請少俠到議事廳去一趟。」 
  李燕豪道:「艾姑娘有什麼事麼?」 
  「是的。」 
  「那麼單老請先行,我隨後就到。」 
  「那麼單超先走了。」轉身飛掠而去。 
  李燕豪轉望駱天嬌:「姑娘……」 
  「你去吧。」駱天嬌道:「我一個人到處找找。」 
  「姑娘小心。」 
  駱天嬌倏然一笑道:「我知道,這兒到處是人,只要我叫一聲,大家馬上會趕過來的,
你放心吧。」 
  的確是這樣,任何地方,只要有一點動靜,各處都會馬上趕來支援,就因為這,李燕豪
很放心。一抱拳,轉身掠去。









第十二章 蛛絲馬跡(上)
  李燕豪到了議事廳,偌大一個議事廳裡,只有艾姑娘主僕五個人,另外還多了個秦玉嵐。
  艾姑娘居中高坐,海珠、紫瓊站立身後,秦玉嵐雙膝落地,跪在艾姑娘面前,單超跟姬
凝翠,就在秦玉嵐身後站立,秦玉嵐看上去有點狼狽,顯然是吃了些苦頭。 
  李燕豪一進議事廳,艾姑娘立即站了起來,含笑道:「勞你跑一趟,耽誤你搜索哈三
了。」 
  「好說!」李燕豪道:「姑娘寵召,我焉敢不來,但不知姑娘有什麼見教?」 
  艾姑娘微帶詫異地看了李燕豪一眼:「你怎麼忽然這麼客氣起來了?」 
  李燕豪淡淡地笑了笑,沒說話。 
  艾姑娘一指秦玉嵐道:「我請你來,是要跟你商量一下,這個人怎麼處置?」 
  李燕豪有點意外地「呃!」了一聲。 
  艾姑娘解釋道:「這個人雖然是我奉旨查辦的『青龍社』中的叛徒,可也是你一直追緝
的對頭,所以我不便擅專,只有請你來商量一下。」 
  「姑娘的看法呢?」李燕豪一時摸不清這位姑娘的意圖,不敢貿然作答,只有先反問了
一句。 
  艾姑娘微微一笑道:「你要是要,我可以把他交給你,由你處置,你要是不要,一俟此
間事了,我就把他押回京裡去,交由大內審議處置。」 
  李燕豪當即道:「姑娘這麼看重李燕豪,李燕豪焉能不知進退,這個人姑娘盡可以押走,
不過……」 
  「不過怎麼樣?」 
  「若是姑娘應允,我要在他身上做些手腳,也好替被他所辱的姑娘們出出氣。」 
  秦玉嵐臉色一變。 
  艾姑娘道:「出氣,你認為有什麼氣好出的嗎?」 
  「當然有,否則我也不會跟姑娘提出這要求了。」 
  艾姑娘淡然一笑道:「周瑜打黃蓋,有人要打,有人願挨,有什麼好出的麼?」 
  「姑娘是這麼個看法麼?」 
  「這是實情,我也是持平之淪。」  
  李燕豪雙眉微軒,道:「既是姑娘是這麼個看法,那就算了,我收回請求,算我沒說。」
說完話,他轉身要走。 
  只聽身後傳來艾姑娘甜美話聲:「等一等。」 
  李燕豪停步回身,只見艾姑娘一雙美目正望著他,嬌靨上堆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怎
麼這麼容易生氣?」 
  「姑娘錯了!」李燕豪淡然道:「我沒有生氣,也不敢,秦玉嵐躲在底艙之中,要不是
姑娘芳駕親臨,破不了那個陣式,也就無法緝獲他,如今姑娘找我來商量處置之法,已經是
很給我面子了,我怎麼敢不識抬舉,不知進退?」 
  艾姑娘靜靜聽畢,倏然而笑:「好了,好了,別這麼大火氣,一句一個刺兒了,我不敢
攬人之功,掠人之美,人是咱們雙方面緝獲的,你自然有一半處置權,愛怎麼辦你就請動手
吧。」 
  秦玉嵐大驚失色,急叫道:「格格,您不能……」 
  他雖然大驚失色地叫著,可是人卻不能動彈,顯然是被制住了穴道。 
  李燕豪雙眉揚起,一指點了下去,秦玉嵐為之機伶一顫。 
  他點的是秦玉嵐的「精促穴」,從今以後,秦玉嵐在那一方面算是廢人一個,再也害不
了人了。 
  他一指點下,隨即抱拳:「多謝姑娘。」他轉身要走。 
  「等一等!」艾姑娘又叫住了他:「你怎麼這麼急著走啊?」 
  「姑娘還有別的事麼?」  
  「沒事就不能多留你一會兒麼?」 
  「姑娘好說,我只是……」 
  艾姑娘笑笑截口道:「別急,我還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呃,什麼事?」 
  「請坐,咱們坐下談。」 
  李燕豪遲疑了一下,向著單、姬二人招呼道:「單老,姬婆婆。」 
  姬、單二人忙道:「少俠太客氣了,請坐。」 
  李燕豪這才跟艾姑娘坐了下去。 
  坐定,艾姑娘道:「搜捕哈三,是眼前唯一的要緊事,我不敢耽誤你太多時間,就揀扼
要的長話短說吧。」 
  李燕豪道:「我洗耳恭聽。」 
  艾姑娘道:「有位傅梅影傅姑娘,身上帶著一樣東西。」 
  「姑娘想必是聽秦玉嵐說的?」 
  「是的,他們拘禁那位傅姑娘,就是為那樣東西。」 
  「怎麼樣?」 
  「我不知道那是樣什麼東西,不過聽秦玉嵐說,那樣東西該屬於大內朝廷。」 
  「這是秦玉嵐說的?」 
  「是的,他就在這兒,不信你可以問問他。」 
  李燕豪當即轉望秦玉嵐:「秦玉嵐,你知道那是樣什麼東西麼?」 
  秦玉嵐陰毒而充滿仇恨的目光狠盯著李燕豪,沒說話。 
  艾姑娘道;「答李少俠問話。」 
  秦玉嵐這才說道:「不知道。」 
  「這豈不是天下奇聞麼?」 
  李燕豪道:「你連是樣什麼東西都不知道,怎麼知道它該屬於你們朝廷?」 
  「我當然知道,據我所知,那個丫頭的天倫現在刑部大牢,那丫頭是想拿她身上的東西
換取她天倫的性命,既是這樣,那東西不是該屬於大清朝廷該屬於誰?」 
  李燕豪道:「你知道傅姑娘的尊人是誰麼?」 
  「是前朝一個遺臣。」 
  「你又怎麼知道傅姑娘的尊人,現被拘於刑部大牢?」 
  「當然知道,官家的事,沒有我不知道的。」 
  「可是,我所知道的,跟你所知道的並不一樣。」 
  「呃!」哎姑娘道:「據你所知,又是怎麼回事?」 
  「傅姑娘的尊人,是我先朝遺臣御史傅明宗傅大人。」 
  艾姑娘驚聲道:「呃,傅御史?」 
  「傅大人,傅大人伉儷,已雙雙死在『拘魂令』毒手之下,『拘魂令』要的也就是傅家
那樣東西,尉遲、申二位老人家聞訊趕返救援,遲去一步,只保住了傅姑娘的性命,這才是
事情的真相,怎麼算那東西也該屬於我先朝大明,怎麼會屬於你們朝廷呢?」 
  秦玉嵐啞口無言。 
  艾姑娘道:「秦玉嵐,是這樣麼?」 
  「是不是這樣,屬下不清楚。」 
  「既然不清楚,為什麼胡說八道騙我?」 
  「屬下並沒有欺騙格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連天下都是大清朝廷的,還有什麼不是
大清朝廷的。」 
  李燕豪冷笑道:「你倒挺會說話的啊,這錦繡河山,大好河山本是我先朝大明的,連你
的列祖列宗以至於你,都是漢族世胄,除了姓愛新覺羅的以外,這塊土地上沒有一樣是他們
的,你……」 
  「閣下!」艾姑娘截口道:「你不覺得讓我大難堪麼?」 
  「姑娘是個明白人,應該知道我說的是實情實話,姑娘若是覺得難堪,又將我置於何
地?」 
  李燕豪莊嚴肅穆,話說的更是毫不留情,艾姑娘的臉色變了好幾變,一時沒有說話。 
  姬凝翠上前一步,冷然道:「李少俠,老身等身為格格的隨從侍衛,對你這樣對待我們
格格……」 
  艾姑娘的臉色已恢復了正常,抬手一攔,道:「這是我跟李少俠之間的事,不用你們插
嘴。」   
  姬凝翠還待再說。 
  艾姑娘已沉聲又道:「彼此各為立場,憑什麼以為自己對,又憑什麼指人家不對。」 
  姬凝翠不再說話,躬身而退。 
  艾姑娘目光轉注,落在了李燕豪臉上,道:「不管怎麼說,我想要那樣東西,你看怎麼
樣?」 
  「姑娘不該跟我談這件事。」 
  「不,應該跟你談,要是不事先跟你說好,一旦我找那位傅姑娘索取那樣東西,定會招
致你出面阻攔,是不是?」 
  「這個……」 
  「再說,你執掌『虎符劍令』,等於是你們那些人的領袖,我不找你談找誰淡?」 
  艾姑娘會說話,兩句話便扣住了李燕豪。 
  李燕豪也不傻,他道:「姑娘恐怕還不知道,那件東西不在傅姑娘身上,連傅姑娘也不
知道它被藏在了什麼地方。」 
  「呃,是這樣麼?」 
  「這是實情。」「哪也不要緊,我只要你答應,是不是拿得到那樣東西,那就是我的事
了。」 
  「姑娘不是也不知道那究竟是樣什麼東西麼?」 
  「我不一定非要知道那是樣什麼東西不可,只要大家都想要,顯然它就必定有它的價
值。」   
  「可是……姑娘原諒,我不能輕易答應。」 
  「為什麼?」 
  「那不是我的東西,我無權做主。」 
  「既然不是你的東西,你也可以不必出面阻攔,是不是?」 
  「不,那是我先朝遺物,每一個先朝遺民都有護衛它的責任。」 
  「總而言之一句話,你是不答應,是不是?」 
  李燕豪毅然點頭:「可以這麼說。」 
  艾姑娘沉默了一下:「你要知道,我是在跟你談交易,既是交易,就不是沒有條件的。」
 
  「呃,姑娘要跟我談條件?」 
  「是的。」 
  「什麼條件?」 
  「你答應把傅姑娘的那樣東西給我,我負責把『虎符劍令』交還給你。」 
  李燕豪雙眉一剔,淡然笑道;「姑娘,『虎符劍令』本來就是我的。」 
  「可是,至少它現在不是你的,是不是?」 
  李燕豪的一雙劍眉,高揚了三分:「那麼,姑娘的意思是……」 
  「哈三是我朝廷的叛徒,我一旦擒獲他,不但他人要被判罪,他身上的東西也一律要沒
收充公,這是我大清的皇律,同時,站在我的立場,是巴不得把那塊『虎符劍令』據為已有,
或者是呈交給朝廷——」 
  李燕豪截口道:「姑娘的意思是說,論法、論理,姑娘都不必把『虎符劍令』交還給我,
若是我答應這宗交易,姑娘可以在情這方面略做讓步,是麼?」 
  「不錯,我就是這意思。」 
  「姑娘,哈三現在還沒有被緝獲啊。」 
  「我有把握緝獲他。」 
  「那麼,這樣吧。」李燕豪淡然道:「咱們都去搜捕哈三,等到哈三真落進了姑娘手裡,
到那時候,咱們再談交易也不遲。」說完了話,他轉身要走。 
  艾姑娘輕喝道:「等一等。」 
  李燕豪停步回身,冷然道:「姑娘還有什麼見教?」 
  「又動氣了,你怎麼那樣愛動氣呢?」 
  「我並沒有動氣,只有點寒心而已。」 
  「你不應該寒心,你我立場不同,一旦利害衝突,必然是這麼樣一個結果。」 
  「我卻是一直沒有想到這一點。」  
  「你不必用話刺我,各為其主,我也是沒有辦法,我之所以跟你商量,就是不願意損及
你我立場之外的這段友情,你懂了麼?」 
  「我懂了,謝謝姑娘的好意,各為其主,立場是不能變的,這一點我絕不敢對姑娘有所
責怪,但是姑娘是位宦海奇女子,不是一般俗脂庸粉,應該想得到,這兩樣東西本來是屬於
我們的,不管是用什麼方法,等於都是強奪豪取,而強奪豪取,絕不應該是姑娘用的手法。」
 
  「謝謝你抬舉我,那麼,以你看,我應該用什麼手法呢?」  
  「姑娘明理,根本不應該要這兩樣東西。」 
  「要是這兩樣東西,對我大清是威脅,有傷害,我也不應該要嗎?」 
  李燕豪為之語塞,道:「這……」 
  「要是在那種情形下,我還不要這兩樣東西,那我就算不得是個明理之人了,是不是?」
 
  李燕豪沉默了一下,點頭道:「姑娘是對的,各為立場,莫可奈何,只怪我沒有想通這
一點,只怪我的想法太天真,不管怎麼說,這兩樣東西,我是一定要獲得,一定要追回的,
也請原諒我的莫可奈何,言盡於此,告辭。」李燕豪抱拳一禮,轉身而去。 
  姬凝翠道:「這小於跟糞坑裡石頭一樣,既臭又硬。」 
  「那也沒辦法。」艾姑娘道:「各為立場嘛,他或許硬了些,但並不臭,我倒是很欣賞
他這種脾氣的。」 
  「可是……」 
  「嬤嬤你放心,我一定會把這兩樣東西拿到手的。」 
  單超道:「那麼一來,姑娘跟他,豈不要反目成仇了麼?」 
  艾姑娘神色微黯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啊,我實在不願跟他成為仇敵。」 
  姬凝翠要說話。 
  艾姑娘已然轉望秦玉嵐;「秦玉嵐,哈三躲到哪裡去了?」 
  秦玉嵐忙道:「回格格,屬下不知道啊。」 
  「你真不知道麼?」 
  「格格明鑒。」 
  秦玉嵐苦著臉道:「哈三來總舵以後,屬下留在船上,屬下怎麼會知道呢?」 
  「那麼,萬一他脫逃了,他可能的去處,你總知道吧?」 
  「這個屬下也不知道。」 
  「秦玉嵐,我可以減輕你的罪,你可別自己放棄這個機會啊。」 
  「這個……」 
  姬凝翠沉聲喝道:「說。」 
  秦玉嵐一驚忙道:「稟格格,哈三可能的去處,不只一處。」 
  「呃,有幾個?」 
  「三處。」 
  「哪三處?」 
  「這……」 
  單超獨目一瞪,暴喝:「少這呀那的,再敢這樣,我打碎你的腦袋!」 
  單超威儀懍人,秦玉嵐機伶一顫,忙道;「是,是,是。」 
  「是什麼,說?」 
  「我這就說,頭一個地方,在海上,叫『離魂島』,第二個地方在『哀牢』,叫『不歸
谷』,第三個地方就在京城附近,叫『海家園』。」 
  艾姑娘道:「確有這麼三個地方?」 
  「屬下怎麼敢欺騙格格。」 
  「你到過這三個地方?」 
  「到過。」 
  「好,嬤嬤,押他進去,讓他畫三張地圖,然後把他交紫瓊、海珠看著。」 
  「是。」姬凝翠恭應一聲,提起秦玉嵐往裡行去。 
  單超跟了進去。 
  艾姑娘站了起來,緩步走到議事廳門口,嬌靨上浮現起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異樣神色。
 
  李燕豪出了議事廳,一個人循著剛才的路線又往前找去。 
  走沒多遠,迎面來了尉遲峰,只見他提著一個大食盒,裡頭放著熱騰騰的飯菜。 
  他一見李燕豪,先打了招呼:「少俠,辛苦了。」 
  「好說!」李燕豪道:「給傅姑娘送吃的麼?」 
  「倒不是姑娘。」尉遲峰咧嘴道:「是老婆子直嚷餓。」 
  「老人家方便麼?我耽誤老人家片刻。」 
  「方便,方便,不要緊,少俠有什麼事,請吩咐吧。」 
  「不敢,我跟老人家打聽一下,昔日傅姑娘所說的那幅『山水』畫,到底是怎麼回事?」
 
  尉遲峰呆了一呆:「少俠的意思是……」 
  「老人家見過那幅山水畫沒有?」 
  「沒有。」 
  「這麼說只有傅姑娘一個人見過了?」 
  「恐怕傅姑娘也只是聽傅大人提過。」 
  「那幅山水,到底有什麼價值?」 
  「不清楚,不過它一定有它的價值,要不然不會引得各方覬覦,連傅大人夫婦都被害
了。」 
  「這個我知道,老人家是否知道,那幅山水,現在在什麼地方?」 
  「不清楚,少俠問這……」 
  「老人家確實不清楚?」 
  「少俠,您這話……」 
  「不是我不相信老人家,而是此時此地也有人想要這樣東西,我不能不加以保護,不能
不先弄個清楚。」 
  「此時此地是誰?」 
  「老人家不必問是誰,請轉知申大娘,注意小心,提防此地的任何一人就是。」 
  尉遲峰神色一肅道:「尉遲峰遵命。」 
  「老人家,據傅姑娘說,她也不知道那幅山水畫在何處,這說法可信麼?」 
  尉遲峰遲疑了一下,道:「少俠不是外人,這一問頗令老駝於難以作答,若以姑娘的性
情為人看,這說法不應該不實在,可是若以姑娘的處境看,她若是不說實話,也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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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26:06 |只看該作者
  話倒是不錯,卻等於沒有說。李燕豪明白,從尉遲峰口中,是難以問出什麼來了。 
  當下道:「我沒事了,老人家請吧。」 
  「是。」尉遲峰恭應一聲,提著食盒走了。 
  李燕豪沉吟了一下,又邁步往前行去。 
  他一路所經,倒是碰見了不少搜索的人,只是仍沒有哈三的動靜。 
  此刻天已大亮,遠近的事物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水面上船隻停泊,平靜得很,只有總舵
裡到處仍在忙碌著。 
  從李燕豪的站立處,可以望見總舵後方的一脈青山,那山離金家船幫總舵,少說也在百
丈以外,除非有絕佳的水性,否則是無法從這座總舵游到陸上去的,從這麼看,哈三十有八
九還是藏身在這座總舵之內。  
  只是,這座總舵已發動所有的人找了這麼久,幾乎把整座總舵都翻了過來了,卻未見哈
三的蹤影,他究竟藏哪兒去了,難道會隱身術不成? 
  李燕豪思忖了一陣,又邁步前行,沒多久,他已然到了總舵後,昨天晚上偕同駱天嬌散
步的地方,只見金太極、無奇老兒跟幾個金家船幫的人還在。 
  金太極等一見李燕豪來到,連忙迎上來招呼,金太極道:「少俠辛苦了。」 
  「好說,倒是老幫主諸位才是真正辛苦。」 
  「駱姑娘去找去了,少俠跟艾姑娘見面的情形怎麼樣?」 
  既是駱天嬌從這兒經過了,跟艾姑娘見面的事,自然是她說的。 
  李燕豪不願多說,只道:「沒什麼,艾姑娘只是要我幫忙審問秦玉嵐而已。」 
  「呃。」 
  「老幫主,還沒有哈三的蹤影麼?」 
  「還沒有,我奇怪,那惡賊究竟藏到哪兒去了。」 
  無奇老兒道:「不要急,現在天色已經大亮,好找得多,他躲不了多久了。」 
  李燕豪道:「老幫主,到處都派人找了麼?」 
  「是的,任何一個角落都沒放過,像什麼房頂、樑上,凡是能藏身的地方,我不准他們
放過任何一處。」 
  「嘹望塔上呢?」  
  「嘹望塔上我派的有人,居高臨下可以監視整座總舵。」 
  無奇老兒道:「要是有任何動靜,絕瞞不過嘹望塔上的弟兄。」 
  李燕豪忽然心中一動,忙道:「以前,無奇老人家待的那個地方,可曾派人找過?」 
 
  金太極呆了一呆道:「這倒沒有,我怎麼把那個地方忘了。」 
  無奇老兒道:「那賊找不到那個地方的。」 
  李燕豪道:「老人家,當初我們是怎麼找到的,我們都找到了,自然別人也有找到的可
能。」 
  金太極道:「對,我這就……」 
  李燕豪道:「老幫主,我去看看吧,有哪位知道那地方麼,請幫忙帶個路,我記不得那
地方了,恐怕找起來費時間。」 
  金太極當即望著一名年輕弟子道:「何明,你給少俠帶個路吧。」 
  叫何明的年輕人抱拳恭應,轉向李燕豪躬身擺手:「少俠請。」 
  李燕豪向著金太極、無奇老兒一抱拳,轉身行去。 
  何明奔馳如飛,在前帶路,沒多大工夫,便已到了那處入口,何明道:「少俠請等等。」
 
  他如飛而去,轉眼工夫之後提著一盞風燈奔了回來,當先走下了石梯。 
  有燈照路,自是好走,片刻之後便已到了當初無奇老兒被囚處。 
  燈光照處,何明臉色一變,停了下來,李燕豪也看見了,牆根躺著一個金家船幫的人。
 
  何明一定神,就要撲過去。 
  李燕豪忙伸手一攔,道:「等一等。」 
  何明愕然望著李燕豪:「少俠……」 
  李燕豪道:「哈三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小心他在屍體上設什麼埋伏。」 
  這是經驗,當面獲得指點,應該是獲益匪淺。 
  何明微一怔,旋即感激地道:「多謝少俠。」 
  「不用客氣。」李燕豪謙遜了一句,提氣運功護體,緩步走了過去,甫近那具屍體十步
內,只聽他說道:「好厲害的毒。」 
  「少俠……」何明叫了一聲,就要跟上去。 
  李燕豪往後一擺手,喝道:「不要過來。」 
  何明一驚,忙收勢停住。 
  李燕豪接著說道:「十步之內,地上佈了毒,在毫無防備的情形下沾上一點,就會跟這
位弟兄一樣。」 
  何明為之心驚肉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說話間,李燕豪已走近那具屍體,緩緩蹲下,伸手把屍體翻轉過來,屍體七竅流血,臉
色烏黑,七竅裡流出來的血也色呈烏紫,而且也已經凝固了。 
  李燕豪緩緩站起,轉身走了回來。 
  何明忙道:「少俠——」 
  李燕豪臉色凝重,閉目不語。 
  何明看得很清楚,李燕豪的右手,也就是剛才翻動屍體的那隻手出了汗,看得見的,一
顆顆汗珠從毛孔裡往外湧,而那些汗珠卻不是顆顆透明晶瑩,而是烏黑得像墨汁。 
  何明觸目驚心,他知道李燕豪為什麼不說話了。 
  片刻之後,李燕豪汗盡睜眼,朝星似的兩眼之中閃過了懍人的殺機,道:「屍體所在,
十步方圓之內,佈滿了劇毒,那個弟兄就是因沾劇毒身亡,死亡的時間,至少在兩個時辰以
上……」 
  何明忙道:「那是昨兒夜裡的事了。」 
  「不錯,那位弟兄找到了這個地方,但卻送掉了一條性命,無奇老人家不會在這兒布毒,
事實上當初我們到這兒來的時候,這地並沒有毒,定是哈三在這兒待過……」 
  何明雙眉一挑道:「好陰毒的賊,少俠,咱們找他。」 
  李燕豪微一搖頭道:「咱們來遲了,哈三已經換了藏身地了,事實上我剛才運功逼毒的
時候,已經默察四周,此地除了你我之外,已經沒有第三個活人了。」 
  何明道:「這地方隱密,他怎麼會換地方呢?」 
  「只要有人找來,這地方便算不得隱密,只要有一個人找來,便會有別的人找來,事實
上,哈三是料對了。」 
  何明咬牙切齒道:「好狡猾的賊。」   
  李燕豪道;「既然兩個時辰以前還在此地,此刻哈三他應還在這座總舵裡,他為了要保
護自己,很可能故技重施,布毒來對付別人,咱們超快回去稟報老幫主,請老幫主下令提醒
大家吧。」 
  何明恭聲答應,轉身要走,突然他想起了什麼,猛然轉回身道:「少俠,倘若哈三用龜
息大法,屏住呼吸。」 
  李燕豪兩眼暴閃威稜,雙眉陡揚,霍然轉身,揚雙掌劈向石台上那具石棺,當初金太極
臥身的那石棺。 
  只聽砰然一聲大震,石棺四分五裂,碎石飛揚,打在周圍石壁上,叭叭亂響,聲勢驚人,
何明嚇得退了好幾步。 
  等到一陣威勢過去,風靜石落,地上佈滿了碎石。 
  李燕豪吁了一口氣道:「哈三確實已經離開這兒了。」 
  何明定過神,駭然道:「少俠好驚人的掌力。」 
  李燕豪淡然道:「咱們走吧。」邁步往外行去。 
  何明急忙跟了上去。 
  口  口  口 
  見著了金太極跟無奇老兒,李燕豪把情形說了一遍。這番敘述,聽得金太極鬚髮賁張,
一襲錦袍無風自動。 
  反觀無奇老兒,他倒是平靜如止水,只聽他道:「老幫主,用不著這樣,兩國交戰,自
是難免傷亡,哈三已是喪家之犬,當然會負隅頑抗,他為了保護自己而不擇手段,這也情有
可原,請冷靜一下,先下個令讓大夥兒當心吧。」 
  金太極當即收斂威煞,派出兩名巡察去傳令,然後道:「兩下交戰,固然難免傷亡,但
是哈三用的手段未免太陰毒、太卑鄙了。」 
  「老幫主!」無奇老兒道:「目下的情勢,不是他死,就是咱們亡啊。」 
  金太極默然不語。 
  無奇老兒轉望李燕豪:「少俠判斷得不錯,看那名弟兄的情形,他的被害應在兩個時辰
以上,兩個時辰到如今,哈三有很從容的時間找他的藏身地了。」 
  李燕豪道:「咱們也早在兩個時辰以前,就展開了搜捕,哈三離開那地方以後,一定還
在外面,如今咱們這麼嚴密的搜捕,居然仍未能發現他的蹤影。」 
  「少俠,功力、修為差一分就是差一分,這是無法勉強的,咱們這些人裡,跟哈三的修
為在伯仲間的,畢竟太少了,難就難在這兒啊。」 
  李燕豪也沒說話。 
  他知道,無奇老兒說的是實情,要這些武功修為列二三流的人,去搜捕一名一流中的—
流高手,尤其是狡猾多智的一流高手,幾乎是不可能的。 
  只聽金太極道:「少俠是否能請霍大俠參與搜捕?」 
  李燕豪目光一凝,道:「怎麼,霍大俠沒有參與搜捕?」 
  金太極道:「據我所知,霍大俠跟霍姑娘一直在新濤閣中沒出來。」 
  李燕豪道:「我到新濤閣看看去,新濤閣在什麼地方?」 
  「正西,少俠到那兒找名弟兄一問就知道了。」 
  李燕豪謝了一聲,快步行去。 
  到了西邊,他找了一名金家船幫的弟兄問了一聲。 
  那名弟兄指著不遠處一座小樓,道:「那就是新濤閣。」 
  李燕豪直奔小樓而去。 
  到了小樓一看,好精雅的一處建築,兩層,飛簷狼牙,朱欄畫棟,樓下還圍著一圈花木。
 
  李燕豪進了小樓,沒見人影,當即拾階上樓。 
  剛踏上樓梯,樓上立即有人沉聲問道:「誰?」 
  是霍天翔的聲音。 
  李燕豪忙應道:「是我,燕豪。」   
  沒聽見霍天翔再說話,李燕豪登上了樓,卻見霍天翔站立在樓梯口。 
  李燕豪躬身見禮。「姨父。」 
  霍天翔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轉身行去。 
  李燕豪跟在後頭,到了一座小客廳裡,霍天翔停步回望,微一抬手,示意李燕豪一旁坐
下。 
  兩個人落了座,霍天翔凝目問道:「你來幹什麼?」 
  李燕豪道:「表妹呢?」 
  「不要去打擾她。」 
  「是。」  
  「不是不讓你見她,縱然你見了她,又能怎麼樣,安慰,對她已經沒有用了。」 
  「姨父,我知道。」 
  「要是沒有別的事……」 
  「姨父,我有事。」 
  「呃,那你就說吧。」 
  「我想請姨父參與搜捕哈三。」 
  霍天翔突然泛起了一陣激動,但是很快地又趨於平靜,他緩緩說道:「我不想參與。」
 
  李燕豪聽得一怔,霍天翔居然說不想參與搜捕哈三,這是不可能的事,簡直是不可能的
事,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都應該毅然應允,甚至,他應該自動參與。 
  但是,他並沒有自動參與。 
  那麼「自動參與不成立」其他的情形是不是也要被推翻呢?是什麼理由被推翻呢? 
  李燕豪著實怔了一陣,在霍天翔站起身的時候,他定過了神,叫道:「姨父……」 
  霍天翔眉宇間掠過一片黯然之色,「我心灰意懶,已然不願過問武林中的任何事,等離
開此地以後,我就要接家小退隱,在這退隱的前夕,我不願意再捲入武林是非之中。」 
  「姨父,這,這不像是您說的話啊?」 
  「畢竟是從我嘴裡說出來的,你已經聽見了。」  
  「姨父,別人或許不知道,您應該明白,這不單純是武林中事。」 
  「還有什麼?公仇,我心如古井,是起不了半點波濤了,我已跟所有的恩怨就此一刀兩
斷,說得再明白一點,這個世上,已經沒有霍天翔這個人了。」 
  李燕豪猛然站起:「姨父——」 
  霍天翔抬手攔住了李燕豪的話:「你不要再說什麼了,說什麼都是白費唇舌。」 
  李燕豪畢竟還是又說了一句:「我不以為您說的是真正的理由。」  
  霍天翔長眉聳動,目光一凝,道:「你以為什麼才是真正的理由?」 
  「我還不知道,不過我認為你應該參與搜捕。」 
  「我應該自動參與搜捕,我卻沒有自動參與搜捕,你們就應鑲瞭解我的心意了,何必再
來邀我。」 
  「我就是因為不瞭解您的心意,所以才來邀您。」 
  「你不瞭解我的心意?」 
  「據我瞭解,您對哈三應該恨之入骨。」   
  「我恨哈三,不,不,我為什麼要恨哈三,我不恨他,一點也不恨他。」 
  「姨父……」  
  「你該知道,我生平不慣虛套。」 
  「您會不恨他,您太有恨他的理由了。」 
  「你錯了,我沒有理由恨他,一點也沒有。」  
  「姨父,您還要我明說麼?」 
  霍天翔臉上變色,目光一凝,厲聲說道:「你無須明說,是我霍家人給人以可乘之機,
何必要怪別人。」 
  李燕豪一怔,繼而心頭震動,久久無法平靜。  
  原來如此,這就是當代第一人霍天翔的處世為人,胸襟、氣度太以寬宏、太以偉大,有
誰能做到這一點,他不該是人,而該是神, 
  簡直讓人肅然起敬。 
  良久,李燕豪望著霍天翔緩緩說道:「姨父,我沒想到您是這麼個人,您偉大,您讓我
敬佩,但是,我這個做晚輩的也要鬥膽說您一句。」 
  「你還要說我什麼?」  
  「忠恕之道,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您沒有說,但是您有充份的表現了,不過,您似
乎錯會了忠恕之道的真正意義。」 
  「怎麼?」霍天翔薄有怒色:「我活了這麼大年紀,半輩子鑽研儒家學說,還要你來教
我。」 
  「教您,我不敢,我也沒那麼大膽,你鑽研半輩子的儒家學說,論胸蘊,您不作第二人
想,但是,您研討的結果卻遠不如先師來得透澈。」 
  霍天翔怒色斂去,道:「你要是拿你師父來比,我倒願意聽聽你的道理。」 
  「姨父,忠恕之道應該是有限度,也是要看的,我漢族世胄,數千年來,無不受儒家思
想的影響,無不奉孔盂學說為圭皋,但是遠在滿虜未入關之前,有多少漢族世胄為抵禦侵略
拋頭顱、灑熱血,自先朝衣冠沉淪之後,又有多少漢族世胄不惜個人的犧牲而前仆後繼,倘
若他們都以忠恕之道對滿虜,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不就不會有犧牲了麼?」 
  「你說,我還能怎麼樣,這是唯一的辦法,也是最好的辦法,是不是?」 
  李燕豪又默然了。 
  的確,這是霍天翔唯一能做的也是最好的辦法,與其她這麼活著,不如讓她早死早解脫。
 
  這是最慈善、最仁義的做法。 
  然而,對一個做父親的來說,兩樣都讓他痛,儘管一個是長痛,一個是短痛,但卻讓他
難做抉擇,太難了,實在是太難了。 
  雖然只是那麼一指點下去,可是這一指,他卻無法點下去。 
  霍天翔有千鈞神力,這時候他卻點不下這一指。 
  霍天翔肩挑天下是非,是個鋼鐵般泰山北斗有膽量的人物。但是這時候,他脆弱得像個
水泡,一碰就破。 
  李燕豪不知該說什麼好,也實在不忍再待下去,頭一低,轉身要走。 
  霍天翔突然拉住,李燕豪轉臉回望。 
  霍天翔兩眼赤紅,淚不住的流,滿臉是乞求神色,顫聲說道:「燕豪,你能不能幫姨父
個忙?」 
  李燕豪心神狂震,沉腕掙脫,疾退三步:「不,姨父,我不能。」 
  「姨父求你……」 
  「不,說什麼都不行,我情願讓您殺了我。」 
  霍天翔口齒啟動,欲言又止,低下了頭。 
  李燕豪忍不住熱淚盈眶,上前說道:「姨父,我知道您難,可是,姨父,我為難的程度
不下於您。」 
  霍天翔抬頭擺手:「我知道,你走吧。」 
  李燕豪剛才不忍多待,現在他卻又不忍走了,可是他還是咬牙橫心,疾快地下了小樓。
 
  出了小樓,他仰天猛吸一口氣,平靜了一下自己,邁動步履,疾快如風行去。 
  剛出這座小院子,迎面奔來一名金家船幫弟子,是何明,一見李燕豪,他急忙收勢停住,
道;「少俠,正找您,又發現一名弟兄被害 
  了。」   
  李燕豪一震急道:「在哪兒?」 
  何明道:「在舵西。」 
  「也是中毒?」 
  「不錯。」 
  「走。」李燕豪一聲「走」,飛身而去。 
  何明急忙追去。 
  李燕豪的身法自是遠比何明快速,他趕到了總舵西邊,何明還沒見人影。 
  總舵西邊一座土堆後圍著一大群人,蒲天義跟冷超都在裡頭。 
  「李少俠來了,李少俠來了。」 
  有人看見了李燕豪,這一嚷嚷,眾人自動地讓開了一條路。 
  讓開了路,李燕豪也看見了,屍體仰臥在土堆半腰,蒲天義跟冷超站在最裡頭,儘管是
最裡頭,但離屍體仍在十步以外,其他的人自然離屍體更遠。 
  李燕豪吁了一口氣,道;「幸虧蒲幫主跟冷老攔住大家,沒讓他們靠近……」 
  蒲天義道:「我怕屍體附近散佈有毒。」 
  李燕豪道:「我正是這意思,屍體是幫主跟冷老發現的麼?」 
  蒲天義道:「是船幫一名弟兄發現的。」 
  李燕豪一震道:「是哪位發現的?」 
  「我!」一名金家船幫弟兄應聲而前。 
  李燕豪忙問道;「發現屍體的時候,你在什麼地方?」 
  那金家船幫弟兄道:「就在這兒。」 
  「你上前看過屍體沒有?」 
  「看過啊,要不然我怎麼知道他沒氣了。」 
  李燕豪抬手一指點了出去,那金家船幫弟兄應指而倒,李燕豪又運指如飛,連點他週身
幾處大穴。 
  何明這時候才趕到,帶著喘息道:「怎麼,少俠,他……」 
  李燕豪道;「他可能已經中了毒,麻煩哪位跑一趟,盡快找無奇老人家,看看有沒有什
麼劇毒之解藥。」 
  「我去。」一名金家船幫弟兄如飛奔去。 
  這時候大家都捏了把冷汗,不由地往後退了幾步。   
  冷超道:「少俠,隨便找解藥來行麼?」   
  「總比沒有好,目下咱們還不知道是什麼毒藥,只有試試看了。」 
  冷超道:「那我這兒有現成的解毒之藥,先拿它試試看吧。」 
  探手取出個小白瓷瓶,邁步走向那名弟兄,蒲天義跟過去,捏開那名弟兄的牙關,由冷
超倒出一顆丸藥,曲指彈進那名弟兄口中。 
  蒲天義鬆了手,道:「冷兄弟解毒之藥能解多種毒,大概有效。」 
  李燕豪上前一步,出指又點子那名弟兄幾處穴道,然後在近心口處又補上一掌,轉眼間,
那名弟兄額頭見汗,緊接著全身大汗淋漓,竟然是黑汗。 
  冷超喜了:「行了,有用。」 
  李燕豪道:「有了冷老這份解毒妙藥,今後不怕哈三再施毒了。」 
  蒲天義劍眉軒動道:「沒想到那賊會來這一手。」 
  「這是第二次了,半個時辰以前,在無奇老兒以前困居的那處地下秘室中,就發現過一
件。」 
  蒲天義道:「我們已接獲金老幫主的令諭了,可卻沒想到他敢重施故技。」 
  冷超道:「少俠,施毒處又沒有什麼特別痕跡,叫咱們怎麼提防啊?」 
  這一問,問得李燕豪皺了眉。 
  冷超這一問問得是,施過毒的地方,的確是一點跡象也看不出來,根本事先無法防範。
 
  半晌,李燕豪始吁了一口氣道:「只有咱們各自小心了。」 
  蒲天義雙眉聳動,道:「少俠,用銀器有沒有用?」 
  李燕豪心裡一跳。 
  冷超忙道:「對,銀器,怎麼樣,少俠,有用吧?」 
  李燕豪點了點頭道:「用銀器或許有用,但設若每人一件銀器探路,那得多少件銀器啊,
眼下這金家船幫總舵裡,有那麼多件銀器麼?」 
  何明插口道,「少俠,銀器總舵裡倒是有,可卻沒那麼多。」 
  冷超道:「不要緊,有多少件銀器,咱們就把人分成幾組,然後由為首的人拿著銀器探,
不就行了麼?」 
  李燕豪道:「這麼一來,搜索的範圍雖然減少了許多,但是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也只
有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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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超道:「那麼咱們找金老幫主要銀器去。」 
  只見適才那名弟兄奔了回來,道:「少俠解藥來了.」他雙手遞過一個小瓷瓶。 
  李燕豪接了過來,道:「有勞了。」 
  「這位弟兄已經服過了冷老的解藥,看樣子有用,這一瓶留著備用吧。」 
  一頓轉望冷超道:「冷老,請大家各守崗位,以免哈三乘亂再施鬼蛾伎倆,我帶人去找
金老幫主要銀器,稍時我也會請弟兄搬來分給大家,至於編組,就麻煩蒲幫主。」 
  蒲天義道:「交給我就是。」 
  李燕豪沒再多說,帶著何明走了。 
  到了總舵後,看了金太極跟無奇老兒,兩個人忙不迭地問經過。 
  李燕豪先把解毒之藥還給了無奇老兒,然後把經過情形說了一遍。 
  金太極聽得鬚髮賁張,目眥欲裂:「哈三這賊居然一再施此卑鄙陰狠的鬼蜮伎倆,他死
到臨頭竟然還……」 
  無奇老兒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有些毒物,臨死前還要咬人一口呢,老幫主,搜
索哈三固然要緊,但大夥兒的安全更是要緊,若是不先保住大家的安全,鬧得人心惶惶,人
人自危,還談什麼搜捕哈三,趕快派人去搜集銀器吧。」 
  金太極點頭稱是,當即吩咐下去,金家船幫的幾名弟兄分頭奔去。 
  弟兄們走了之後,金太極復又惱恨跺腳:「哈三這賊,究竟藏哪兒去了?」 
  李燕豪道:「老幫主,眼下固然兩名弟兄巳遭毒手,但有此不幸也足以證明哈三還藏身
在這座總舵之中,並未漏網兔脫,也算是值得咱們慶幸的了。」 
  金太極道:「少俠,話是不錯,但究竟讓人惱恨啊。」 
  「的確是讓人惱恨,但是,一旦搞好擒得哈三,還怕這兩名弟兄的仇恨不能雪報麼?」;
 
  金太極點頭道:「這倒是,只等擒得這賊了。」 
  無奇老兒道,「少俠,見著了霍大俠了麼,情形怎麼樣?」 
  這一問,問得李燕豪心中一慘,神色一黯,他猶豫了一下,才把霍若男的情形說了一遍。
 
  這番敘述,聽得金太極、無奇老兒魂飛魄散,心膽欲裂,瞪目張口,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來。 
  良久,良久,金太極身軀泛起了顫抖,一頭鬚髮抖得簌簌做響,低下了頭。 
  無奇老兒也定過了神,顫聲道:「這是何苦,這是何苦啊!」 
  金太極猛抬頭,雙目盡赤,震聲道:「這都是哈三,這都是哈三,害得人家破人亡,害
得人……」 
  李燕豪忍著悲痛截口道:「霍姑娘是我的表妹,不是她已落得如此悲慘下場我還要說她,
這不能完全怪哈三,一大半是她咎由自取,是她自甘墮落。」 
  無奇老兒歎道:「人,尤其是姑娘家,是不能有一步差錯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
已百年身,她自己心中的悔恨可知,霍大俠心中之痛也可想而知啊。」 
  金太極低頭不語。 
  李燕豪看在眼裡,猛然想起了金無痕,他言者無心,生怕金太板聽者有意,忙道:「老
幫主……」 
  金太極抬頭悲笑:「少俠說得不錯,一個人的墮落不能全責怪別人,自己要負大部分責
任。」 
  「老幫主,我無意……」 
  「我知道,少俠,人在最惱怒,最悲痛之際,仍要保持最冷靜,最公正的態度,即使事
情關己也不能亂了方寸,少俠持論嚴正,霍大俠寧願放棄對付哈三,就私仇而言,其胸襟是
令人敬佩的,我原有一念私心,把小兒所犯的過錯竟全歸咎於哈三,不無掩耳盜鈐、自我安
慰之嫌,如今我明白了,哈三跟我只有公仇,沒有私帳。」 
  李燕豪聽得胸氣激盪,道:「老幫主比霍大俠更讓人敬佩,老幫主還記著公仇,霍大俠
他卻是連公仇全都忘了。」 
  話聲方落,一個清冷話聲傳了過來:「誰說的!」 
  李燕豪、金太極、無奇老兒等俱是一怔,轉眼急望,霍天翔不知何時已站在不遠處,臉
色蒼白、木然,但雙目之中仍閃漾著懾人的威嚴。 
  眾人俱感心頭震動,李燕豪脫口叫道:「姨父。」 
  金太極也叫出了聲:「霍大俠。」 
  霍天翔緩步走了過來,先向無奇老兒抱拳躬身:「無奇老。」 
  無奇老兒忙答一禮:「霍大俠休折煞無奇。」 
  霍天翔道:「若非無奇老,我霍天翔無以還本來面目,無奇老是我霍某的大恩人。」 
  無奇老兒方待再說,霍天翔已轉望金太極:「金老幫主,霍天翔不敢忘卻公仇,特來聽
候差遣。」 
  金太極忙道:「不敢,適才聽李少俠……」 
  「老幫主,我都聽見了。」霍天翔轉望李燕豪,目光一凝,道:「我來了,你滿意了
麼?」 
  李燕豪大感不安,道:「姨父,燕豪……」 
  霍天翔臉上突然泛起一絲極其勉強的笑意,道:「別怪自己,你責怪得對,你走了以後,
我冷靜的想了好久,才想起我跟哈三之間還有公仇,公仇大於一切,家門雖不幸,但霍家人
還要活下去,設若連公仇都忘了,霍天翔今後何顏立於天地之間?」 
  李燕豪一陣激動,叫道:「姨父……」 
  霍天翔微抬手攔阻,道:「什麼都不要再說了,事不宜遲,咱們搜尋哈三吧。」 
  他轉身要走。 
  李燕豪忙道:「姨父,表妹……」 
  霍天翔唇邊很快閃過一絲抽搐,道:「她不要緊,我已經給她做了最好的安排。」 
  李燕豪機伶暴顫,失聲叫道:「姨父……」 
  霍天翔道:「你說我該怎麼辦,我給她做的安排,不是最好的麼?」 
  李燕豪渾身劇顫,難忍熱淚,撲簌簌落下兩行。金太極、無奇老兒等剎時全明白了,無
不駭然,無不悲痛,俱都低下了頭。 
  霍天翔道:「燕豪,不必如此,人都要走上這條路的,遲早而已,連我都看開了,不是
麼?」 
  他話落又要轉身。 
  李燕豪叫道:「姨父——」 
  霍天翔回身皺眉,道:「燕豪——」 
  李燕豪忍住悲痛道:「我將眼前的形勢告訴姨父一下,哈三在他每一個藏身處都布了毒,
已有兩名弟兄被害。」 
  霍天翔臉色陡變:「恐怕哈三已經脫身了。」 
  李燕豪心頭一震,急道:「何以見得?」 
  「我熟知哈三,這種手法他以前用過,旨在惑人耳目,掩護他脫逃,事實上他用這種方
法,不只成功的脫逃過一次。」 
  金太極道;「霍大俠,金家船幫總舵四面環水,不比別處啊。」 
  「我知道,但哈三狡猾詭詐,極富心智,他非常人,不能以常人衡量他。」 
  金太極道:「那……」 
  霍天翔道:「燕豪,兩名弟兄被害,是什麼時候的事?」 
  「一名在昨天晚上,一名在半個時辰以前。」 
  霍天翔道:「寧可信其真,不可信其假,也許還來得及,請老幫主下令搜索水面,並查
詢有無船隻離開總舵。」 
  金太極一點頭道:「好。」立即吩咐巡察下令。 
  金家船幫傳令極其神速,轉眼工夫之後,水面各船隻燈火亮起,把個湖面照耀得如同白
晝,緊接著船隻移動,在水面展開了搜索。 
  這一變動,立即把在各處搜尋的蒲天義等引了來,紛紛動問原因. 
  李燕豪當眾說明,並立即命大家繼續各守崗位,以防哈三仍在總舵內,伺機施展陰謀。
 
  群豪聽了李燕豪的說明以後,行動神速,立即又散開去,回到各自崗位上「按兵不動」,
靜等形勢變化,以及金太極頒下最新行動令諭。 
  群豪走後,金太極立即道:「霍大俠、李少俠,要不要上高處看看?」 
  他指的是那座高聳入雲的「嘹望塔」。 
  霍天翔道:「也好,居高臨下可以把水面的動靜盡收眼底。」 
  於是,一行人由金太極帶頭,直奔那座嘹望塔,無奇老兒行動不便,則由兩名巡察抬著。
 
  剛踏進晾望塔矗立的那個院子裡,卻見艾姑娘帶著海珠、紫瓊二婢早巳站立在嘹望塔下。
  
  眾人怔了一怔,李燕豪搶先一步走了過去。 
  艾姑娘沒等李燕豪開口,先問道:「發生什麼變故了,能告訴我麼?」 
  李燕豪道:「自無不可。」 
  接著他把霍天翔的推測概略地說了一遍。 
  艾姑娘靜靜聽畢,微頷螓首,道:「原來如此。」 
  金太極忍不住道:「沒想到姑娘也在這兒,姑娘也是要上嘹望塔麼?」 
  艾姑娘淺淺一笑道:「不,我是到這兒來等諸位的。」  
  「呃!」金太極道:「姑娘知道我們會上這兒來?」 
  「我是這麼猜測的,聽說水面船隻移動,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想找諸位問問,轉念
一想,湖面船隻既然有了行動,諸位必會找個能居高臨下、能目覽全湖的地方以便觀察,那
麼在總舵中,能居高臨下、目覽內湖的地方,只有這座嘹望塔,所以我就先趕到這兒來等了,
沒想到還真被我料中了。」 
  此言一出,幾人不由為之動容。 
  金太極點點頭,由衷地道:「姑娘真是料事如神。」 
  「誇獎了。」艾姑娘笑笑轉向霍天翔:「霍大俠有把握,這種施毒的伎倆,確是哈三的
脫逃掩護麼?」 
  李燕豪道:「姨父,這位是……」 
  霍天翔道:「我知道,當朝的德怡格格。」 
  頓了頓,接道:「我熟知哈三,也見過他用這種伎倆成功地脫逃過數次,不過我不希望
這次不幸言中。」 
  艾姑娘道:「霍大俠應該是不會不幸言中。」 
  霍天翔道:「何以見得?」 
  「金家船幫總舵四面環水,水面上又佈滿船隻把守著,不同於別處。」 
  「姑娘也應該是個熟知哈三的人,我所認識的人當中,論狡猾詭詐,無出其右者,不能
以常人視之。」 
  艾姑娘沉吟子一下,點頭道:「哈三這個人,的確是極其狡猾詭詐,不過我仍然不能相
信,他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逃出這座金家船幫總舵去。」 
  霍天翔道:「我說過,我不希望不幸言中,咱們上塔上看看去吧。」舉步登上了梯子。
 
  李燕豪沒好意思馬上上去,也不便開口邀請她上去。 
  金太極道:「姑娘要不要一起上去看看?」 
  艾姑娘道:「沒有老幫主的話,我怎麼敢隨便上去。」 
  「姑娘言重了,請。」 
  艾姑娘道:「謝謝老幫主,有僭了。」當下她帶著海珠、紫瓊上了梯子。 
  李燕豪暗暗吁了一口氣。 
  只聽金太極道:「少俠請。」 
  李燕豪沒多客氣,一聲有僭,登上梯子。 
  幾個人都上了瞭望塔頂,只有無奇老兒跟幾名巡察留在塔下。上得塔頂,縱目四望,只
見湖面大小船隻穿梭著來往行駛,但卻看不出有什麼異狀來。 
  艾姑娘道;「霍大俠,恕我直言,在這種情形下,要說哈三能逃出去,實在難讓人信
服。」 
  霍天翔道:「姑娘,事實上我也不敢肯定,不過既有這種可能,不可不加防範。」 
  李燕豪忍不住道:「哈三要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逃出這座金家船幫總舵去,那他真可
以說是神通廣大了。」 
  金太極道:「霍大俠,哈三諳水性麼?」 
  霍天翔道:「金老幫主,他若是不諳水性,我就不擔心他逃出總舵去了。」 
  金太極微一怔急道:「他能潛水,或許能泅出這麼遠去。」 
  霍天翔道:「老幫主可知道,以前有個異人魚殼。」 
  「當然知道,這位前輩生具異稟,能在水中潛伏七天七夜,再兇惡的水也難不倒他。」
 
  霍天翔道:「哈三的水性雖不及魚殼,恐怕在水中討生活的人,沒幾個強得過他。」 
  金太極臉色一變:「這麼說……」 
  「只要讓他有機會下水,十九他已經逃之天天了。」 
  金太極臉色一連變了好幾變,艾姑娘也微鎖了娥眉。 
  李燕豪突然道:「老幫主,請派出小船去,仔細搜查水涯岸邊,看看是不是有什麼痕跡
可尋。」 
  金太極立即召上來一名巡察吩咐下去。 
  那名巡察飛快地下了瞭望塔奔去,沒多大工夫,只見四五艘「浪裡鑽」分自來往穿梭的
大船中駛出,各向環湖水的山下岸邊飛駛而去。 
  站在嘹望塔上,看得很清楚,幾艘浪裡鑽到了岸邊減慢速度,緊貼著岸邊緩慢行駛,仔
細搜尋。 
  艾姑娘道:「老幫主,從總舵到陸地,最近的距離是多少?」 
  金太極道:「就是最近的距離,恐怕也有百丈遠近。」 
  艾姑娘輕輕一歎道:「可惜哈三這個人才了,他要是用於正途……」 
  住口不言。 
  李燕豪道:「可惜咱們雙方都容不下他了。」 
  艾姑娘道:「以你的立場來說,這種人的確是少一個為妙。」 
  李燕豪道:「聽姑娘的口氣,姑娘似乎是可以容得了他。」 
  「我突然有點愛惜他這個人才了,不過,那還要看他的表現如何了。」 
  「希望他能知道悔悟?」 
  「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 
  霍天翔冷冷一笑道:「姑娘,哈三可是只永遠餵養不熟的狼啊,誰要是留下他,總有一
天他還會把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那……對你們來說,不正是求之不得的事麼?」 
  李燕豪淡然道:「問題是哈三是個兩面為害的人。」 
  艾姑娘淺淺一笑,沒說話。 
  李燕豪還待再說,突然目光一凝,住口不言。 
  不只他一個人看見了,大家都看見了,一艘浪裡鑽把其餘的浪裡鑽都召了過去,圍在一
起一陣,然後只留下一艘浪裡鑽,其他的飛駛而回。 
  李燕豪心頭震動,道:「恐怕是有所發現了。」 
  艾姑娘微皺娥眉,道:「哈三真夠神通廣大。」 
  霍天翔道:「只怕得看看去才能確定,走吧,咱們上碼頭等船去.」 
  幾個人急急下了瞭望塔,無奇老兒忙問情形,金太極匆匆地說了,然後就匆匆趕赴碼頭。
 
  一行人到了碼頭上,幾艘浪裡鑽也恰好駛到,跳上來一名金家船幫弟子,急急躬身道:
「稟老幫主,山腳下岸邊發現有腳印。」 
  霍天翔道:「咱們坐船過去看看。」 
  大家方要分頭上船。 
  李燕豪突然道:「慢著。」 
  幾個人一怔停住,齊望李燕豪。 
  李燕豪凝望霍天翔,道:「我想請姨父留在總舵裡。」 
  霍天翔何許人,一點就透。 
  不但霍天翔明白,大家都明白了。 
  金太極道:「多謝少俠考慮周到,我們倒忘了這一點了。」 
  霍天翔往後退兩步,道:「諸位請上船吧。」 
  幾個人分別上了浪裡鑽,既經李燕豪提醒,艾姑娘是不應該跟去的,但是她有姬凝翠跟
單超留在總舵裡,所以她毫不猶豫地帶著二婢上了船。 
  幾艘浪裡鑽劃破碧波,帶起白浪,駛到了山下岸邊,原停在當地的那艘浪裡鑽立即讓了
開去。 
  把船駛近一看,的確,岸邊是一片濕軟的泥地,泥地上兩行腳印,由水邊向陸上延伸,
清晰地排列著。 
  李燕豪道:「恐怕是哈三了,他穿的正是薄底快靴。」 
  艾姑娘道:「腳印很清楚,留下來的時間出不了半日。」  
  李燕豪飛身上岸,循腳印上山腰,沒多遠,身左樹林叢裡地上一片濕濕的,有水跡。 
  他很想再找過去,但是他也知道,如果真是哈三的話,哈三早已經遠走高飛了,斷不會
還留在附近。 
  李燕豪的一顆心沉到了底,他飛身掠回岸邊,道:「上頭矮樹叢中有片未干的水跡,可
能是從水裡上來的人在那兒擰過衣裳、曬過衣裳。」 
  金太極道:「看來準是哈三無疑了。」 
  艾姑娘道:「要是他絕不會逗留在附近,咱們回去吧。」 
  李燕豪要上船,忽地,他腦際靈光電閃,道:「等我一下。」他飛身又掠上山腰,直往
裡尋去。 
  沒出五十丈,他看見了個人躺在草叢裡,他急飛身掠了過去俯身一看,他心又往下沉了
三分,而且也為之悲憤填膺。 
  那是個中年人,粗布衣褲,樵夫打扮,斧頭就在手邊地上,嘴角掛著一排血痕,都凝固
了。 
  一陣微風,金太極到了身邊,他也看見了眼前慘狀,叫道:「少俠,這是……」 
  李燕豪站了起來,道:「現在咱們可以放心離開總舵去追捕了,先我還怕是有人捕魚從
水中上來,萬一離開總舵去追捕,便宜了哈三,現在可以證實從水裡上來的人是哈三了,這
個人是被重手法震傷內腑而死的,哈三是為滅口,但他百密一疏,還是不打自招了,這個人
是個樵夫,樵夫只有在早上才會上山打柴,也可證明哈三脫逃的時間是在今天早上,如今,
只怕已在幾百里外了。」 
  金太極咬牙切齒道:「好賊。」  
  「走吧,老幫主。」李燕豪說話的表情與口氣,顯得有點虛弱, 
  而李燕豪的虛弱,似乎也感染了金太極,突然間,金太極由填膺的悲憤也變為虛弱了。
 
  兩個人沒再說話,踏著雜草,默默地走了回去。 
  口  口  口 
  上了浪裡鑽,李燕豪把所見告訴了艾姑娘等,於是,從山下回到了總舵,艾姑娘一路也
沉默著。 
  霍天翔仍等在碼頭上,那表示總舵內沒有發生變故,如此一來,也更加重了哈三的脫逃
的可能性。 
  李燕豪把所見又告訴了霍天翔,雙眉陡揚,跺了一腳,這一腳,把木製的碼頭跺了個洞。
 
  就是平常,大家也不會在意這個洞的,何況是現在,現在大家心情都夠沉重的。 
  李燕豪想把所有的人都召進大廳,金太極下了令。 
  沒片刻工夫,都到了,蒲天義、冷超、魏君仁、金無垢、傅梅影、申大娘、尉遲峰,還
有金家船幫的護法跟巡察。 
  窮家幫的弟子、金家船幫的弟兄,都在外頭候著。  
  金太極當即宣佈,哈三已然脫逃了。 
  在大夥兒猛一怔中,冷超突然叫了起來:「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李燕豪報告了搜查的經過,以及所見。 
  冷超猛然一掌,把張楠木桌打得四分五裂,同樣,這時候大家誰也不會在意壓壞一張楠
木桌。 
  蒲天義比較冷靜,定定神,緩緩說道;「少俠,不能任他就這麼脫逃了,追他。」 
  李燕豪道:「自是要追他,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我不只為 
  『虎符劍令』,我是為他這個人。」 
  冷超振臂大叫:「我們追隨少俠,不誅斃哈三,誓不罷休。」 
  冷超一呼,眾人百應,都要跟隨李燕豪,連金太極都要去。 
  李燕豪著實感動,抬抬手,讓大家靜下來,然後叫道:「諸位的好意,我感激,但是諸
位之中,有些人能跟我離開此地,有些人不能跟我離開此地。」 
  他凝目望向金太極:「我敢請老幫主留下,重建金家船幫,為我匡復大業,增添一份力
量。」他沒管艾姑娘在座,該說的,他直說了。艾姑娘臉色如常,居然像沒聽見。 
  無奇老兒點了頭:「對,我也認為老幫主留下來重建金家船幫,比跟著少俠去追捕哈三,
更有意義。」 
  金太極抱了拳:「少俠既有所諭,金太極敢不敬遵。」 
  金無垢突然道:「爹,金家船幫也不能不在追捕行動上盡一份心力,我代表金家船幫跟
隨少俠去如何?」 
  姑娘用心良苦,雖說為療傷,卻難忘肌膚之親,芳心中早有盤算,妾身已非李燕豪莫屬,
她唯恐李燕豪沒想那麼多,一去不返。 
  知女莫若父,更何況愛女脫險返來,已將經過密稟天倫。 
  金太極注目李燕豪,目光裡包含了多少:「還望少俠成全。」 
  李燕豪果然沒想那麼多,道:「我認為姑娘該留在總舵,輔助令尊。」   
  金家父女還待再說,但卻又不便明說。 
  霍天翔插了一句:「燕豪,讓金姑娘去吧。」 
  霍天翔的目光像兩道冷電,直透李燕豪心的深處,突然之間,李燕豪有種異樣感覺,似
乎悟到了什麼。 
  他跟金無垢交換一瞥,從金無垢的目光中,他又悟到了幾分,他胸氣激盪,心頭猛跳,
遲疑一下,轉向金太極抱拳:「賢父女好意,李燕豪理應從命,並請老幫主放心我會照顧金
姑娘。」 
  姑娘美目中湧現淚光,芳心裡不知是羞是喜,應該是喜比羞濃,金太極老眼也有淚光,
抱拳稱謝,旋即,李燕豪轉望霍天翔:「我想請姨父回……」 
  他一個「回」字甫出口,霍天翔已然截了口:「不,我跟你去,若男的事,我已有安
排。」 
  李燕豪看了看霍天翔,欲言又止,然後,他轉望艾姑娘:「我不敢給姑娘做安排,不過,
我相信姑娘一定要單獨行動了。」 
  「何以見得?」艾姑娘眨動美目,反問了一句。 
  「我是為姑娘方便。」 
  「你怎麼能斷定是我不願在追捕哈三的行動上,跟你合作呢?」 
  「我倒真沒想到姑娘願意跟我們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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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27: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蛛絲馬跡(下)
  艾姑娘笑了,笑得有點怪:「算了,咱們是不同路的,為我方便,也為你方便,咱們還
是就此分手吧,也許咱們以後還會再見面的。」
  轉望金太極:「我這就走,可否請老幫主派條船給我?」
  金太極道:「理應送姑娘出去,還是來時那條船吧,姑娘的座車還在那條船上。」
  「多謝老幫主。」艾姑娘帶著二婢行了出去。
  李燕豪沒動,但是心裡卻像少了什麼,怪的是,艾姑娘居然連頭都沒回。
  李燕豪收回目光,落在駱天嬌臉上:「姑娘——」
  駱天嬌的嬌靨上,掠過一絲悲色:「我還是回家去。」
  李燕豪道:「姑娘原諒,我沒法送姑娘一程。」
  「不要緊!」駱天嬌話說得淒然:「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值得我怕的了。」
  李燕豪為之默然,目示金太極,金太極明白,當即為駱天嬌派出了船。
  駱天嬌望了望李燕豪,欲言又止,然後美目湧淚,低頭轉身而去。
  李燕豪依舊目送,直到望不見駱天嬌的背影,他為之心酸,因為駱天嬌的背影讓人心酸。
  該走的,都走了。
  不,還有傅梅影,這位姑娘的情形很特殊。
  李燕豪目光轉動,范在了傅梅影臉上:「姑娘是……」
  傅梅影話說得也讓人心酸:「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自己明白,跟著少俠走,是個累
贅,可是我又不知道該上哪兒去,我總不能老拖累著申老人家跟尉遲老人家。」
  傅梅影雖然跟駱天嬌一樣,已是無家可歸的人,但是她跟駱天嬌不盡相同,她比駱天嬌
更可憐,駱天嬌是個江湖女兒,她多少還有保護自己的能力,而傅梅影,則弱質飄零,尤其
一幅還不知妙用在何處的「山水畫」,使得她成為一個各方爭相劫擄的對象,對她來說,茫
茫人海,步步都是危機,她勢必得藉著別人的保護才能生存。
  而,誰能保護她一輩子?
  除非,她拿出那幅「山水畫」來,或許能讓她失掉各方爭相劫擄的動機,可是,偏偏她
又不知道那幅「山水畫」,如今在什麼地方。
  李燕豪為之默然,也不禁皺起了眉鋒。
  只聽尉遲峰震聲道:「尉遲峰忝為先朝遺民,敢不盡心盡力護衛先朝忠良遺孤,尉遲峰
但有三寸氣在,願意追隨傅姑娘一生。」
  申大娘也道;「老駝子,你是個大男人家,姑娘得有個婦道照顧,老婆子我跟你走了。」
  群豪為之動容。
  傅梅影目射無限感激,但嬌靨上的神色,卻是一片淒婉,道;「兩位老人家高義,我至
為感激,可是我不能……」
  霍天翔突然道:「傅姑娘,恕我插一句嘴。」
  傅梅影忙改顏道:「不敢,霍大俠有什麼話,請儘管說。」
  霍天翔轉望李燕豪:「燕豪,我倒為傅姑娘想起了一個去處。」
  李燕豪腦際靈光一閃,道:「明陵。」
  「不錯,那是個很安全的地方,家裡的人都在那兒,也不虞宵小敢去騷擾。」 
  群豪轉望李燕豪。
  「諸位恐怕還不知道。」李燕豪道:「大將軍還健在的時候,就一直要昔日部將,守護
明陵至今,前霍大俠為哈三所乘,我為顧及霍家諸長輩的安危,已請他們遷往明陵居住。」
  此言一出,群豪無不肅然起敬,金太極道:「我們還不知道大將軍派有專人守護明陵,
好生讓人敬佩,也實在讓我們這些人羞煞愧煞。」
  無奇老兒道:「少俠,明陵有地方可供居住麼?」
  李燕豪道:「明陵後山之上,險勢天成,甚多大小洞穴,容納不只數百人。」
  無奇老兒連連點頭:「真沒想到,真沒想到……」 
  霍天翔道:「傅姑娘意下如何,可願前往明陵,跟霍家大小做個伴兒。」 傅梅影好生
激動,襝衽說道:「難女只能有地容身,便是求之不得,尤其能跟霍府上下神仙中人長處,
更是難女的造化,難女哪有不願意的道理。」
  霍天翔道:「傅姑娘既然願意,那就好辦,燕豪寫上一封信,交由申、尉遲二位護送傅
姑娘前往就行了。」
  李燕豪道:「姨父身上可有什麼信物?」 
  霍天翔搖頭道:「我的信物如今不作數了,我離家這麼久了,誰知道我的安危,誰知道
我現在的情形,萬一讓她們以為是哈三施詐,反倒不美。」
  蒲天義道:「霍大俠顧慮得極是,少俠還是寫封信吧。」 
  這裡李燕豪點頭答應,那裡金太極立即命人取來文房四寶,李燕豪坐下來一封信一揮而
就,封好後,他把信交給了尉遲峰道;「老人家,一近明陵,必遇阻攔,告訴他們,是我讓
三位去的,然後把這封信交給他們就行了。」 
  尉遲峰雙手接過,突然面泛異色,道:「少俠,突然間,老駝子生平首次領略到了怕的
滋味。」
  申大娘道;「老駝,你怕什麼?」
  「這條路絕不好走,咱們倆不知道能不能保護姑娘安全到達。」
  申大娘臉色一變,沒做聲,敢情,她也不敢說。
  冷超道:「我給兩位出個主意,走水路,從這兒坐船,順黃河出海,然後由『塘沽』走
『北運河』到『順義』登岸,『昌平縣』不就近在眼前了嗎?」
  尉遲峰道:「主意是好,不過我寧願走旱路。」
  冷超道:「怎麼?」
  「陸地上我還有點兒施展,到了水上我是一點也施展不開了,萬一碰見什麼變故,那豈
不是更糟。」
  這句話有點怪,但誰也沒笑。
  冷超道:「老駝,你糊塗了,我給你出這個主意,自有我出這主意的道理,難道說我還
會害傅姑娘跟你們倆不成。」
  尉遲峰道:「你有什麼道理,說出來聽聽。」
  「論水裡功夫,放眼當今,比金家船幫弟兄們強的,恐怕不多吧。」
  「這是實情。」
  「這不就是了麼,請金老幫主派艘大船,跟幾個弟兄送你們,就算遇有什麼變故,誰近
得了船,再說,從這兒就上船順河出海,傅姑娘既不必辛苦,只要不出船艙,可也比在旱路
上被人發現的機會少得多啊。」
  冷超可真是粗中有細。
  群豪聽得無不點頭。
  申大娘立即道:「老駝,冷老說得是理,走水路比走旱路安全得多。」
  尉遲峰沖冷超抱了拳:「冷老三,多謝指點迷津,啟我茅塞。」
  冷超哈哈一笑道:「別臊我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想出了這個主意的,既然你們聽
我的那就行了,只是金老幫主又得撥出一條船了。」
  金太極道:「金家船幫要別的沒有,要船可多得是。」
  他立即撥了一艘雙桅大船,同時派出了兩名好水性的巡察與八名弟兄。
  李燕豪對那兩名巡察道:「請兩位一路掩蔽金家船幫標幟,以免在北運河中被鷹犬覬
覦。」
  冷超道:「對,我忘了這一點了。」
  申大娘道:「姑娘,金老幫主既然把人跟船都派好了,咱們可以上路了。」
  傅梅影目光轉望,最後一雙美目盯在了李燕豪臉上,道:「難女跟各位告辭了。」
  她眼圈兒一紅,襝衽為禮,然後低頭轉身,行了出去。
  尉遲峰、申大娘誰也沒多說什麼,各自行了一禮,跟了出去。
  李燕豪沒說話,群豪也自默然。
  一直到聽不見步履聲了,李燕豪始吸一口氣道:「咱們已經遲了不少時候了,該走啦。」
  蒲天義道:「少俠,咱們怎麼個找法?」
  李燕豪要說話,但忽地臉色一變,道:「糟,遲了。」
  金太極忙問:「少俠,什麼事?」
  李燕豪道:「那位艾姑娘把秦玉嵐帶走了,他可能知道哈三還有什麼去處。」
  冷超道:「對,咱們怎麼把那小子忘了。」
  金太極道:「我命人發信號,把船截回來。」
  只見一名弟兄走了進來,躬身稟道:「稟老幫主,送艾姑娘的船回來了,她們在湖口對
面上了岸。」
  群豪聽得一怔。
  無奇老兒道:「那姑娘有心眼兒,怕是她早料到咱們會想起秦玉嵐來,所以急急捨舟登
岸。」
  金太極道:「少俠,這下怎麼辦?」
  李燕豪皺眉沉吟一下:「說不得只有從舵後對面山腳下,循著哈三留下來的痕跡追尋
了。」
  蒲天義道:「窮家幫擅長追蹤之術,再加上沿路打聽,應該可以奏效。」
  冷超道:「那就麻煩金老幫主派船送我們過去吧。」
  金太極立即吩咐去準備「浪裡鑽」。
  李燕豪望著霍天翔道:「姨父是不是有什麼事要打點一下?」也是提醒霍天翔,霍若男
的事怎麼辦。
  霍天翔神色一黯,道:「你跟我來一下。」
  他行了出去。
  李燕豪目光環掃,最後落在金無垢臉上,道:「姑娘請收拾一下,片刻之後,跟蒲幫主
諸位,咱們登船處見吧。」
  口 口 口
  當下也轉身行了出去,李燕豪追上了霍天翔,兩個人默默地走著。
  到了小樓,霍天翔讓李燕豪在樓下等著,他自己踏著沉重的步子上了樓。
  沒多大工夫,他抱著一個床單捲著的長筒走了下來,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李燕豪想迎上去,霍天翔的一雙目光攔住了他。
  李燕豪忍不住道:「姨父,您是要……」
  「跟我來。」霍天翔冰冷地說了一句,出了小樓。
  李燕豪只有跟了上去。
  小樓近水邊,霍天翔、李燕豪很快地到了總舵邊上湖水旁,霍天翔就停在水旁。
  剎時,李燕豪明白了,心神震動,急步上前:「姨父……」
  霍天翔緩緩說道;「只有水,能滌去一個人的污穢,還她清白,是不是?」
  「不,姨父,我認為……」 
  「我不想讓你姨媽她們看見她,哪怕只是一眼,你有更好的辦法麼?」
  李燕豪默然了,照他的辦法,姨媽幾位長輩難免看見若男的慘狀,誰受得了,他沒有更
好的辦法,只覺得心如刀割。
  只聽霍天翔顫聲道:「去吧,孩子,倘若有緣,來生再相聚。」
  振臂一拋,床單筒飛出,落在水面,「噗通」聲中,水花四濺,很快地不見了。
  只有水紋蕩漾,而水泡也很快地不見了。
  霍天翔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像尊石像,冰冷的石像。
  李燕豪只覺兩眼一下模糊了,臉上癢癢的往下滑動。
  突然,霍天翔說了話,只說了一句:「走吧,燕豪。」他轉身走了,走得豪不猶豫。
  李燕豪卻沒馬上走,他多看了水面一眼。
  口 口 口
  十幾條浪裡鑽,停在金家船幫總舵後,該到的都到齊了。
  金無垢眼圈兒紅紅的,緊挨金太極站著。
  霍天翔、李燕豪也到了。
  金太極抱起雙拳:「恭祝各位一帆順利,早日找到哈三。」
  李燕豪道:「老幫主放心,我會找到他的,一定會找到他,即使是天涯海角。」
  蒲天義道:「多耽擱一刻,哈三就走遠一刻,咱們上船吧。」
  金無垢突然緊握乃父雙手.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爹——」
  金太極笑道:「這是幹什麼,你又不是沒出過遠門,也不是不回來了。」
  誰都看得出,這笑,笑得勉強,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誰能忍得住離情別緒,更何
況骨肉至親。
  李燕豪道:「老幫主請放心,自有我照顧金姑娘。」
  金太極目射感激:「多謝少俠,把小女交給少俠,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金無垢一臉淒容,兩行珠淚,道:「爹,哥哥——」
  金太極神色一黯,道:「別讓大家等你一個,走吧。」
  金無垢欲言又止,金太極一臉陰沉。
  李燕豪道:「令郎任憑老幫主處置,今後最好多加小心。」
  金太極老眼突湧淚光:「少俠,我父女感激——」
  金無垢轉身要拜倒。
  李燕豪雙手一拂,隔空把金無垢架住,道:「大家上船吧,老幫主、無奇老,李燕豪就
此別過。」
  有了李燕豪這一句,群豪立即抱拳作別,先後跳上浪裡鑽,疾駛而去。
  一艘浪裡鑽上,坐一個金家船幫的人,連操舟的弟兄都算上,總共只不過三個人,說話
的對象不多,大家的心情似乎也頗沉重,是以靜寂一片,沒有人說話;只聽得見水花翻動
「嘩」、「嘩」之聲。片刻工夫,船抵山腳,十幾二十艘浪裡鑽停穩以後,金家船幫的弟兄
們抱拳恭送,李燕豪等紛紛答禮,陸續躍上了岸。
  任何一個擅追蹤術的人,或者是個經驗豐富的獵人,他們都知道,根據遺留下來的蹤跡,
追蹤人獸,越早行動越好,也就是說,越遲,那些蹤跡越消失,一直到消失得無跡可尋。
  已經耽擱了不少時候了,李燕豪不敢再多耽擱,立即協同霍天陶、金無垢、蒲天義、冷
超等往山腰行去,金無垢則緊隨李燕豪而行。
  到了那樵夫被害處,樵夫的屍體已然不見了,斧頭也不見了,地上很明顯的有不少腳印。
  蒲天義看了看之後道:「有四五個人之多,腳上穿的都是草鞋,屍體恐怕是被人找回去
了。」
  李燕豪皺眉沉吟道:「這麼說,附近一定有山居人家了。」
  蒲天義道:「應該是這樣。」
  冷超道:「我跟魏堂主帶幾個孩子們打先鋒,我們會先沿途留下記號,若有什麼重大發
現,再派人往後傳話,這樣走起來快,少俠看怎麼樣?」
  李燕豪道:「好是好,只是偏勞諸位。」
  蒲天義道:「少俠還跟『窮家幫』客氣。」
  向著冷超手一揮道:「你們快去吧。」 
  冷超、魏君仁在答應聲中,帶著幾名幹練弟子飛步行去。
  蒲天義立即又派兩名弟子走前一點,專門負責找尋冷超等沿途留下來的記號,然後才陪
著李燕豪等往前行去。
  路在山腰,羊腸小徑,一看就知道是在原本無路的情形下,被人硬踩出來的。
  蒲天義道:「依這段路的情形看來,要走也只是山居的樵夫跟獵戶了,一般人是不容易
也不會到這兒來的。」 
  李燕豪道:「看方向,離這兒最近的縣城,應該是山外的『東平』,不知道哈三會不會
往『東平』去?」
  「這就很難說了,若為掩蔽行蹤,自是不直到熱鬧處所去,若為一路上的吃喝,那就最
好跑一趟『東平』,除非他在偏僻處一路下手偷襲。」
  李燕豪跟蒲天義一路交談著,霍天翔跟金無垢則始終沉默,不說一句活。
  霍天翔是因為心情不好,這,李燕豪知道。
  而,金無垢又是為了什麼,是為心中還充滿離情別緒,是麼?
  說話之間,已然繞過山腰, 一片密林橫在眼前,兩名找記號的弟兄回來一名:「稟少
俠,密林那邊山坡上,有幾戶人家——」
  李燕豪道:「呃。」
  蒲天義道:「前頭留了的記號呢?」
  「穿林而過,指向那幾戶人家了。」
  蒲天義道:「你們看見那幾戶人家了?」
  「是的。」
  「可有什麼動靜?」 
  忽地隨風飄來一陣哭聲,是女子哭聲,哭得十分悲切。
  幾個人方一怔,那窮家幫弟子則道:「他們在辦喪事。」
  幾個人馬上明白了,互望一眼之後,李燕豪道:「既是冷老他們都已過去,咱們也過去
看看吧。」那名弟子轉身奔去,李燕豪等隨後跟了上去。
  密林中行走,已覺哭聲漸近,出了密林,哭聲已近在眼前。
  斜斜的一片山坡,十來戶人家,中間有一片空地,圍著二三十個男女,男的不是獵戶裝
束,就是樵夫打扮,哭聲就是從那堆人裡傳出來的。但由於人擋著,看不見裡頭的情形。
  而冷超等,則在不遠處一座草堆後。
  李燕豪等剛到,冷超的一名弟子已然到了跟前,躬身稟道:「少俠,被害的樵夫就是住
在這兒的,總護法怕發生不必要的事情,所以沒敢貿然過去。」
  李燕豪道:「不要緊,咱們過去看看。」
  當下夥同霍天翔、蒲天義、金無垢等行了過去。
  冷超那邊一看這邊走了過去,當即也從那座草堆後繞了出來。
  那麼多人,自是容易被人發現,李燕豪、冷超等還沒近那十幾戶人家就被發現了,那些
人立即轉身望了過來,一個個臉色冷峻,一點驚慌詫異之色都沒有。
  突然,有人交頭接耳,然後十幾二十個漢子一哄而散,都跑開了,相繼奔進了那十幾戶
人家裡。
  蒲天義道:「只怕是拿傢伙去了。」
  「不要緊.讓他們拿吧,總能解釋清楚的。」
  當然,憑這些人,是絕不會把這些獵戶、樵夫放在心上的。
  如今,那一堆人裡跑開了不少,已經使得李燕豪等可以看見人堆裡的情形了。
  地上躺著個人,用草蓆蓋著,當然,必是那被害樵夫的屍首。
  旁邊,一個婦人帶著兩個稚齡孩童跪著,那婦人正哭得呼天搶地,顯然,那是樵夫的妻
子。
  空地上還站著十來個年紀比較大的男女,他們一動不動,直瞪著李燕豪這些人。
  那跪在屍體旁的婦人,仍在悲切嚎哭,似乎根本不知道有外人來了。 
  本來嘛,這個時候,恐怕就是天塌下來,她也不會管的。
  李燕豪等到了空地上,剛才那二十來個漢子奔了過來,圍住了李燕豪等,各人手裡,不
是鋼叉就是獵刀,再不就是斧頭。
  冷超臉上變色,要動,蒲天義使眼色止住了他。
  李燕豪舉步上前,金無垢立即跟了上去。
  李燕豪停步抱拳,金無垢就在他身後:「請問,這位是……」
  一名五十來歲的老者突然說了話:「你們是幹什麼的?」
  李燕豪道:「老人家,我們是路過此地。」
  那老者冷笑道:「經過此地,不是吧?」
  「那麼,老人家以為我們是——」
  一名中年人激動地大叫:「你們是住在山裡的賊,殺了我們村子打柴的黃順哥,現在又
想來搶我們村子了,對不對?」
  另一名中年人怒笑接口:「別以為我們好欺負,我們村子裡有一大半是長年翻山越嶺打
獵的,什麼樣的猛獸都見過,還怕你們,本來我們打算埋了黃順哥以後,就上山裡找你們去
的,現在你們居然自投羅網,那是最好不過。」
  又一名中年人悲憤叫道:「黃順哥上山打柴,礙著你們什麼了,這座大山本來就是我們
的,你們竟然連個打柴的都害,你們還算人嗎,殺、殺了這些畜生不如的賊,給黃順哥報仇,
為地方除害,一個都別放走。」
  事情很明顯,村人被害,悲哀原來籠罩全村,悲憤原來充滿了每個人的心胸,只要有人
丟下一點火種,這些人馬上就會爆發。
  事實如此,這人一嚷嚷,立即點燃了村民們復仇的怒火,紛紛激動喊殺,殺聲中,人都
變成了瘋狂,眼看就要撲上來。
  李燕豪舌綻春雷大喝一聲:「慢著!」
  這一聲,運足了內功真氣,真跟晴空打個霹靂似的,村民們哪聽過這個,被震得猛然一
驚,急忙往後退去,有兩三個硬是被震倒在地上。
  這個人的聲音太大了,大得像暴雷,這時候村民們的目光中,除了復仇的怒火之外,還
有一半的驚恐之色。
  李燕豪把握住這一刻,目光環掃,緩緩說道:「諸位誤會了,我們是從山後湖中金家船
幫總舵來的,我們也在追捕那殺人的兇手。」 
  那老者道:「你們是從金家船幫總舵來的?」 
  「是的,老人家。」 
  「你有什麼憑據,讓我們相信,你們確是從金家船幫總舵來的。」 
  金無垢舉步上前,與李燕豪站個並肩,道:「我是金家船幫的金無垢,金老幫主是家
父。」 
  一名中年人叫道:「金家船幫又怎麼樣,別拿金家船幫蒙我們,我聽說了,金老幫主已
經過世了,接掌船幫的金無痕就不是個好東西。」
  金無垢道:「金無痕是家兄,他的確不肖,但是家父並沒有過世,而且已經把家兄按幫
規議處,扣押起來了。」
  「空口說白話,誰相信。」
  「諸位要是不信,盡可以派人上金家船幫總舵去看看。」
  「少來這一套,我們沒那工夫。」 
  「諸位——」
  「不要說了,我們不是二歲小孩兒,沒人會讓你們蒙住,我們認定你們是賊,我們認定
黃順哥是你們害的,你們為黃順哥償命吧!」
  有這麼一嚷嚷,那些個拿傢伙的又一擁撲了上來,的確像打獵的,剽悍、勇猛。
  李燕豪陡然—揚雙眉道:「大家出手,點到為止。」
  有了李燕豪這一句,群豪先後出了手。
  雞蛋哪能碰石頭。
  儘管這些都是長年跟猛獸捕斗慣了的剽悍、勇猛獵戶,但比起這些武林高手來,仍然是
差得多。
  看上去像打群架,應該會有一場混戰的局面,只在群豪舉手投足間,馬上便結束了、靜
止了。
  那些人,有的手裡的傢伙飛了,有的躺下了,有的趴下了,全愣在了那兒。
  一剎時間,好靜,好靜,連正在呼天搶地的婦人也不哭了,真是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
見響聲。
  李燕豪又說了話,表情是嚴肅的;「諸位,這就是最好的證明,我們能傷人,但卻不願
傷人,我們可以趁這機會搶你們的村子,你們誰有力量抵抗,但是我們並沒有搶劫的行動,
這還不夠嗎?」
  村民們仍然愣著,你看我,我看你,沒一個人說話,最後還是那老者開了口:「你們究
竟是——」
  「我已經說過了,難道還要我再說一遍嗎,諸位既是獵戶,既是長年跟猛獸搏鬥,就應
該懂得追蹤術,諸位有沒有留心觀察過,那殺人的兇手,已經出山外逃了,我告訴諸位,我
們是為追捕兇手而來,諸位為什麼就是不相信?」
  那老者突然之間顯得相當窘迫,一雙手不知道該往哪兒放,又打拱,又作揖的:「我們,
我們有眼無珠,實在是村裡的人平白無故被人殺了,大伙心裡很難受……」
  「老人家,誰沒有親人,這種心情我們能體會,保護自己的身家安全,我也不能說諸位
做的不對,只是諸位應該先把事情弄清楚,這幸虧我們都有防身的薄技,要不然我們不都冤
死在這兒了麼,真要是那樣的話,諸位知道悲痛自己的村人被害,對我們這些冤死的,又怎
麼辦?」
  那老者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道:「不管怎麼說,都是我們魯莽,我們不對,還請諸
位俠士千萬擔待,我這裡給諸位磕頭賠罪。」
  說著,他就要往下跪,李燕豪搶上一步扶住,道:「老人家也用不著這樣,要計較我們
早計較了,事情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我跟諸位打聽一聲,打昨天晚上到如今,有沒
有外人從這兒經過?」
  老者道;「這我倒是沒有看見,不過今天一大早,有人家裡丟了東西。」
  「呃,丟了什麼東西?」
  「少了兩隻雞,另外就是些吃的,大餅、窩頭什麼的。」
  李燕豪與蒲天義等對望一眼。
  蒲天義道:「少俠,咱們可以走了。」 
  他的意思是說這兒問不出什麼線索來了,別耽擱自己的時間了。
  李燕豪會意,當即探懷取出一錠銀子,道:「那我們就不打擾了,這錠銀子請交給那位
大嫂,作為料理黃順哥後事之用吧,就算我們這些人的奠儀了。」
  把銀子往老者手裡一塞,揮手帶著群豪行去。
  李燕豪這些人的腳程自是很快,轉眼間就走出很遠了,老者一手捧著銀子,沒來得及走
近,他噗通一聲的,那屍體旁跪著的婦人,也向著去遠的群豪直磕頭。
  行下了山坡,冷超帶著他的人趕前去了,魏君仁也帶著幾名弟子趕前約十來步。
  蒲天義走在李燕豪身邊,突然一聲悲歎:「哈三殺個人,只舉手之勞,一條人命在他眼
裡,賤若螻蟻,但卻給那麼多人留下了悲痛。」
  霍天翔接口道:「蒲幫主,哈三給與別人的悲痛,可不止這些啊。」
  蒲天義道:「要是讓他長久逍遙,那蒼天可真是沒有眼了。」
  霍天翔道:「蒲幫主放心,天理昭彰,哈三他是絕逃不過報應
  的。」
  金無垢一直默默地跟在李燕豪身邊,不說話。
  李燕豪覺得有點不安,也不知道跟她說什麼好,只好沒話找話:「姑娘,累麼?」
  金無垢微微一笑:「怎麼會,才走了這麼一點路。」
  「姑娘經常生活在水上,有船隻代步,我是怕姑娘不習慣走遠路。」
  「不會的,江湖兒女,還能不習慣走路。」
  或許是有心,也可能是無意,蒲天義跟霍天翔雙雙超前,趕上魏君仁他們去了。
  李燕豪又有些不安,可是跟金無垢說話卻比較方便了:「追捕哈三,想得到一定十分艱
苦,讓姑娘跟著跑……」
  「不要緊。」金無垢道:「我不怕艱苦,而且是我自己願意跟的。」
  李燕豪又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金無垢道:「找著了哈三,奪回『虎符劍令』以後,你有什麼打算?」是你,而不是
「少俠」。
  李燕豪有些異樣感覺,道:「我接老人家交付下來的任務,是我的榮寵,我的造化,此
一任務,神聖而艱巨,在沒有成功以前,是一刻也不能停下來的。」
  「你一定要完成老人家的遺命麼?」
  「我盡心盡力,貢獻自己的一切,但我不敢說在我有生之年一定成功,在差不多的時候,
我會找尋一個足以勝任接掌『虎符劍令』的人,漢族世胄的子子孫孫永繼不絕,總有一天會
在某一個人領導之下成功的。」
  「你……你由來都是一個人?」
  「不,凡漢族世胄、先朝遺民,都是我的朋友。」
  「我是說你行道江湖,到處奔走的時候。」
  「是的,以前我一直是一個人。」
  「為什麼不帶個助手,根本不需要?」
  「那倒不是,而是……」
  「而是什麼……」
  「我一直沒機會,也從來沒想過,而且,我也不敢。」
  「不敢?」
  「老人家交付下來的任務,我責無旁貸。」
  「你不覺得,凡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人人都有這個責任。」
  「話是不錯,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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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28:51 |只看該作者
  李燕豪雙眉微揚,毅然說道:「有個人在身旁,多少難免分心……」
  「會麼?」
  「姑娘以為呢?」
  「我瞭解你的宏願大志,也知道你肩負艱巨,唯恐有負老人家遺命,唯恐愧對我漢族世
胄、先朝遺民……」 
  「姑娘能瞭解就好。」 
  「不過那要看情形,要是跟在你身邊的人,也能像你一樣,心無旁騖,等到那成功的—
天,或者是身退之日再談其他,對你,應該是只有幫助,沒有妨礙的。」 
  李燕豪又是一陣異樣感覺,道:「多謝姑娘指教。」 
  「為什麼要跟我客氣。」金無垢螓首微俯,道:「我心裡怎麼想的,應該讓你知道。」
 
  李燕豪又不該說什麼好了,金無垢也沉默了,一時間,兩個人之間靜寂得讓人不安。 
  只見魏君仁奔了過來。
  李燕豪一定神道:「前面有事了。」
  兩個人加快步履迎了上去。 
  轉眼間,魏君仁來到近前,道:「少俠,前頭有發現了。」
  「在那兒。」
  「就在前面一片樹林中。」 
  魏君仁在前帶路,拐個彎就看見樹林了,進了樹林,蒲天義、霍天翔、冷超等都在樹林
中央。
  李燕豪趕到一看,只見地上有一堆乾泥巴,泥巴上還夾著雞毛。
  「叫化子雞。」蒲天義道:「雞是從那個村子裡偷的,哈三會的還真不少,連我們要飯
的那一套也學去了。」
  冷超道:「有幫裡那些叛徒為他所用,他還能學不會。」
  李燕豪道:「可看得出,他什麼時候在這兒停留多久?」
  冷超道,「恐怕有三四個時辰了。」
  李燕豪眉鋒微皺,道:「這麼說,咱後落後他四個時辰的路程。」
  蒲天義道:「那也不一定,他要是不知道咱們循跡追來,就不會跑那麼快,咱們會很快
縮短距離的。」 
  霍天翔搖頭道:「蒲幫主,哈三不是一般人,不管他是否知道身後有人追他,除了必須
的停頓,他都會全力奔跑的。」
  冷超道:「那麼咱們更不能待了,走吧。」 
  說聲:「走!」他又帶著幾名弟子先往前去了。
  李燕豪待一陣急趕,足足趕了百里,沒有什麼特別的蹤跡,但是天已經暗了。
  前面有上升的炊煙,有炊煙就有人家。
  果然,過了一片高梁地,前面出現一小片村落,冷超等就在村口待著。
  趕到村口,跟冷超等會合之後,冷超道:「少俠,咱們要不要停下過夜?」
  「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 
  李燕豪道;「咱們跑了一天了,應該歇息了,只是……」
  霍天翔道:「不用擔心哈三,滿虜那邊他是無法回去了,儘管他可能回家去,借助哈家
的力量,但他能回去,咱們也能找去,滿虜更能找去,所以那種可能也不大,如今他成了喪
家犬,已是無處可去了,遲早會找到他的。」
  「我擔心他再利用『虎符劍令』——」
  「可能,但同樣的可能性不大,第一,他沒有時間顧不得那許多,第二,那會暴露他的
行蹤。」
  蒲天義道:「他既然是『青龍社』魁首,會不會有什麼秘密巢穴?」
  霍天翔道:「或許有,但他的力量已大都被消滅,秘密巢穴也只能供他藏身,等到略為
平靜之後,他再以另一身份東山復起,只要咱們找下去,仍可找到他的秘密巢穴。」
  李燕豪道:「既是這樣,那咱們就歇歇再走。」
  一行人進了村子,這個村子不大,但似乎是來往所必經,所以陌當熱鬧,路上來往的人
不少,形色也相當雜,進村沒多遠,居然一連有三家高掛店牌的客棧,而且還有幾家酒館、
茶館。
  李燕豪等不投宿客棧,卻在村裡一座破廟裡歇下,蒲天義、冷超、魏君仁帶著弟子們去
買吃喝,並且打探消息,李燕豪、霍天翔、金無垢三人則留下來整理出休息處所。
  剛收拾好一切,蒲天義等回來了,帶回了吃喝,也帶回下消息,有人打聽最近的出海處。
 
  但那人的模樣,卻不像哈三。 
  「哈三會出海麼?」大家邊吃邊琢磨。 
  魏君仁道:「我不信他會往海上跑。」 
  冷超道:「我看也不是。」 
  李燕豪、蒲天義、霍天翔皺眉沉吟著。
  金無垢卻突然道:「以我看,有這個可能。」
  大家齊望金無垢。
  「哈三在船上待過不少時日,很有出海的機會,既是如此,他也可能在海上找了處秘密
所在。」
  「那麼打聽出海處的那個人……」
  「哈三大可以易容化裝啊。」
  「嘿,有道理。」蒲天義點了頭。
  哈三的確可以易容化裝,以哈三的心機,易容、化裝,對他來說,也絕不是什麼難事。
  金無垢一語驚醒夢中人,大家都有同感。
  冷超道:「那麼咱們就往海邊追。」
  「不!」霍天翔搖了頭:「咱們不能因為聽說有人打聽最近的出海處,就往海邊追,當
然,很有可能那個人是哈三,可是,如果萬一不是呢?」霍天翔說的也是理,如果萬一那個
人不是哈三,豈不就追錯了方向。
  蒲天義道:「霍大俠,廳一那個人要真是哈三呢?」
  霍天翔道:「蒲幫主,在這種難以選擇的情形下,我認為咱們寧可相信自己的兩眼,而
不能相信咱們的兩耳。」
  他是指「窮家幫」憑「追蹤術」所發現的痕跡。 
  魏君仁點頭道;「不無可能,哈三是有意誘咱們追往錯的方向。」
  蒲天義點頭道:「以哈三的狡猾詭詐,當然有此可能,不過,咱們若是憑藉痕跡追趕的
話,在速度上可能要吃大虧。」
  冷超道:「對,哈三是逃跑,他可以不分白天晚上的跑,晚上反而容易掩蔽行蹤,可是
到了晚上,咱們就發生了目力的困難,這樣耽擱下去,咱們會越來落後得越遠。」
  蒲天義道:「我正是這意思,當然,追蹤一個人不能單靠白天,但是夜晚無日,漆黑如
墨,伸手難見五指,就是再擅長追蹤的人,也是寸步難行。」
  這可怎麼辦,大家的目光集中在了李燕豪身上,因為他是這一夥裡拿主意的。
  李燕豪沉默了一下道:「我贊成霍幫主的話,『追蹤術』在漆黑如墨的夜晚難以施展,
咱們在速度上難免吃虧,但是吃的虧應該不會太大——」
  冷超道:「少俠這話……」
  李燕豪道:「冷老,哈三也是血肉之軀,咱們需要休息,他也需要休息啊,何況他並不
見得會料到咱們會從這條路上追趕,不一定會日夜不停的拚命逃跑。」
  魏君仁笑道:「大家說的好像都有道理,不過,少俠的道理似乎比咱們更有道理些。」
  魏君仁這句話,聽得大家都為之失笑,氣氛頓時為之輕鬆了不少。
  李燕豪道:「大家請歇息吧,等到明天天亮以後,咱們憑他所留下的痕跡,再決定往哪
千方向追下去。」
  有他這句話,大夥兒坐的坐,躺的躺,都歇下了。
  金無垢是個女兒家,在這種情形下歇息,本來是不怎麼方便的,可是江湖兒女也必須有
隨遇而安、適應環境的能力,所以,她倒是大大方方的,就在離李燕豪歇息處不遠的地方,
鋪上一片乾草躺下了。
  似乎大家都能睡著,因為大家歇下以後就沒有再見動靜。
  唯獨李燕豪睡不著,他思潮洶湧,滿腹的心事。
  睡不著,躺著未必舒服,乾脆,他起來輕輕地走出了破廟。
  破廟十有八九坐落在荒涼的地方,要不然它不可能沒人管,沒人修護,甚至沒了香火。
 
  眼前這座破廟,就是坐落在一片荒郊曠野之中,白天已經荒涼,到了夜晚,更是有點懾
人。 
  今夜恰好是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四下裡一片漆黑,可見疏落星辰也似的燈火點點。 
  那是村子裡人家的燈火。
  望著濃濃的夜色,李燕豪依然思潮洶湧、滿腹心事,但是事實上腦中一片紊亂,他也無
法肯定,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 
  想著,想著,身後傳來了輕輕的步履聲,不用回頭看,就知道是金無垢來了。 
  果然,先是一陣襲人的香風,繼而是金無垢輕柔的話聲,甜美,也帶些嬌羞:「你怎麼
不睡?」
  李燕豪側轉身,窘迫微笑;「把姑娘也吵醒了。」 
  「不!」金無垢有點不安的垂下了目光:「我還沒睡著。」 
  「姑娘恐怕不大習慣這樣……」
  「多少有點,這是我生平頭一次夜宿破廟,但是我相信我能睡。」
  「呃!」
  「我出來看看你。」
  「姑娘放心,我站一會兒就進去睡。」
  話,有點意思讓金無垢先進去。
  但是金無垢並沒有動,她望著李燕豪眨動了一下美目:「你不會是因為不習慣吧?」
  「那怎麼會,老人家教我刻苦,我也以刻苦自勵,眼前的情形,比起我以前的日子來,
根本算不了什麼。」
  「那麼,你為什麼不睡?」
  李燕豪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我在想一些事情。」 
  「想—些事情?」
  「是的。」 
  「什麼事情,我能知道麼?」
  「自無不可,只是很亂,不知道該怎麼理出個頭緒來。」
  「是麼?」
  「這是實情。」
  「如果是實情,那就不要去理它,想到什麼說什麼。」
  李燕豪手動了—下:「坐下來吧。」
  金無垢欣然坐下,兩個人就坐在廟前石階上,面對著濃濃的夜色。
  李燕豪開了口:「主要的還是想哈三。」
  「想他可能的去處?」
  「不錯,我認為哈三的『青龍社』不過是初創,還沒來得及在江湖上遍植黨羽,所以他
的去處不可能太多。」
  「反正他是不能再回去了。」
  「這是唯一讓我放心的,是他不能回去,在匆忙逃竄期間,就不可能拿『虎符劍令』派
大用,否則的話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你確認『虎符劍令』在他身上?」
  「應該是在他身上。」
  「萬一不在他身上呢?」
  「不可能有萬一,這種重要的東西,他絕不可能交給別人。」
  「你看,若是哈三拿『虎符劍令』獻給他的主子,藉以將功贖罪,可能麼?」
  「我想過,哈三是個聰明人,他不會這麼做。」
  「為什麼?」
  「他那位主子也是個陰鷙人物,一旦拿到『虎符劍令』,他一定會殺哈三,哈三不但無
法達到贖罪的目的,反而是自投羅網,這一點哈三看得很清楚。」
  「那麼他哈家的勢力……」
  李燕豪搖頭說道;「哈家不會再有什麼驚人的勢力了,哈三心生謀叛,虜主絕饒不過哈
家,哈家縱或有些力量,也剩不下一二人了。」
  「我就不明白,哈三既然謀叛,為什麼不跟咱們攜手……」
  「姑娘,他是謀叛,咱們是效力匡復,咱們是為所有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他則是為滿
足一己的野心,目的絕然不同,道不同而不相為謀。」
  「不管怎麼說,他要是聰明的話,就不該跟咱們為敵。」
  「不,他這是先下手為強。」
  金無垢訝然道:「這話怎麼說?」
  「縱然他不跟咱們為敵,匡復義師的陣營,也絕容不了他,這一點他也看得很清楚,所
以不如先發制人。」
  金無垢沉默了一下道:「真要說起來,哈三是個大材,若是用在正途……」
  李燕豪搖頭道:「他是個梟雄,他不可能跟人合作,也絕不會為別人做什麼,這種人天
生如此,誰也改變不了,除非他倒下去,不到倒下去,也絕不罷休。」
  「這麼說,他是注定失敗的了?」
  「姑娘,從古到今,你聽說過有幾個梟雄能成大功的。」
  「他是個聰明人,他該想到啊。」 
  「他想得到,一定想得到,問題是他不相信,也無法改變自己。」
  「有沒有相信事實而改變自己的呢?」
  「如果他相信,而也能改變自己的話,他就算不得梟雄了。」
  金無垢沉默了,沉默了片刻,她才道:「我從你這兒學到了不少。」
  李燕豪道:「姑娘客氣了。」
  「我說的是實話,跟你,我不會客氣。」
  金無垢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句話聽得李燕豪一顆心猛然跳了幾下。
  金無垢自己也低下了頭,可是很快地她又抬起了頭:「希望咱們能趕快找到哈三,我看
那位艾姑娘絕不會放棄追捕哈三,咱們千萬不能落在她後頭。」
  這句話,又聽得李燕豪心頭猛一震,他沒有接話,實際上,他是不知道該怎麼個接話法
的。
  他對艾姑娘,並沒有留下太深刻的痕印,但是若有人提起艾姑娘的時候,他會有一點點
異樣的感受,而且如果認真整理的話,在他紊亂的思潮裡,也能理出艾姑娘來。
  當然,他沒有去理,或許,金無垢也不知道。
  就在這寂靜的一刻,李燕豪跟金無垢同時聽到了一絲異響,這絲異響,是從左前方一片
樹林裡傳過來的。
  武林高手都有這種警覺,尤其是如今正當追緝哈三的時候.
  李燕豪、金無垢互望一眼,雙雙站起。
  金無垢低低道:「是什麼?」
  「沒聽出來。」
  「要不要過去看看?」
  「姑娘留在這兒,我去。」
  他沒等金無垢有任何反應,人已像一縷輕煙似的飄了出去,直撲那片樹林。
  破廟距離樹林,不過廿多丈遠近,李燕豪兩三個起落便已到了林外。
  落在一棵大樹後,凝神再聽。 
  異響又傳出來一聲,這聲異響是兩種聲音組合而成的。
  這兩種聲音,一種是重物踩在枯枝敗葉上,所發出來的聲響,另一種則似乎是一種重濁
的喘息聲,由於這喘息聲重濁得異於一般,所以乍聽起來,分不出是人是獸。
  這究竟是什麼?
  李燕豪既然來了,自然要探個究竟,他屏息凝神,閃身往樹林深處撲去。
  這片樹林不算太大,加以李燕豪的身法快速,所以他只一個起落便到了林深處。
  他停身在一棵合圍大樹後循聲望去,只一眼他就看見了,卻不由怔住了。樹林深處草地
上,圍成一圈地坐著七八個黑影,不用說,那是人。 就在七八個人圍成的圓圈裡,有兩個
人像走獸似的趴伏在地上,頭頂著頭,鬥牛也似的你頂我,我頂你,都拚命的往前頂,誰也
不願退讓一步,手跟腿壓得枯枝敗葉沙沙響,嘴裡不住發出重濁的喘息。
  原來是這麼同事。
  可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些人都是於什麼的,為什麼坐著圍觀兩個人頭頂頭的這麼
鬥著?
  李燕豪正自心念轉動,圈中頭頂頭的兩個人突然都趴在了地上,身子劇烈起伏,喘得也
更厲害了,但卻趴在那兒沒再動了,也設再頭頂頭了。
  想必是精疲力竭,頂不動了,也動不了了。
  可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些人究竟是幹什麼的?他們圍著看兩個人頂著頭究竟是干什
麼?
  就在這時候,兩道冷電似的目光,突然投射過來,那是個身材瘦小的黑衣人。
  一個黑衣人既然有這麼明亮的眼神,他就不會是昔通人,那麼他這些同伴,也當然是些
修為不俗的好手,也沒聽說過,武林中有擺這等陣仗的。
  就在這時候,另外那些圍坐著的人,也一起把明亮的目光投射向李燕豪的藏身處。
  顯然,他們只見頭一個有所見,跟著卻發現了有外人進了樹林。
  能發覺李燕豪,這些人的修為的確不弱。
  李燕豪心頭震動,索性從藏身大樹後走了出來。
  他這一現身,圍坐著的黑衣人霍地全站了起來,目眶中十幾道冷電也似的目光,全凝注
在李燕豪身上。
  那倒在地上的另兩個,仍然倒在地上沒動靜。
  李燕豪開口說了話:「諸位,我只是聽見聲響,過來看看,並沒有別的意思。」
  最先發現李燕豪那人也說了話,話聲不像中原口音;「你是中原武林中人?」
  李燕豪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就這麼一句,不知道為什麼,那十幾道冷電也似的目光突然變得凌厲異常而且很明顯地
還包含著仇恨怒火。
  李燕豪看得剛一怔,只見兩名黑衣人鬼魅也似的離地飄起,然後身軀平射,疾風也似的
撲了過來。
  兩名黑衣人不但身法怪異,行動輕捷快速,有若幽靈,而且人沒到便有一陣腥風迎面撲
來。
  顯然,這兩名黑衣人不是攜有什麼毒物,便是身懷詭異險毒的邪門武功。
  李燕豪立即提高了警覺,容得兩名黑衣人撲近,閃身避了刀去,兩名黑衣人的撲勢立即
落了空。
  那兩名黑衣人的身法,的確快速,快速得令人咋舌,一撲落空,足未沾地,雙雙一個回
旋,轉過身來便要再撲。
  李燕豪忙道:「且慢!」
  這聲沉喝,灌注了深厚的內功,聲音不大,但卻蘊含無形真力.兩名黑衣人的身形被震
得一頓,立即落在了地上,沒再撲攻,四道目光充滿了驚異盯住李燕豪。
  李燕豪目光環掃一匝道:「諸位這是什麼意思,我跟你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
  最先發現李燕豪那名黑衣人冷然截門:「你是中原武林人是不是?」
  李燕豪道:「不錯,但……」
  那黑衣人一聲冷笑道:「既是中原武林人,就跟我們結下了血海深仇,不妨告訴你,本
教正打算從此地開始,血洗中原武林,你頭一個出現在我們眼前,合該你死,本教也正好拿
你來開刀祭神。」
  話落沉哼,適才那兩名黑衣人又鬼魁似的撲向了李燕豪。
  二次撲攻,跟頭一回絕然不同。
  這一回甫似鬼魁魅飄起,便四隻大袖齊揚,揮出一片狂風也似的腥風,捲向了李燕豪。
  李燕豪忍無可忍,雙掌—揮,硬把那片狂風也似的腥風截了回去,腥風四湧反震,反而
震得兩名黑衣人身軀搖晃,踉蹌退了一步.
  兩名黑衣人四目厲芒暴射,其他的黑衣人一襲黑袍突然間像吹了氣似的漲起,
  只聽那最先發現李燕豪的黑衣人厲聲道:「怪不得閣下如此托大,中原武功果然厲害,
可是若不殺你,出師不利,先挫銳氣,本教怎麼還能血洗你中原武林。」
  話落,揮手,其餘的黑衣人一起作勢欲撲。
  李燕豪再度沉喝:「慢著!」
  「你什麼都不必再說。」
  「我並不怕事,可是你們究竟是哪個地方的什麼教,中原武林究竟是誰招惹了你們,卻
不能不先弄個清楚。」
  那黑衣人厲笑道:「你中原武林道進襲本教的時候,何曾明明白白的說個理由?」
  話落,揮手,七名黑衣人一起幽靈似的飄起,隨風撲來。
  就在這時候,一條無限美好的嬌小人影撲進了樹林,劃破樹林中的濃密夜色,直往李燕
豪立身處射來。
  李燕豪一眼便看出那是誰,急喝道:「姑娘,快逃!」
  不知是來不及,還是金無垢根本沒打算收勢,所以她停也不停的仍疾射過來。
  眼看身周七名黑衣人揚起袍袖。
  李燕豪唯恐傷了金無垢,迫不得已,只有咬牙聚功,準備搶先出手,粉碎眾黑衣人的攻
勢,他這裡雙掌方揚。
  那裡一聲霹靂般大喝傳進了樹林:「住手!」
  這聲大喝,震得李燕豪血氣翻騰,手上為之一頓。
  而那七名疾飄而來的黑衣人,也像撞在了一堵無形的氣牆上,身子一震,腳落實地,踉
蹌往後退去。
  金無垢恰於此時落在李燕豪身邊,嬌軀也為之一晃。
  李燕豪連忙伸手扶住。
  樹林內,一連閃進了十幾條黑影,霍天翔、蒲天義、冷超、魏君仁等都到了。
  最先發現李燕豪那黑衣人,立即飄身向前,冰冷道:「你們中原武林道,一向都是靠倚
多為勝的麼?」
  霍天翔緩步行來,朗聲道:「眼前可是渤海離魂島黑衣教中人?」
  那黑衣人一怔凝目:「正是,你知道渤海離魂島黑衣教?」
  「閣下是黑衣教中的哪一位?」
  那黑衣人道:「你既知黑衣教,就該知道呼延烈。」
  霍天翔道:「原來是呼延教主當面,教主可還記得中原武林之中有個霍天翔?」
  黑衣人呼延烈道:「你是……」
  霍天翔一笑說道:「呼延教主,你我可有整十年沒見了吧?」
  呼延烈驚聲道:「霍大俠!」
  霍天翔微笑不語。
  呼延烈一揮手道:「點起火把。」
  只見眼前一亮,兩根火把在兩個黑衣人手中點燃了起來,熊熊火光立即照亮了這方圓數
丈的樹林深處,在火把的照耀下,大家都能看見了。
  這群黑衣人,除了呼延烈是個白髮蒼蒼的老者以外,其餘都是身體健壯、膚色黝黑的中
年壯漢。
  只見呼延烈兩道銳利目光緊盯在霍天翔臉上,只一眼,立即搶步上前道:「果然是霍大
俠。」話落,身軀一矮,就要下跪。
  霍天翔上前一步,伸手架起了呼延烈,道:「呼延教主這是幹什麼?」
  呼延烈顯得有點激動,道:「黑衣教永不敢忘霍人俠的大恩,此番流落中原,本擬前往
拜謁,但自忖與整個中原武林為敵,行動多有不便,只好暫時作罷,不想此時此地竟碰見了
霍大俠。」
  「教主,流落中原何意,與整個中原武林為敵又何解?」
  呼延烈眉宇間騰起悲憤之色:「說來話長……」
  「那麼,咱大家坐下慢慢說。」
  蒲天義道:「霍大俠,破廟隱蔽,何不請呼延教主諸位。移玉促膝長談?」
  霍天翔一點頭道:「有道理。」
  當即把群雄夜宿破廟的情形概述一遍,然後提出邀請。
  呼延烈欣然同意,於是由黑衣教兩個人扶起地上那兩個,一行近二三十人,浩浩蕩蕩,
前往破廟。
  進了破廟,霍天翔先給李燕豪與黑衣教群雄做了介紹,李燕豪等對黑衣教不甚瞭解,連
經驗閱歷兩稱豐富的的老江湖蒲天義、冷超、魏君仁,都不知道何處有這麼一個黑衣教。 
  但呼延烈對「窮家幫」卻是久仰大名,尤其對「虎符劍令」不但熟悉,而且敬仰,對這
位「虎符劍令」的傳人李燕豪,也就刮目相看,誠惶誠恐地向李燕豪直道歉。
  霍天翔看出來眾人的心意,他又詳細介紹了黑衣教。
  原來,黑衣教是一些避難渤海的明朝忠貞遺民所組成的,崇楨殉國,吳三桂借清兵入關,
神州易幟衣冠沉淪,這些人受異族蹂躪,崖難渤海,均著黑衣為先皇帝帶孝,日久以後就以
黑衣為名,黑衣為幟組成了黑衣教。 
  延續這麼多年下來,這些人在渤海互相通婚,經營漁獵,辟田耕作,別有天地,儼然自
成一邦。
  十年以前,黑衣教主呼延烈率三五高手,駕舟渡海,來到中原,欲探滿虜虛實,竟被鷹
犬發現,攔截於途,正危急間,為霍天翔經過所救,詢知黑衣教來龍去脈後,並派霍家高手
護送至海邊,這也就是霍天翔結識呼延烈的經過。
  靜靜聽畢,群雄瞭解了黑衣教的來歷,不禁肅然起敬,同仇敵愾,都為匡復大業貢獻心
力,彼此間的關係不但立即又深了一層,而且也馬上熟絡得如同一家人。
  眾手互相緊握中,呼延烈望著李燕豪道:「少俠,霍大俠只知道黑衣教是一幫先朝忠貞,
避難渤海所組成,卻不知道黑衣教與『虎符劍令』的淵源,論起來,黑衣教應該尊少俠為少
主。」
  李燕豪訝然道:「呼延教主,這話從何說起?」 
  「看來大將軍並沒有把協助開闢離魂島的事告訴少俠,也難怪,黑衣教的組成,是在當
年大將軍離開離魂島回到中原以後的事。」
  「唔!」
  「老人家去過離魂島?」
  「何止去過,大將軍帶領幾位部將,不但協助先民把該島建設得初具規模,而且還把絕
世武功傳授給先民,如今黑衣教的武功,就是先民世代傳授下來的。」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照這層淵源來說,黑衣教不該尊少俠為少主嗎?」
  李燕豪道:「教主千萬不可如此稱呼,我當不起,我當不起。」
  「少俠——」
  霍天翔道:「稱呼不是什麼要緊事,咱們這些人之間,還計較什麼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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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30:34 |只看該作者
  「不!」呼延烈正色道:「即使是沒有大將軍,沒有渤海離魂島,更沒有如今的黑衣教,
黑衣教人至今仍尊大將軍為離魂島主,李少俠自應被尊為少主。」
  霍天翔笑道,「好吧,少俠、少主任由你了,趕快告訴我們吧,你黑衣教為什麼流落中
原,又為什麼與整個中原武林為敵,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呼延烈神色一黯,眉宇又現悲憤之色:「我長話短說,是這樣的,半年前,有一批蒙面
人渡海去至離魂島,他們自稱中原武林中人,不但殘殺我黑衣教中人,而且佔據了離魂島,
呼延烈率殘餘逃難,來到中原,這就是為什麼我等流落中原,為什麼與整個中原武林為敵的
原因。」
  霍天翔道,「原來如此,如今那些人還在島上麼?」
  「應該還在。」
  「那麼你為什麼不回去想辦法逐走他們,奪回離魂島,反而離鄉背井來到中原尋仇呢?」
  「我這是釜底抽薪,先絕後患,再殘宰我離魂島的強敵。」
  「這也是個辦法,可是與整個中原武林為敵,卻不是容易的啊。」
  「這個我知道,但是事在必行,不容考慮,離魂島是從我手裡丟掉的,我引為奇恥大辱,
若是不奪回來,我怎麼對得起列祖列宗。」
  蒲天義皺眉道;「怪了,這是中原武林的哪一些人——」
  冷超道:「呼延教主,他們都是蒙著臉,沒看見任何一人的面目麼?」
  「沒有。」
  魏君仁道:「從他們武功的路子上……」
  「黑衣教中人絕少到中原來,根本沒跟外人切磋過武技,哪裡看得出他們的武功路子。」
  「這倒是……」
  沉吟中,金無垢突然眼睛一亮,急道:「慢著,哈三不是打聽過最近的出海處麼?」
  眾人精神一振,異口同聲:「對,難道會是哈三他們……」
  呼延烈道:「誰是哈三?」 
  霍天翔道:「滿虜鷹犬。」
  呼延烈一怔:「呃!」
  李燕豪道:「哈三私組『青龍社』,很有可能竊擄外海島嶼為巢穴。」
  霍天翔沉吟道:「是有點像。」
  「那咱們就趕赴離魂島抄他的巢穴去。」
  「對。」
  「對!」
  似乎確定是那麼回事了。
  霍天翔搖頭道:「慢著,咱們再琢琢磨,事關『虎符劍令』,咱們可不能找錯地方。」
  蒲天義道;「倒也是。」
  冷超道:「我看一定是。」
  金無垢道:「以我看,除了哈三那幫滿虜鷹犬之外,中原武林中人,誰也設有理由去向
海上發展,只有狼子野心的哈三,才會奪取『離魂島』作為他『青龍社』的秘密巢穴。」
  冷超點頭道:「有道理。」
  霍天翔微一搖頭道:「不是我有意老唱反調,實在是事關『虎符劍令』,咱們不能不慎
重,萬一咱們找錯了方向,給了哈三充裕的時間,他就可能仗『虎符劍令』殘害忠義,到那
個時候,一切後果的責任,是要咱們來承擔的。」 
  金無垢道:「晚輩明白您不得不特別慎重的苦心,但是,咱們這樣追下去,並不是沒有
出錯的可能。」
  霍天翔道:「姑娘,咱們現在是循哈三遺跡追尋。」
  金無垢道:「我就事論事,若是說錯什麼,還請蒲幫主諸位原諒。」
  蒲天義道:「金姑娘說這話就見外了,有什麼話但請直說無妨。」
  金無垢道:「現在咱們是循哈三遺留下來的痕跡追尋是不錯,但這些痕跡並不是永遠不
會改變的,它絕對受外來事物的影響,諸如行人、風雨、走獸,都可能破壞痕跡,改變痕跡,
也就是說,這種痕跡並不十分可靠,加以哈三這個人又十分狡猾,他絕對有可能聲東擊西,
故佈疑陣,所以說,就算是循痕跡追尋,也有出錯的可能。」這一番活,聽得群豪連連點頭。
  蒲天義道:「霍大俠,金姑娘說的是理,不能不加考慮。」
  霍天翔皺眉點頭:「要是這樣的話,就讓人難以取捨了。」
  李燕豪突然說道:「呼延教主,離魂島被奪,是什麼時候的事?」
  呼延烈道:「回少主,就是前不久。」
  李燕豪道:「呼延教主,請千萬不要這麼說話,否則你我間就不便交談了。」
  呼延烈遲疑了一下道:「恭敬不如從命,呼延烈敬遵就是。」
  話,他是聽了,但態度上,他仍然是十分恭謹的。
  李燕豪道:「那麼那些人前往離魂島的時候,乘坐的是什麼船隻,呼延教主應該是知道
的了?」
  「這個教中弟子看見了,是兩艘雙桅大船。」 
  李燕豪目光一掃道:「姨父,蒲幫主,奪取離魂島的那幫人,十有八九是哈三他們了。」
 
  霍天翔道:「何以見得?」
  蒲天義道:「對,離魂島被奪的時候,可能就是金家船幫總舵頻傳命諭,找不到哈三他
們的蹤影的時候,他們乘坐的,也就是金家船幫的雙桅大船。」
  李燕豪道;「我就是這個意思,姨父,當時您在船上,可發覺船曾經在什麼地方停留
過?」
  霍天翔訕笑道:「我一直是混混沌沌,一無所知。」
  金無垢悚然道:「我記起來了,船有一陣子搖晃得很厲害,好像外面的風浪很大,黃河
之中,是不可能有那麼大的風浪的,一定是出了海,而且我記得,經過一陣風浪之後,船停
泊了很長一陣子。」
  李燕豪道:「多謝姑娘,這就對了,這些事跟哈三打聽最近的出海處連在一起,我可以
斷言,奪取離魂島的就是他們,而且可以斷言,哈三要乘船出海,往離魂島去。」
  呼延烈滿面詫異,忍不住道:「少主,霍大俠,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霍天翔道:「有些事我也弄不清楚,還是讓燕豪告訴你吧。」
  李燕豪當即把前因後果概略地說了一遍。
  呼延烈聽得臉色連變,李燕豪把話說完,他臉上一片驚容:「原來是這麼回事,原來是
這麼回事,少主,離魂島可以暫時不奪取,但是『虎符劍令』絕不能再有一刻掌握在這個大
鷹犬手中。」
  「教主,現在的情形是,能奪回離魂島,就能奪回『虎符劍令』,能奪回『虎符劍令』,
也能奪回離魂島。」
  金無垢突然一驚叫道:「哎呀,不好。」
  李燕豪忙道:「怎麼了,姑娘?」
  金無垢急急道:「秦玉嵐不是被那位艾姑娘帶走了麼?」
  「是啊!」眾人異口同聲。
  李燕豪悚然道:「姑娘是說,秦玉嵐當初也在船上,必是奪離魂島的一分子,他一定料
想得到,哈三必然是逃往離魂島去了?」
  「是啊。」冷超兩眼放光:「嗯,只要秦玉嵐知道這個秘密,那個滿虜的嬌格格,就一
定不會讓他藏私,怪不得她帶著秦玉嵐先走了,一定是往離魂島去了。」
  金無垢忙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蒲天義道:「少俠,書不宜遲,絕不能讓那位著了先鞭。」
  李燕豪猛然站起;「委屈各位,我想連夜趕路。」
  有他這句話,群豪立即都站了起來。
  冷超道:「說什麼委屈,大夥兒跟你出來是幹什麼的,只要能先逮住哈三,奪回『虎符
劍令』,就是跑斷兩條腿都干。」
  蒲天義一眼瞥見地上兩名黑衣教弟子仍昏迷未醒,道:「教主,這兩位弟兄……」
  霍天翔道:「不要緊,這是黑衣教的一種法術,起源於兩廣,首在練成勇武善鬥的精神,
他們是鬥得太疲累了,再過一兩個時辰就會醒了,帶著他們上路吧。」
  呼延烈道:「黑衣教負責帶路,我們知道最近山海處,也知道哪裡有船,怎麼走可以避
開海中暗礁,順利抵達離魂島。」
  李燕豪道:「有勞諸位了。」
  於是,一行人魚貫出了破廟,由黑衣教人先前帶路,衝破夜色,飛一般的奔馳而去。










第十三章 離魂島上(上)
  群豪的腳程不能說不夠快。 
  第三天晌午,抵達了最近的出海處。那是個小小的村落、漁村。 
  濱海廿餘人家,遠望,海天一線,浪花翻動,近望,艘艘漁船停泊在海灣裡。 
  也許是正晌午,漁村裡靜悄悄的,看不見人。 
  群豪在離村不遠的樹蔭下,略微休息了一下,霍天翔道;「現在要做的就是租船了。」
 
  呼延烈道:「跟漁民們談談,不會有問題的。」 
  蒲天義道:「教主,『離魂島』離這兒多遠,船行要多久?」 
  呼延烈道:「船小,受風浪影響,可能要慢一點,恐怕要四個時辰上下。」 
  冷超叫道:「天,要那麼久,這種小船,能在海裡行駛麼?」 
  呼延烈道:「這種漁船是近海漁船,走得遠—點,可能要擔點風險,不過只要不碰見風
浪,就不會有大礙。」 
  魏君仁道:「那麼,今天會有風浪的樣子?」 
  金無垢道:「不會,天高氣爽,不像有風浪的樣子。」 
  蒲天義笑道:「這,金姑娘是行家,」 
  霍天翔道:「那麼咱們去跟他們商量商量租船吧。」 
  一行人起身往村中行去。 
  進入村口,仍不見人,卻見家家戶戶關著門,門口都插著香,每一戶門口都有裊裊上升
的香煙。 
  冷超道;「怪不得沒人出海,看樣子這村子裡今兒個是有什麼事兒。」 
  正說話間,只見一名中年人從前面不遠一個拐角處拐了過來,看裝束打扮,一眼就能看
出,是這個小漁村的漁民。 
  那漁民看見李燕豪等微一怔,腳下也為之頓了一頓,旋即又走了過來。 
  冷超道;「正好,我來跟他談談。」 
  他要迎向前去,蒲天義伸手攔住了,道:「我去吧。」搶前一步迎了過去。 
  那漁民一見蒲天義迎著他走了過來,臉色微一變,頭一低,腳下改變方向,竟然要拐往
別處去。 
  蒲天義心中生疑,口中忙道:「老弟台,請等一等。」 
  嘴裡說著,腳下加快速度走了過去,攔住了那個漁民。 
  那漁民面有驚色,腳下退了兩步,道:「你,你要幹什麼?」 
  蒲天義只當是樸實漁民,害怕生人,當即一抱拳,含笑說道,「這位老弟,我們是過路
的,只是想跟你打聽件事。」 
  那漁民入目蒲天義的態度,再一聽是過路的,神色果然好了一點,臉上驚容稍退,囁嚅
地道:「你,你要打聽什麼?」 
  「我想打聽一下,這兒有沒有船出租?」 
  那漁民剛好一笑,一聽這句話,臉色陡然又是一變,搖頭道:「沒有。」轉身要走。 
  「老弟——」蒲天義伸手要攔。 
  那漁民竟像蒲天義的手有毒似的,一哆嗦,拔腿狂奔而去。 
  此刻李燕豪等已來到近前,冷超濃眉一掀,邁步要追,蒲天義伸手攔住了他。 
  那漁民一轉眼就跑得不見了。 
  冷超詫聲叫道:「這是什麼意思,又是怎麼回事?」 
  蒲天義轉望李燕豪跟霜天翔,道:「少俠、霍大俠,情形不對。」 
  霍天翔道:「好像他們怕提租船,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李燕豪道:「總得找個人問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蒲天義道:「家家戶戶關著門,好不容易碰見一個又嚇跑了,上哪兒再找人去。」 
  冷超道;「既是關著門,總是躲在家裡,敲他們的門去,我不信找不出一個人來。」 
  蒲天義道:「怎麼能這樣,剛才不讓你出頭就是為這。」 
  冷超道:「那怎麼辦,咱們既沒招他們,又沒惹他們,幹嘛跟咱們這樣啊,難道說咱們
能挨家挨戶求他們開門不成。」 
  霍天翔道:「冷三哥久走江湖,怎麼會連這都不知道,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風俗習慣,
或許今天正碰上他們當地的什麼日子,咱們若不入境先問俗,觸犯了他們的忌諱,就別想租
船了。」 
  魏君仁道:「恐怕讓霍大俠說著了,此刻家家戶戶門口都插著香,而且那個人又是很害
怕的樣子。」 
  冷超道:「有什麼好怕,咱們又不是強盜。」 
  蒲天義翻了他一眼,冷然道:「咱們要是強盜倒好辦了。」 
  頓了頓道:「霍大俠您看……」 
  冷超突地兩眼一睜道:「我有辦法了。」他轉身要走。 
  蒲天義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他道:「老三,你幹什麼去?」 
  「敲門啊。」 
  「你怎麼……」 
  「幫主,您放心,我保證和和氣氣,不動粗的,而且保證能讓他們開門,行吧?」 
  崔天翔道:「幫主,既是這樣,咱們就等著冷三哥的吧。」 
  蒲天義鬆了手。 
  冷超大步走向最近一戶民宅,到了門口,他舉手敲門,叫道:「開門哪,我們是縣城衙
門裡來的。」 
  大家頓時恍然大悟,忍不住都笑了。 
  霍天翔道:「冷三哥可真是粗中有細啊。」 
  小百姓什麼都不怕,就怕官,尤其是這種偏遠地方的升斗小民,冷超這一招是用對了。
 
  只一轉眼下夫,門裡有了動靜,先是有對眼瞇在門縫裡往外看了看,冷超馬上又加了一
句:「看什麼,縣城衙門裡來的,開門。」 
  果然,門應聲開了,門裡站著個漁民打扮的中年漢子,滿臉的驚恐強笑,衝著冷超直哈
腰。 
  冷超一招手道:「出來說話。」轉身走了回來。 
  那漁民遲疑了一下,畏畏縮縮跟了過來。 
  冷超一指霍天翔道:「這是我們頭兒,要問你話,你可要有一句謊一句啊。」 
  那漁民畏縮地點著頭;「是,是。」 
  群豪都能覺察到,這時候,家家戶戶的門縫裡,都有眼睛往外偷看著。 
  霍天翔臉上堆起了笑,向著那漁民說;「你不要害怕,我們不會為難你的,問你幾句話
就讓你回去。」 
  「是,是。」 
  「你姓什麼,叫什麼?」 
  「我,我姓王,叫王老實。」 
  「嗯,你的確一臉老實相,應該是個老實人。」霍天翔煞有其事,他是不能不幫冷超演
這齣戲。 
  話鋒微頓,霍天翔接著又問道:「你們這兒今天沒人出海打魚,家家戶戶都關著門,門
口還插著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那漁民臉色變了變,沒說話。 
  冷超幫了腔:「你叫王老實,可要說老實話啊。」 
  這些老實人就吃冷超這一套。 
  那漁民忙道:「是,是,是我們村子昨天晚上出了事。」 
  冷超冷冷道:「出了什麼事了?」 
  「昨天晚上村子裡的狗直叫,可是只叫了幾聲就不叫了,今天早上起來一看,狗都死了,
漁船也少了一條,一定是龍王爺生了氣,所以我們沒人敢再出海了。」 
  原來如此啊,誰心裡都多少明白是怎麼回事。 
  九成九,是哈三從這兒偷了一條漁船出海了。 
  群豪互望一眼,李燕豪道:「你們怎麼知道是龍王爺生氣了呢?」 
  「要不怎麼會狗都死了,船少了一條呢,那是龍王爺認為我們打的魚太多了,派蝦兵蟹
將上岸來把我們的船弄走一條警告警告,讓狗看見了,狗一咬,蝦兵蟹將把狗都弄死了。」
 
  荒唐、無稽,大夥兒都想笑,可都忍住了。 
  荒唐歸荒唐,無稽歸無稽,可是鄉下人偏偏信這個,這麼一來也麻煩了,誰還敢再出海
呢? 
  非把這件事弄清楚不可,要不然就絕去不了離魂島。 
  當然,不一定只有這兒才有船,可是別的出海處又在什麼地方,又要跑多遠,耽擱多少
時間。 
  霍天翔道:「死的那些狗呢?」 
  那漁民道:「埋了。」 
  霍天翔眉鋒微皺,道:「你們這兒有地保,或者是有村長麼?」 
  「沒有。」 
  到底是濱海的偏僻小村落,連地保、村長都沒有。 
  霍天翔眉鋒又皺深了三分,道:「總該有個主事的,你們這兒,要是一旦有什麼事兒,
大家聽誰的?」 
  「聽郝老爹的。」 
  「郝老爹?」 
  「在我們村子裡,郝老爹年紀最大,年輕的時候上省城去過,見的、懂的都比我們多。」
 
  敢情是位德高望重、見多識廣的「鄉紳」。 
  霍天翔眉鋒微舒,道:「好極了,我們要見見這位郝老爹,他住在哪兒,勞你駕帶我們
去一趟。」 
  那漁民拍手往村裡一指,道:「就在那邊,你們請跟我來。」他轉身前行而去。 
  霍天翔向大夥兒施個眼色,一起跟了過去。 
  剛走沒兩步,只見迎面走來個老者,這老者約摸五旬上下年紀,也是一身漁民打扮,但
看起來跟眼前這個漁民,以及剛才頭一次碰見的那個漁民,在神態舉止上都顯著的不同。 
  兩個漁民,一副沒過世面的小家子氣,而這老者,卻是穩健、從容,一派大家氣度,簡
直就不像是屬於這個漁村的人,只聽那漁民道:「郝老爹來了。」 
  霍天翔、李燕豪、蒲天義、冷超等這些人何許人,一眼就看出這老者,與眾不同,幾十
道目光馬上就盯上了這名老者。 
  老者自然也看見了霍天翔等,微微一怔之後,急步迎了過來,一拱手道:「小老兒姓郝,
是這漁村的居民,諸位是……」 
  那漁民搶著說道:「郝老爹,這些爺是縣城衙門裡來的。」 
  「呃!」郝老爹一雙老眼打量了群豪一下,道:「諸位是縣城衙門裡的差爺?」 
  霍天翔微微一搖頭道:「不是。」 
  郝老爹跟漁民都一怔,那漁民急道:「你們剛才不是說你們是縣城衙門裡來的嗎?」 
  霍天翔笑了笑,望著郝老爹道:「我們沒有意思騙人,但是老人家清楚貴寶地的情形,
我們若是不這麼說,實在很難叫開門找那一位出來說話。」 
  郝老爹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啊,今天我們村子裡是有事……」 
  霍天翔截口道:「貴寶地發生事大哥已經全告訴我們了,老人家應該不會相信那種說
法。」 
  郝老爹疑惑地看了霍天翔一眼,道:「我相信不相信有什麼關係?」 
  「關係自然很大,要不然我們也不會來找老人家了。」 
  郝老爹更加疑惑地「哦!」了一聲。 
  霍天翔道:「我們想租幾條船出海去,要是不先破除這種說法,我們絕難租到船。」 
  那漁民臉色一變,往後退了兩步。 
  郝老爹不愧見過世面,倒是能鎮定:「諸位要租幾條船出海去,幹什麼?」 
  「追那殺死守夜犬隻、偷取漁船逃往海上那人。」 
  郝老爹臉色陡地一變,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那漁民叫道:「你們別胡說,那明明是龍正爺……」 
  郝老爹伸手攔住了那漁民,道:「諸位原諒,短時間內諸位恐怕很難從這個村子裡租到
船,我看諸位還是往別處去租吧。」 
  「老人家這話……」 
  「我們不管那是怎麼回事,只知道那些狗是龍王爺殺的,而且丟的船也是龍王爺拖去
的。」 
  「這麼說,老人家你也相信那種說法?」 
  「我人住在這個漁村裡,不能不信。」 
  「老人家——」 
  「這位,你不要再說什麼了,這些船都是些小漁船,經不起遠海的風浪,沒有人敢划船
送你們出海。」 
  「那不要緊,我們自己操舟,租金照付。」 
  「錢對這兒的人沒什麼大用,漁船才能養活一家老小,漁船才是他們的性命,他們不願
意自己的漁船有任何損壞。」 
  霍天翔道;「這一點我清楚,但是我更明白,老人家你可以幫我們解決這個難題,只要
老人家你說一句,他們會相信,也會聽從。」 
  郝老爹一搖頭道:「諸位原諒,這個忙我幫不上,也不能輕易說這句話。」 
  冷超叫道:「老頭兒——」 
  蒲天義伸手一攔道:「三弟,不可無禮。」 
  冷超叫道:「幫主,您別怪我,是他……」 
  霍天翔截口說道:「老人家必然有不願意幫忙的理由?」 
  「我是這個村子的人,我不能不衛護這個村子人的利益。」 
  「若是老人家不答應幫這個忙,十足會為這個漁村帶來無窮的禍患。」 
  「呃,是嗎?」 
  「我們要追的,是個江湖敗類,此人若不加除滅,他有可能為害任何一個地方。」 
  「可是這個漁村的人——」 
  李燕豪突然開口說道:「郝老人家,你見過那些被打死的狗嗎?」 
  郝老爹一點頭道:「自然見過。」 
  李燕豪道;「那麼恕我直言,郝老人家一定知道,那些狗並不是死於什麼蝦兵蟹將之手,
而是被人以重手法擊斃的,是不是?」 
  這是每個人都想說的活,因為誰都看得出,這位郝老爹不是個尋常人物,儘管他是一身
漁民裝束,但卻不是地道的漁民,很可能是個深藏不露的武林人物。 
  但是現在這句話,卻讓李燕豪直言不諱的搶了先。 
  郝老爹臉色一變,但在一剎那間又恢復了正常,搖頭道:「這位老弟台原諒,小老兒不
懂得什麼叫重手法。」 
  李燕豪笑笑道:「郝老人家,我無意揭露人的隱私,任何人,只要他有不願人知道的事,
就一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但是這件事關係著我們能不能順利追上我們要追的人,更關係著
整個武林的禍福,甚至所有漢族世胄、先朝忠義遺民的安危,我就不能不求老人家你幫我們
一個忙了,老人家你這句話是欲蓋彌彰,重手法就是出手很重的意思,並不一定非指武功不
可,郝老人家你怎麼說不懂?」 
  郝老爹目光凝注,道:「別的我不問,只問老弟台,你這漢族世胄、先朝忠義遺民的安
危,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求老人家幫忙,必須待老人家以誠,我們追的那個人,不是普通人,而是滿虜大內
的一個大鷹犬。」 
  郝老爹臉色一變道:「老弟台是說,若是讓那人逃出手去,他會採取報復?」 
  「可以這麼說,不過更重要的是,他奪走了我一樣東西,這東西若是掌握在他手裡,他
可以輕易殘害我漢族世胄、先朝忠義遺民。」 
  「呃,什麼東西這麼要緊?」 
  「老人家你應該聽說過『虎符劍令』。」 
  郝老爹臉色人變,兩眼猛睜,一雙精芒四射的目光,直逼李燕豪:「你,你說『虎符劍
令』是你的?」 
  李燕豪道:「不錯,我是『虎符劍令』傳人,但卻沒能盡到維護『虎符劍令』的職責,
罪該萬死。」 
  郝老爹倏地退後一步,像是要幹什麼,但是突然他又停住了,疑注李燕豪道:「你是
『虎符劍令』的傳人?」 
  李燕豪指指霍天翔、蒲天義等,道:「這位是當世第一家主人,霍天翔霍大俠,這位是
窮家幫蒲天義幫主、總護法冷超冷老、魏君仁魏堂主,還有金家船幫的金無垢金姑娘,由他
們幾位來證明,應該能取信於老人家了。」 
  李燕豪這一報名,郝老爹聽得臉色連變,容得李燕豪把話說完,他立即叫道:「原來都
是當今世上的頂尖人物,我是久仰又久仰;了,只恨一向福薄緣淺,更恨如今有眼無珠,諸
位該早說,該早說啊,郝雨臣見過諸位。」當即恭謹抱拳、躬身一禮。 
  群豪連忙答禮。 
  蒲天義道:「莫非,郝老爹是歸隱多年的五湖神龍?」 
  「不敢,蒲幫主,正是那條老泥鰍。」 
  冷超叫道:「好傢伙,五湖神龍,原來是你啊。」 
  蒲天義慨歎搖頭:「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這世界說人夠大,說小也太小了點兒,想
當年『五湖神龍』於騰躍縱橫之餘,首尾俱都突然不見,前幾天還有人提起來,沒想到這條
龍竟讓咱們在這兒碰上了。」 
  魏君仁道:「想必是五湖太小,神龍轉而要縱橫四海了。」 
  五湖神龍郝雨臣道:「慚愧,慚愧,說來話長,這不要緊,要緊的是如今郝雨臣既知是
諸位駕臨,又知道是這麼一回事,說什麼也要給諸位弄幾條船不可,只不知諸位追的究竟
是……」 
  霍天翔道:「郝老一定知道這個人,哈家的老三,哈三。」 
  郝雨臣一怔,勃然色變:「弄了半天,原來是他,原來是他從這兒出了海,早知道如今
他已是喪家之犬,我……」 
  一頓續道:「諸位也許不知道,我之所以從武林中躲到這兒來,就跟哈三這廝有大關
聯。」 
  「呃!」群豪均感詫異,不約而同的都「哦」了一聲。 
  「這些咱們慢慢再說。」 
  郝雨臣接著又道:「現在先弄幾條船追哈三要緊,委屈諸位在這兒等一等,我去去馬上
就來。」 
  轉向那漁民道:「去跟大夥兒說,我有要緊事召集大夥兒在三官廟見面。」 
  那漁民答應一聲,匆匆的走了。 
  郝雨臣一抱拳,也快步而去。 
  望著郝雨臣不見,霍天翔道:「沒想到燕豪這一招還真靈,早知道早告訴他,不就早解
決了嗎。」 
  蒲天義頻頻搖頭,直說:「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他,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他。」 
  李燕豪道:「姨父,蒲邦主,老一輩的我不熟,這位五湖神龍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物?」
 
  霍天翔道:「你聽說過魚殼這個人吧?」 
  「聽說過,此人水裡功夫了得,據說能在水底伏上七天七夜,不吃不喝,是個獨—無二
的奇人。」 
  霍天翔點頭道:「魚殼稱得上是個奇人,但卻不是獨一無二的,五湖神龍的水裡能耐,
較諸魚殼毫不遜色,但由於魚殼當年謀刺過虜主,所以名氣比五湖神龍大一點。」 
  蒲天義道:「霍大俠說得不錯,其實,論水裡功夫,五湖神龍跟魚殼不相上下,但若論
起陸上的武功,魚殼恐怕還要比這位五湖神龍略遜一籌呢。」 
  冷超道:「怎麼說他的退隱跟哈三有關呢?」 
  蒲天義道:「那誰知道,這要問五湖神龍自己了,不過以我看,絕脫不出迫害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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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31:42 |只看該作者
  冷超道:「幫主的意思是說,五湖神龍早年的退隱,是出自哈三的迫害?」 
  「我只是這麼推測,哈三對咱們這些人,還會有什麼好的。」 
  大家正談論著五湖神龍,五湖神龍來了,近前一抱拳道:「幸不辱命,我擅做主張要他
們撥了五條船。」 
  冷超道:「夠了,足夠了。」 
  李燕豪道:「多謝郝老了。」 
  「少俠這是打郝雨臣的臉,郝雨臣雖是武林末流,略略還懂些民族大義,要是連這種事
都裝聾作啞,我還算人嗎,慚愧只慚愧早年沒想通,自武林中逃避躲到了這兒來,如今總算
老天爺見憐,給了我這麼一個贖罪的機會。」 
  霍天翔道:「郝老,船在哪兒?」 
  「就在海灣裡。」 
  「遲一步不如早一步,咱們邊走邊聊吧。」 
  一行人由郝雨臣帶路,快步走向海灣。 
  郝雨臣道:「少俠,哈三出了海,他能逃到哪兒去?」 
  李燕豪當即為郝雨臣介紹了呼延烈,並把離魂島的事,概略地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郝雨臣道:「原來如此,我還不知道有個『離魂島』呢,只曾經聽過一個出
海回來的漁民說,東北方幾十里外有個小島,不知道是不是就是……」 
  呼延烈道:「方向對,遠近也差不多,恐怕他所見到的就是離魂島了。」 
  說話間一行人已抵海灣,只見五條漁船分別靜靜地靠岸停泊,五個中年漁民垂手站在岸
邊。 
  郝雨臣一指道:「就是這五條船,我怕諸位不擅操舟,特地請了五個操舟高手來幫忙。」
 
  李燕豪迎過去抱拳道:「真是太麻煩五位了。」 
  那五個中年漁民手足無措,臉脹得通紅,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郝雨臣道:「諸位別跟他們客氣了,他們都絕少跟外界來往,不擅應對,咱們分批上船
吧。」 
  霍天翔道:「聽口氣,郝老也要一塊兒去?」 
  郝雨臣道:「應該為匡復大業盡些心力了,再說哈三欠我一筆債,正好藉這機會打落水
狗,跟他算上一算。」 
  霍天翔道:「水上行船,不比陸地,大海尤其險惡,正想請郝老一起去呢。」 
  「好說,我是求之不得,咱們上船吧。」 
  於是,一行人分批上了船,李燕豪、金無垢、霍天翔、郝雨臣、蒲天義正好坐一條船,
一聲令下,五名漁民搖槽如飛,把船搖出了海灣,直向大海中駛去。 
  五個人分兩排對坐,郝雨臣道;「諸位之中有誰不慣搖晃的嗎?」 
  幾個人互望一眼,霍天翔道,「還有,郝老,這條水路好走麼?」 
  「還算好。」郝雨臣道:「不過這個水域裡常有吃人鯊出沒,諸位最好小心一點。」 
  蒲天義道:「我聽說過吃人鯊,那麼厲害麼?」 
  「我無意危言聳聽,吃人鯊是海裡最兇惡、又霸道的東西,一聞見味兒,尤其是血味兒,
它就會成群湧至,別的什麼都不去管了,若是它被激起了性子,連同伴的屍體都不放過,不
到剩副骨架子不罷休。」 
  冷超道:「郝老經常出海麼?」 
  「倒不是經常出海,只是對水裡功夫不敢放下,生怕有一天還派得上用場,果然,現在
可不就派上用場了。」 
  冷超道:「郝老既沒放下水裡功夫,那自然得經常下水練習,難道郝老你不怕食人鯊?」
 
  「不怕,水上討生活的人沒有什麼怕不怕的,不過他們比常人精水性,有辦法制它罷
了。」 
  「有什麼辦法,郝老可否當面傳授一下?」 
  郝雨臣道:「說什麼當面傳授,不過仗著比別人好點兒的水性,用分水刺捕殺它罷了,
可是捕殺一條食人鯊之後,就得馬上離水上船或上岸。」 
  「怎麼?」 
  「食人鯊鼻子極靈,幾里外就能聞見血腥味兒,一來就是一大群,誰敵得了啊。」 
  冷超道:「不到海上來,那懂這一套,真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與君一席話,勝讀十
年書啊。」 
  蒲天義道:「郝老,你又是跟哈三怎麼結了仇?」 
  郝雨臣道,「說來話長了,諸位知道魚殼吧?」 
  霍天翔道:「剛才我們還談起呢。」 
  「那麼諸位一定還記得,當年魚殼謀刺虜主的事。」 
  冷超拍一下手笑道:「適才談的也就是這件事。」 
  「當年魚殼謀刺虜主未成,惹下了滔天大禍,犯下了滔天大罪,為了對付魚殼,哈三派
人找上了我,威逼利誘兼施,非讓我上『獨山湖』擒魚殼歸案不可……」 
  蒲天義道:「他們找錯人了。」 
  「是啊,這種事我怎麼能幹,我不幹,哈三竟指我私通魚殼謀叛,要抄我的家,拿我去
頂罪,我自忖胳膊別不過大腿,忍下這口氣,攜家小避來了這偏僻海濱,我那獨女水土不服,
得病夭折,老妻一併跟著去世,這不都是哈三害的麼,我自然要把這筆帳記在他頭上。」 
  冷超一點頭道:「記得好,該記,哈三才是罪魁禍首。」 
  李燕豪道:「郝老放心,擒得哈三之後,我會讓他償還你這筆債的。」 
  「多謝少俠,郝家存歿俱感。」 
  「郝老言重了。」 
  五艘漁船,破浪前進,但見海連天,天連海,往後看,還能看見漁村,往前看,可只有
一色的海天了。 
  眼前這些個人,除了有限的幾個人之外,誰也沒到海上來過,眼見這種情形,不免都有
點緊張。 
  郝雨臣看出來了,道:「初次到海上來,誰也難免心驚膽戰,就連我這精於水性的,初
次坐船出海,也硬是不敢下水,今天算好的,若是有大風浪,那才嚇人呢。」 
  幾個人都有點窘迫地笑了。 
  冷超道:「郝老,到離魂島要走多久?」 
  郝雨臣想了想道:「恐怕得半日工夫。」 
  「這半日工夫之內,不會遇上風浪吧?」 
  「不會,沒有起風的樣子。」 
  「天有不測風雲,但願別用在此時此地。」聽冷超這麼一說,幾個人忍不住又笑了。 
  往前望著望著,蒲天義突然皺眉說道:「咱們這樣去,島上不是老遠就看見咱們了麼?」
 
  霍天翔道:「那是當然。」 
  蒲天義道:「倘若能神不知、鬼不覺,豈不更好。」 
  霍天翔道:「恐怕——」 
  郝雨臣道:「呼延教主久居離魂島,是不是?」 
  霍天翔改口道:「那是當然。」 
  「問問他,島上、海上什麼時候有霧?」 
  蒲天義兩眼—睜道:「對啊。」 
  冷超揚聲叫道:「呼延教主,島上海邊什麼時候有霧?」 
  只見呼延烈想了想,然後才揚聲答道:「大部分在早上。」 
  郝雨臣眉鋒微一皺道:「等得太久了,只有乘夜靠近了,」 
  冷超道:「乘夜?」 
  「雖然也得等,可總比等到明天早上好。」 
  霍天翔道:「船行是不是得減慢?」 
  「不急,等看見島再減慢吧,慢下來太早,怕諸位不習慣。」 
  說不習慣是好聽。 
  真的,這時候誰都巴不得趕快上陸地。 
  其實,真像郝雨臣說的,這是沒大風浪,要是遇上了大風浪,這幾位早慘了。 
  幾個人都笑了,笑得好窘。 
  霍天翔歎道:「真是啊,不管陸地上再生龍活虎,如何了得,到了這兒可就完全施展不
開了。」 
  冷超道:「今天我算是領略到水上的滋味了,到海上來一趟,那些大江河真不夠瞧的
了。」 
  霍天翔道:「豈不聞海納百川,能容為大,就是這個道理啊。」 
  幾個人這麼說著話,李燕豪看看坐在身邊的金無垢,她倒是沒顯出什麼不安的神色,當
下道:「姑娘過慣了水上生涯,是不是會好一點?」 
  金無垢掠了掠鬢邊的秀髮,微微一笑道:「你剛沒聽冷老說麼,到今天才知道海與江河
有什麼不同。」顯然她也是有點怕啊。 
  李燕豪忍不住笑了。 
  大海上行船,沒有辦法知道船行的速度,只因為水連天、天連水,沒有任何一個顯著的
目標,測出船行的快慢,只知道太陽偏西的時候,遠遠地看見了一座山。 
  呼延烈立即前指叫道:「快到了,那就是島上的山。」 
  聽呼延烈這麼一說,大家不由精神一振。 
  冷超道;「老天爺,總算看見陸地上的東西了。」 
  霍天翔搖搖頭道:「真難為了郭家了。」 
  冷超道:「郭家,霍大俠是說……」 
  「我是說當年縱橫南海的『南海王』郭玉龍。」 
  冷超恍悟地「呃」了一聲。 
  蒲天義道:「真的,當年的南海王郭玉龍,人家仗著八寶銅劍,率領千百戰艦,縱橫南
海,傅、胡兩家為之側目,滿虜為之喪膽,人家是怎麼在海上來往的。」 
  郝雨臣道:「難得的是,郭家子弟,人人是陸地猛虎,海上蛟龍,魚殼跟我這點水性,
在人家面前是太不夠看了。」 
  李燕豪道;「老人家忒謙了,郭玉龍固然是絕代英豪,郭家子弟固然個個了得,但若輪
水性,他們是沒辦法跟老人家相提並論的。」 
  郝雨臣呵呵笑道:「少爺太抬愛了,太抬愛了。」 
  說著,郝雨臣打手勢示意,讓船速減慢,本來就不覺得船在往前走,現在更覺得船在上
下飄蕩,根本沒動了。 
  這時候等的只是天黑了。 
  從上午到剛才,一直在水連天、天連水的情形下上下起伏,緊張之餘,大家都忘了,現
在一看見離魂島,精神一經鬆弛,不免就想起來了,餓啦。 
  餓歸餓,可是大家誰都沒好意思說,匆忙登船,沒帶乾糧,很顯然的沒東西吃,嚷餓也
是白嚷。 
  而就在這時候,郝雨臣說了話:「皇帝不差餓兵,搏殺之前,不能不填飽肚子,該吃飯
了。」 
  幾個人聞言剛一怔,只見郝雨臣彎腰從船板下拖出個大布袋來。 
  打開布袋一看,天,吃的、喝的應有盡有,大餅、肉乾、鹹魚,外帶好幾革囊的飲水。
 
  冷超大叫:「郝老,你這個朋友太值得交了。」 
  一嚷一動,弄得船猛一陣搖晃,嚇得冷超忙抓緊船沿沒敢再動。 
  再看別的船上,漁民們也拖出了大布袋,敢情每條船上都打點好吃喝了。 
  霍天翔道:「郝老真是太周到了,太周到了。」 
  「苦旱逢甘霖」,大家風捲殘雲般一陣吃喝,吃飽了,喝足了,天也黑了。 
  郝雨臣下令劃前靠近。 
  冷超摸著肚子道:「人是鐵,飯是鋼,行了,這下我能以一當百了。」 
  冷超嫉惡如仇,一向煞威怕人,誰見到他誰都會先怕三分,可是誰也沒想到,他也有詼
諧、風趣、滑稽突梯的一面。 
  陸地上,看山跑死馬。 
  在海洋上,雖然早就看見離魂島上那座山了,而卻一直到約摸初更時分,才看見了這座
島的全貌。 
  龐然大物,至少在現在眼前能看見的來說,它是龐然大物,它靜靜坐落在夜色中,像海
洋中的一隻巨獸。 
  近島,浪小多了,幾條船聚在了一起。 
  郝雨臣問呼延烈道:「咱們從哪登岸?」 
  呼延烈抬手往左一指道:「那邊是片沙灘,容易靠船,容易登岸,但是容易登岸處防守
必嚴——」 
  冷超道:「對,咱們還是改別處吧。」 
  呼延烈往右指:「那邊臨海是一片山崖,普通人勉強可以攀登,不過也要借重繩索、鋼
釘,咱們攀登起來,應該可以容易些。」 
  眼下群豪無人不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自非普通人所能比擬。 
  郝雨臣回過頭來道:「少俠跟霍大俠的意思怎麼樣?」 
  李燕豪儘管執掌「虎符劍令」,領袖天下忠義豪雄,但霍天翔是他長輩,又是當世第一
家的主人,他仍是事事尊重霍天翔:「姨父,您的意思是……」 
  「你看呢?」 
  霍天翔何許人,自也知道該怎麼做。 
  李燕豪道:「那咱們就從右邊山崖攀登上去。」 
  李燕豪的話就是決定,就是令諭,呼延烈一打手勢,帶著幾條船往右劃去。 
  很靜,大家沒一個人說話,只聽得見浪濤拍岸的聲音。 
  約摸一盞茶工夫船抵岸下,漁民們老於經驗,沒有靠得太近,隔差不多兩船距離停下。
 
  這是對的,靠得太近,浪一打,把船碰在嵯峨嶙峋的岩石上,船非碎不可。 
  抬眼上望,崖高約十餘丈,有幾處凸凹,其他地方都一平如削, 
  呼延烈道:「諸位別看有可資借力之處,整塊岩石長年在水氣之中,已是長滿青苔,滑
不留手,稍時上去的時候千萬小心。」 
  李燕豪道:「哈三既坐船來,必把船當作他唯一的退路,郝老精於水性,我想請郝老留
在船上,繞島巡弋,斷哈三退路,防他再兔脫,郝老可願意?」 
  郝雨臣笑道:「雖然沒辦法上去搏殺,但這差事倒也相當重要,郝雨臣敢不從命。」 
  冷超道:「郝老可別學那華容道上的關公啊。」 
  郝雨臣笑道:「放心,哈三要走這條退路,我會生啖食肉,讓他只剩一副骨頭架子。」
 
  金無垢道:「郝老,留兩口給我。」 
  大家想笑,可都沒能笑出來。 
  突聽冷超道:「笨鳥先飛,我先上去探探路。」 
  他話聲一落,雙臂猛抖,在李燕豪一句「小心」聲中,一個身軀像只夜宿驚飛的巨鷹,
沖天拔起。 
  冷超這一拔,足拔起三丈來高,看看力盡,只見他雙掌探住一塊凹處抓去。 
  只聽「噗!」地一聲,只聽冷超一聲輕「哎」,隨見冷超一個魁偉身軀落了下來。 
  郝雨臣道:「糟,滑了。」 
  群豪剛一驚,李燕豪一聲:「冷老小心。」 
  身軀陡然拔起,迎著冷超,雙手執住冷超的兩隻腳,輕喝:「起。」 
  冷超一個身軀一頓,隨即往上拔去。 
  李燕豪一個懸空跟頭落回船上,輕飄飄的,船連多晃一下都沒有。 
  「好!」群豪忍不住喝了一聲。 
  就在這時候,只聽「叭!」地一聲,碎石落下一陣,冷超的身軀已懸在了石壁上。 
  顯然這回冷超已把十指插入石中,吊住了身軀。 
  郝雨臣吁了一口氣:「只有這樣才行。」 
  話聲方落,冷超一個身軀已向上翻去,如是兩翻兩起,冷超的魁偉身軀已陷入崖頂不見。
 
  緊接著,崖頂傳下了彈指聲。 
  浪濤拍岸,儘管嘩嘩之聲不絕於耳,但那彈指聲仍清晰可聞。 
  蒲天義道:「老三上去了,咱們走吧。」 
  霍天翔道:「我先走,諸位最好找著冷老插的指洞借力換氣。」 
  他竄了上去,順利地翻上了崖頂。 
  李燕豪轉望金無垢:「姑娘先上吧。」 
  他是準備在下頭照顧。 
  金無垢自然懂,報以深深一瞥,提一口氣抖動粉臂竄了上去。 
  望著金無垢隱入了崖頂,李燕豪方始暗吁一口氣。 
  接著,黑衣教的人,窮家幫的人,一個連一個的都上去了。 
  看看該上去的都上去了,李燕豪向著郝雨臣道:「委屈郝老了。」 
  一抱拳,騰身而起,找著冷超留下的指洞借力換氣,其實他借一次力就夠了,但是他借
力的次數卻跟別人一樣。 
  只因為走在前頭的這些位,除了金無垢,都是武林中的前輩, 
  他不願在前輩面前炫露,儘管他無意炫露。 
  翻上崖頂,霍天翔等都在眼前。 
  冷超道:「都上來了,咱們奔賊窩去吧。」 
  李燕豪縱目四望,只見島上山巒起伏,黑壓壓的一片,沒有一點燈光,除了遠近的海浪
聲外,別的也聽不見一點聲音。 
  這座島有點懾人。 
  李燕豪道:「呼延教主,哈三該在什麼地方?」 
  呼延烈道:「難說,按理他該在『白沙谷』。」 
  「白沙谷?」 
  「黑衣教聚會的地方。」 
  「怎麼走法?」 
  呼延烈回身擺手:「帶路。」 
  兩名黑衣教弟子快步而去。 
  呼延烈回望李燕豪道:「少俠,咱們走吧。」 
  「走!」 
  一聲「走!」群豪疾快地下了山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離魂島上像是沒有路了,所有走的地方,不是半人高的草地,就是密密的黑樹林,大家
都銜枚疾走。 
  金無垢緊挨著李燕豪,眼前都是一流高手,好像只有李燕豪才值得她信賴,才能讓她覺
得安全。 
  半個時辰以後,前面帶路的兩個黑衣教弟子停下來了。 
  群豪停在兩個黑衣教弟子的身邊,停身之處,是密林邊緣。 
  往外看,兩座插天峭壁,中間一條三尺來寬的縫隙。 
  冷超低聲道:「呼延教主,這兒是——」 
  呼延烈道:「白沙谷谷口。」 
  蒲天義道:「只這一處入口?」 
  「是的。」 
  霍天翔歎道:「險勢天成,一夫當關,萬夫莫敵。」 
  李燕豪道:「呼延教主,可否先把谷中的形勢說一說?」 
  呼延烈道:「白沙谷成桶形,只有這一個出入口,四周都是插天峭壁,靠谷底有不少洞
穴,洞洞相連,一如蟻穴——」 
  魏君仁道:「那不等於『迷魂陣』麼?」 
  「可以這麼說,谷中是沙地,沙白如雪,故稱白沙谷。」 
  李燕豪眉鋒一皺道;「這麼說,咱們一踏進谷中,馬上就會被人發現。」 
  大家心頭都一震,不錯,沙白如雪,在夜色中往上一站,自是分外顯眼。 
  李燕豪接著道:「所幸,情勢是甕中捉鱉,只要哈三確在谷中,就不怕他兔脫,咱們進
去吧。」 
  邁步往谷中行去。 
  谷口寬窄只能容一個人進出,所以大家魚貫而入。 
  谷中的形勢,果然跟呼延烈所說的一樣,谷頂,圓圓的夜空,一碧如洗,腳下一片似雪
的白沙,但是四周峭壁卻是黑的,其黑如墨。 
  冷超忍不住低聲道:「怪了,這些白砂是哪兒來的?」 
  呼延烈沒說話,顯然,他也不知道。 
  好靜,好靜,靜得像死了一樣。 
  突然,李燕豪的話聲,像利刃一樣劃破了谷中的死寂,顯得特別響亮,特別清晰:「哈
三,我們找到這兒了,你是自己出來,還是等我們進去搜。」 
  有迴響,一陣陣的迴響, 
  但是,迴響過後,一切又歸於寂靜、死寂。 
  呼延烈道:「他沒往這兒來?」 
  蒲天義道;「未必見得。」 
  冷超咬牙道:「別忘了兔崽子陰險狡猾。」 
  魏君仁道:「咱們搜。」 
  冷超第一個要動。 
  李燕豪伸手攔住:「呼延教主,想起你說的話,好像原來島上的人不少。」 
  「是不少。」 
  「那麼,其他的人呢?」 
  呼延烈一襲黑衣無風自動:「有的死了,有的留在島上,老弱婦孺都有,不過,他們不
會苟活偷生的。」 
  沒有一個人不悲憤填膺。 
  冷超第一個咬了牙:「好哈三。」 
  他又要動,兩眼要噴火,像只怒獅要竄出去撲殺獵物。 
  「三弟!」蒲天義一聲冷喝。 
  冷超倏斂威煞:「幫主,令人髮指啊——」 
  「我還能不知道令人髮指,只是你這樣有什麼用?」 
  冷超鬚髮賁張,銅牙碎咬:「我要頭一個找到哈三,我要剝他的皮,抽他的筋,我要生
吃了他。」 
  「那也要等找到他再說。」 
  冷超道:「咱們進去找啊,為什麼還不進去,還等什麼?」 
  李燕豪道:「總護法,我知道你嫉惡如仇,我也知道你性情剛烈,只是,冷老,如果面
前是個火坑,咱們也閉著眼往裡跳麼?」 
  冷超呆了一呆,威煞又斂。道:「少俠原諒,我,我實在是忍不住!」 
  李燕豪道:「冷老,恕我直言,性急氣躁,武家大忌,該忍的時候,必得要忍!」 
  冷超低下了頭;「多謝少俠明教。」 
  「冷老言重了。」李燕豪轉望呼延烈:「呼延教主——」 
  呼延烈忙道:「少俠——」 
  李燕豪道:「這兒是黑衣教聚會的地方,原來島上的人都住在哪兒?」 
  呼延烈道:「散居各處。」 
  「自成村落?」 
  「有的是村落,有的則居住在各山天然的洞穴之中。」 
  魏君仁道:「那就不好找哈三了。」 
  霍天翔道:「不,咱們已經斷了他的退路了,只要把他困死在這座離魂島上,就不愁找
不到。」 
  蒲天義道:「霍大俠說得是,咱們一天找不到他兩天,兩天找不到他三天,總有一天會
找到他的。」 
  冷超道:「我恨不得現在就揪出他來。」 
  李燕豪道:「我想請姨父在此把關,以防哈三兔脫。」 
  霍天翔道:「你是打算進洞搜他?」 
  「任何一個他可能藏身的地方,咱們都不能輕易放過。」 
  冷超忙道;「少俠,咱們怎麼搜法?」 
  李燕豪道,「除霍大俠之外,咱們這些人分為兩組,一組由蒲幫主帶領,並以冷老、魏
堂主,以及窮家幫弟子搜右邊這些洞穴——」 
  冷超急不可待,要動,被蒲天義一把拉住。 
  「另一組由呼延教主跟我帶領,由金姑娘及黑衣教諸位弟兄幫忙搜左邊洞穴,不論哪一
組,只要一有發現,應馬上發聲示警,另一組立即支援,合力圍堵緝捕。」 
  冷超道:「好辦法,就這麼辦,少俠,可以行動了吧?」 
  李燕豪道:「冷老歸蒲幫主指揮,那要問蒲幫主。」 
  蒲天義向李燕豪、霍天翔一抱拳,帶著冷超,魏君仁,以及窮家幫眾弟子,向著右邊洞
穴撲去。 
  蒲天義那邊剛走,李燕豪、金無垢、呼延烈這方面也採取了行動,先後沒入了兩邊谷壁
下的洞穴裡。 
  李燕豪這邊,有呼延烈在,自是佔了不少便宜,呼延烈這些黑衣教的人,對這些洞穴裡
的通道瞭若指掌,儘管它密如蛛網,在呼延烈等人的帶領下,左彎右拐,不到半個時辰,便
已搜尋完畢,沒有放過任何一個洞穴,沒有遺漏任何一處通道,但卻沒有發現哈三,連一點
惹人懷疑的痕跡都沒有,李燕豪、金無垢、呼延烈等人出了洞穴,只見霍天翔一個人靜靜的
卓立谷口,顯然是沒有絲毫風吹草動。 
  李燕豪等走了過去。 
  霍天翔問道:「有沒有?」 
  李燕豪搖了搖頭:「恐怕他沒有到這兒來。」 
  呼延烈道:「少俠,我們熟,我們去幫幫蒲幫主他們的忙。」 
  李燕豪道:「那就偏勞各位了。」 
  他這裡話剛說完,呼延烈等剛要動。 
  只聽一聲清嘯由右邊洞穴中傳出。 
  谷勢聚音,再加上夜色寂靜,聽來分外清晰,分外刺耳。 
  霍天翔,李燕豪等不由為之精神一振,一起要往右邊洞穴撲。 
  就在這時候,一條黑影從右邊一處洞穴內穿出,身法矯捷,快速無比。 
  快歸快,可是眾人一眼就看出那不是窮家幫的人。 
  兩名黑衣教弟子當先沉喝一聲,撲了過去。 
  那黑影好身手,反應也相當快,身軀一頓出掌,竟將兩名黑衣教弟子震得退了一步,然
後他身軀一旋,向著對面峭壁奔了過去。 
  一聲令人寒慄的冷笑。呼延烈像幽靈似的飄了過去,一個起落便已追上那黑影。 
  那黑影反身出手,一連攻出三掌。 
  呼延烈連封三掌,突然疾快一抓一扔。那黑影應抓而起,空中翻滾,直向李燕豪等人立
處飛來。 
  李燕豪搶上兩步,容得那黑影砰然落地,上前一腳踩住,是個中年黑衣人,他略一掙扎
便又躺了下去。 
  呼延烈掠了回來。 
  適時,蒲天義等也撲出洞穴,掠了過來。 
  冷超道:「只有這匹夫躲在洞穴裡,沒見哈三。」 
  李燕豪道:「咱們就從他身上追出哈三來。」 
  話聲一頓,轉望呼延烈:「呼延教主曾見過此人?」 
  呼延烈搖頭道:「少俠忘了,他們來的時候個個黑衣蒙面。」 
  李燕豪腳下微一用力,道:「說,哈三躲到哪裡去了?」 
  那黑衣人身子一挺,道:「不知道。」 
  冷超冷然道,「我讓你知道」。 
  上前一腳踩在那人腳脖子上,力用三分道:「有一句說一句,要不然我先廢你一隻腳。」
 
  黑衣人沒說活。 
  冷超腳下猛一用力,只聽「叭」地一聲,骨頭碎了,黑衣人大叫一聲昏了過去。 
  李燕豪一指點下去,黑衣人應指而醒,禁不住發出了一聲呻吟。 
  冷超抬腳又踩上了黑衣人另一隻腳脖子:「說,要不然我就再廢你一隻腳。」 
  只聽黑衣人道:「他,他往中原去了。」 
  冷超怒道:「少來這一套——」 
  李燕豪道:「哈三已經由中原逃來了『離魂島』,我們就是追他來的。」 
  「怎麼說,他……他已經回來了?」 
  冷超道:「少裝蒜,說,他躲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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