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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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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孤騎][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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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34:18 |只看該作者
  「我不知道——」 
  冷超腳下用了力。 
  黑衣人大叫:「真的,我沒看見他。」 
  「好匹夫!」冷超一咬牙,就要猛踩。 
  「三弟!」 
  蒲天義伸手一撥,把冷超撥得一個踉蹌往後退去。 
  冷超叫道:「這種人還有什麼不忍的。」 
  蒲天義冰冷道:「你沒見少俠在問他麼?」 
  一提李燕豪,冷超不吭聲了。 
  只聽李燕豪問道;「你真的沒看見哈三?」 
  「真的沒有。」 
  「你可不要自己找罪受。」 
  「你就是殺了我,沒看見還是沒看見。」 
  「好吧,我相信你,你們在這座離魂島上有多少人,這你總該知道吧7」 
  「原來的人不在少數,可是現在已經剩沒幾個了。」 
  「原來究竟有多少人?」 
  「足足六七十個。」 
  「那麼現在呢?」 
  「現在已經剩下不到十個人了。」 
  「這是為什麼,人呢?都走了?」 
  那黑衣人遲疑了一下才道:「死了。」 
  群豪聽得一怔,呼延烈插嘴急問:「死了?怎麼死的?」 
  「被島上黑衣教的人殺死的。」 
  呼延烈蹲下身去,一把抓住黑衣人的頭髮,把他的頭揪得抬了起來,道:「你看看我,
你可認得我?」 
  那黑衣人道:「不認識。」 
  呼延烈獰聲道;「不認識,我複姓呼延,單名一個烈字,原住在這座離魂島上,現在你
認識我了麼?」 
  黑衣人的身軀猛地一抖:「你——黑衣教主。」 
  「不錯。」呼延烈一口牙咬得格格響:「我就是原住在這座離魂島上,與世無爭,自成
一個世界,但卻被你們覬覦、進襲,眼看同胞們被殺,家園被蹂躪而無力救援,只好逃往中
原暫圖殘喘的黑衣教主呼延烈。」 
  那黑衣人顫聲叫道;「呼延教主……」 
  「黑衣教原是被你們殘殺,被你們蹂躪的一群,怎麼說你們的人反而被『黑衣教』的人
殺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呼延教主,我說的是實話啊。」 
  呼延烈咬著牙道;「我問你是怎麼一回事,我問你是怎麼一回事?」 
  「呼延教主——」 
  「說啊,你說啊?」 
  呼延烈激動得相當厲害,他一隻手抓住了那黑衣人的頭髮,揪得緊緊的,生似恨不得把
那黑衣人的頭髮連同頭皮一起拔下來。 
  黑衣人臉上的肌肉扭曲,蹦起一條條在蠕動,額上也見了汗跡,顯然,他也在忍受著極
大的痛苦,只見他嘴張了幾張才道:「呼延教主,這座離魂島上,原留的還有你黑衣教的
人。」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些老弱婦孺,他們之中,會武的不多,他們怎麼能殺死你們的
人呢?」 
  「呼延教主。」 。 
  「說,你快說啊!」 
  「呼延教主,我若是說了,你一定會把我碎屍萬段。」 
  呼延烈臉上竟也見了汗,一個身軀抖得厲害:「不,不,我不會把你碎屍萬段,你快說,
你快說!」 
  在場儘管誰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冷超鬚髮賁張,兩眼要噴火,蒲天義緊緊地拉住他。
 
  別人誰也不好阻止呼延烈再問下去,只有霍天翔忍不住道:「呼延教主——」 
  「不,霍大俠,你們誰都不要管,我要讓他說,我要聽他說。」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 
  事情擱在誰身上,誰也會跟呼延烈一樣的悲痛,悲痛得難以控制自己。 
  霍天翔暗暗一歎,沒再說什麼。 
  呼延烈一隻手,把那黑衣人的頭髮又抓緊了三分,顫聲道:「說你的,快說。」 
  那黑衣人臉上掠過一絲淒慘笑意:「好吧,反正我知道我是死定了,我就長話短說吧,
是你們那些女人,你們那些女人犧牲了自己,一下殺了我們三四十個。」 
  黑衣人話聲方落,呼延烈喉間發出一聲似人又似獸的痛苦呻吟,手起手落,一隻右手已
然硬生生插進了黑衣人的胸膛。 
  黑衣人身子猛往上一挺,接著是一陣狂抖,眼珠子凸出來,一張臉變了形,他雙唇抖動,
半天才抖出了一句:「呼延教主,我,我沒有……」 
  呼延烈那只右手猛地往上一抓,黑衣人的胸膛像炸開了花,血花,「噗!」地一聲,血
花四濺,黑衣人身子猛又一挺,不動了。 
  呼延烈右手滿是鮮血,手裡抓著一團血淋淋的東西,往前跑了數步,砰然一聲跪倒在白
砂上,雙手捧著那團東西,抬頭望天,身軀劇顫。 
  血,滴在白砂上,一點點、一片片,分外顯眼。 
  金無垢把臉轉向一旁。 
  黑衣教的人,都跪在了呼延烈身後。 
  他明知道留在島上的人,無法倖免於難。 
  他也明知道,留在島上的婦女,會遭到什麼樣的命運,但是一旦真的面臨它,他就受不
了了。 
  誰都—樣,誰都會這樣。 
  冷超早已斂去了威態,怔怔的站在那兒。 
  儘管他恨透了這些人,他可以一腳踩死他們,但是像呼延烈這種手法,他還做不出來。
 
  當然,那是因為他不是呼延烈,不是黑衣教中人。 
  終於,呼延烈緩緩低下了頭。 
  霍天翔說了話:「走吧,呼延教主,冤有頭,債有主,咱們找哈三去。」 
  呼延烈帶著他的人緩緩站起,緩緩轉過了身,目光緩掃,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諸位,
請原諒呼延烈失態。」 
  霍天翔代表群豪說話:「家破人亡之痛,人誰能免,你要是不這樣,那才奇怪呢,走
吧。」 
  呼延烈沒再說話,帶著他的人,當先往谷口行去。 
  一行人出了谷,呼延烈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少俠,霍大俠,從現在起,咱們只有一個
地方,一個地方的碰運氣了。」 
  李燕豪已然瞭解了離魂島上的情況,當即道:「也只好如此了。」 
  金無垢突然道:「你不等天亮,天亮以後找他們,不就容易多了麼。」 
  呼延烈道:「那倒不必,島上的一山一谷,一洞一穴,我們這些人,就是閉著眼睛也能
一個不漏地找到。」 
  金無垢道:「找地方或許容易,但是找人,恐怕就不容易了。」 
  蒲天義點頭道:「金姑娘說得是理,黑夜裡找起人來,畢竟難些。」 
  冷超道:「我不贊成等天亮,這些禽獸不如的東西,多讓他們活一刻都是多餘的。」 
  李燕豪道:「話是不錯,但是跑了半夜找不著他們,那等於是浪費體力。」 
  冷超道:「少俠,如今他們一定都在窩裡,找一個是一個啊。」 
  「問題是咱們並無法確定他們都在何處,冷老應該想得到,到了白天,他們會出來活動,
容易暴露他們的蹤跡。」 
  冷超呆了一呆道:「這倒也是。」 
  霍天翔道:「那麼咱們就折回谷裡去歇息,等天亮。」 
  金無垢忙道:「何必一定要折回谷裡去?」 
  顯然,她是有點「討厭」那個地方。 
  霍天翔笑笑道:「金姑娘有沒有想到,林木野草之間,夜晚必定毒蟲出沒,只有谷裡,
白砂遍地,不容易躲藏毒蟲。」 
  呼延烈道:「霍大俠說得不錯,離魂島亡到處是古森林,人跡罕至,難見天日,毒物特
別多,當年我們初來的時候,有不少人是喪生在那些毒物叮咬之下。」 
  金無垢皺了眉。 
  李燕豪道:「那麼咱們還是折回谷中去吧。」 
  有了李燕豪這句話,大夥兒剛要動。 
  就在這時候,一陣「噗」「噗」異響傳了過來。 
  魏君仁脫口道;「宿鳥驚飛。」 
  的確,這聲音的確像宿鳥驚飛。 
  不用老江湖,就是任何人也知道宿鳥為什麼夜半驚飛。 
  李燕豪一打手勢,群豪疾快閃退,躲進了附近林木之中。 
  金無垢準是被毒蟲嚇壞了,她緊挨著李燕豪。 
  宿鳥驚飛之聲已然歸於寂靜,四周又是一片死樣的靜寂,再也不見一點動靜,再也聽不
見一點聲息。 
  冷超道:「怎麼回事,難不成不是兩條腿的?」 
  蒲天義道;「老三,只有兩條腿的,才有可能在這時候出來活動啊。」 
  霍天翔突然打手勢止住了蒲天義。 
  幾十道目光都集中在那條小路上。羊腸似的小路上,兩邊都是雜草。 
  小路上有動靜了。 
  是個人,但卻不是個好好走路的人,像是喝醉了酒,步履踉蹌,搖搖欲墜。 
  當然,那不會是個喝醉的人,就在那個人離眾人隱身處還有近十丈距離的時候,他倒下
去了。 
  頭一個像脫弩之矢般竄出去的,是冷超。 
  緊跟在冷超之後的,是兩名黑衣教弟子。 
  三個人一前二後,一個起落便到了那人倒地處。 
  冷超跟兩名黑衣教弟子看清楚了,那又是個中年黑衣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傷痕,也沒
有一點血跡,但卻臉色蒼白,氣若游絲,昏死了過去。 
  冷超是大行家了,自是一眼就看出,眼看這黑衣人受了頗為嚴重的內傷,是讓人以重手
法震傷了內腑。 
  冷超濃眉一剔,揚掌就要拍下去。 
  只聽蒲天義的話聲傳了過來:「三弟,閉住他穴道,把他帶過來。」 
  冷超本是要拍醒黑衣人的,聞言一隻掌頓時改了方向,並且變掌為指,一指點在了黑衣
人右胸之上。 
  黑衣人已然昏過去了,不會反抗,也不會掙扎,蒲天義讓冷超閉他穴道,只是為保他的
命,保他一口真氣續而不斷,當然,冷超也懂了。 
  冷超在閉了黑衣人穴道之後,彎腰伸手,挾起黑衣人來,帶著兩個「黑衣教」弟子旋身
奔了回來。把黑衣人放在了眾人面前。









第十三章 離魂島上(下)
  呼延烈道:「又是一個哈三手下的兇徒。」 
  看裝束打扮,的確跟剛才谷裡那個一樣。 
  霍天翔接著道:「只是,誰打傷了他,他跑到這兒來幹什麼?」 
  這正是群豪急欲知道的。 
  李燕豪兩道劍眉一剔道;「蒲幫主,呼延教主,請把貴幫的弟子撤出去。」 
  蒲天義、呼延烈懂李燕豪的意思,立即應聲揮手,把「窮家幫」跟「黑衣教」的弟子撤
了出去。 
  而這兩幫的幫弟子,也都久在江湖,精明幹練,不用多吩咐,便在十餘丈外散開,各自
找了隱身處開始警戒。 
  李燕豪擰腰出指,一連點黑衣人胸前五處穴道,然後出掌拍活了冷超適才所點的穴道。 
  那黑衣人低低呻吟一聲醒了過來,眼皮眨動了幾下,睜眼一看,臉色大變,就要掙扎著
起來。 
  李燕豪伸手按住了他,道:「你要是想多活片刻,最好不要動。」 
  黑衣人沒敢再動,道:「你們是……」 
  李燕豪道:「別問我們是誰,先答我問的話,是誰傷了你?」 
  黑衣人看了看群豪道:「我要是不知道你們是些什麼人,我無法回答你的問話。」 
  冷超臉色一變,要動。 
  李燕豪抬手攔住了他,望著黑衣人道:「我可以告訴你,我問你的話,你勢必要回答,
唯一的分別只在你自己說,還是我逼你說。」 
  黑衣人臉色變了一變,沒說話。 
  冷超哼了一聲,伸手要抓。 
  李燕豪再度抬手攔住冷超,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黑衣人低了低頭,道:「看來是由不得我了。」 
  冷超道:「你很有自知之明。」 
  黑衣人道:「傷我的,是外來的人。」 
  「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個獨目老人。」 
  「是個獨目老人?」 
  群豪均為之一怔。李燕豪神情震動,疾探右掌,一把抓住那黑衣人:「是他一個人,還
是另有別人?」 
  黑衣人道:「另有別人。」 
  李燕豪忙道:「一個年輕姑娘帶著兩名侍婢,還有個老婦人?」 
  黑衣人怔了一怔道:「你知道?」 
  「答我問話,是或不是?」 
  黑衣人道:「是的。」 
  李燕豪掃視群豪。 
  蒲天義道:「是她麼?少俠。」 
  李燕豪道:「不可能再有別人了。」 
  霍天翔道:「她怎麼會也來了?」 
  「姨父忘了,她手裡有個秦玉嵐。」 
  冷超陡地臉色一變,目注黑衣人道:「那些人是什麼時候到離魂島上來的?」 
  黑衣人道;「聽他們的口氣,好像來了已經兩天了。」 
  冷超吁了一口氣;「那還好,要不然那條龍他們……」 
  的確,艾姑娘他們要是來在李燕豪等人後,那麼李燕豪等留在海邊以斷哈三退路的那些
人跟船。恐怕就躲不住了。 
  只聽霍天翔道:「看樣子,你是剛被他們打傷不久,他們現在什麼地方?」 
  那黑衣人道:「我碰見他們的時候,他們在『萬竹坪』,現在就不知道了。」 
  「萬竹坪?」霍天翔向著呼延烈投過探詢一瞥。 
  呼延烈微一點頭,表示他知道那個地方。 
  李蒸豪道:「哈三呢,你碰見哈三了麼?」 
  黑衣人怔了一怔道:「哈爺到中原去了啊。」 
  李燕豪道:「他已經又折回離魂島來了,我們就是跟蹤他來的。」 
  黑衣人道:「原來你們也是來找哈爺的,我不知道哈爺已經折回『離魂島』了。」 
  「你真沒見過哈三?」 
  「真的,我甚至不知道他已經折回來了。」 
  冷超道:「少俠,不要聽他的。」 
  黑衣人道:「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必要騙你們,話是我說的,信不信還在你們。」 
  冷超笑道:「我當然不信。」 
  李燕豪抬於攔住了冷超,向著黑衣人道:「我相信你說的是實話,只是我希望你能以實
話答我另一些問話,你們還有多少人在這座島上?」 
  黑衣人道:「原來不少,現在剩下的已經不多了。」 
  「他們都在什麼地方?」 
  「大家都分散了,到處都有。」 
  「你們為什麼要分散開來,而不聚集在—起?」 
  「大家要吃要喝啊,一個地方的食物有限,為了填肚子,只好分散開來去找了。」 
  「那麼你跑到這兒來幹什麼,為什麼不往別處去,單往這兒跑?」 
  黑衣人道:「我知道這兒有一同伴,我是來找他治我的傷、救我的。」 
  冷超冷然道:「這兒已經沒有你的同伴了,谷裡那個匹夫已經死了,而且死得很慘。」 
  黑衣人臉色一變道:「是你們……」 
  呼延烈道:「我,呼延烈,你那個同伴死在了我手裡。」 
  黑衣人臉色大變失聲道:「你……黑衣教主。」 
  呼延烈道:「你們還記得黑衣教啊。」 
  黑衣人吁了口氣,眼一閉道:「我死定了。」 
  冷超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啊。」 
  黑衣人沒再說話。 
  霍天翔道;「看他的傷勢,就是不殺他,他也活不了,燕豪,拍活他的穴道吧。」 
  李燕豪乎起掌落,黑衣人身子挺了幾挺,不動了。 
  剛才李燕豪閉他穴道,是為保他一點真氣不散,阻他傷勢惡化,如今穴道一經拍活,唯
剩的一口真氣立即竄散自是馬上就了帳了。 
  冷超不甘心地道:「便宜這個匹夫了。」 
  蒲天義道:「少俠,看來咱們要加緊搜索哈三了,要是讓那位艾姑娘著了先鞭,那可就
多一層麻煩了。」 
  冷超心直口快,想也沒多想,衝口便道:「有什麼好麻煩的,就算哈三當真讓她弄了去,
憑咱們這麼多人,搶也把他搶過來了。」 
  蒲天義瞪了冷超一眼,沒再多說,當然,李燕豪身邊如今有個金無垢,他自是不便多解
釋什麼。 
  可是在場的別的人,包括金無垢在內,心頭無不雪亮,如今經冷超這麼一嚷,都不免有
點尷尬,而金無垢表現得倒是十分泰然。 
  她很篤定,以李燕豪跟那位艾姑娘的立場,這段「情」顯然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縱然是有什麼結果,以她跟李燕豪已有了「肌膚之親」這層關係,以李燕豪的心性為人,
總不會把她撇在一邊的。 
  只聽霍天翔道:「燕豪,咱們是不是要先到『萬竹坪』看看去?」 
  李燕豪遲疑了一下道:「那倒不必,他們找他們的,咱們找咱們的,一旦碰了面,反倒
會礙手礙腳的。」 
  魏君仁道:「少俠,我倒有點懷疑,哈三是不是折回離魂島來了?」 
  呼延烈道:「我也這麼想,哈三若是折來了離魂島,他斷不會讓自己落單,而不找這些
人,為什麼這些人都沒見到他,甚至連他折回離魂島來都不知道呢?」 
  冷超道;「不,不,不,他一定折回來了。要不然他偷船幹什麼,只是他兔崽子狡猾,
不知道他在耍什麼把戲就是了。」 
  魏君仁道:「總座,偷船的書,也可能是哈三玩得障眼法,聲東擊西,故意把咱們引到
岔路上來啊!」 
  李燕豪道:「我倒認為咱們不必疑慮,畢竟到目前為止,咱們碰見了他們中的兩個人,
他們都已經分散開了,怎麼見得哈三現在不是跟其他的人在一起呢?」 
  魏君仁呆了—呆、點頭道:「這倒也不無可能。」 
  「況且!」 
  李燕豪接著說道:「咱們既然已經來了離魂島,就算要走,也要等遍搜全島,實在找不
著哈三的蹤跡後再走。」 
  蒲天義道:「少俠的想法我贊成,目前咱們所得的唯—線索,是哈三來了『離魂島』,
咱們既然也來了,不搜出個結果來,絕不能輕易放手,事不宜遲,咱們走吧。」 
  「走!」 
  說走就走,由黑衣教弟子帶路,一行人離開了這白沙谷口。 
  沒有留下什麼痕跡,只有地上多了一具屍體。 
  口 口 口 
  一行人沿野草叢中的羊腸小徑疾走,沒有目的,誰也不知道該先上哪兒去。 
  准都想問,可是准都沒開口。 
  因為誰都知道問了也是白問,誰也無法肯定的說出個地方來,只好走到哪兒算哪兒了。 
  兩邊是高聳的山峰,今夜微有月光,但沒有風, 
  海島上沒風的時候不多,風也許被兩邊的山峰擋住了,連綿的山峰,在夜色裡像兩條蜿
蜒的巨龍,山上的林木一動不動,四下裡靜得像死了一般。 
  唯一可聽到的聲音,只是群豪疾走,腳下所發出的沙沙之聲。 
  在這種情形下,有任何一點點聲響都是清晰的,都難逃過聽覺,有任何一點點聲響,都
是刺耳的。 
  而就在這當兒,倒真有一聲尾音拖得長長的淒厲慘叫,劃空傳來,是那麼清晰、那麼刺
耳。 
  群豪立時收勢停住,凝神辨出那聲慘叫,是從左邊山脊的那一邊傳來的。 
  群豪齊望李燕豪,冷超頭一個開口說活:「少俠……」 
  李燕豪心念閃電轉動,然後微一點頭。 
  他這裡頭剛微點,冷超那裡已身軀拔起,脫弩之矢般往左邊山上竄去。 
  群豪唯恐冷超有所失閃,立即跟了過去。 
  群豪身法急速,幾個起落便先後翻越了山脊,但是一翻越山脊便都皺眉怔住了。 
  眼前、腳下,是一大片無垠的樹海,黑壓壓的一片,別的什麼也看不見。 
  慘呼之聲是從哪兒傳來的?哪兒有動靜?即便是哪兒有些動靜,也掩蓋在那一片森森的林
木之下,哪裡看得見! 
  冷超道:「少俠,要不要把動靜引出來?」 
  李燕豪道:「冷老的意思我懂,撮口作嘯,固然有可能把嘯聲引出來,可也有可能把那
動靜嚇跑啊。」 
  霍天翔道:「聽剛才那聲慘叫,不是有人被殺,便是有人被搏殺重傷,一定還在下面樹
林之中,咱們下去找吧。」 
  冷超道:「那咱們就找,走。」 
  一聲「走」,他當先撲了下去。 
  群豪如一顆顆流星殞石般掠下山脊,來到密林之前,這些人當中,任何一個都是經驗老
到的老江湖,誰也不會貿然撲入林中,一起在密林前收勢停住,憑那敏銳的聽覺默查四周,
凝神傾聽。 
  密林中靜悄悄的,連蟲走蟻動之聲都沒有,靜得像死了一樣。 
  適才群豪都聽得清楚,那一聲慘叫是出自人口,當然,一個人絕不會無緣無故地發出慘
叫,一定有另外一個,或者是一個以上的人給了他劇痛,或者是殺了他,他才會發出那種淒
厲的慘叫,要不然便是那個發出慘叫的人,是有什麼目的,故意發出慘叫,以引來什麼人。 
  不管是哪一種情形,都應該還有人置身在眼前這片密林之中,如果是前者,傷人者或殺
人者不可能走得那麼快,一轉眼工夫就沒了蹤影,如果是後者,那發出慘叫的人,也一定還
躲在林中某處,等他想引來的人到來。 
  可是,眼前這片密林之中,為什麼寂靜如死,一點聲息都聽不見呢? 
  當然,要想瞭解是怎麼回事,只有進入林中查看究竟。 
  頭一個忍不住的是冷超,他陡地一聲沉哼,閃身便撲進了密林。 
  誰也沒想到窮家幫的總護法,老江湖如冷超者會這樣,不由俱是一驚,要想攔阻已是來
不及了,只有急忙跟進了密林。 
  這種密蔭遮空、難見天日的密林,在大白天裡頭都是陰暗的,何況這時候是夜晚,一進
密林,眼前一黑,頓時伸手難見五指,便連身邊的人都看不見了,哪裡還看得見冷超。 
  蒲天義急忙叫道:「三弟——」 
  蒲天義這裡叫聲甫出口,林深處響起了勁風掠空之聲,緊接著是冷超霹靂般一聲大喝,
震得附近林木撲簌簌直響。 
  冷超遇險了,至少他是受到了來自暗處的狙擊。 
  蒲天義驚急交集,一聲:「三弟,我來了。」運功護身,雙掌凝力,閃身撲了過去。 
  而就在這時候,眼前火光一閃,立時有了光亮。 
  原來是金無垢打著火折子,點燃了一根枯枝。 
  在這些一流高手眼中,一根枯枝的光亮無殊明燈百盞,一眼就把眼前的情形看了個清楚。 
  蒲天義距離眾人數丈,已到了冷超身邊。 
  冷超腳前地上,橫著一具屍骨,是黑衣人,冷超面前則站著個人,是個神態威猛的獨目
老者,赫然是單超。 
  李燕豪等看見了單超,自然單超也看清了李燕豪等,雙方都為之一怔,旋即,單超說了
話,語氣竟然十分平靜:「我說嘛,離魂島上這批兔崽子,哪有這麼雄渾的掌力,原來是
『窮家幫』的總護法冷老三啊。」 
  冷超定了定神道:「單老好說,冷超也不相信離魂島上會有這種掌力千鈞的高手,既是
單老,那就難怪了。」 
  單超獨目轉動,往李燕豪等站立處望過一瞥,拱拱手,轉身要走。 
  霍天翔輕咳一聲道:「單老慢走一步。」 
  單超收勢回身,獨目凝注,道:「霍大俠有什麼見教?」 
  「不敢。」霍天翔道:「單老什麼時候到『離魂島』來的,怎麼沒見艾姑娘姬婆婆?」 
  單超眨動了一下獨目,尚未說話。 
  李燕豪突然向著單超身後林深處投過一瞥。 
  適時,林深處響起了姬凝翠的話聲:「少俠好敏銳的聽覺,老婆子奉我家格格之命,特
來請李少俠諸位移玉相見。」 
  李燕豪一抱拳道:「煩請單老帶領。」 
  單超抱拳道:「諸位請跟我來。」轉身行去。 
  李燕豪等互望一眼,邁步跟了上去。 
  枯枝火光照耀下,只見單超在前帶路,在林木中疾快穿行前進,但卻未見姬凝翠露面。 
  一行人走了約摸有一盞熱茶工夫,眼前突然有了光亮,那是微弱的月光,原來密林已到
盡頭。 
  密林外,是一片翠綠的草地,相當大的一片草地,一條清澈小溪橫過,溪旁有一座茅草
棚子,艾姑娘就坐在那座棚子裡,姬凝翠跟海珠、紫瓊二婢站立身後。 
  單超躬身抱拳,站在了棚子邊。 
  李燕豪心裡蕩起了一陣微弱的激動,但旋即他又把那陣激動壓了下去。 
  艾姑娘嬌靨上也有著一瞬間的奇異變化。但很快的就又恢復了適才的平靜,緩緩站了起
來:「諸位別來無恙。」 
  李燕豪沒說話。 
 霍天翔則含笑抱拳:「托福,艾姑娘也好。」 
  「謝謝霍大俠!」艾姑娘輕輕一句,目光緩掃,從眾人臉上掠過,道:「我沒想到諸位
會到『離魂島』上來,更沒想到金姑娘會跟諸位同行。」 
  話是對眾人說的,目光卻停留在李燕豪臉上,但是,李燕豪沒說話。 
  霍天翔道:「我們是碰巧了,推測哈三潛來了離魂島,不敢怠慢,只有兼程趕來。」 
  霍天翔是答艾姑娘的話。 
  艾姑娘卻像沒聽見,一雙目光緊緊盯在李燕豪臉上,道:「不過是幾天不見,怎麼李少
俠就像不認識似的一語不發。」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艾姑娘在跟霍大俠說話,我豈敢貿然插嘴。」 
  艾姑娘道:「李少俠真會說話啊。」 
  「好說,這是實情。」 
  艾姑娘目光轉動,投向霍天翔:「剛聽霍大俠說,諸位是為追緝哈三而來,但不知諸位
見到哈三沒有?」 
  霍天翔毫不隱瞞:「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發現哈三的蹤影。」 
  「那真是太可惜了。」 
  「想必艾姑娘已有所獲。」 
  艾姑娘笑笑道:「我要是已經找到了哈三,就不會讓諸位見到我了。」 
  這倒是實話。 
  霍天翔笑了笑,沒說話。 
  艾姑娘又道:「我原懷疑我的判斷錯誤,哈三不會到離魂島來.如今見著諸位,才使我
消除了我的懷疑,證明我的判斷沒有錯,哈三確是到離魂島來了,可是怎麼會見不到他呢?」
  霍天翔道:「我等正想請姑娘略加指點。」 
  艾姑娘道:「霍大俠是折我,我怎麼當得起霍大俠這指點二字,只是,我比諸位來得早
些,我到現在也沒發現哈三的蹤跡,所以我曾一度懷疑自己的判斷。」 
  姬凝翠道:「哈三狡猾,離魂島這個地方又不小,所以一時半會兒不好找。」 
  冷超道:「姬婆婆說得不錯,不過哈三隻要真來了離魂島,他是絕跑不掉的。」 
  艾姑娘道:「若是哈三知道咱們都來了離魂島,恐怕就更不好找他了。」 
  霍天翔道:「那是一定。」 
  艾姑娘道:「諸位還要想到一點,若是哈三知道咱們都追來了離魂島,恐怕對咱們雙方
都不利。」 
  霍天翔道:「我不太能領略姑娘這句話的意思,可否請姑娘明教?」 
  艾姑娘道:「霍大俠怎麼老是對我這麼個江湖上的末學後進恁地客氣?這樣我就不好說
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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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35:20 |只看該作者
 霍天翔道:「艾姑娘客氣了。」 
  艾姑娘道:「我的意思是說,哈三這個人狡猾詭詐,他要是發現咱們都追來了,很可能
會利用咱們雙力之間的這份微妙交情,在貴我雙方之間巧施詭謀,挑撥離間,製造衝突。」 
  「會麼?」 
  「我敢說一定會。」 
  「呃。」 
  「這種情形,就算貴我雙方都明白,恐怕都無法避免,因為貴我雙方都想要哈三,如果
把哈三當成一個獵物,雙方都想將這個獵物據為己有,所以這基本的衝突就是存在而不可否
定的,是不是?」 
  霍天翔點了點頭道:「我不能不承認姑娘說的是實情,然則姑娘既洞燭機先,想到了這
一點,就必然不會沒有解決的辦法,我也沒有說錯吧,姑娘?」 
  艾姑娘微點頭:「霍大俠可謂知我,我是有點解決辦法,但願不是我一廂情願。」 
  「姑娘可否說說看?」 
  「很簡單,兩個字,合作。」 
  「呃,但不知怎麼個合作法?」 
  「咱們攜手合作,共同追逐哈三,雙方協議一旦緝獲哈三,人交給我,『虎符劍令』交
給李少俠。」 
  「這個……姑娘,哈三欠我們這些人不少債。」 
  「霍大俠,同樣的,我也很想要『虎符劍令』,在魚與熊掌難以兼得的情形下,我也只
有捨棄一樣。」 
  冷超道:「恐怕姑娘是因為自覺勢單力薄吧。」 
  一句話聽得單超、姬凝翠臉上都變了色。 
  艾姑娘卻毫不在意:「我不承認勢單力薄,一旦衝突起來,鹿死誰手,尚不可知,就算
我勢單力薄,我也能讓你們損失十之八九,那可是給了哈三機會啊!」 
  冷超啞口無言,霍天翔皺了眉。 
  誰都得承認,這位艾姑娘分析得一點不錯,說的是不折不扣的實情。 
  但是,以霍天翔的立場,他不能輕易做什麼許諾,儘管他身份、聲望都夠,但對眼下這
些人米說,畢竟他不是領袖。 
  突聽李燕豪道:「我們願意合作。」 
  眾人聽得都微一怔,金無垢更不由地看了李燕豪一眼。 
  艾姑娘卻倏然而笑:「李少俠這項抉擇,是明智之舉。」 
  李燕豪聽得雙眉微揚,道:「對貴方,又何嘗不是?」 
  艾姑娘又笑了,卻笑得有點淒楚:「李少俠可是真不願吃虧啊。」 
  李燕豪淡然道:「李燕豪個人願意吃任何的虧,但只要一旦涉及大立場,李燕豪卻不敢
擔待一點委屈。」 
  冷超忍不住喝了一聲:「好!」 
  單、姬二人臉色一變。 
  蒲天義不願此時此地橫生衝突,雖明知絕衝突不起來,但卻知道,眼前的任何一點間隙,
都足以與人之乘機,當下忙道:「少俠還是趕快跟艾姑娘談一下合作的辦法吧。」 
  李燕豪尚未說話。 
  艾姑娘卻已然開口說道,「要是老這樣勾心鬥角、針鋒相對,貴我雙方還怎麼合作法?」 
  李燕豪淡然道:「姑娘不必如此,我不以為冷老只這麼一聲就妨礙得貴我雙方的合作。」 
  艾姑娘道:「你當然這麼想。」 
  李燕豪道:「事實上,彼此的立場本屬敵對,在合作之前、合柞之後這種立場都不是你
我任何一個人所能改變的,就像剛才,冷老喝一聲好,單老跟姬婆婆臉色馬上就不對了,這
是必然的現象,姑娘又何妨大度能容。」 
  艾姑娘道:「這麼說來,倒是我量小,倒是我的不是了。」 
  李燕豪道:「不,李燕豪不敢這麼想。」 
  艾姑娘笑了笑,裊裊走出小亭,姬凝翠、二婢緊隨身後,艾姑娘走出小亭,隨即停住,
道:「那麼,咱們大家席地而坐,談一談合作的辦法吧。」 
  李燕豪道:「敢不遵命,蒲幫主,呼延教主,請派幾位弟兄,負責警戒。」 
  蒲天義、呼延烈答應一聲,立即把弟子們派了出去。 
  李燕豪帶著群豪席地坐下。 
  艾姑娘也偕同單超、姬凝翠跟海珠、紫瓊二婢坐在了草地上,坐定,她第一眼便盯上呼
延烈:「呼延教主,這位我在金家船幫總舵沒見過。」 
  李燕豪道:「我等跟呼延教主,是在來離魂島半路上碰見的,呼延教主是黑衣教教主,
這座離魂島原本屬於黑衣教的。」艾姑娘卻道:「呃,我知道了,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這一座離魂島應該是屬於我大清朝廷的。」 
  冷超、呼延烈臉色一變,都要說話,蒲天義忙施眼色。 
  冷超跟呼延烈只有把要出口的話忍了下去。 
  只見李燕豪高揚著一雙劍眉道:「姑娘只知責人,何不知責已?」 
  艾姑娘道:「我這話怎麼不對了,本是實話啊。」李燕豪道:「姑娘可知道,住在這座
離魂島上的黑衣教,原都是些什麼人?」 
  「這個我曾聽說了一些。」 
  「他們是我大漢世胄、先朝遺民,闖賊破京,我先皇帝殉國,這些忠貞義民遷來此地安
身,地是我大明朝的地,人是我大明朝的人,這一點,姑娘應該認清楚。」 
  「我希望你也認清一點,我滿清入關——」 
  「我知道。」李燕豪道:「那是你愛新覺羅氏盜奪我大明江山,這莽莽神州,億萬百姓,
卻永遠是我大明朝的。」 
  「你——」艾姑娘一聲「你」之後,忽然笑了:「看來又要起爭執了,為了不妨礙貴我
雙方的合作,我不說了,行麼?」 
  「說與不說,任憑姑娘,不過有一點我可以擔保,只要姑娘是誠心合作,任何爭執都不
會妨礙片刻後的合作。」 
  艾姑娘深深地看了李燕豪一眼:「我看咱們還是來談合作吧,你閣下認為,咱們該怎麼
個合作法?」 
  「姑娘既提出合作計劃,必然已成竹在胸,我願意先聽聽姑娘的安排。」 
  「你怎麼又突然謙讓起來了?」 
  「我漢族世胄由來有泱泱之風。」 
  「好吧,那我就不客氣了,我的安排很簡單,現在時候已經不早了,哈三隻要在這座島
上,後無退路,不必怕他跑掉,不急在這一刻,大家歇息歇息,從明日凌晨開始,分頭搜尋,
不管哪一方先找到哈三,都應該馬上通知對方,等雙方聚集在一起後,我要人,你要『虎符
劍令』,你看怎麼樣?」 
  李燕豪道:「原來是這麼個合作法。」 
  「你還有更好的辦法麼,請儘管說——」 
  「不,我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就依姑娘,只是這分頭搜尋的路找。」 
  艾姑娘美目轉動,目光落在了呼延烈臉上,道:「這位呼廷教主原在這座『離魂島』上,
島上的地形地勢,他一定比在場的任何一位都熱,可否請呼延教主發抒高見,指點一二。」 
  呼延烈沒馬上說話。 
  李燕豪道:「呼延教主有什麼高見?」 
  呼延烈這才說了話:「不敢,哈三此人狡猾,島上的任何一個地方,都可能是他藏身的
地方.咱們的搜尋行動,應該以不放過任何一個地方為原則。」 
  艾姑娘道:「離魂島這麼大個地方,恐怕不容易做到不放過任何一個地方吧。」 
  蒲人義道:「的確,呼延教主,咱們的人數太少,如何照顧得過來這麼大的地方?」 
  「不妨!」呼延烈道:「我想過了,此島唯一妨礙搜尋的,是遍島的林木,咱們可以先
劃山火線來,放他一把火——」 
  單超突然道:「不行,那要燒到什麼時候,萬一他要是不肯出來,或者來不及逃出來,
咱們豈不是都落空了。」 
  艾姑娘轉望李燕豪道;「真要說起來,我落了空恐怕還算小事,你要是落空……」她住
口不言。 
  李燕豪眉鋒微皺,道:「呼延教主,島上林木太多,太廣,除非咱們能肯定他在那個區
域,否則這辦法行不通。」 
  霍天翔道:「這倒是,真要放起火來,那殺的生也太多了。」 
  呼延烈苦笑道:「那我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冷超道:「咱們何不乾脆橫排成一列,從島頭至尾,緩緩前進搜索,這樣一個地方也漏
不掉。」 
  蒲天義道:「三弟,你可知道這座島橫寬多少,咱們才有多少人?」 
  「幫主,這一點我剛想過,要不然我不敢胡亂插嘴,惹人笑話。」 
  「呃,你是打算……」 
  冷超道:「咱們當初自峭壁登陸的時候,居高臨下,我已經大約度量過這座島的橫寬了,
充其量二十里,眼下何止廿個人,大家排成一列,每一個搜尋的範圍不過半里大小,半里內
有什麼風吹草動,還能讓它逃過咱們的耳目去麼?」 
  大家為之一怔,霍天翔動容道:「從今後,誰要再說冷老三粗魯莽撞,我霍某頭一個不
依。」 
  蒲天義忙一定神道:「可是中間有不少高山。」 
  「高不到哪兒去。」冷超道:「該誰的範圍爬上去找就是。」 
  艾姑娘微頷螓首道:「這辦法倒可行。」 
  冷超道:「儘管哈三一身高深詭異莫測,半里遠近也好馳援,任何人遇到狙擊不敵時,
只要發山一點聲音就行了。」 
  蒲天義微一點頭道:「如此看來這辦法可行。」 
  冷超道:「少俠以為怎麼樣?」 
  李燕豪望著艾姑娘道:「姑娘意下如何?」 
  艾姑娘道:「可以,只是,什麼時候開始呢?」 
  霍天翔道:「燕豪,你要是打算這樣找的話,恐怕要等到天亮較為好些。」 
  艾姑娘道:「霍大俠說得足,天亮以後看得見,可以防哈三從空隙之中溜過去。」 
  李燕豪道:「那就等天亮以後再開始行動吧。」 
  看看天色,距離天亮已經為時不遠了,但至少天還沒亮。 
  按李燕豪的意思,是想率領群豪暫時離開,他以為如今身邊已有個金無垢,跟艾姑娘這
點微妙的感情,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既是不可能有什麼結果,何必彼此傷害,為了避免彼
此傷害,最好的辦法自然是保持距離。 
  但是,他是個大男人家,這種「小氣」話畢竟不好意思說出來。 
  他這裡話沒出口,艾姑娘那裡也沒說什麼,一時間群豪之間的空氣,不但顯得靜寂,而
且有點尷尬。 
  霍天翔是個有心人,他說了話:「大家跑了一夜,也夠累的,就在這兒歇息歇息,坐等
天亮吧。」 
  李燕豪的心意原本就不好出口,這麼一來更不便再說什麼了,不說什麼就等於是默許了。 
  大家都靜默地歇息著,誰也沒再說話,一時間顯得好靜好靜。 
  李燕豪閉上了眼,艾姑娘不時投來一瞥,他看不見,但是他感覺得出。 
  金無垢對這一點特別敏感,她緊挨著李燕豪,卻冷望著艾姑娘。自然,艾姑娘更為敏感,
她香唇邊掠過了一絲輕微笑意,不知道是笑金無垢,還是笑她自己,旋即她也輕輕地閉上了
一雙美目。 
  更靜了,除了隨風從遠處飄來一兩聲飛禽走獸的哼聲、叫聲之外,別的什麼也聽不見。 
  靜寂之中,時間容易過,一線曙光,終於從魚肚色的天邊透射出來,金光萬道,照射大
地。 
  「是時候了。」艾姑娘首先打破寂靜,站了起來。 
  群豪也跟著站起,雖只片刻歇息,卻已然消除了不少的疲勞, 
  李燕豪道:「兩位幫主,請把弟兄們召回來吧。」 
  蒲天義、呼延烈答應一聲,立即召回來撤出去的弟兄們。 
  艾姑娘微笑道:「不急在這一刻,皇帝不差餓兵,總得先吃點東西,然後準備些食物及
飲水才好上路。」 
  李燕豪道:「一頓可以將就,只是這多人路上的吃喝……」 
  艾姑娘轉望呼延烈,截口說道:「呼延教主,咱們搜完這島,差不多要費多少時候?」 
  呼延烈沉默了一下,然後冷冷道;「倘若夜晚不行動,以緩進的速度搜畢全島,至少也
得兩天工夫。」 
  「這就是了。」艾姑娘轉望李燕豪:「咱們都是血肉之軀,兩天一夜之間,如何不吃不
喝,倘若各人離開了自己的位置去吃喝,則很可能讓哈三趁這個時間溜過去,怎麼能不在事
先準備些食物與飲水?」 
  這一問,問得李燕豪一時沒能答上話來。 
  艾姑娘轉向蒲天義跟呼延烈:「兩位幫主,可否各撥出十名弟兄來,讓我暫時調度一
下?」 
  蒲天義沒猶豫;「自無不可。」 
  他立即叫過了十名窮家幫弟子。 
  呼延烈原投立即回答,一見蒲天義答應了,他也點了頭,隨即叫過十名黑衣教弟子。 
  艾姑娘先向著李燕豪微微一笑;「李少俠,我僭越了。」 
  然後她轉望廿名弟兄從容吩咐;「窮家幫的五名弟兄,請跟單超去,找些粗大成筒的竹
竿砍回來備用,其餘的十五名弟兄,則請冷總護法帶領,到附近找些野果,打些野味回來,
數量不必多,但一定要夠這麼多人兩天食用,諸位請吧。」 
  單超、冷超立即帶著人走了。 
  艾姑娘話鋒微頓,又道:「海珠,取文房四寶來。」 
  海珠身後背著一個絲囊,聞言立即取下絲囊,從裡頭取出了筆、墨、紙、硯文房四寶。 
  艾姑娘道:「就放在石几上吧。」 
  海珠答應—聲,把手中的文房四寶擱在了亭中的石几上。 
  艾姑娘轉望呼延烈:「呼延教主請入亭小坐。」她轉身走進了小事。 
  呼延烈猶豫一下,跟了過去。 
  艾姑娘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搜索哈三,必得先瞭解全島的地理形勢,請
呼延教主畫出離魂島的形勢來,並標出山脈、河川以及可資藏匿的隱密處來。」 
  紫瓊立即研上了墨。 
  呼延烈沒說話,坐下拿起了筆。 
  亭外的李燕豪、金無垢、霍天翔、蒲天義等很快地互相交換了一瞥,雖然都沒說什麼,
但無不暗暗佩服艾姑娘的縝微細密。 
  呼延烈這裡一張形勢圖剛畫了一半,單超帶著五名窮家幫弟子回來了,每人扛著一根碗
口粗細的巨竹,怪嚇人的。 
  單超道:「姑娘,竹竿砍回來了。」 
  艾姑娘道:「分節截開,每人一節,兩頭留節,一端開孔,到附近小溪洗淨之後,裝滿
水帶回來。」 
  單超答應一聲,帶著五名窮家幫弟子又走了。 
  呼延烈這裡一張形勢圖畫完,冷超等也回來了,帶著一大堆血淋淋的野味,有飛禽,也
有走獸。 
  艾姑娘道:「冷總護法,請帶著弟兄們到附近小溪中,把野味剝洗乾淨。」 
  冷超答應一聲,也帶著弟兄們又走了。 
  艾姑娘轉望李燕豪等;「諸位請進來,看看呼延教主畫的全島形勢圖吧。」 
  李燕豪等走進小亭,齊望向幾上攤著的形勢圖。 
  只見島上山脈、河川密佈,好在都是縱走的。不必架橋渡河。 
  在幾座山上,或兩山之間,標著十幾個圈圈,那是表示可資藏匿的隱密處。 
  艾姑娘道;「等到出發的時間,我想把較為難走的路,分配給幾位高手,諸位意下如
何?」 
  霍天翔道:「自無不可。」 
  艾姑娘道:「我打算天一亮就開始搜尋前進,太陽一下山就各在原地休息,夜晚盡可能
的在歇息處升起火來,一方面可以照亮,防哈三從空隙中溜過,一方面也可以防毒蟲猛獸的
侵襲。」 
  蒲天義道:「姑娘設想得周到,是該這麼做。」 
  艾姑娘轉望金無垢:「姑娘能走麼?」 
  金無垢雙眉微揚道:「艾姑娘金枝玉葉都能走,金無垢出身武林,久走江湖,又有什麼
不能走的。」 
  艾姑娘道:「姑娘能走,我卻難以支持,單、姬二位,還有我這兩個侍婢,我都不願他
們為照顧我白白浪費人手,我讓他們也各負責一段,所以姑娘……」 
  艾姑娘看了看金無垢,接著說道:「我想請姑娘跟我做個伴兒,彼此都有個照應,不知
道姑娘願意不願意?」 
  誰也沒想到艾姑娘會出此一著,聞言都不禁為之一怔。 
  尤其是金無垢,她不但感到意外,且為之好生猶豫,一時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如果
斷然予以拒絕,未免顯得不近人情,而若是貿然答應,則又恐這位情敵親貴的嬌格格別有什
麼用心。 
  金無垢正在猶豫,卻聽霍天翔說了話:「如果艾姑娘真打算不讓姬、單幾位跟在身邊,
跟金姑娘兩個人做個伴兒,倒真是個好辦法。」 
  金無垢何等聰明,霍天翔是李燕豪的姨父,也就是她的長輩,以霍天翔的眼光,斷不會
看不透這一切,以彼此間的這層關係,相信霍天翔也絕不會害她。 
  金姑娘她一點就透,當即說道:「艾姑娘肯讓我陪伴,那是我的榮寵,換個人只怕求還
求不到呢,我怎麼會不願意?」 
  艾姑娘笑了,笑得像一朵怒放的花,不但美,而且美得動人,美得奪目:「那我就謝謝
姑娘了。」 
  隨即美眸一轉,清澈目光落在了李燕豪臉上:「李少俠,你該不會反對,更不會不放心
吧?」 
  李燕豪只覺臉上一熱,旋即淡然說道:「艾姑娘說笑了,我怎麼會反對,又有什麼好不
放心的。」 
  這裡說著話,那裡冷超、單超等已帶著窮家幫跟黑衣教的弟兄們走了回來。 
  水裝滿了,一竹筒、一竹筒的,共有好幾十個。野味洗好了,三四組黑衣教的弟子用木
棍扛著,一堆堆鮮紅的肉。 
  艾姑娘吩咐單超道:「把帶著的藥每個竹筒裡放一些,連同野味分給每個人一份,剩下
的就地生火,烤熟了分給大家吃。」 
  姬凝翠帶著海珠、紫瓊過去幫忙,單超把野味分成一份份,姬疑翠拿出小瓷瓶來,要往
每一個竹筒裡倒藥。 
  冷超喝道:「慢著,艾姑娘,那是什麼藥?」 
  艾姑娘還沒說話。 
  姬凝翠已然冰冷說道:「咱們取來的是溪中生水,不是清冽的山泉,喝了恐怕會鬧病,
把水裡放些這種藥進去,喝了保平安,懂了麼?」 
  冷超也冷然道:「就是不懂我才問,懂了我就不問了。」 
  艾姑娘道:「嬤嬤,放些藥在一筒水裡,拿來給我。」 
  「是。」姬凝翠答應一聲,拿起一個竹筒,把小瓷瓶裡的藥往裡倒了些,然後拿起來交
給艾姑娘,艾姑娘接過竹筒,就近香唇,一連喝了好幾口水,然後笑問李燕豪等:「諸位放
心了麼?」 
  姬凝翠冷冷道:「姑娘,野味是他們打來的,要不要也讓他們先吃一塊給咱們看看。」 
  艾姑娘遞過竹筒,道:「嬤嬤,從現在起,沒有『他們』、『咱們』之分,凡是跟前這
些人,都是咱們的人。」 
  姬凝翠低低應了一聲:「是。」 
  蒲天義雙眉一掀,道:「三弟,升起火來烤肉去。」 
  冷超答應一聲忙他的去了。 
  蒲天義是個有心人,他把冷超支開了。 
  霍天翔道:「艾姑娘縝微細密,設想得這麼周全,令人佩服。」 
  艾姑娘笑笑道:「霍大俠,我帶的還有『醬紙』呢,您信不信?」 
  「醬紙」是旗人特有的東西,用時只要往水裡一泡,就成一碗濃濃的「醬水」,可以蘸
肉吃。 
  霍天翔毫不猶豫地點了頭:「我當然信。」 
  艾姑娘笑笑道;「海珠,待會兒把醬紙拿出來,撕給大家每人一塊帶在身上,沒鹽味的
肉不好吃,只是諸位泡水的時候要少些,吃太鹹了,帶的水就不夠喝了。」 
  「是。」海珠恭恭敬敬地答應了一聲。 
  對這位姑娘,李燕豪心中是著實佩服,但是他就是不肯說出來,什麼也沒表示。 
  可是,艾姑娘唇邊帶笑,清澈而深邃的眸子,在他臉上緊盯了一下。 
  李燕豪心裡一跳,他假裝沒看見。 
  人多好辦事,一大塊、一大塊的野味烤好了,冷超操刀割肉,每人一塊。 
  海珠取出一疊折疊著的「醬紙」,撕一塊泡好讓大家蘸著吃,剩下的撕成小塊分給了大
家。 
  這不是將就,而是享受。 
  蒲天義忍不住道;「跑了大半輩子江湖,叫化子雞是吃了不少,可是像這樣的吃法還是
生平頭一遭,真是別有情趣,別有風味啊。」 
  每個人吃得津津有味,都沒說話,蒲天義這幾句話,正是大家共同的心聲。 
  但是有一點他沒說出來,相倌大家也跟他一樣,對這位艾姑娘,讓人不能不佩服。 
  吃飽了、喝夠了,日頭已老高了,艾姑娘吩咐把地上的雜物一概掩埋掉,盡可能的處理
乾淨,然後她向著李燕豪說了話:「李少快,我想咱們可以出發了,你以為怎麼樣?」 
  李燕豪道:「我有同感。」 
  艾姑娘道:「咱們都看過呼延教主畫的本島形勢圖了,現在咱們置身處,應該靠近島的
一端,不必再往別處挪了,就往這兒開始吧,只是人手的調配,還要偏勞李少俠了。」 
  她是存心考李燕豪。 
  李燕豪豈肯示弱,雙眉揚處,立即開始調配人手,他看過形勢田,離魂島的地形勢已經
盡入他腦海之中,他把自己、霍天翔,還有蒲天義、冷超、姬凝翠、單超等人分配在艱險難
走的路線上,其他的人則分佈在平坦好走的路線上。 
  而且,他把艾姑娘跟金無垢的路線,安排在霍天翔跟蒲天義之間,這樣若有什麼風吹草
動,霍、蒲兩位高手可以就近照顧,他自己的那條路線,遠離艾姑娘跟金無垢,而且佈滿山
巒峰崗,是最為艱險難走的一條路線。 
  分配完畢,他接著又道:「咱們這就出發,速度要控制得宜,以免脫隊發生意外,倘遇
什麼情況,切記出聲示警,中午原地停下歇息用餐,以半個時辰為限,太陽一下山,立即就
原地歇下,從現在開始,大家分頭並進,各自千萬珍重,現在就請大家各自去找自己的路線
吧。」 
  李燕豪這裡把話說完,大家立即抱拳分手,各自往左右兩個力向找自己的路線去了。 
  留在原地沒動的,只有兩個人,艾姑娘跟金無垢。 
  目送大家遠去之後,艾姑娘含笑道:「金姑娘,咱倆坐下來等吧,他們各自找到自己的
路線,還得等一會兒呢,等兩頭的人傳來信號,咱們再出發也不遲。」 
  她進小亭坐下,金無垢也默默地跟進了小亭。 
  艾姑娘看了看金無垢,笑問:「是不是有點怕?」 
  「怕?」金無垢道:「有什麼好怕的?」 
  「你最好別怕,我就是全靠你做伴壯膽的,你要是也害怕,那我就連走路都走不了了。」 
  金無垢目光一凝道:「你是真害怕,真是靠我做伴壯膽的麼?」 
  艾姑娘笑了,兩個小酒窩出現在面頰上,好動人:「你明知道不是,又何必問呢?」 
  金無垢臉上微微一變:「我原只是有點懷疑,卻不敢肯定,你打算怎樣?」 
  艾姑娘道:「姑娘你即使信不過我,卻不該也信不過霍大俠,是不是?」 
  金無垢道:「那是當然,不過你不要誤會,我並不是緊張,或許你的武功高過我,可以
置我於死地,但是你殺了我,對你並沒有什麼好處。」 
  艾姑娘咯咯嬌笑道:「瞧你想到哪兒去了,多可怕,我會是那種人嗎?你想我會殺你嗎?
像你這麼一位姑娘家,我又怎麼下得了手呢?」 
  金無垢道:「那麼你費盡心思讓我來陪你,是……」 
  「很簡單,金姑娘!」 
  艾姑娘道:「我覺得你我彼此之間,應該多瞭解一些,你不認為應該這樣嗎?」 
  金無垢道:「或許應該,只是,你想對我瞭解些什麼呢?」 
  「我承認想多瞭解姑娘,難道姑娘不承認,也想瞭解我?」 
  「我知道你是個當朝親貴、尊貴的嬌格格,這就夠了。」 
  「這麼說,你是把我其他的部分抹煞了。」 
  「那倒不是,我也不敢,而是我不願意再進一層的去瞭解你了。」 
  「那是為什麼呢?」 
  「也許是因為道不同,不相為謀吧。」 
  「彼此間的道不同,難道就不能交朋友了嗎?」 
  「你的表現,像是在真心交朋友嗎?」 
  「不要盡責我,金姑娘,我有我不得已的地方,我有我的立場,我不能背棄、捨棄我的
立場,只要是不違背我的立場,彼此間沒有利害衝突,我願意交諸位這些朋友。」「謝謝你,
我真感到榮寵。」「姑娘不用這麼說,的確我仰慕諸位已久,很想交諸位這些朋友。」 
  「要是姑娘說的是心裡話,那的確難能可貴。」 
  「也許是我久住深宮,太寂寞了,不過我還是那句話,絕不背棄我的立場。」 
  艾姑娘說話間,態度十分嚴肅,口氣也是那麼斬釘截鐵。 
  金無垢暗暗有點感動,但是臉上卻一點兒也沒帶出來,道;「我也還是那句話,深感榮
寵。」 
  艾姑娘看了看金無垢,皺了皺眉,道:「聽你的口氣,好像還是不願意跟我交朋友。」 
  「不是不願意,是不可能。」 
  「不可能,難道咱們彼此間沒有一點友情的成份存在嗎?」 
  「艾姑娘,你不是等閒女兒家,你不應該想不到,彼此的立場既屬敵對,那麼彼此舉凡
思想、做事等等都是有衝突的,朋友需要志同道合,像這樣,怎麼可能成為朋友,除非……」 
  「除非怎麼樣?」 
  「除非你我雙方,有一方願意放棄自己的立場。」 
  「未必非要這樣不可吧,就拿現在來說,你不是沒有殺我之心,我不是也沒有害你之意
嗎?」 
  「現在不同,現在你我雙方是在合作中,這種合作是暫時的,錯過這段時期……」 
  「即使錯過這段時期,我照樣不忍心殺你,你也未必忍心殺我,我認為這就是友情,不
是嗎?」 
  金無垢一時沒說上話來,事實上,她不能不承認文姑娘說的是理。 
  彼此間立場敵對,但是彼此間又不忍傷害,這要不是友情使然,又是什麼? 艾姑娘看
了看金無垢,嬌靨上浮現一絲笑意:「金姑娘,咱們 
  間的這份友情既然已經存在了,你又何必非拒人於千里之外不可呢?」 
  金無垢仍默然不語,捫心自問,她又怎麼能拒絕這麼一位風華絕代、天香國色的朋友,
別說她無法對自己構成威脅,即使她真是情敵,這種情敵也應該是可愛的。 
  既不忍拒絕,又為什麼不做正面答覆呢?這完全因為那兩字立場,可是立場既屬敵對,
彼此間卻偏又有友情存在,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金無垢不只是矛盾,她簡直糊塗了。 
  就在這時候,遠方傳宋了信號,那是傳過來的一個話聲:「出發啦!」 
  艾姑娘含笑站起:「山發了,咱們也走吧。」 
  金無垢站了起來,兩個人並肩往搜索的方向走去。 
  她倆走的這條路,是平坦的,沒有河流,沒有山巒,有的只是樹林,其餘就是草原、砂
地,所以兩個人走起來一點也不費事,就像散步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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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35:50 |只看該作者
  一路上金無垢都沉默著,她腦海裡轉的,都是剛才的問題,倒是艾姑娘,一路指指點點,
談笑風生。 
  可是,很快地,艾姑娘就發現了金無垢的異狀:「金姑娘,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金無垢虛應了一句。 
  「別辜負了這眼前美景,拋開那煩心事,把握住眼前歡樂的片刻,順其自然不很好嗎?」 
  艾姑娘像看透了金無垢的心事,可卻又像一般的慰勸,不管是什麼,金無垢得到了一點
啟示,那就是把握眼前,順其自然。 
  彼此間的處境,不是任何一個人所能解決的,既然無力解決,又何必煩心,何不把握眼
前,順其自然。 
  金無垢暗暗下了決心,拋開煩心事。一旦拋開了煩心事,她立即為眼前的美景所吸引,
她簡直禁不住感到後悔,剛才錯過了那麼多! 
  她也跟艾姑娘指指點點,她也跟艾姑娘一樣,談笑風生。 
  談笑中,艾姑娘突然說了這麼一句:「到現在我才真正認識這座離魂島,等把該辦的事
辦完以後,我寧願捨棄一切,我要回到這座島上來,築廬此間,終我一生。」 
  金無垢聽得心頭一陣跳動,築廬此間一生,這是不是暗示她有意放棄自己的立場。 
  倘若她真能放棄自己的立場,那麼她跟李燕豪之間的這段情。 
  金無垢開始了試探,她舉皓腕微掠雲鬢,笑問:「值得麼,格格?」 
  「我不知道你是指什麼?」 
  「爵位,榮華富貴,目前格格所擁有的任何一樣。」 
  「你以為我貪戀這些?」 
  「格格非尋常女子,我自不敢以常理衡量,只是……」 
  「只是什麼,姑娘?」 
  「格格身邊的一切,是不是能讓格格這麼輕易拋棄,一走了之呢?」 
  這「一切」兩字何指,艾姑娘自然懂,她微微一笑,笑得十分輕淡:「看來,姑娘的確
應該多瞭解瞭解我。」 
  「格格是說……」 
  「我的心性、我的脾氣,我要是決定了一件事,任何人無法挽回,任何人也阻攔不了,
況且,我自小在山林間長大,我藝出天山我習慣於眼前的一切,我愛的就是眼前的這些,我
並不屬於富貴榮華,他們沒有理由不讓我捨棄,沒有理由不讓我追求我喜愛的,回到我所屬
的地方。」 
  金無垢道:「那麼,格格是否已經決定了呢?」 
  艾姑娘道:「還沒有。」 
  金無垢心裡微微一鬆,道:「這麼說,格格只是說說而已。」 
  艾姑娘微微搖頭道:「也不是這麼說,我這個人是這樣,只要把一件事說出來了,就等
於已經決定了大半,但是最後的決定,還要看到時候我的心情跟當時的情形。」 
  金無垢怔了一怔,強笑道:「我不懂格格的意思。」 
  艾姑娘瞟了金無垢一眼:「這種事,是我的嚮往,也是我生平一大心願,那麼在決定這
種事的時候,必須是在心情愉快、毫無煩惱的時候,如若是當時萬念俱灰,那還談什麼嚮往
與心願,你說是不是?」 
  金無垢呆了呆道:「格格這話我更不懂了。」 
  艾姑娘嫣然一笑道:「我要是這麼說,姑娘應該就懂了,有些人把這種事當作遁世,是
逃避什麼,所以他們必須在失意的時候,才能下這種決心,做這種決定,而我則恰恰相反,
我把這種事當作一種追求,人生至高享受的追求,所以我必須在得意的時候做這種決定,若
是失意了,落個萬念俱灰,那我就什麼也不想了,姑娘懂了麼?」 
  經過這麼一番解說,金無垢懂了,這分明是個暗示,她只有在「得意」的時候才會拋卻
一切到這兒來,若是「失意」若是「萬念俱灰」,她是斷然不會到這兒來落個更寂寞的。 
  金無垢暗暗放心了,原來她是這麼想的,這位嬌格格若是不肯放棄她的立場,無法拋卻
一切,她跟李燕豪之間的這段情,是根本不可能有結果的。 
  而艾姑娘的說法恰好相反,在她得意的時候,她才會拋卻一切,也等於是放棄她的立場,
若是失意,那就也不要談了。 
  那麼,這件事情應該是這樣的,她若不放棄自己的立場,她跟李燕豪之間的這段情,就
必然不會有結果,她必定是失意的,而她若是失意的,她也就絕對不會想到上這兒來了。 
  這麼一來,金無垢似乎是可以放心了。 
  而事實上,金無垢是可以放心了嗎?她若不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兒家,她是可以放心了。 
  偏偏,她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兒家。 
  把艾姑娘所說的話,在腦海裡轉了一轉之後,她不但不能放心,簡直就更有點擔心了。 
  因為她發現艾姑娘所說的話確是一個暗示,一個帶著要挾、帶著條件交換意味的暗示。 
  無可否認的,金無垢她也絕對承認,這位嬌格格是位奇女子有驚世的才智,或許還有著
驚世的武功,前者,在金家船幫總舵,已經是展露無遺,後者縱然沒有顯露,但在料想中,
必然是十九如此。那麼,在滿虜朝廷中有這麼一個可怕的高手長久存在,對漢族世胄、先朝
遺民的匡復大業,自必是一個莫大的威脅。 
  而現在,艾姑娘她自己挑明了,若是有人能讓她「得意」,她就會毫不猶豫的拋卻一切
榮華富貴,遠離滿虜朝廷,否則的話,那就自當別論。 
  而這自當別論的後果,那就當然是匡復大業的一個勁敵,一個莫大的障礙。 
  而唯一能比艾姑娘她覺得滿足、感到得意的,只有一個人,一件事:李燕豪點了頭,然
後把他們「愛的窩巢」築在這座「離魂島」上。 
  就為這,金無垢擔心了,一顆心揪得緊緊的。 
  這位艾姑娘,畢竟有過人的才智,她輕輕地拋出了一根絲,細得幾乎看不見的絲,就把
金無垢她纏住了。 
  她是存心整金無垢,存心對付金無垢分個高下的,要不然,她何以不纏別人,單纏金無
垢一個呢? 
  不戰而屈人之兵,這是高招。 
  金無垢心裡突然泛起一股強烈的氣恨,她恨不得即時出手殺了艾姑娘。 
  奈何她又明明知道,她做不到。 
  只聽艾姑娘一聲輕笑道:「金姑娘,現在你瞭解我了麼?」 
  金無垢強把那股氣恨抑制了下去,道:「瞭解,而且瞭解得相當透澈了。」 
  「你認為我這種想法跟做法怎麼樣?」 
  「高!」金無垢暗暗咬牙道:「艾姑娘的確是位高人,我佩服得很。」 
  艾姑娘咯咯嬌笑:「誇獎了,你太誇獎了。」 
  金無垢沒說話,並不是沒話說,而是氣恨上湧懶得理。 
  忽然,艾姑娘不笑了,話聲也一轉輕柔,而且帶著些動人的淒婉,就是鐵石人兒要是聽
了,也會蕩氣迴腸:「金姑娘,也許我怪,但是不要怪我怪,你我生長在兩個絕然不同的環
境裡,你所看到的,只是表面的榮華富貴,表面上的顯赫權勢,你絕無法體會,生長在像我
這麼一個環境裡的小女兒,她的身受,她的心,儘管我是你的敵人,但設若你我能易地而處
一段時日,一旦你恢復本來,你會很同情我這個敵人的。」 
  金無垢淡淡地道:「艾姑娘這是想到哪兒去了,我怎麼會怪你,我只有……」 
  艾姑娘突然側轉螓首,目光凝註:「金姑娘,我這是推心置腹、坦誠相向,至少,你我
暫時是攜手合作的朋友,你又何必這樣。」 
  「艾姑娘,我說的是實話。」 
  「是實話麼,金姑娘?」 
  金無垢她捫心自問,不是實話,絕不是,她可以一口咬定是實話,但是怪的是她竟突然
不忍起來。 
  她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這樣。 
  也許,像艾姑娘這麼一個女兒家,任何人都會硬不起心腸責怪她,哪怕是背後要害突然
中了一刀,扭頭看時,發現那把要命的利刃是握在艾姑娘的手裡。 
  金無垢深深吸了一口氣,把氣吐出去的時候,對艾姑娘的那股氣恨,竟也隨之消失了不
少:「人可能同情她的敵人麼?」 
  「不太可能。」 
  艾姑娘道:「但至少對我這麼一個敵人,你應該同情。」 
  「為什麼?」 
  「因為一個女兒家應該有的,哪怕是要飯人家的女兒都有,但是生長在我那個環境裡的
女兒家卻沒有,她們的心裡是寂寞的,是痛苦的,她們所看到的,所接觸到的,都是虛假,
都是可憎的。」 
  「呃,這我還真沒發現。」 
  「你不會發現的,因為你從不那麼想,所以你從不會去探討,也因為你生長在一個絕然
不同的環境裡,要是你我能易地而處,你就會發現你的身周都是利害的衝突,都是可憎的面
目,都是虛假的阿諛奉承,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你無法找到一個傾吐的,甚至你很難找到
一個知心的朋友,生長在這麼一個環境裡的女兒家,有的只是一身的習氣,或許世故,或許
嬌慣,但是有什麼樂趣,什麼生意可言,頭上的青絲仍是黑的,但是心已經老了,很老了,
都快枯死了,你不覺得可憐又復可悲麼?」 
  金無垢震動地望著艾姑娘。 
  「幸好我自小便上了天山,這次我回朝日子不算太長,而我已經清晰地感受到了,從離
開京城到如今的這一段時日,更給與了我強烈的對比,只要是稍有良知,稍具靈性的人,她
都會留連這京城宦海以外的世界,而且更誘使她追求她原該擁有的,但是,只有一點,這外
間的世界,必須要給她一個心靈的寄托,這正是我需要的金姑娘,你還忍心怪我麼?」 
  金無垢畢竟不是天生的鐵石心腸,她是一個心腸軟如綿的女兒家。 
  她心軟了,她不只是心軟,她簡直想掉淚,但是她忍住了,她認為掉淚是「示弱」,至
少在這位艾姑娘面前是示弱,她可以同情這位敵人,但卻不能在這位美麗的敵人面前示弱。 
  金無垢的心軟,固然是因為也是女兒身,本應相憐,但絕大部分還是為了「大局」。 
  倘若能讓艾姑娘放棄了她的立場,拋卻她身邊的一切,消除了這位義師的勁敵,匡復工
作的大障礙,對「大局」來說,那是一樁莫大的收穫。 
  或許,這是她金無垢的犧牲,但這樣犧牲是絕對有價值的。 
  這一念動天地,一行泣鬼神,這應該是一樁大功,而金無垢求的不是功,也不是名,而
是對列祖列宗的一個安慰,永繼不絕的後世子孫一個交待。 
  半響,她才問了一聲:「相信你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發自你的心靈深處。」 
  「姑娘,舉頭三尺有神明。」 
  艾姑娘道:「我可以欺人,不能欺神,倘若我欺了神,那是會得到懲罰,遭到報應的。」 
  話,沒有什麼激烈的字眼,但卻是艾姑娘的一個很重的誓。 
  還有什麼不放心,還有什麼不能相信的。 
  金無垢默然了,儘管她是求什麼得到了什麼,但這種犧牲的決定,必然是免不了心中淒
然的。 
  突然,艾姑娘的柔荑握上了她的皓腕,她心中一驚一震,方欲掙,方欲反擊,然而,她
感覺出艾姑娘握在她腕上的那隻手,是那麼的輕柔,那麼的溫馨,她沒有掙,也沒有反擊。 
  就在這時候,耳邊傳宋艾姑娘輕柔話聲:「現在,我是請姑娘跟我做伴,偌大一座島,
真要一個人住也怪寂寞的,將來,我也衷心希望姑娘能在這兒跟我做個伴兒。」 
  金無垢不傻,這話還有聽不懂的道理。 
  她又一次的心神震動,這一次,遠比適才厲害,她停住了,瞪著一雙美目望著艾姑娘道:
「你真願意……」 
  「姑娘,我還是那句話,舉頭三尺有神明,我說過,我是從一個寂寞的環境裡來的,更
何況姑娘你原是主。」 
  金無垢不只是震動,她激動了,反腕抓住了艾姑娘的柔荑,她流淚了。 
  儘管,眼前站的還是這位艾姑娘,但這位艾姑娘已經不是她的敵人。 
  就在這一剎那間,兩個人的心靈接近了。 
  艾姑娘她也帶著些激動,顫聲道:「謝謝你見容,姐姐!」 
  「不,格格——」 
  艾姑娘截口道:「論哪一點,我都該叫你一聲姐姐,我恨生為愛新覺羅氏,更恨生為親
貴,我從不認為自己是個什麼格格,所以也不願姐姐這麼叫我。」 
  金無垢更激動了,忍不住脫口叫道:「妹妹……」 
  艾姑娘眼圈兒濕了:「總算如願以償,今生再無他求,姐姐,我會感激一輩子。」 
  「別這麼說,該感激的是我……」 
  「姐姐,什麼事都有個本末先後的,對不對?」 
  「可是我並不是那麼個真正大度能容的人。」 
  「我知道,我自認聰明絕頂,人人也說我絕頂聰明,怎地姐姐偏當我是傻子,不管是為
什麼,只要姐姐能容,我就知足,請放心,我不會讓姐姐失望的。」 
  已經夠明顯,已經夠露骨了,艾姑娘她願為情捨棄一切,金無垢她還有什麼不放心,還
有什麼好說的。 
  兩個人四目凝望,淚光在兩對美目裡閃動著,四隻手,互相握得緊緊的。 
  良久,還是艾姑娘先說了話:「姐姐,咱們已經落後了。」 
  金無垢定了定神,噙著淚笑了。 
  口 口 口 
  兩個人往前急趕了一陣,已經是日正當中正午了。 
  不知道趕上隊伍沒有,反正是歇息的時候了。 
  海島上風大,早晚都微有涼意,可是日正當中的時候還真熱,太陽真烤得很。 
  好在,兩個人走的這條路,林木處處,不愁沒有樹蔭。 
  兩個人在林邊樹蔭下坐下,都不餓,用不著升火烤肉,但都很渴,取下身上的竹筒喝了
點水。 
  水本來沒有什麼奇特之處,可是這個時候喝,兩個人都覺得出是甜的,直甜到了心裡去。 
  兩旁邊遠遠冒起了縷縷的青煙,看看青煙,再看看兩人的位置,居然讓她們恰好趕上了
隊伍,既沒超前,也沒落後。 
  兩個人都放心的笑了。 
  笑容剛浮上了嬌靨,艾姑娘臉上的笑容突然凝住了,她一雙清澈目光直望前面的密林,
那片密林跟兩個人置身的密林,中間隔著一片十來丈寬的草地。 
  「姐姐,有人來了。」 
  金無垢也聽見了,神情一緊,站了起來。 
  艾姑娘跟著站起,道:「先別聲張,咱們躲進林子裡,看看來的是什麼人再說。」 
  金無垢微一點頭,兩個人很快地退進了樹林裡。 
  從樹叢裡往外看,可以看得很清楚。 
  轉眼工夫之後,從那片密林裡,探頭探腦地走出了兩個人,兩個中年黑衣人。 
  金無垢低低道:「哈三一夥的。」 
  艾姑娘點頭道:「正是他們。」 
  只聽右邊一名黑衣人道;「我沒有料錯吧,只有這兒沒有煙冒起,那就表示這兒沒有
人。」 
  左邊黑衣人道:「蠢東西,要是我,我寧可往有煙的地方走。」 
  只聽右邊黑衣人一聲冷笑道:「你機靈,既是橫斷全島一排都有煙冒起,又怎會單這個
地方沒有煙。」 
  左邊黑衣人呆了一呆道:「話是不錯,可是咱倆已經現身半天了,怎麼沒見有人呢,難
不成他們還會設下陷阱埋伏,逼咱們往這條路上走。」 
  「恐怕他們正是這意思啊。」 
  艾姑娘突然揚聲說道:「你自作聰明了。」 
  一揮手,偕同金無垢行了出去。 
  兩名黑衣人聞言不由一驚,先是臉色一變,繼而一怔,旋即互望一眼又笑了,笑得很樂。 
  想必是因為他們發現這兒只有兩個女子,而且一個是國色天香,另一個是風華絕代的兩
位姑娘。 
  右邊黑衣人道:「原來是兩個花不溜丟的大姑娘啊。」 
  艾姑娘笑吟吟道:「你說著了,這兒,只有我們姐妹倆。」 
  左邊黑衣人正在凝神聽,這時候一點頭道:「沒錯,真只有這兩個雌兒,看來咱倆要走
運了。」 
  「只不知道是什麼運啊。」 
  右邊黑衣人兩眼緊盯金無垢跟艾姑娘,咧嘴一笑道:「恐怕是老天爺可憐咱們,兩位大
姑娘,你們是……」 
  艾姑娘截口道:「我們是來打獵的,來了不少人,可都分散開了,你們看得見冒煙的地
方都是我們的人。」 
  右邊黑衣人「哈!」地一聲笑道:「人倒挺多的,怪嚇人的啊。」 
  左邊黑衣人問道:「你們是要獵什麼啊?」 
  艾姑娘道:「我們獵的是人。」 
  左邊黑衣人一怔,笑道:「巧了,我們也是出來獵人的,我們獵的是女人,你們……」 
  艾姑娘道:「我們獵的是男人。」 
  左邊黑衣人一拍手道:「真夠爽快,這樣的姑娘我還是頭一回碰見,那就這樣,你們獵
我們,我們獵你們,各得其所。」 
  艾姑娘道;「呃!」 
  右邊黑衣人道:「別怪我們,要怪只能怪一樣,這座島上什麼都有,只缺一樣。」 
  艾姑娘道:「女人。」 
  「對。」左邊黑衣人猛然激動,帶著渾身的勁,邁步逼向了艾姑娘:「你們倆只要願意,
讓我們倆死一回我們都干。」 
  可真是色迷心竅,煞星罩命啊,要是沒兩下子,豈敢二女為伴,「單獨」行獵。 
  金無垢冰冷一聲:「那你就死一回吧!」她話落就要揚手。 
  就要揚手的意思是還沒有揚手。 
  可是「砰」一聲,左邊黑衣人突然跪了下去,她一怔,臉色變了。 
  右邊黑衣人也一怔,旋即臉色大變,要動,不知道是想跑還是要幹什麼,反正是要動。 
  可是,就在他要動還沒動的前一剎那,他竟然兩腿一彎,也砰然一聲跪了下去。 
  金無垢怔住了,兩個黑衣人也怔住了。 
  只有艾姑娘神色如常,而且,她那動人的香唇邊,還浮起了一絲甜美笑意:「兩位剛才
還吃人似的那麼凶,怎麼如今都跪下了?」 
  金無垢定過了神,霍地轉望艾姑娘,她知道,一定是艾姑娘出的手,可是卻沒看見艾姑
娘出手。 
  制敵於無形,這是絕頂的修為。 
  她原就懷疑艾姑娘深藏不露,可卻沒想到艾姑娘的修為這麼高。 
  艾姑娘香唇邊的笑意濃了三分:「姐姐,別這樣看我,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金無垢嘴張了幾張,可卻沒能說出話來。 
  艾姑娘的流波美目轉動,清澈目光落在兩個黑衣人臉上,一下子變得那麼冷、冰冷,真
像兩把霜刃,直透到人心裡去,使得兩個黑衣人機伶伶打了個寒顫。 
  就因為這寒顫,使得兩個人都大夢初醒似的明白過來,兩個人心膽欲裂,都想跑,可就
偏偏各人那兩條腿不聽使喚,用不上一點力。 
  只聽艾姑娘道:「這只是略施薄懲,從現在起往後,你們會怎麼樣,那全要看你們自己,
老老實實答我問活,你們是跟哈三一起到這座島上來的,是不是?」 
  兩個黑衣人既驚又急,但都沒有說話。 
  「怎麼,不肯說呀?」 
  艾姑娘說完了這句活,左邊黑衣人像讓尖刀紮了一下,突然一聲大叫,急道:「我說,
我說……」 
  這回,金無垢看見了,艾姑娘的左手小指只微微地彎了一彎,然後左邊黑衣人就叫了起
來,金無垢看得暗暗心驚,這位艾姑娘,的確是個勁敵,而值得慶幸的是,現在已經化敵為
友了。 
  只聽艾姑娘笑吟吟的說:「那你就況吧,我聽著哪。」 
  左邊黑衣人忙道:「是的,我們是跟哈三一起來的。」 
  「那麼,你們都是大內的秘密衛隊了?」 
  左邊黑衣人臉色一變,一時沒說話。 
  艾姑娘輕輕地「嗯!」了一聲。 
  左邊黑衣人嚇得一哆嗦,忙道:「是的,我們是……」 
  艾姑娘截口道:「那麼,你們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不知道。」兩名黑衣人異口同聲的說。 
  「好吧!」艾姑娘笑笑道:「你們看看這個。」 
  艾姑娘皓腕輕抬,從腰間解下一方玉珮,放在手掌心上,遞到了兩名黑衣人面前。 
  玉白,艾姑娘的柔荑更白。 
  剎時,兩個黑衣人又怔住了。 
  「你們既是大內的秘密衛隊,就應該認得這打手佩,既然認得這方玉珮,就應該知道我
是誰,對不?」 
  兩名黑衣人脫口驚愕叫道:「格格……」 
  艾姑娘翻腕收起玉珮:「你們還認識我這個格格嗎?」 
  「格格,奴才們該死!」 
  「那麼你們就將功贖罪,自己救自己的命吧,告訴我,哈三呢?」 
  右邊黑衣人搶著道:「回格格,他又回中原去了。」 
  「這我知道,可是回過中原以後,他又偷偷折回來了。」 
  兩名黑衣人一怔,左邊黑衣人道:「這個奴才就不知道了。」 
  「呃!」 
  「格格明鑒,奴才們大膽也不敢欺蒙格格。」 
  艾姑娘轉眼望著金無垢。 
  金無垢道:「早先碰見過兩個,也是這麼說的,只不知道可不可信。」 
  兩名黑衣人忙道:「格格明鑒,奴才們說的話是真的。」 
  「可是……」艾姑娘道:「據我所知,哈三的確折回島上來了。」 
  右邊黑衣人道:「奴才們不敢不相信格格,只是奴才們真沒碰見他。」 
  艾姑娘沉默了一下:「那麼,你們現在是要上哪兒去呀?」 
  「回格格,奴才們上『白砂谷』去。」 
  「幹什麼去呀?」 
  「奴才們知道有人到島上來找奴才們來了,奴才們是為躲他們的搜尋。」 
  「到『白砂谷』去,就安全了嗎?」 
  左邊黑衣人苦笑道:「那倒也不是,只是躲過一天是一天,奴才們是想趕快想辦法離開
這兒。」 
  「呃,沒船走得了嗎?」 
  「橫豎是死,奴才們想碰碰運氣。」 
  「可惜你們的運氣太差了。」 
  右邊黑衣人苦著臉道:「奴才們都是在為大內效力,如今碰見了格格,一如碰見了救星,
還望格格您——」 
  艾姑娘搖頭道:「不,你們不是為大內效力,而是為『青龍社』效力,我所以找哈三,
為的就是這件事。」 
  兩名黑衣人臉色大變;「格格開恩,奴才們都是受了哈三的騙,而且他領秘密衛隊,奴
才們也不敢不聽他的。」 
  「呃,是麼?」 
  「格格明鑒,奴才們句句實言,萬望格格開恩,萬望格格開恩。」 
  艾姑娘美目中閃過一絲異樣光彩,道:「這麼說,罪魁禍首只是哈三一個人。」 
  「是的,格格,這是實情。」 
  「既然是這樣,那你們就走吧。」 
  兩個黑衣人臉上同現喜色:「謝格格開恩。」 
  往起一站,居然都能站起來了,喪家之犬似的,拔腿就跑,可惜的是,他們兩個剛跑出
十步去,就雙雙一頭栽倒在地,沒再動,各人嘴角流出一股鮮血。 
  金無垢看得心頭猛震,臉色也不由為之一變。 
  只聽艾姑娘道:「姐姐,不是我心狠手辣,實在是這種人留不得。」 
  金無垢自問,今天若不是有艾姑娘這個伴,碰上了這兩個人,也很可能會落在這兩人手
裡,而設若這兩個落在了她手裡,她也是殺之不誤。 
  經這麼一想,心裡也不由地為之釋然了,當下笑笑說道:「殺得好,論他兩個的心性,
這種人是死有餘辜。」只因為兩個人已化敵為友,金無垢說話已留了情,說「心性」而不說
「滿虜鷹犬」,「心性」,指的是兩個黑衣人心中的淫念,口齒的輕薄,萬惡淫為首,有此
—念,自是可誅。 
  艾姑娘何許人,已是知道金無垢已留了情,投過感激一瞥道:「謝謝姐姐。」 
  當然,這句謝,也包括既謝金無垢話裡留情,也謝金無垢不怪她暗以陰柔功力取人性命。 
  經過這番折騰,看看兩邊空際,輕煙已渺,盤算一下時間,休息的時候也差不多了,艾
姑娘道:「姐姐,咱們走吧。」 
  金無垢點了點頭,兩個人復又往前行去。 
  走過這片草地,進入兩個黑衣人適才出現的那片密林,密林中草長過膝,走起來沙沙直
響,剛走兩步,兩個人不約而同都停住了,四目交投,都不好意思的笑了。 
  無他,女兒家畢竟還是女兒家,縱然有一身好修為,不畏虎豹,但俱怕定了蟲蛇。 
  長可過膝的野草,難免裡頭不藏著蟲蛇一類的東西,突然纏上腳脖子咬一口,豈是鬧著
玩兒的。 
  金無垢道:「咱們還是折段樹枝,撥著草走吧。」 
  艾姑娘道:「只好這樣了。」 
  話說完,她一個美好嬌軀已飄了起來,不是陡然拔起,而是冉冉飄起,升到枝葉橫伸處,
折了兩根樹枝落了下來,用手扯去細小的小枝葉,遞給了金無垢一根。 
  金無垢看呆了,她是個一流好手,陡然拔起容易,只要輕功有幾分火候,誰都能脫弩之
矢似的一拔幾丈高。 
  但是,慢慢飄起可就難了,簡直太難了,不但是輕功造詣要到爐火純青地步,而且內外
雙修,已到意動克敵、來去無蹤的絕頂境界,簡直已超越了人的體能的極限。 
  還是艾姑娘遞過來樹枝驚醒了她,她脫口驚聲說道:「妹妹,你,你是怎麼練的?」 
  艾姑娘笑笑道:「沒什麼,全得力於天山的獨特環境,我一天到晚爬高上樹的,簡直就
像猴子,換了誰也能這樣!」 
  當然,這是謙詞,沒有神仙般名師,沒有得天獨厚的稟賦,換了誰也絕練不到這境界。 
  定了定神,金無垢歎道:「我可是真走眼了,真沒看出妹妹簡直就已成了陸地神仙。」 
  其實,又何止她一個人走眼。 
  艾姑娘失笑道:「這樣就成了神仙,世上可就沒神仙了,姐姐可別再說了,真讓神仙聽
見,人家可是會不高興的。」 
  她輕描淡寫—句談笑應付了過去。 
  金無垢心裡是一千個慶幸,一萬個慶幸,慶幸這位艾姑娘已經不是仇敵了。 
  儘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還有一山高,可是放眼當今,她還不能為眼前這位艾姑
娘找個對手來。 
  意動克敵的絕頂高手,誰會是她的對手。 
  可是,她畢竟被一個「情」字降服了,而巳服得她死心塌地,不惜捨棄她的一切。 
  這也許是上天的—種安排吧。 
  要不然,誰還能克制像艾姑娘這種人。 
  「恐怕要落後了,咱們走吧,姐姐。」 
  艾姑娘輕輕鬆鬆的一句話,把這件事情帶了過去。 
  兩個人撥動著野草往前走,金無垢心裡已經有了絕大的安全感,本來嘛,有艾姑娘這麼
一個妹妹做伴,還怕什麼凶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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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39:2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離魂島上(下)
  呼延烈道:「又是一個哈三手下的兇徒。」 
  看裝束打扮,的確跟剛才谷裡那個一樣。 
  霍天翔接著道:「只是,誰打傷了他,他跑到這兒來幹什麼?」 
  這正是群豪急欲知道的。 
  李燕豪兩道劍眉一剔道;「蒲幫主,呼延教主,請把貴幫的弟子撤出去。」 
  蒲天義、呼延烈懂李燕豪的意思,立即應聲揮手,把「窮家幫」跟「黑衣教」的弟子撤
了出去。 
  而這兩幫的幫弟子,也都久在江湖,精明幹練,不用多吩咐,便在十餘丈外散開,各自
找了隱身處開始警戒。 
  李燕豪擰腰出指,一連點黑衣人胸前五處穴道,然後出掌拍活了冷超適才所點的穴道。 
  那黑衣人低低呻吟一聲醒了過來,眼皮眨動了幾下,睜眼一看,臉色大變,就要掙扎著
起來。 
  李燕豪伸手按住了他,道:「你要是想多活片刻,最好不要動。」 
  黑衣人沒敢再動,道:「你們是……」 
  李燕豪道:「別問我們是誰,先答我問的話,是誰傷了你?」 
  黑衣人看了看群豪道:「我要是不知道你們是些什麼人,我無法回答你的問話。」 
  冷超臉色一變,要動。 
  李燕豪抬手攔住了他,望著黑衣人道:「我可以告訴你,我問你的話,你勢必要回答,
唯一的分別只在你自己說,還是我逼你說。」 
  黑衣人臉色變了一變,沒說話。 
  冷超哼了一聲,伸手要抓。 
  李燕豪再度抬手攔住冷超,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黑衣人低了低頭,道:「看來是由不得我了。」 
  冷超道:「你很有自知之明。」 
  黑衣人道:「傷我的,是外來的人。」 
  「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個獨目老人。」 
  「是個獨目老人?」 
  群豪均為之一怔。李燕豪神情震動,疾探右掌,一把抓住那黑衣人:「是他一個人,還
是另有別人?」 
  黑衣人道:「另有別人。」 
  李燕豪忙道:「一個年輕姑娘帶著兩名侍婢,還有個老婦人?」 
  黑衣人怔了一怔道:「你知道?」 
  「答我問話,是或不是?」 
  黑衣人道:「是的。」 
  李燕豪掃視群豪。 
  蒲天義道:「是她麼?少俠。」 
  李燕豪道:「不可能再有別人了。」 
  霍天翔道:「她怎麼會也來了?」 
  「姨父忘了,她手裡有個秦玉嵐。」 
  冷超陡地臉色一變,目注黑衣人道:「那些人是什麼時候到離魂島上來的?」 
  黑衣人道;「聽他們的口氣,好像來了已經兩天了。」 
  冷超吁了一口氣;「那還好,要不然那條龍他們……」 
  的確,艾姑娘他們要是來在李燕豪等人後,那麼李燕豪等留在海邊以斷哈三退路的那些
人跟船。恐怕就躲不住了。 
  只聽霍天翔道:「看樣子,你是剛被他們打傷不久,他們現在什麼地方?」 
  那黑衣人道:「我碰見他們的時候,他們在『萬竹坪』,現在就不知道了。」 
  「萬竹坪?」霍天翔向著呼延烈投過探詢一瞥。 
  呼延烈微一點頭,表示他知道那個地方。 
  李蒸豪道:「哈三呢,你碰見哈三了麼?」 
  黑衣人怔了一怔道:「哈爺到中原去了啊。」 
  李燕豪道:「他已經又折回離魂島來了,我們就是跟蹤他來的。」 
  黑衣人道:「原來你們也是來找哈爺的,我不知道哈爺已經折回『離魂島』了。」 
  「你真沒見過哈三?」 
  「真的,我甚至不知道他已經折回來了。」 
  冷超道:「少俠,不要聽他的。」 
  黑衣人道:「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必要騙你們,話是我說的,信不信還在你們。」 
  冷超笑道:「我當然不信。」 
  李燕豪抬於攔住了冷超,向著黑衣人道:「我相信你說的是實話,只是我希望你能以實
話答我另一些問話,你們還有多少人在這座島上?」 
  黑衣人道:「原來不少,現在剩下的已經不多了。」 
  「他們都在什麼地方?」 
  「大家都分散了,到處都有。」 
  「你們為什麼要分散開來,而不聚集在—起?」 
  「大家要吃要喝啊,一個地方的食物有限,為了填肚子,只好分散開來去找了。」 
  「那麼你跑到這兒來幹什麼,為什麼不往別處去,單往這兒跑?」 
  黑衣人道:「我知道這兒有一同伴,我是來找他治我的傷、救我的。」 
  冷超冷然道:「這兒已經沒有你的同伴了,谷裡那個匹夫已經死了,而且死得很慘。」 
  黑衣人臉色一變道:「是你們……」 
  呼延烈道:「我,呼延烈,你那個同伴死在了我手裡。」 
  黑衣人臉色大變失聲道:「你……黑衣教主。」 
  呼延烈道:「你們還記得黑衣教啊。」 
  黑衣人吁了口氣,眼一閉道:「我死定了。」 
  冷超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啊。」 
  黑衣人沒再說話。 
  霍天翔道;「看他的傷勢,就是不殺他,他也活不了,燕豪,拍活他的穴道吧。」 
  李燕豪乎起掌落,黑衣人身子挺了幾挺,不動了。 
  剛才李燕豪閉他穴道,是為保他一點真氣不散,阻他傷勢惡化,如今穴道一經拍活,唯
剩的一口真氣立即竄散自是馬上就了帳了。 
  冷超不甘心地道:「便宜這個匹夫了。」 
  蒲天義道:「少俠,看來咱們要加緊搜索哈三了,要是讓那位艾姑娘著了先鞭,那可就
多一層麻煩了。」 
  冷超心直口快,想也沒多想,衝口便道:「有什麼好麻煩的,就算哈三當真讓她弄了去,
憑咱們這麼多人,搶也把他搶過來了。」 
  蒲天義瞪了冷超一眼,沒再多說,當然,李燕豪身邊如今有個金無垢,他自是不便多解
釋什麼。 
  可是在場的別的人,包括金無垢在內,心頭無不雪亮,如今經冷超這麼一嚷,都不免有
點尷尬,而金無垢表現得倒是十分泰然。 
  她很篤定,以李燕豪跟那位艾姑娘的立場,這段「情」顯然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縱然是有什麼結果,以她跟李燕豪已有了「肌膚之親」這層關係,以李燕豪的心性為人,
總不會把她撇在一邊的。 
  只聽霍天翔道:「燕豪,咱們是不是要先到『萬竹坪』看看去?」 
  李燕豪遲疑了一下道:「那倒不必,他們找他們的,咱們找咱們的,一旦碰了面,反倒
會礙手礙腳的。」 
  魏君仁道:「少俠,我倒有點懷疑,哈三是不是折回離魂島來了?」 
  呼延烈道:「我也這麼想,哈三若是折來了離魂島,他斷不會讓自己落單,而不找這些
人,為什麼這些人都沒見到他,甚至連他折回離魂島來都不知道呢?」 
  冷超道;「不,不,不,他一定折回來了。要不然他偷船幹什麼,只是他兔崽子狡猾,
不知道他在耍什麼把戲就是了。」 
  魏君仁道:「總座,偷船的書,也可能是哈三玩得障眼法,聲東擊西,故意把咱們引到
岔路上來啊!」 
  李燕豪道:「我倒認為咱們不必疑慮,畢竟到目前為止,咱們碰見了他們中的兩個人,
他們都已經分散開了,怎麼見得哈三現在不是跟其他的人在一起呢?」 
  魏君仁呆了—呆、點頭道:「這倒也不無可能。」 
  「況且!」 
  李燕豪接著說道:「咱們既然已經來了離魂島,就算要走,也要等遍搜全島,實在找不
著哈三的蹤跡後再走。」 
  蒲天義道:「少俠的想法我贊成,目前咱們所得的唯—線索,是哈三來了『離魂島』,
咱們既然也來了,不搜出個結果來,絕不能輕易放手,事不宜遲,咱們走吧。」 
  「走!」 
  說走就走,由黑衣教弟子帶路,一行人離開了這白沙谷口。 
  沒有留下什麼痕跡,只有地上多了一具屍體。 
  口 口 口 
  一行人沿野草叢中的羊腸小徑疾走,沒有目的,誰也不知道該先上哪兒去。 
  准都想問,可是准都沒開口。 
  因為誰都知道問了也是白問,誰也無法肯定的說出個地方來,只好走到哪兒算哪兒了。 
  兩邊是高聳的山峰,今夜微有月光,但沒有風, 
  海島上沒風的時候不多,風也許被兩邊的山峰擋住了,連綿的山峰,在夜色裡像兩條蜿
蜒的巨龍,山上的林木一動不動,四下裡靜得像死了一般。 
  唯一可聽到的聲音,只是群豪疾走,腳下所發出的沙沙之聲。 
  在這種情形下,有任何一點點聲響都是清晰的,都難逃過聽覺,有任何一點點聲響,都
是刺耳的。 
  而就在這當兒,倒真有一聲尾音拖得長長的淒厲慘叫,劃空傳來,是那麼清晰、那麼刺
耳。 
  群豪立時收勢停住,凝神辨出那聲慘叫,是從左邊山脊的那一邊傳來的。 
  群豪齊望李燕豪,冷超頭一個開口說活:「少俠……」 
  李燕豪心念閃電轉動,然後微一點頭。 
  他這裡頭剛微點,冷超那裡已身軀拔起,脫弩之矢般往左邊山上竄去。 
  群豪唯恐冷超有所失閃,立即跟了過去。 
  群豪身法急速,幾個起落便先後翻越了山脊,但是一翻越山脊便都皺眉怔住了。 
  眼前、腳下,是一大片無垠的樹海,黑壓壓的一片,別的什麼也看不見。 
  慘呼之聲是從哪兒傳來的?哪兒有動靜?即便是哪兒有些動靜,也掩蓋在那一片森森的林
木之下,哪裡看得見! 
  冷超道:「少俠,要不要把動靜引出來?」 
  李燕豪道:「冷老的意思我懂,撮口作嘯,固然有可能把嘯聲引出來,可也有可能把那
動靜嚇跑啊。」 
  霍天翔道:「聽剛才那聲慘叫,不是有人被殺,便是有人被搏殺重傷,一定還在下面樹
林之中,咱們下去找吧。」 
  冷超道:「那咱們就找,走。」 
  一聲「走」,他當先撲了下去。 
  群豪如一顆顆流星殞石般掠下山脊,來到密林之前,這些人當中,任何一個都是經驗老
到的老江湖,誰也不會貿然撲入林中,一起在密林前收勢停住,憑那敏銳的聽覺默查四周,
凝神傾聽。 
  密林中靜悄悄的,連蟲走蟻動之聲都沒有,靜得像死了一樣。 
  適才群豪都聽得清楚,那一聲慘叫是出自人口,當然,一個人絕不會無緣無故地發出慘
叫,一定有另外一個,或者是一個以上的人給了他劇痛,或者是殺了他,他才會發出那種淒
厲的慘叫,要不然便是那個發出慘叫的人,是有什麼目的,故意發出慘叫,以引來什麼人。 
  不管是哪一種情形,都應該還有人置身在眼前這片密林之中,如果是前者,傷人者或殺
人者不可能走得那麼快,一轉眼工夫就沒了蹤影,如果是後者,那發出慘叫的人,也一定還
躲在林中某處,等他想引來的人到來。 
  可是,眼前這片密林之中,為什麼寂靜如死,一點聲息都聽不見呢? 
  當然,要想瞭解是怎麼回事,只有進入林中查看究竟。 
  頭一個忍不住的是冷超,他陡地一聲沉哼,閃身便撲進了密林。 
  誰也沒想到窮家幫的總護法,老江湖如冷超者會這樣,不由俱是一驚,要想攔阻已是來
不及了,只有急忙跟進了密林。 
  這種密蔭遮空、難見天日的密林,在大白天裡頭都是陰暗的,何況這時候是夜晚,一進
密林,眼前一黑,頓時伸手難見五指,便連身邊的人都看不見了,哪裡還看得見冷超。 
  蒲天義急忙叫道:「三弟——」 
  蒲天義這裡叫聲甫出口,林深處響起了勁風掠空之聲,緊接著是冷超霹靂般一聲大喝,
震得附近林木撲簌簌直響。 
  冷超遇險了,至少他是受到了來自暗處的狙擊。 
  蒲天義驚急交集,一聲:「三弟,我來了。」運功護身,雙掌凝力,閃身撲了過去。 
  而就在這時候,眼前火光一閃,立時有了光亮。 
  原來是金無垢打著火折子,點燃了一根枯枝。 
  在這些一流高手眼中,一根枯枝的光亮無殊明燈百盞,一眼就把眼前的情形看了個清楚。 
  蒲天義距離眾人數丈,已到了冷超身邊。 
  冷超腳前地上,橫著一具屍骨,是黑衣人,冷超面前則站著個人,是個神態威猛的獨目
老者,赫然是單超。 
  李燕豪等看見了單超,自然單超也看清了李燕豪等,雙方都為之一怔,旋即,單超說了
話,語氣竟然十分平靜:「我說嘛,離魂島上這批兔崽子,哪有這麼雄渾的掌力,原來是
『窮家幫』的總護法冷老三啊。」 
  冷超定了定神道:「單老好說,冷超也不相信離魂島上會有這種掌力千鈞的高手,既是
單老,那就難怪了。」 
  單超獨目轉動,往李燕豪等站立處望過一瞥,拱拱手,轉身要走。 
  霍天翔輕咳一聲道:「單老慢走一步。」 
  單超收勢回身,獨目凝注,道:「霍大俠有什麼見教?」 
  「不敢。」霍天翔道:「單老什麼時候到『離魂島』來的,怎麼沒見艾姑娘姬婆婆?」 
  單超眨動了一下獨目,尚未說話。 
  李燕豪突然向著單超身後林深處投過一瞥。 
  適時,林深處響起了姬凝翠的話聲:「少俠好敏銳的聽覺,老婆子奉我家格格之命,特
來請李少俠諸位移玉相見。」 
  李燕豪一抱拳道:「煩請單老帶領。」 
  單超抱拳道:「諸位請跟我來。」轉身行去。 
  李燕豪等互望一眼,邁步跟了上去。 
  枯枝火光照耀下,只見單超在前帶路,在林木中疾快穿行前進,但卻未見姬凝翠露面。 
  一行人走了約摸有一盞熱茶工夫,眼前突然有了光亮,那是微弱的月光,原來密林已到
盡頭。 
  密林外,是一片翠綠的草地,相當大的一片草地,一條清澈小溪橫過,溪旁有一座茅草
棚子,艾姑娘就坐在那座棚子裡,姬凝翠跟海珠、紫瓊二婢站立身後。 
  單超躬身抱拳,站在了棚子邊。 
  李燕豪心裡蕩起了一陣微弱的激動,但旋即他又把那陣激動壓了下去。 
  艾姑娘嬌靨上也有著一瞬間的奇異變化。但很快的就又恢復了適才的平靜,緩緩站了起
來:「諸位別來無恙。」 
  李燕豪沒說話。 
  霍天翔則含笑抱拳:「托福,艾姑娘也好。」 
  「謝謝霍大俠!」艾姑娘輕輕一句,目光緩掃,從眾人臉上掠過,道:「我沒想到諸位
會到『離魂島』上來,更沒想到金姑娘會跟諸位同行。」 
  話是對眾人說的,目光卻停留在李燕豪臉上,但是,李燕豪沒說話。 
  霍天翔道:「我們是碰巧了,推測哈三潛來了離魂島,不敢怠慢,只有兼程趕來。」 
  霍天翔是答艾姑娘的話。 
  艾姑娘卻像沒聽見,一雙目光緊緊盯在李燕豪臉上,道:「不過是幾天不見,怎麼李少
俠就像不認識似的一語不發。」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艾姑娘在跟霍大俠說話,我豈敢貿然插嘴。」 
  艾姑娘道:「李少俠真會說話啊。」 
  「好說,這是實情。」 
  艾姑娘目光轉動,投向霍天翔:「剛聽霍大俠說,諸位是為追緝哈三而來,但不知諸位
見到哈三沒有?」 
  霍天翔毫不隱瞞:「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發現哈三的蹤影。」 
  「那真是太可惜了。」 
  「想必艾姑娘已有所獲。」 
  艾姑娘笑笑道:「我要是已經找到了哈三,就不會讓諸位見到我了。」 
  這倒是實話。 
  霍天翔笑了笑,沒說話。 
  艾姑娘又道:「我原懷疑我的判斷錯誤,哈三不會到離魂島來.如今見著諸位,才使我
消除了我的懷疑,證明我的判斷沒有錯,哈三確是到離魂島來了,可是怎麼會見不到他呢?」 
  霍天翔道:「我等正想請姑娘略加指點。」 
  艾姑娘道:「霍大俠是折我,我怎麼當得起霍大俠這指點二字,只是,我比諸位來得早
些,我到現在也沒發現哈三的蹤跡,所以我曾一度懷疑自己的判斷。」 
  姬凝翠道:「哈三狡猾,離魂島這個地方又不小,所以一時半會兒不好找。」 
  冷超道:「姬婆婆說得不錯,不過哈三隻要真來了離魂島,他是絕跑不掉的。」 
  艾姑娘道:「若是哈三知道咱們都來了離魂島,恐怕就更不好找他了。」 
  霍天翔道:「那是一定。」 
  艾姑娘道:「諸位還要想到一點,若是哈三知道咱們都追來了離魂島,恐怕對咱們雙方
都不利。」 
  霍天翔道:「我不太能領略姑娘這句話的意思,可否請姑娘明教?」 
  艾姑娘道:「霍大俠怎麼老是對我這麼個江湖上的末學後進恁地客氣?這樣我就不好說
話了。」 
  霍天翔道:「艾姑娘客氣了。」 
  艾姑娘道:「我的意思是說,哈三這個人狡猾詭詐,他要是發現咱們都追來了,很可能
會利用咱們雙力之間的這份微妙交情,在貴我雙方之間巧施詭謀,挑撥離間,製造衝突。」 
  「會麼?」 
  「我敢說一定會。」 
  「呃。」 
  「這種情形,就算貴我雙方都明白,恐怕都無法避免,因為貴我雙方都想要哈三,如果
把哈三當成一個獵物,雙方都想將這個獵物據為己有,所以這基本的衝突就是存在而不可否
定的,是不是?」 
  霍天翔點了點頭道:「我不能不承認姑娘說的是實情,然則姑娘既洞燭機先,想到了這
一點,就必然不會沒有解決的辦法,我也沒有說錯吧,姑娘?」 
  艾姑娘微點頭:「霍大俠可謂知我,我是有點解決辦法,但願不是我一廂情願。」 
  「姑娘可否說說看?」 
  「很簡單,兩個字,合作。」 
  「呃,但不知怎麼個合作法?」 
  「咱們攜手合作,共同追逐哈三,雙方協議一旦緝獲哈三,人交給我,『虎符劍令』交
給李少俠。」 
  「這個……姑娘,哈三欠我們這些人不少債。」 
  「霍大俠,同樣的,我也很想要『虎符劍令』,在魚與熊掌難以兼得的情形下,我也只
有捨棄一樣。」 
  冷超道:「恐怕姑娘是因為自覺勢單力薄吧。」 
  一句話聽得單超、姬凝翠臉上都變了色。 
  艾姑娘卻毫不在意:「我不承認勢單力薄,一旦衝突起來,鹿死誰手,尚不可知,就算
我勢單力薄,我也能讓你們損失十之八九,那可是給了哈三機會啊!」 
  冷超啞口無言,霍天翔皺了眉。 
  誰都得承認,這位艾姑娘分析得一點不錯,說的是不折不扣的實情。 
  但是,以霍天翔的立場,他不能輕易做什麼許諾,儘管他身份、聲望都夠,但對眼下這
些人米說,畢竟他不是領袖。 
  突聽李燕豪道:「我們願意合作。」 
  眾人聽得都微一怔,金無垢更不由地看了李燕豪一眼。 
  艾姑娘卻倏然而笑:「李少俠這項抉擇,是明智之舉。」 
  李燕豪聽得雙眉微揚,道:「對貴方,又何嘗不是?」 
  艾姑娘又笑了,卻笑得有點淒楚:「李少俠可是真不願吃虧啊。」 
  李燕豪淡然道:「李燕豪個人願意吃任何的虧,但只要一旦涉及大立場,李燕豪卻不敢
擔待一點委屈。」 
  冷超忍不住喝了一聲:「好!」 
  單、姬二人臉色一變。 
  蒲天義不願此時此地橫生衝突,雖明知絕衝突不起來,但卻知道,眼前的任何一點間隙,
都足以與人之乘機,當下忙道:「少俠還是趕快跟艾姑娘談一下合作的辦法吧。」 
  李燕豪尚未說話。 
  艾姑娘卻已然開口說道,「要是老這樣勾心鬥角、針鋒相對,貴我雙方還怎麼合作法?」 
  李燕豪淡然道:「姑娘不必如此,我不以為冷老只這麼一聲就妨礙得貴我雙方的合作。」 
  艾姑娘道:「你當然這麼想。」 
  李燕豪道:「事實上,彼此的立場本屬敵對,在合作之前、合柞之後這種立場都不是你
我任何一個人所能改變的,就像剛才,冷老喝一聲好,單老跟姬婆婆臉色馬上就不對了,這
是必然的現象,姑娘又何妨大度能容。」 
  艾姑娘道:「這麼說來,倒是我量小,倒是我的不是了。」 
  李燕豪道:「不,李燕豪不敢這麼想。」 
  艾姑娘笑了笑,裊裊走出小亭,姬凝翠、二婢緊隨身後,艾姑娘走出小亭,隨即停住,
道:「那麼,咱們大家席地而坐,談一談合作的辦法吧。」 
  李燕豪道:「敢不遵命,蒲幫主,呼延教主,請派幾位弟兄,負責警戒。」 
  蒲天義、呼延烈答應一聲,立即把弟子們派了出去。 
  李燕豪帶著群豪席地坐下。 
  艾姑娘也偕同單超、姬凝翠跟海珠、紫瓊二婢坐在了草地上,坐定,她第一眼便盯上呼
延烈:「呼延教主,這位我在金家船幫總舵沒見過。」 
  李燕豪道:「我等跟呼延教主,是在來離魂島半路上碰見的,呼延教主是黑衣教教主,
這座離魂島原本屬於黑衣教的。」艾姑娘卻道:「呃,我知道了,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這一座離魂島應該是屬於我大清朝廷的。」 
  冷超、呼延烈臉色一變,都要說話,蒲天義忙施眼色。 
  冷超跟呼延烈只有把要出口的話忍了下去。 
  只見李燕豪高揚著一雙劍眉道:「姑娘只知責人,何不知責已?」 
  艾姑娘道:「我這話怎麼不對了,本是實話啊。」李燕豪道:「姑娘可知道,住在這座
離魂島上的黑衣教,原都是些什麼人?」 
  「這個我曾聽說了一些。」 
  「他們是我大漢世胄、先朝遺民,闖賊破京,我先皇帝殉國,這些忠貞義民遷來此地安
身,地是我大明朝的地,人是我大明朝的人,這一點,姑娘應該認清楚。」 
  「我希望你也認清一點,我滿清入關——」 
  「我知道。」李燕豪道:「那是你愛新覺羅氏盜奪我大明江山,這莽莽神州,億萬百姓,
卻永遠是我大明朝的。」 
  「你——」艾姑娘一聲「你」之後,忽然笑了:「看來又要起爭執了,為了不妨礙貴我
雙方的合作,我不說了,行麼?」 
  「說與不說,任憑姑娘,不過有一點我可以擔保,只要姑娘是誠心合作,任何爭執都不
會妨礙片刻後的合作。」 
  艾姑娘深深地看了李燕豪一眼:「我看咱們還是來談合作吧,你閣下認為,咱們該怎麼
個合作法?」 
  「姑娘既提出合作計劃,必然已成竹在胸,我願意先聽聽姑娘的安排。」 
  「你怎麼又突然謙讓起來了?」 
  「我漢族世胄由來有泱泱之風。」 
  「好吧,那我就不客氣了,我的安排很簡單,現在時候已經不早了,哈三隻要在這座島
上,後無退路,不必怕他跑掉,不急在這一刻,大家歇息歇息,從明日凌晨開始,分頭搜尋,
不管哪一方先找到哈三,都應該馬上通知對方,等雙方聚集在一起後,我要人,你要『虎符
劍令』,你看怎麼樣?」 
  李燕豪道:「原來是這麼個合作法。」 
  「你還有更好的辦法麼,請儘管說——」 
  「不,我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就依姑娘,只是這分頭搜尋的路找。」 
  艾姑娘美目轉動,目光落在了呼延烈臉上,道:「這位呼廷教主原在這座『離魂島』上,
島上的地形地勢,他一定比在場的任何一位都熱,可否請呼延教主發抒高見,指點一二。」 
  呼延烈沒馬上說話。 
  李燕豪道:「呼延教主有什麼高見?」 
  呼延烈這才說了話:「不敢,哈三此人狡猾,島上的任何一個地方,都可能是他藏身的
地方.咱們的搜尋行動,應該以不放過任何一個地方為原則。」 
  艾姑娘道:「離魂島這麼大個地方,恐怕不容易做到不放過任何一個地方吧。」 
  蒲人義道:「的確,呼延教主,咱們的人數太少,如何照顧得過來這麼大的地方?」 
  「不妨!」呼延烈道:「我想過了,此島唯一妨礙搜尋的,是遍島的林木,咱們可以先
劃山火線來,放他一把火——」 
  單超突然道:「不行,那要燒到什麼時候,萬一他要是不肯出來,或者來不及逃出來,
咱們豈不是都落空了。」 
  艾姑娘轉望李燕豪道;「真要說起來,我落了空恐怕還算小事,你要是落空……」她住
口不言。 
  李燕豪眉鋒微皺,道:「呼延教主,島上林木太多,太廣,除非咱們能肯定他在那個區
域,否則這辦法行不通。」 
  霍天翔道:「這倒是,真要放起火來,那殺的生也太多了。」 
  呼延烈苦笑道:「那我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冷超道:「咱們何不乾脆橫排成一列,從島頭至尾,緩緩前進搜索,這樣一個地方也漏
不掉。」 
  蒲天義道:「三弟,你可知道這座島橫寬多少,咱們才有多少人?」 
  「幫主,這一點我剛想過,要不然我不敢胡亂插嘴,惹人笑話。」 
  「呃,你是打算……」 
  冷超道:「咱們當初自峭壁登陸的時候,居高臨下,我已經大約度量過這座島的橫寬了,
充其量二十里,眼下何止廿個人,大家排成一列,每一個搜尋的範圍不過半里大小,半里內
有什麼風吹草動,還能讓它逃過咱們的耳目去麼?」 
  大家為之一怔,霍天翔動容道:「從今後,誰要再說冷老三粗魯莽撞,我霍某頭一個不
依。」 
  蒲天義忙一定神道:「可是中間有不少高山。」 
  「高不到哪兒去。」冷超道:「該誰的範圍爬上去找就是。」 
  艾姑娘微頷螓首道:「這辦法倒可行。」 
  冷超道:「儘管哈三一身高深詭異莫測,半里遠近也好馳援,任何人遇到狙擊不敵時,
只要發山一點聲音就行了。」 
  蒲天義微一點頭道:「如此看來這辦法可行。」 
  冷超道:「少俠以為怎麼樣?」 
  李燕豪望著艾姑娘道:「姑娘意下如何?」 
  艾姑娘道:「可以,只是,什麼時候開始呢?」 
  霍天翔道:「燕豪,你要是打算這樣找的話,恐怕要等到天亮較為好些。」 
  艾姑娘道:「霍大俠說得足,天亮以後看得見,可以防哈三從空隙之中溜過去。」 
  李燕豪道:「那就等天亮以後再開始行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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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40:51 |只看該作者
 看看天色,距離天亮已經為時不遠了,但至少天還沒亮。 
  按李燕豪的意思,是想率領群豪暫時離開,他以為如今身邊已有個金無垢,跟艾姑娘這
點微妙的感情,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既是不可能有什麼結果,何必彼此傷害,為了避免彼
此傷害,最好的辦法自然是保持距離。 
  但是,他是個大男人家,這種「小氣」話畢竟不好意思說出來。 
  他這裡話沒出口,艾姑娘那裡也沒說什麼,一時間群豪之間的空氣,不但顯得靜寂,而
且有點尷尬。 
  霍天翔是個有心人,他說了話:「大家跑了一夜,也夠累的,就在這兒歇息歇息,坐等
天亮吧。」 
  李燕豪的心意原本就不好出口,這麼一來更不便再說什麼了,不說什麼就等於是默許了。 
  大家都靜默地歇息著,誰也沒再說話,一時間顯得好靜好靜。 
  李燕豪閉上了眼,艾姑娘不時投來一瞥,他看不見,但是他感覺得出。 
  金無垢對這一點特別敏感,她緊挨著李燕豪,卻冷望著艾姑娘。自然,艾姑娘更為敏感,
她香唇邊掠過了一絲輕微笑意,不知道是笑金無垢,還是笑她自己,旋即她也輕輕地閉上了
一雙美目。 
  更靜了,除了隨風從遠處飄來一兩聲飛禽走獸的哼聲、叫聲之外,別的什麼也聽不見。 
  靜寂之中,時間容易過,一線曙光,終於從魚肚色的天邊透射出來,金光萬道,照射大
地。 
  「是時候了。」艾姑娘首先打破寂靜,站了起來。 
  群豪也跟著站起,雖只片刻歇息,卻已然消除了不少的疲勞, 
  李燕豪道:「兩位幫主,請把弟兄們召回來吧。」 
  蒲天義、呼延烈答應一聲,立即召回來撤出去的弟兄們。 
  艾姑娘微笑道:「不急在這一刻,皇帝不差餓兵,總得先吃點東西,然後準備些食物及
飲水才好上路。」 
  李燕豪道:「一頓可以將就,只是這多人路上的吃喝……」 
  艾姑娘轉望呼延烈,截口說道:「呼延教主,咱們搜完這島,差不多要費多少時候?」 
  呼延烈沉默了一下,然後冷冷道;「倘若夜晚不行動,以緩進的速度搜畢全島,至少也
得兩天工夫。」 
  「這就是了。」艾姑娘轉望李燕豪:「咱們都是血肉之軀,兩天一夜之間,如何不吃不
喝,倘若各人離開了自己的位置去吃喝,則很可能讓哈三趁這個時間溜過去,怎麼能不在事
先準備些食物與飲水?」 
  這一問,問得李燕豪一時沒能答上話來。 
  艾姑娘轉向蒲天義跟呼延烈:「兩位幫主,可否各撥出十名弟兄來,讓我暫時調度一
下?」 
  蒲天義沒猶豫;「自無不可。」 
  他立即叫過了十名窮家幫弟子。 
  呼延烈原投立即回答,一見蒲天義答應了,他也點了頭,隨即叫過十名黑衣教弟子。 
  艾姑娘先向著李燕豪微微一笑;「李少俠,我僭越了。」 
  然後她轉望廿名弟兄從容吩咐;「窮家幫的五名弟兄,請跟單超去,找些粗大成筒的竹
竿砍回來備用,其餘的十五名弟兄,則請冷總護法帶領,到附近找些野果,打些野味回來,
數量不必多,但一定要夠這麼多人兩天食用,諸位請吧。」 
  單超、冷超立即帶著人走了。 
  艾姑娘話鋒微頓,又道:「海珠,取文房四寶來。」 
  海珠身後背著一個絲囊,聞言立即取下絲囊,從裡頭取出了筆、墨、紙、硯文房四寶。 
  艾姑娘道:「就放在石几上吧。」 
  海珠答應—聲,把手中的文房四寶擱在了亭中的石几上。 
  艾姑娘轉望呼延烈:「呼延教主請入亭小坐。」她轉身走進了小事。 
  呼延烈猶豫一下,跟了過去。 
  艾姑娘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搜索哈三,必得先瞭解全島的地理形勢,請
呼延教主畫出離魂島的形勢來,並標出山脈、河川以及可資藏匿的隱密處來。」 
  紫瓊立即研上了墨。 
  呼延烈沒說話,坐下拿起了筆。 
  亭外的李燕豪、金無垢、霍天翔、蒲天義等很快地互相交換了一瞥,雖然都沒說什麼,
但無不暗暗佩服艾姑娘的縝微細密。 
  呼延烈這裡一張形勢圖剛畫了一半,單超帶著五名窮家幫弟子回來了,每人扛著一根碗
口粗細的巨竹,怪嚇人的。 
  單超道:「姑娘,竹竿砍回來了。」 
  艾姑娘道:「分節截開,每人一節,兩頭留節,一端開孔,到附近小溪洗淨之後,裝滿
水帶回來。」 
  單超答應一聲,帶著五名窮家幫弟子又走了。 
  呼延烈這裡一張形勢圖畫完,冷超等也回來了,帶著一大堆血淋淋的野味,有飛禽,也
有走獸。 
  艾姑娘道:「冷總護法,請帶著弟兄們到附近小溪中,把野味剝洗乾淨。」 
  冷超答應一聲,也帶著弟兄們又走了。 
  艾姑娘轉望李燕豪等;「諸位請進來,看看呼延教主畫的全島形勢圖吧。」 
  李燕豪等走進小亭,齊望向幾上攤著的形勢圖。 
  只見島上山脈、河川密佈,好在都是縱走的。不必架橋渡河。 
  在幾座山上,或兩山之間,標著十幾個圈圈,那是表示可資藏匿的隱密處。 
  艾姑娘道;「等到出發的時間,我想把較為難走的路,分配給幾位高手,諸位意下如
何?」 
  霍天翔道:「自無不可。」 
  艾姑娘道:「我打算天一亮就開始搜尋前進,太陽一下山就各在原地休息,夜晚盡可能
的在歇息處升起火來,一方面可以照亮,防哈三從空隙中溜過,一方面也可以防毒蟲猛獸的
侵襲。」 
  蒲天義道:「姑娘設想得周到,是該這麼做。」 
  艾姑娘轉望金無垢:「姑娘能走麼?」 
  金無垢雙眉微揚道:「艾姑娘金枝玉葉都能走,金無垢出身武林,久走江湖,又有什麼
不能走的。」 
  艾姑娘道:「姑娘能走,我卻難以支持,單、姬二位,還有我這兩個侍婢,我都不願他
們為照顧我白白浪費人手,我讓他們也各負責一段,所以姑娘……」 
  艾姑娘看了看金無垢,接著說道:「我想請姑娘跟我做個伴兒,彼此都有個照應,不知
道姑娘願意不願意?」 
  誰也沒想到艾姑娘會出此一著,聞言都不禁為之一怔。 
  尤其是金無垢,她不但感到意外,且為之好生猶豫,一時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如果
斷然予以拒絕,未免顯得不近人情,而若是貿然答應,則又恐這位情敵親貴的嬌格格別有什
麼用心。 
  金無垢正在猶豫,卻聽霍天翔說了話:「如果艾姑娘真打算不讓姬、單幾位跟在身邊,
跟金姑娘兩個人做個伴兒,倒真是個好辦法。」 
  金無垢何等聰明,霍天翔是李燕豪的姨父,也就是她的長輩,以霍天翔的眼光,斷不會
看不透這一切,以彼此間的這層關係,相信霍天翔也絕不會害她。 
  金姑娘她一點就透,當即說道:「艾姑娘肯讓我陪伴,那是我的榮寵,換個人只怕求還
求不到呢,我怎麼會不願意?」 
  艾姑娘笑了,笑得像一朵怒放的花,不但美,而且美得動人,美得奪目:「那我就謝謝
姑娘了。」 
  隨即美眸一轉,清澈目光落在了李燕豪臉上:「李少俠,你該不會反對,更不會不放心
吧?」 
  李燕豪只覺臉上一熱,旋即淡然說道:「艾姑娘說笑了,我怎麼會反對,又有什麼好不
放心的。」 
  這裡說著話,那裡冷超、單超等已帶著窮家幫跟黑衣教的弟兄們走了回來。 
  水裝滿了,一竹筒、一竹筒的,共有好幾十個。野味洗好了,三四組黑衣教的弟子用木
棍扛著,一堆堆鮮紅的肉。 
  艾姑娘吩咐單超道:「把帶著的藥每個竹筒裡放一些,連同野味分給每個人一份,剩下
的就地生火,烤熟了分給大家吃。」 
  姬凝翠帶著海珠、紫瓊過去幫忙,單超把野味分成一份份,姬疑翠拿出小瓷瓶來,要往
每一個竹筒裡倒藥。 
  冷超喝道:「慢著,艾姑娘,那是什麼藥?」 
  艾姑娘還沒說話。 
  姬凝翠已然冰冷說道:「咱們取來的是溪中生水,不是清冽的山泉,喝了恐怕會鬧病,
把水裡放些這種藥進去,喝了保平安,懂了麼?」 
  冷超也冷然道:「就是不懂我才問,懂了我就不問了。」 
  艾姑娘道:「嬤嬤,放些藥在一筒水裡,拿來給我。」 
  「是。」姬凝翠答應一聲,拿起一個竹筒,把小瓷瓶裡的藥往裡倒了些,然後拿起來交
給艾姑娘,艾姑娘接過竹筒,就近香唇,一連喝了好幾口水,然後笑問李燕豪等:「諸位放
心了麼?」 
  姬凝翠冷冷道:「姑娘,野味是他們打來的,要不要也讓他們先吃一塊給咱們看看。」 
  艾姑娘遞過竹筒,道:「嬤嬤,從現在起,沒有『他們』、『咱們』之分,凡是跟前這
些人,都是咱們的人。」 
  姬凝翠低低應了一聲:「是。」 
  蒲天義雙眉一掀,道:「三弟,升起火來烤肉去。」 
  冷超答應一聲忙他的去了。 
  蒲天義是個有心人,他把冷超支開了。 
  霍天翔道:「艾姑娘縝微細密,設想得這麼周全,令人佩服。」 
  艾姑娘笑笑道:「霍大俠,我帶的還有『醬紙』呢,您信不信?」 
  「醬紙」是旗人特有的東西,用時只要往水裡一泡,就成一碗濃濃的「醬水」,可以蘸
肉吃。 
  霍天翔毫不猶豫地點了頭:「我當然信。」 
  艾姑娘笑笑道;「海珠,待會兒把醬紙拿出來,撕給大家每人一塊帶在身上,沒鹽味的
肉不好吃,只是諸位泡水的時候要少些,吃太鹹了,帶的水就不夠喝了。」 
  「是。」海珠恭恭敬敬地答應了一聲。 
  對這位姑娘,李燕豪心中是著實佩服,但是他就是不肯說出來,什麼也沒表示。 
  可是,艾姑娘唇邊帶笑,清澈而深邃的眸子,在他臉上緊盯了一下。 
  李燕豪心裡一跳,他假裝沒看見。 
  人多好辦事,一大塊、一大塊的野味烤好了,冷超操刀割肉,每人一塊。 
  海珠取出一疊折疊著的「醬紙」,撕一塊泡好讓大家蘸著吃,剩下的撕成小塊分給了大
家。 
  這不是將就,而是享受。 
  蒲天義忍不住道;「跑了大半輩子江湖,叫化子雞是吃了不少,可是像這樣的吃法還是
生平頭一遭,真是別有情趣,別有風味啊。」 
  每個人吃得津津有味,都沒說話,蒲天義這幾句話,正是大家共同的心聲。 
  但是有一點他沒說出來,相倌大家也跟他一樣,對這位艾姑娘,讓人不能不佩服。 
  吃飽了、喝夠了,日頭已老高了,艾姑娘吩咐把地上的雜物一概掩埋掉,盡可能的處理
乾淨,然後她向著李燕豪說了話:「李少快,我想咱們可以出發了,你以為怎麼樣?」 
  李燕豪道:「我有同感。」 
  艾姑娘道:「咱們都看過呼延教主畫的本島形勢圖了,現在咱們置身處,應該靠近島的
一端,不必再往別處挪了,就往這兒開始吧,只是人手的調配,還要偏勞李少俠了。」 
  她是存心考李燕豪。 
  李燕豪豈肯示弱,雙眉揚處,立即開始調配人手,他看過形勢田,離魂島的地形勢已經
盡入他腦海之中,他把自己、霍天翔,還有蒲天義、冷超、姬凝翠、單超等人分配在艱險難
走的路線上,其他的人則分佈在平坦好走的路線上。 
  而且,他把艾姑娘跟金無垢的路線,安排在霍天翔跟蒲天義之間,這樣若有什麼風吹草
動,霍、蒲兩位高手可以就近照顧,他自己的那條路線,遠離艾姑娘跟金無垢,而且佈滿山
巒峰崗,是最為艱險難走的一條路線。 
  分配完畢,他接著又道:「咱們這就出發,速度要控制得宜,以免脫隊發生意外,倘遇
什麼情況,切記出聲示警,中午原地停下歇息用餐,以半個時辰為限,太陽一下山,立即就
原地歇下,從現在開始,大家分頭並進,各自千萬珍重,現在就請大家各自去找自己的路線
吧。」 
  李燕豪這裡把話說完,大家立即抱拳分手,各自往左右兩個力向找自己的路線去了。 
  留在原地沒動的,只有兩個人,艾姑娘跟金無垢。 
  目送大家遠去之後,艾姑娘含笑道:「金姑娘,咱倆坐下來等吧,他們各自找到自己的
路線,還得等一會兒呢,等兩頭的人傳來信號,咱們再出發也不遲。」 
  她進小亭坐下,金無垢也默默地跟進了小亭。 
  艾姑娘看了看金無垢,笑問:「是不是有點怕?」 
  「怕?」金無垢道:「有什麼好怕的?」 
  「你最好別怕,我就是全靠你做伴壯膽的,你要是也害怕,那我就連走路都走不了了。」 
  金無垢目光一凝道:「你是真害怕,真是靠我做伴壯膽的麼?」 
  艾姑娘笑了,兩個小酒窩出現在面頰上,好動人:「你明知道不是,又何必問呢?」 
  金無垢臉上微微一變:「我原只是有點懷疑,卻不敢肯定,你打算怎樣?」 
  艾姑娘道:「姑娘你即使信不過我,卻不該也信不過霍大俠,是不是?」 
  金無垢道:「那是當然,不過你不要誤會,我並不是緊張,或許你的武功高過我,可以
置我於死地,但是你殺了我,對你並沒有什麼好處。」 
  艾姑娘咯咯嬌笑道:「瞧你想到哪兒去了,多可怕,我會是那種人嗎?你想我會殺你嗎?
像你這麼一位姑娘家,我又怎麼下得了手呢?」 
  金無垢道:「那麼你費盡心思讓我來陪你,是……」 
  「很簡單,金姑娘!」 
  艾姑娘道:「我覺得你我彼此之間,應該多瞭解一些,你不認為應該這樣嗎?」 
  金無垢道:「或許應該,只是,你想對我瞭解些什麼呢?」 
  「我承認想多瞭解姑娘,難道姑娘不承認,也想瞭解我?」 
  「我知道你是個當朝親貴、尊貴的嬌格格,這就夠了。」 
  「這麼說,你是把我其他的部分抹煞了。」 
  「那倒不是,我也不敢,而是我不願意再進一層的去瞭解你了。」 
  「那是為什麼呢?」 
  「也許是因為道不同,不相為謀吧。」 
  「彼此間的道不同,難道就不能交朋友了嗎?」 
  「你的表現,像是在真心交朋友嗎?」 
  「不要盡責我,金姑娘,我有我不得已的地方,我有我的立場,我不能背棄、捨棄我的
立場,只要是不違背我的立場,彼此間沒有利害衝突,我願意交諸位這些朋友。」「謝謝你,
我真感到榮寵。」「姑娘不用這麼說,的確我仰慕諸位已久,很想交諸位這些朋友。」 
  「要是姑娘說的是心裡話,那的確難能可貴。」 
  「也許是我久住深宮,太寂寞了,不過我還是那句話,絕不背棄我的立場。」 
  艾姑娘說話間,態度十分嚴肅,口氣也是那麼斬釘截鐵。 
  金無垢暗暗有點感動,但是臉上卻一點兒也沒帶出來,道;「我也還是那句話,深感榮
寵。」 
  艾姑娘看了看金無垢,皺了皺眉,道:「聽你的口氣,好像還是不願意跟我交朋友。」 
  「不是不願意,是不可能。」 
  「不可能,難道咱們彼此間沒有一點友情的成份存在嗎?」 
  「艾姑娘,你不是等閒女兒家,你不應該想不到,彼此的立場既屬敵對,那麼彼此舉凡
思想、做事等等都是有衝突的,朋友需要志同道合,像這樣,怎麼可能成為朋友,除非……」 
  「除非怎麼樣?」 
  「除非你我雙方,有一方願意放棄自己的立場。」 
  「未必非要這樣不可吧,就拿現在來說,你不是沒有殺我之心,我不是也沒有害你之意
嗎?」 
  「現在不同,現在你我雙方是在合作中,這種合作是暫時的,錯過這段時期……」 
  「即使錯過這段時期,我照樣不忍心殺你,你也未必忍心殺我,我認為這就是友情,不
是嗎?」 
  金無垢一時沒說上話來,事實上,她不能不承認文姑娘說的是理。 
  彼此間立場敵對,但是彼此間又不忍傷害,這要不是友情使然,又是什麼? 艾姑娘看
了看金無垢,嬌靨上浮現一絲笑意:「金姑娘,咱們 
  間的這份友情既然已經存在了,你又何必非拒人於千里之外不可呢?」 
  金無垢仍默然不語,捫心自問,她又怎麼能拒絕這麼一位風華絕代、天香國色的朋友,
別說她無法對自己構成威脅,即使她真是情敵,這種情敵也應該是可愛的。 
  既不忍拒絕,又為什麼不做正面答覆呢?這完全因為那兩字立場,可是立場既屬敵對,
彼此間卻偏又有友情存在,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金無垢不只是矛盾,她簡直糊塗了。 
  就在這時候,遠方傳宋了信號,那是傳過來的一個話聲:「出發啦!」 
  艾姑娘含笑站起:「山發了,咱們也走吧。」 
  金無垢站了起來,兩個人並肩往搜索的方向走去。 
  她倆走的這條路,是平坦的,沒有河流,沒有山巒,有的只是樹林,其餘就是草原、砂
地,所以兩個人走起來一點也不費事,就像散步一樣。 
  一路上金無垢都沉默著,她腦海裡轉的,都是剛才的問題,倒是艾姑娘,一路指指點點,
談笑風生。 
  可是,很快地,艾姑娘就發現了金無垢的異狀:「金姑娘,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金無垢虛應了一句。 
  「別辜負了這眼前美景,拋開那煩心事,把握住眼前歡樂的片刻,順其自然不很好嗎?」 
  艾姑娘像看透了金無垢的心事,可卻又像一般的慰勸,不管是什麼,金無垢得到了一點
啟示,那就是把握眼前,順其自然。 
  彼此間的處境,不是任何一個人所能解決的,既然無力解決,又何必煩心,何不把握眼
前,順其自然。 
  金無垢暗暗下了決心,拋開煩心事。一旦拋開了煩心事,她立即為眼前的美景所吸引,
她簡直禁不住感到後悔,剛才錯過了那麼多! 
  她也跟艾姑娘指指點點,她也跟艾姑娘一樣,談笑風生。 
  談笑中,艾姑娘突然說了這麼一句:「到現在我才真正認識這座離魂島,等把該辦的事
辦完以後,我寧願捨棄一切,我要回到這座島上來,築廬此間,終我一生。」 
  金無垢聽得心頭一陣跳動,築廬此間一生,這是不是暗示她有意放棄自己的立場。 
  倘若她真能放棄自己的立場,那麼她跟李燕豪之間的這段情。 
  金無垢開始了試探,她舉皓腕微掠雲鬢,笑問:「值得麼,格格?」 
  「我不知道你是指什麼?」 
  「爵位,榮華富貴,目前格格所擁有的任何一樣。」 
  「你以為我貪戀這些?」 
  「格格非尋常女子,我自不敢以常理衡量,只是……」 
  「只是什麼,姑娘?」 
  「格格身邊的一切,是不是能讓格格這麼輕易拋棄,一走了之呢?」 
  這「一切」兩字何指,艾姑娘自然懂,她微微一笑,笑得十分輕淡:「看來,姑娘的確
應該多瞭解瞭解我。」 
  「格格是說……」 
  「我的心性、我的脾氣,我要是決定了一件事,任何人無法挽回,任何人也阻攔不了,
況且,我自小在山林間長大,我藝出天山我習慣於眼前的一切,我愛的就是眼前的這些,我
並不屬於富貴榮華,他們沒有理由不讓我捨棄,沒有理由不讓我追求我喜愛的,回到我所屬
的地方。」 
  金無垢道:「那麼,格格是否已經決定了呢?」 
  艾姑娘道:「還沒有。」 
  金無垢心裡微微一鬆,道:「這麼說,格格只是說說而已。」 
  艾姑娘微微搖頭道:「也不是這麼說,我這個人是這樣,只要把一件事說出來了,就等
於已經決定了大半,但是最後的決定,還要看到時候我的心情跟當時的情形。」 
  金無垢怔了一怔,強笑道:「我不懂格格的意思。」 
  艾姑娘瞟了金無垢一眼:「這種事,是我的嚮往,也是我生平一大心願,那麼在決定這
種事的時候,必須是在心情愉快、毫無煩惱的時候,如若是當時萬念俱灰,那還談什麼嚮往
與心願,你說是不是?」 
  金無垢呆了呆道:「格格這話我更不懂了。」 
  艾姑娘嫣然一笑道:「我要是這麼說,姑娘應該就懂了,有些人把這種事當作遁世,是
逃避什麼,所以他們必須在失意的時候,才能下這種決心,做這種決定,而我則恰恰相反,
我把這種事當作一種追求,人生至高享受的追求,所以我必須在得意的時候做這種決定,若
是失意了,落個萬念俱灰,那我就什麼也不想了,姑娘懂了麼?」 
  經過這麼一番解說,金無垢懂了,這分明是個暗示,她只有在「得意」的時候才會拋卻
一切到這兒來,若是「失意」若是「萬念俱灰」,她是斷然不會到這兒來落個更寂寞的。 
  金無垢暗暗放心了,原來她是這麼想的,這位嬌格格若是不肯放棄她的立場,無法拋卻
一切,她跟李燕豪之間的這段情,是根本不可能有結果的。 
  而艾姑娘的說法恰好相反,在她得意的時候,她才會拋卻一切,也等於是放棄她的立場,
若是失意,那就也不要談了。 
  那麼,這件事情應該是這樣的,她若不放棄自己的立場,她跟李燕豪之間的這段情,就
必然不會有結果,她必定是失意的,而她若是失意的,她也就絕對不會想到上這兒來了。 
  這麼一來,金無垢似乎是可以放心了。 
  而事實上,金無垢是可以放心了嗎?她若不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兒家,她是可以放心了。 
  偏偏,她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兒家。 
  把艾姑娘所說的話,在腦海裡轉了一轉之後,她不但不能放心,簡直就更有點擔心了。 
  因為她發現艾姑娘所說的話確是一個暗示,一個帶著要挾、帶著條件交換意味的暗示。 
  無可否認的,金無垢她也絕對承認,這位嬌格格是位奇女子有驚世的才智,或許還有著
驚世的武功,前者,在金家船幫總舵,已經是展露無遺,後者縱然沒有顯露,但在料想中,
必然是十九如此。那麼,在滿虜朝廷中有這麼一個可怕的高手長久存在,對漢族世胄、先朝
遺民的匡復大業,自必是一個莫大的威脅。 
  而現在,艾姑娘她自己挑明了,若是有人能讓她「得意」,她就會毫不猶豫的拋卻一切
榮華富貴,遠離滿虜朝廷,否則的話,那就自當別論。 
  而這自當別論的後果,那就當然是匡復大業的一個勁敵,一個莫大的障礙。 
  而唯一能比艾姑娘她覺得滿足、感到得意的,只有一個人,一件事:李燕豪點了頭,然
後把他們「愛的窩巢」築在這座「離魂島」上。 
  就為這,金無垢擔心了,一顆心揪得緊緊的。 
  這位艾姑娘,畢竟有過人的才智,她輕輕地拋出了一根絲,細得幾乎看不見的絲,就把
金無垢她纏住了。 
  她是存心整金無垢,存心對付金無垢分個高下的,要不然,她何以不纏別人,單纏金無
垢一個呢? 
  不戰而屈人之兵,這是高招。 
  金無垢心裡突然泛起一股強烈的氣恨,她恨不得即時出手殺了艾姑娘。 
  奈何她又明明知道,她做不到。 
  只聽艾姑娘一聲輕笑道:「金姑娘,現在你瞭解我了麼?」 
  金無垢強把那股氣恨抑制了下去,道:「瞭解,而且瞭解得相當透澈了。」 
  「你認為我這種想法跟做法怎麼樣?」 
  「高!」金無垢暗暗咬牙道:「艾姑娘的確是位高人,我佩服得很。」 
  艾姑娘咯咯嬌笑:「誇獎了,你太誇獎了。」 
  金無垢沒說話,並不是沒話說,而是氣恨上湧懶得理。 
  忽然,艾姑娘不笑了,話聲也一轉輕柔,而且帶著些動人的淒婉,就是鐵石人兒要是聽
了,也會蕩氣迴腸:「金姑娘,也許我怪,但是不要怪我怪,你我生長在兩個絕然不同的環
境裡,你所看到的,只是表面的榮華富貴,表面上的顯赫權勢,你絕無法體會,生長在像我
這麼一個環境裡的小女兒,她的身受,她的心,儘管我是你的敵人,但設若你我能易地而處
一段時日,一旦你恢復本來,你會很同情我這個敵人的。」 
  金無垢淡淡地道:「艾姑娘這是想到哪兒去了,我怎麼會怪你,我只有……」 
  艾姑娘突然側轉螓首,目光凝註:「金姑娘,我這是推心置腹、坦誠相向,至少,你我
暫時是攜手合作的朋友,你又何必這樣。」 
  「艾姑娘,我說的是實話。」 
  「是實話麼,金姑娘?」 
  金無垢她捫心自問,不是實話,絕不是,她可以一口咬定是實話,但是怪的是她竟突然
不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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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41:14 |只看該作者
  她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這樣。 
  也許,像艾姑娘這麼一個女兒家,任何人都會硬不起心腸責怪她,哪怕是背後要害突然
中了一刀,扭頭看時,發現那把要命的利刃是握在艾姑娘的手裡。 
  金無垢深深吸了一口氣,把氣吐出去的時候,對艾姑娘的那股氣恨,竟也隨之消失了不
少:「人可能同情她的敵人麼?」 
  「不太可能。」 
  艾姑娘道:「但至少對我這麼一個敵人,你應該同情。」 
  「為什麼?」 
  「因為一個女兒家應該有的,哪怕是要飯人家的女兒都有,但是生長在我那個環境裡的
女兒家卻沒有,她們的心裡是寂寞的,是痛苦的,她們所看到的,所接觸到的,都是虛假,
都是可憎的。」 
  「呃,這我還真沒發現。」 
  「你不會發現的,因為你從不那麼想,所以你從不會去探討,也因為你生長在一個絕然
不同的環境裡,要是你我能易地而處,你就會發現你的身周都是利害的衝突,都是可憎的面
目,都是虛假的阿諛奉承,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你無法找到一個傾吐的,甚至你很難找到
一個知心的朋友,生長在這麼一個環境裡的女兒家,有的只是一身的習氣,或許世故,或許
嬌慣,但是有什麼樂趣,什麼生意可言,頭上的青絲仍是黑的,但是心已經老了,很老了,
都快枯死了,你不覺得可憐又復可悲麼?」 
  金無垢震動地望著艾姑娘。 
  「幸好我自小便上了天山,這次我回朝日子不算太長,而我已經清晰地感受到了,從離
開京城到如今的這一段時日,更給與了我強烈的對比,只要是稍有良知,稍具靈性的人,她
都會留連這京城宦海以外的世界,而且更誘使她追求她原該擁有的,但是,只有一點,這外
間的世界,必須要給她一個心靈的寄托,這正是我需要的金姑娘,你還忍心怪我麼?」 
  金無垢畢竟不是天生的鐵石心腸,她是一個心腸軟如綿的女兒家。 
  她心軟了,她不只是心軟,她簡直想掉淚,但是她忍住了,她認為掉淚是「示弱」,至
少在這位艾姑娘面前是示弱,她可以同情這位敵人,但卻不能在這位美麗的敵人面前示弱。 
  金無垢的心軟,固然是因為也是女兒身,本應相憐,但絕大部分還是為了「大局」。 
  倘若能讓艾姑娘放棄了她的立場,拋卻她身邊的一切,消除了這位義師的勁敵,匡復工
作的大障礙,對「大局」來說,那是一樁莫大的收穫。 
  或許,這是她金無垢的犧牲,但這樣犧牲是絕對有價值的。 
  這一念動天地,一行泣鬼神,這應該是一樁大功,而金無垢求的不是功,也不是名,而
是對列祖列宗的一個安慰,永繼不絕的後世子孫一個交待。 
  半響,她才問了一聲:「相信你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發自你的心靈深處。」 
  「姑娘,舉頭三尺有神明。」 
  艾姑娘道:「我可以欺人,不能欺神,倘若我欺了神,那是會得到懲罰,遭到報應的。」 
  話,沒有什麼激烈的字眼,但卻是艾姑娘的一個很重的誓。 
  還有什麼不放心,還有什麼不能相信的。 
  金無垢默然了,儘管她是求什麼得到了什麼,但這種犧牲的決定,必然是免不了心中淒
然的。 
  突然,艾姑娘的柔荑握上了她的皓腕,她心中一驚一震,方欲掙,方欲反擊,然而,她
感覺出艾姑娘握在她腕上的那隻手,是那麼的輕柔,那麼的溫馨,她沒有掙,也沒有反擊。 
  就在這時候,耳邊傳宋艾姑娘輕柔話聲:「現在,我是請姑娘跟我做伴,偌大一座島,
真要一個人住也怪寂寞的,將來,我也衷心希望姑娘能在這兒跟我做個伴兒。」 
  金無垢不傻,這話還有聽不懂的道理。 
  她又一次的心神震動,這一次,遠比適才厲害,她停住了,瞪著一雙美目望著艾姑娘道:
「你真願意……」 
  「姑娘,我還是那句話,舉頭三尺有神明,我說過,我是從一個寂寞的環境裡來的,更
何況姑娘你原是主。」 
  金無垢不只是震動,她激動了,反腕抓住了艾姑娘的柔荑,她流淚了。 
  儘管,眼前站的還是這位艾姑娘,但這位艾姑娘已經不是她的敵人。 
  就在這一剎那間,兩個人的心靈接近了。 
  艾姑娘她也帶著些激動,顫聲道:「謝謝你見容,姐姐!」 
  「不,格格——」 
  艾姑娘截口道:「論哪一點,我都該叫你一聲姐姐,我恨生為愛新覺羅氏,更恨生為親
貴,我從不認為自己是個什麼格格,所以也不願姐姐這麼叫我。」 
  金無垢更激動了,忍不住脫口叫道:「妹妹……」 
  艾姑娘眼圈兒濕了:「總算如願以償,今生再無他求,姐姐,我會感激一輩子。」 
  「別這麼說,該感激的是我……」 
  「姐姐,什麼事都有個本末先後的,對不對?」 
  「可是我並不是那麼個真正大度能容的人。」 
  「我知道,我自認聰明絕頂,人人也說我絕頂聰明,怎地姐姐偏當我是傻子,不管是為
什麼,只要姐姐能容,我就知足,請放心,我不會讓姐姐失望的。」 
  已經夠明顯,已經夠露骨了,艾姑娘她願為情捨棄一切,金無垢她還有什麼不放心,還
有什麼好說的。 
  兩個人四目凝望,淚光在兩對美目裡閃動著,四隻手,互相握得緊緊的。 
  良久,還是艾姑娘先說了話:「姐姐,咱們已經落後了。」 
  金無垢定了定神,噙著淚笑了。 
  口 口 口 
  兩個人往前急趕了一陣,已經是日正當中正午了。 
  不知道趕上隊伍沒有,反正是歇息的時候了。 
  海島上風大,早晚都微有涼意,可是日正當中的時候還真熱,太陽真烤得很。 
  好在,兩個人走的這條路,林木處處,不愁沒有樹蔭。 
  兩個人在林邊樹蔭下坐下,都不餓,用不著升火烤肉,但都很渴,取下身上的竹筒喝了
點水。 
  水本來沒有什麼奇特之處,可是這個時候喝,兩個人都覺得出是甜的,直甜到了心裡去。 
  兩旁邊遠遠冒起了縷縷的青煙,看看青煙,再看看兩人的位置,居然讓她們恰好趕上了
隊伍,既沒超前,也沒落後。 
  兩個人都放心的笑了。 
  笑容剛浮上了嬌靨,艾姑娘臉上的笑容突然凝住了,她一雙清澈目光直望前面的密林,
那片密林跟兩個人置身的密林,中間隔著一片十來丈寬的草地。 
  「姐姐,有人來了。」 
  金無垢也聽見了,神情一緊,站了起來。 
  艾姑娘跟著站起,道:「先別聲張,咱們躲進林子裡,看看來的是什麼人再說。」 
  金無垢微一點頭,兩個人很快地退進了樹林裡。 
  從樹叢裡往外看,可以看得很清楚。 
  轉眼工夫之後,從那片密林裡,探頭探腦地走出了兩個人,兩個中年黑衣人。 
  金無垢低低道:「哈三一夥的。」 
  艾姑娘點頭道:「正是他們。」 
  只聽右邊一名黑衣人道;「我沒有料錯吧,只有這兒沒有煙冒起,那就表示這兒沒有
人。」 
  左邊黑衣人道:「蠢東西,要是我,我寧可往有煙的地方走。」 
  只聽右邊黑衣人一聲冷笑道:「你機靈,既是橫斷全島一排都有煙冒起,又怎會單這個
地方沒有煙。」 
  左邊黑衣人呆了一呆道:「話是不錯,可是咱倆已經現身半天了,怎麼沒見有人呢,難
不成他們還會設下陷阱埋伏,逼咱們往這條路上走。」 
  「恐怕他們正是這意思啊。」 
  艾姑娘突然揚聲說道:「你自作聰明了。」 
  一揮手,偕同金無垢行了出去。 
  兩名黑衣人聞言不由一驚,先是臉色一變,繼而一怔,旋即互望一眼又笑了,笑得很樂。 
  想必是因為他們發現這兒只有兩個女子,而且一個是國色天香,另一個是風華絕代的兩
位姑娘。 
  右邊黑衣人道:「原來是兩個花不溜丟的大姑娘啊。」 
  艾姑娘笑吟吟道:「你說著了,這兒,只有我們姐妹倆。」 
  左邊黑衣人正在凝神聽,這時候一點頭道:「沒錯,真只有這兩個雌兒,看來咱倆要走
運了。」 
  「只不知道是什麼運啊。」 
  右邊黑衣人兩眼緊盯金無垢跟艾姑娘,咧嘴一笑道:「恐怕是老天爺可憐咱們,兩位大
姑娘,你們是……」 
  艾姑娘截口道:「我們是來打獵的,來了不少人,可都分散開了,你們看得見冒煙的地
方都是我們的人。」 
  右邊黑衣人「哈!」地一聲笑道:「人倒挺多的,怪嚇人的啊。」 
  左邊黑衣人問道:「你們是要獵什麼啊?」 
  艾姑娘道:「我們獵的是人。」 
  左邊黑衣人一怔,笑道:「巧了,我們也是出來獵人的,我們獵的是女人,你們……」 
  艾姑娘道:「我們獵的是男人。」 
  左邊黑衣人一拍手道:「真夠爽快,這樣的姑娘我還是頭一回碰見,那就這樣,你們獵
我們,我們獵你們,各得其所。」 
  艾姑娘道;「呃!」 
  右邊黑衣人道:「別怪我們,要怪只能怪一樣,這座島上什麼都有,只缺一樣。」 
  艾姑娘道:「女人。」 
  「對。」左邊黑衣人猛然激動,帶著渾身的勁,邁步逼向了艾姑娘:「你們倆只要願意,
讓我們倆死一回我們都干。」 
  可真是色迷心竅,煞星罩命啊,要是沒兩下子,豈敢二女為伴,「單獨」行獵。 
  金無垢冰冷一聲:「那你就死一回吧!」她話落就要揚手。 
  就要揚手的意思是還沒有揚手。 
  可是「砰」一聲,左邊黑衣人突然跪了下去,她一怔,臉色變了。 
  右邊黑衣人也一怔,旋即臉色大變,要動,不知道是想跑還是要幹什麼,反正是要動。 
  可是,就在他要動還沒動的前一剎那,他竟然兩腿一彎,也砰然一聲跪了下去。 
  金無垢怔住了,兩個黑衣人也怔住了。 
  只有艾姑娘神色如常,而且,她那動人的香唇邊,還浮起了一絲甜美笑意:「兩位剛才
還吃人似的那麼凶,怎麼如今都跪下了?」 
  金無垢定過了神,霍地轉望艾姑娘,她知道,一定是艾姑娘出的手,可是卻沒看見艾姑
娘出手。 
  制敵於無形,這是絕頂的修為。 
  她原就懷疑艾姑娘深藏不露,可卻沒想到艾姑娘的修為這麼高。 
  艾姑娘香唇邊的笑意濃了三分:「姐姐,別這樣看我,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金無垢嘴張了幾張,可卻沒能說出話來。 
  艾姑娘的流波美目轉動,清澈目光落在兩個黑衣人臉上,一下子變得那麼冷、冰冷,真
像兩把霜刃,直透到人心裡去,使得兩個黑衣人機伶伶打了個寒顫。 
  就因為這寒顫,使得兩個人都大夢初醒似的明白過來,兩個人心膽欲裂,都想跑,可就
偏偏各人那兩條腿不聽使喚,用不上一點力。 
  只聽艾姑娘道:「這只是略施薄懲,從現在起往後,你們會怎麼樣,那全要看你們自己,
老老實實答我問活,你們是跟哈三一起到這座島上來的,是不是?」 
  兩個黑衣人既驚又急,但都沒有說話。 
  「怎麼,不肯說呀?」 
  艾姑娘說完了這句活,左邊黑衣人像讓尖刀紮了一下,突然一聲大叫,急道:「我說,
我說……」 
  這回,金無垢看見了,艾姑娘的左手小指只微微地彎了一彎,然後左邊黑衣人就叫了起
來,金無垢看得暗暗心驚,這位艾姑娘,的確是個勁敵,而值得慶幸的是,現在已經化敵為
友了。 
  只聽艾姑娘笑吟吟的說:「那你就況吧,我聽著哪。」 
  左邊黑衣人忙道:「是的,我們是跟哈三一起來的。」 
  「那麼,你們都是大內的秘密衛隊了?」 
  左邊黑衣人臉色一變,一時沒說話。 
  艾姑娘輕輕地「嗯!」了一聲。 
  左邊黑衣人嚇得一哆嗦,忙道:「是的,我們是……」 
  艾姑娘截口道:「那麼,你們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不知道。」兩名黑衣人異口同聲的說。 
  「好吧!」艾姑娘笑笑道:「你們看看這個。」 
  艾姑娘皓腕輕抬,從腰間解下一方玉珮,放在手掌心上,遞到了兩名黑衣人面前。 
  玉白,艾姑娘的柔荑更白。 
  剎時,兩個黑衣人又怔住了。 
  「你們既是大內的秘密衛隊,就應該認得這打手佩,既然認得這方玉珮,就應該知道我
是誰,對不?」 
  兩名黑衣人脫口驚愕叫道:「格格……」 
  艾姑娘翻腕收起玉珮:「你們還認識我這個格格嗎?」 
  「格格,奴才們該死!」 
  「那麼你們就將功贖罪,自己救自己的命吧,告訴我,哈三呢?」 
  右邊黑衣人搶著道:「回格格,他又回中原去了。」 
  「這我知道,可是回過中原以後,他又偷偷折回來了。」 
  兩名黑衣人一怔,左邊黑衣人道:「這個奴才就不知道了。」 
  「呃!」 
  「格格明鑒,奴才們大膽也不敢欺蒙格格。」 
  艾姑娘轉眼望著金無垢。 
  金無垢道:「早先碰見過兩個,也是這麼說的,只不知道可不可信。」 
  兩名黑衣人忙道:「格格明鑒,奴才們說的話是真的。」 
  「可是……」艾姑娘道:「據我所知,哈三的確折回島上來了。」 
  右邊黑衣人道:「奴才們不敢不相信格格,只是奴才們真沒碰見他。」 
  艾姑娘沉默了一下:「那麼,你們現在是要上哪兒去呀?」 
  「回格格,奴才們上『白砂谷』去。」 
  「幹什麼去呀?」 
  「奴才們知道有人到島上來找奴才們來了,奴才們是為躲他們的搜尋。」 
  「到『白砂谷』去,就安全了嗎?」 
  左邊黑衣人苦笑道:「那倒也不是,只是躲過一天是一天,奴才們是想趕快想辦法離開
這兒。」 
  「呃,沒船走得了嗎?」 
  「橫豎是死,奴才們想碰碰運氣。」 
  「可惜你們的運氣太差了。」 
  右邊黑衣人苦著臉道:「奴才們都是在為大內效力,如今碰見了格格,一如碰見了救星,
還望格格您——」 
  艾姑娘搖頭道:「不,你們不是為大內效力,而是為『青龍社』效力,我所以找哈三,
為的就是這件事。」 
  兩名黑衣人臉色大變;「格格開恩,奴才們都是受了哈三的騙,而且他領秘密衛隊,奴
才們也不敢不聽他的。」 
  「呃,是麼?」 
  「格格明鑒,奴才們句句實言,萬望格格開恩,萬望格格開恩。」 
  艾姑娘美目中閃過一絲異樣光彩,道:「這麼說,罪魁禍首只是哈三一個人。」 
  「是的,格格,這是實情。」 
  「既然是這樣,那你們就走吧。」 
  兩個黑衣人臉上同現喜色:「謝格格開恩。」 
  往起一站,居然都能站起來了,喪家之犬似的,拔腿就跑,可惜的是,他們兩個剛跑出
十步去,就雙雙一頭栽倒在地,沒再動,各人嘴角流出一股鮮血。 
  金無垢看得心頭猛震,臉色也不由為之一變。 
  只聽艾姑娘道:「姐姐,不是我心狠手辣,實在是這種人留不得。」 
  金無垢自問,今天若不是有艾姑娘這個伴,碰上了這兩個人,也很可能會落在這兩人手
裡,而設若這兩個落在了她手裡,她也是殺之不誤。 
  經這麼一想,心裡也不由地為之釋然了,當下笑笑說道:「殺得好,論他兩個的心性,
這種人是死有餘辜。」只因為兩個人已化敵為友,金無垢說話已留了情,說「心性」而不說
「滿虜鷹犬」,「心性」,指的是兩個黑衣人心中的淫念,口齒的輕薄,萬惡淫為首,有此
—念,自是可誅。 
  艾姑娘何許人,已是知道金無垢已留了情,投過感激一瞥道:「謝謝姐姐。」 
  當然,這句謝,也包括既謝金無垢話裡留情,也謝金無垢不怪她暗以陰柔功力取人性命。 
  經過這番折騰,看看兩邊空際,輕煙已渺,盤算一下時間,休息的時候也差不多了,艾
姑娘道:「姐姐,咱們走吧。」 
  金無垢點了點頭,兩個人復又往前行去。 
  走過這片草地,進入兩個黑衣人適才出現的那片密林,密林中草長過膝,走起來沙沙直
響,剛走兩步,兩個人不約而同都停住了,四目交投,都不好意思的笑了。 
  無他,女兒家畢竟還是女兒家,縱然有一身好修為,不畏虎豹,但俱怕定了蟲蛇。 
  長可過膝的野草,難免裡頭不藏著蟲蛇一類的東西,突然纏上腳脖子咬一口,豈是鬧著
玩兒的。 
  金無垢道:「咱們還是折段樹枝,撥著草走吧。」 
  艾姑娘道:「只好這樣了。」 
  話說完,她一個美好嬌軀已飄了起來,不是陡然拔起,而是冉冉飄起,升到枝葉橫伸處,
折了兩根樹枝落了下來,用手扯去細小的小枝葉,遞給了金無垢一根。 
  金無垢看呆了,她是個一流好手,陡然拔起容易,只要輕功有幾分火候,誰都能脫弩之
矢似的一拔幾丈高。 
  但是,慢慢飄起可就難了,簡直太難了,不但是輕功造詣要到爐火純青地步,而且內外
雙修,已到意動克敵、來去無蹤的絕頂境界,簡直已超越了人的體能的極限。 
  還是艾姑娘遞過來樹枝驚醒了她,她脫口驚聲說道:「妹妹,你,你是怎麼練的?」 
  艾姑娘笑笑道:「沒什麼,全得力於天山的獨特環境,我一天到晚爬高上樹的,簡直就
像猴子,換了誰也能這樣!」 
  當然,這是謙詞,沒有神仙般名師,沒有得天獨厚的稟賦,換了誰也絕練不到這境界。 
  定了定神,金無垢歎道:「我可是真走眼了,真沒看出妹妹簡直就已成了陸地神仙。」 
  其實,又何止她一個人走眼。 
  艾姑娘失笑道:「這樣就成了神仙,世上可就沒神仙了,姐姐可別再說了,真讓神仙聽
見,人家可是會不高興的。」 
  她輕描淡寫—句談笑應付了過去。 
  金無垢心裡是一千個慶幸,一萬個慶幸,慶幸這位艾姑娘已經不是仇敵了。 
  儘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還有一山高,可是放眼當今,她還不能為眼前這位艾姑
娘找個對手來。 
  意動克敵的絕頂高手,誰會是她的對手。 
  可是,她畢竟被一個「情」字降服了,而巳服得她死心塌地,不惜捨棄她的一切。 
  這也許是上天的—種安排吧。 
  要不然,誰還能克制像艾姑娘這種人。 
  「恐怕要落後了,咱們走吧,姐姐。」 
  艾姑娘輕輕鬆鬆的一句話,把這件事情帶了過去。 
  兩個人撥動著野草往前走,金無垢心裡已經有了絕大的安全感,本來嘛,有艾姑娘這麼
一個妹妹做伴,還怕什麼凶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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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42:5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翡翠谷主
  不知道別人走的是什麼路,李燕豪登上了一座高山。
  他走的路,本來就是最艱險難走的一條,而且他已經走過一段了。
  這座高山,他老遠就看見了,如今它矗立眼前,也是意料中事,所以他毫不猶豫地走了
上去。
  這座山,沒有盤旋迂迴的登山道,甚至連一條人踩過的羊腸小徑都沒有。
  有的只是野獸覓食,經常出沒,行走所留下的路徑。
  想來是人跡罕至,想來當初黑衣教人在島上的時候,也沒有人開發過它,甚至沒有人登
臨。
  李燕豪只在遍山的林木、野草中往上走。
  剛走到半山腰,左前力一片矮樹叢裡,一樣隨風略作飄動的東西吸引了他。
  那東西飄得很快,只隨風一閃就靜止了。
  是鳥雀麼,不會,鳥雀一旦被驚動,尤其是在矮樹叢裡,應該展翅驚飛,那是什麼?
  李燕豪認準了地方,提一口氣掠了過去。
  既然是認準了地方,落腳地自然是飄動的那東西之前,他一眼就看見了,那是一塊布,
一塊破布,一塊綠色的破布。
  幸虧它隨風一飄,若是它靜止不動,掛在枝頭,不走近細看,任何人都會把它當成成千
上萬樹叢裡的一片。
  這塊綠色的玻布,有巴掌大,顏色還相當鮮艷。
  當然,布是從衣裳上來的。
  顏色還鮮艷,那表示沒經過長時間的風吹雨打太陽曬,也就是說它是前不久才留下來的。
  衣裳自然是穿在人身上,那麼情形應該是怎樣,前不久,一個穿綠衣裳的人從這兒匆忙
跑過,讓樹枝把衣裳扯破了一塊,掛在了這根樹枝上。
  這個穿綠衣裳的人,為什麼跑得那麼匆忙呢?
  在這座離魂島上,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被迫趕而逃跑,為了躲某個人的追趕而逃跑。
  逃跑的人是誰,追趕的人又是誰,不得而知。
  逃跑的人往哪兒去了,追趕的人到底趕上了沒有?
  李燕豪忙看地上,蹲下來仔細找尋。
  不知是下過雨的關係還是怎麼,地上竟沒有一點痕跡可尋。
  李燕豪皺皺眉站了起來,沒有可尋的痕跡,往哪兒找去?
  偌大這座山,總不能到處找啊。皺眉愁苦中,陡地,一點靈光自腦際閃過,李燕豪凝目
望向掛在枝頭的那塊綠布。
  它不能叫作布,它是綢質的,穿綾羅綢緞的人,應該不是普通人家的人。
  看這塊綠綢扯掛的方向,李燕豪推測那人是往山左跑了,抬眼望山左,沒有路,一片樹
林遮住了視線。
  突然,李燕豪揚起了一雙眉梢,邁步往山左行去。
  說是走,可比常人的步履快了一倍,一邊走,還一邊竭盡目力搜尋方圓兩丈的地上跟枝
頭,希望能找出什麼可循的蛛絲馬跡來。
  以李燕豪的目力,倘若有什麼蛛絲馬跡,是絕難逃過李燕豪的目光的。
  可是,一直走到了那片樹林前,仍然沒能找到什麼痕跡。
  李燕豪停了步,他幾乎懷疑自己的錯誤,那綠衣人並沒有往這個方向來。
  而,事實上,他自己知道,從那片綠綢的扯掛方向看,他的判斷並沒有錯誤,他遲疑了,
下之後,毅然再度邁步進了樹林。
  樹林相當茂密,遮蔽天光,光線較外頭為暗,但並不影響李燕豪的目力。
  樹林走了一半,仍然沒發現什麼痕跡,但他卻隱隱聽見一陣雷聲。
  晴空萬里無雲,艷陽高照,何來雷聲?
  再往前走,細聽,隆隆之聲中還夾帶嘩嘩之聲,李燕豪恍然大悟,那不是雷聲,而是水
聲,必然是白高處急瀉而下的一道激流。
  果然,走出樹林再看,插天峭壁頂端掛下,注入峭壁下一個水潭,隆隆之聲,一如萬馬
奔騰,戰鼓齊鳴。
  水潭中激起水花四濺,飛珠噴五,幾丈內水氣氳氤,沾衣欲濕,使得這一帶的林木水草
特別翠綠,特別茂盛。
  真個是:「飛瀑直瀉三千丈,疑是銀河下九天。」奇景天成,令人塵念俱消。
  但是,李燕豪卻感到一陣失望。
  峭壁阻路,飛瀑當前,哪裡還有可行的路徑。
  畢竟,他還是判斷錯誤了。
  縱然是神仙世界,李燕豪也沒有雅興,沒有心情留連,他眉鋒深皺,轉身要走。
  而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剎那,他的眼角餘光看見了一樣東西,
  那樣東西,在瀑布旁,水潭中,一塊突出水面尺許的石頭上。
  那塊石頭,由於長年浸沾水份,上面長滿了青苔,但是,卻有一塊巴掌大地方露出了石
頭。
  當然,那並不是只那塊地方不長青苔,而是原有的厚厚一層青苔被日積月累的磨損掉了。
  是什麼磨掉了那一塊青苔?
  李燕豪胸氣翻騰,心猛一陣劇跳,俯身拾起一顆石子,振腕向瀑布打了過去。
  小石子疾如流星趕月,「噗!」地一聲沒入瀑布,但卻沒聽見一點迴響。
  是啦。
  李燕豪心頭又一陣劇跳,提一口氣縱身拔起一掠三丈餘,單足落在那塊石頭上——那沒
有青苔、巴掌大的一塊上。
  像淋雨似的,衣裳濕了。
  李燕豪顧不了那麼多,凝目再看,從瀑布與峭壁之間的兩三尺寬的隙縫中看過去。
  瀑布後,石壁上,有個半人高的黑漆漆洞穴。
  這就夠了。
  李燕豪再提氣,閃身一穿,從瀑布與峭壁之間的縫隙穿過、折腰、踹腳,變成頭前腳後,
輕巧異常地穿入洞穴之中。
  落地俯身再看,洞中雖然黑暗,洞勢卻忽然開闊,洞寬五尺有餘,洞頂足有一人多高。
  再看洞道,五尺外是干地,很明顯的,經常人有走動。
  是誰躲在洞中,藏身在這天成的隱密之地,綠衣人?還是另有其人?
  李燕豪運功護體,屏息凝神,移步往裡行去。
  洞裡不見天光,自然是夠暗的,但是拐過一個彎便看見了從外面射進來的天光,就在三
五丈外,圓圓的一個,那應該是另一端的洞口。
  李燕豪疾快地撲了過去,身貼洞壁,緩緩探頭外望,這一看,他怔住了。
  洞外,別有天地,應是人間勝境、塵世福地。
  洞口,距地面高可十丈,在峭壁的半腰,一條繩梯垂掛下去。
  地面,一水若帶,綠草如茵,那彎溪流,晶瑩清澈,攔腰還橫跨一座石橋。
  橋彼端,也就是小溪的那一邊,是一片茂密的樹林,林深處,偶露幾角流丹飛簷,高喙
狼牙。
  這不是一般建築,有這樣的建築,就該有人居住了。
  什麼人住在這人間勝境、塵世福地?住在這人間勝境、塵世福地的,又是何許人?李燕豪
正自思潮洶湧,正自驚訝莫名,從小溪彼岸的樹林中,裊裊走出個綠衣女子。
  李燕豪心猛—跳。
  那綠衣女子,雲髻高挽,環珮低垂,粉臂上還挽個竹籃,籃裡裝的像是衣物。
  果然,那綠衣女子走到河邊竟然洗起了衣裳。 
  好一幅「玉女浣紗圖」。
  雖然看不見那綠衣女子的面貌,此時此地有這麼一個她,她就必是神仙中人。
  她一身綠衣,就是那扯破衣裳的人兒麼?她何許人,為什麼住在這兒?
  是她—個人,還是另有別人?
  如果扯破衣裳的是她,她又為什麼匆忙逃跑,躲避的又是什麼人?李燕豪好奇,本來嘛,
人都不免好奇。
  但李燕豪好奇,還沒到非要一探究竟的地步不可。
  他是為緝捕哈三而來的,這才是重要的。
  可是,這顯然是個不為人知的「世外桃源」,誰都沒碰見過哈三,哈三會不會藏在這兒?
  誰也不敢說沒有這個可能,所以,李燕豪非一探究竟不可。
  怎麼個探法?李燕豪皺了眉。
  洞口下去,空曠遼闊,沒有一處可資隱身之地,綠衣人兒面向洞口在溪畔洗衣,只一下
去,勢必會被她發現。
  怎麼辦呢?李燕豪只有這一個笨辦法了,等,等那綠衣人兒洗好衣裳回去。
  李燕豪耐心地等上了。
  還好,衣裳似乎沒幾件,不過一盞茶工夫,綠衣人兒提起竹籃站起身,裊裊走了回去,
很快地沒入了樹林。
  李燕豪不敢怠慢,連繩梯都沒走便飛身疾掠而下,停都沒停,腳一沾如茵綠地,騰身又
起,兩個起落便掠過小溪,撲進了樹林之中。
  進樹林,他收勢停住了,隱身樹後,屏息凝神靜聽,往裡看。
  綠衣人兒不見了。
  一條青石小徑蜿蜒伸入林深處,林深處,一角紅牆綠瓦。
  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聲息。
  李燕豪閃身疾撲,入林一半,豁然開朗,一圈紅牆,兩扇朱門牆裡,可是森森林木,庭
院深不知幾許,但亭、樓、榭該是一應俱全。
  那兩扇朱門,虛掩著,是綠衣人兒剛進去沒關好。
  抑或是——其實,住在這種隱密所在,又何必非關門不可。
  李燕豪輕輕掩近,身軀貼在門邊,從兩扇朱門縫裡往裡看,門裡,是前院所在,很雅致
的前院,但卻靜悄悄的,看不見一個人影,聽不見一點聲息,適才那溪邊洗衣的綠衣人兒已
不知何處去了。
  這究竟是什麼地方?是什麼人住在這種地方?要不要、該不該進去看個究竟?哈三會不會
在這兒?李燕豪轉過身來思忖。
  也就在他轉過身來的當兒,眼前的景象,也就是他的來路,映入了他的眼簾。 
  這景象,看得他猛然吃了一驚,剎時怔住。
  適才的來路,那片樹林,赫然已經不見了,現在在眼前的,是雲封霧鎖的混沌一片,再
好的目力,看不出五尺以外去。
  再看左右,一圈紅牆還在,只是,整座院落都籠罩在瀰漫的雲霧之中,除了這座院落,
別的再也看不見什麼。
  剛才還是天晴日朗,什麼時候變了天,難道山中的天氣,真是這麼變幻無常。
  李燕豪定過了神,深吸一口氣,恢復平靜,邁步往雲霧中小心行去,他要先摸索出來路。
  人入雲霧中,更難看出三尺以外,李燕豪竭盡目力前望,同時緩步前行。
  十幾步過後,他突然心頭劇跳,急忙停了步。
  只因為他發覺,他走上的不是來路。
  既然目力難望出三尺以外,何以能知道走上的不是來路?
  來時,他記得清清楚楚,樹林中央,是一條青石小徑,按如今他走的方向,應該是踏著
青石小徑前進,而事實上,他腳下踩著,卻是一片砂土。
  難道他摸錯方向,走進了樹林中。
  不可能,樹林中也不是砂土地,而且,那片樹林相當茂密,照他走的步數,也應該碰著
一兩株樹了,而事實上到現在為止,他一株也沒有碰著。
  照他的感覺,他現在簡直像置身在一片無垠的沙漠裡。
  這是絕不可能,然而,這卻是事實,退不得只好前進。
  所謂前進,以現在來說,應該是後退,他緩緩的,一步、一步退向那座院落,退向那兩
扇朱門。
  而,漸漸後退,他卻義漸漸心驚,只因為他記得,適才前進不過十步,而如今已退了廿
多步了,居然還沒有退到那座院落的兩扇朱門前。 
  他霍然轉身前望,他看得一呆,也不禁心頭一震。
  看不見紅牆,也看不見朱門,滿眼只是雲霧,儘管他藝高大膽大,此時也不禁為之心驚
不已。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奇異的鈴聲。
  鈴聲不怎麼響亮,但是很清脆,而且很緩慢,一聲聲間有一段間隔,而且間隔都是一樣,
甚有節奏,似乎,鈴聲是敲打出來的。
  李燕豪心頭猛一陣劇跳,鈴聲傳來處,應該有人,他霍然轉身,先確定了鈴聲從雲霧中
傳來的方向,然後邁步循聲尋了過去。
  才走十幾步,他心神再猛震,立時停住腳步。
  他看見了,他看見了一圈紅牆、兩扇朱門、整座的院落。
  而也就在這時候,鈴聲倏然而止,聽不見了,又是寂靜一片。
  儘管人在雲霧中,他依然很清醒,他清晰記得,這紅牆、這朱門、這院落,的的確確應
該在他身後方向,怎麼卻到了眼前。
  這是怎麼回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整塊地轉動,讓院落挪了方向,還是他置身睡夢中?
  當然,地不可能轉動,他也很清晰地知道,他不是在睡夢中,而是……
  他明白了,完全明白了,他陷身於人家擺佈的奇門遁甲陣圍之中了。
  擅奇門遁甲者,必屬高人奇士?
  住在這種地方的,本就該是高人奇士。
  只是,「離魂島」上有這種奇人異士,為什麼沒聽呼延烈說起呢?
  難道,連呼延烈這位黑衣教的教主,也不知道他黑衣教的根據地裡,有這麼一處隱密所
在,住有奇人異士。 
  這地方既然是這麼一處隱密所在,那就應該是這樣了!
  李燕豪他不是不懂九宮八卦、奇門遁甲、河圖洛書之類之學,但是他無法破眼前陣圖,
出不了此困。
  再看兩扇朱門,仍是虛掩著的,那麼,現在眼前的情勢,是只許進,不許退了。
  而且,也就在這一剎那問,他突然悟出,那鈴聲,適才那鈴聲,分明是指引他回到此處
來的。
  也就是說,此間居停,已經知道有他這麼一個外人侵入了。
  既是如此,何妨大方一點。
  一念及此,李燕豪雙眉陡揚,伸手推開兩扇朱門,毅然邁步行了進去。
  一條青石路,將這雅致前院一分為二,直通往後。
  李燕豪他在青石路上剛走兩步,輕盈步履響動,從青石路的那一頭,並肩裊裊行來兩個
綠衣少女。
  這兩名綠衣少女,除了面貌不同外,其他衣裙、服飾、髮式,甚至連裙腳下繡花鞋,竟
無不相似。
  只是不知道,適才溪邊洗衣那綠衣人兒,有沒在其中?
  李燕豪停了步。
  兩名綠衣少女很快到近前,淺淺一禮,齊聲說道:「奉家主人之命,特來請貴客花廳相
會。」
  果然人家已知道他來了。
  李燕豪忍住震動,答了—禮,道:「敢問兩位姑娘,此處是……」
  兩名綠衣少女似是不願回答,不等話完,齊聲又道:「請貴客隨婢子來。」
  淺淺一禮,轉身行去。
  既來之,則安之。
  既來之,也不得不安之。
  李燕豪暗一咬牙,邁步跟上。
  走完青石路,踏上畫廊,轉過畫廊,進入花廳,花廳不大,但極精雅,擺設很簡單,但
都是精品,兩邊壁上掛著幾幅字畫,似乎出自名家手筆,不是凡品。
  李燕豪正打量間,兩名綠衣少女又施一禮:「貴客請稍坐。」
  李燕豪答一禮,尚未說話,兩名綠衣少女已轉身行出了花廳。
  兩名綠衣少女不見,李燕豪轉身再打量花廳,越看越不俗,越看越雅,不由地對此間主
人產生了幾分好感。
  信步走到壁前一看字畫,看得他一怔,仕女圖出自唐寅手筆,那幅字落題的竟是祝允明,
果然都是名家真跡。
  正觀賞間,忽聽廳外畫廊上步履響動,李燕豪轉身望去,只見適才那兩名綠衣少女走了
進來,進花廳退立兩側,施下禮去。
  緊接著,花廳裡一前二後地走進三個人來。
  這三位,俱都是綠衣少女,所不同的,是前面那位綠衣少女穿的是一身宮裝,後頭那兩
位,衣著服飾跟先進來那兩位一樣。
  宮裝少女,美艷如花,但那如花的嬌靨上,卻布著一層濃濃的寒霜,尤其一雙明眸中,
光芒閃動,冷厲若兩把利刃,幾幾乎令人不敢正視。
  她一進花廳,那利刃般一雙冷厲目光便盯住了李燕豪。
  李燕豪可不在乎這雙目光,直視不避,抱拳一禮道:「莫非此間居停當面?」
  宮裝少女臉上沒有表情,也沒有答禮,停了一下才道:「我以為婢女們已經告訴你了。」
  話聲,比她嬌靨上的寒霜還冷三分。
  李燕豪聽得眉梢兒微揚道:「兩位姑娘是已經告訴我了……」
  「那你何必多此一問。」 
  「只因為我看芳駕不像個待客的主人。」
  宮裝少女臉色一變,明眸中冷厲光芒暴閃:「好犀利的詞鋒,你要知道,逞口舌之利,
對你沒什麼好處?」
  李燕豪淡然一笑:「那麼容我請教,我若是一言不發,任由芳駕凌辱,對我又有什麼好
處。」 
  「至少我會把你當個客人。」
  「否則呢?」
  「否則我就拿你當賊。」
  「我誤入此間,自知理曲,但是芳駕也應該知道一點,士可殺,不可辱。」
  「這麼說,你願意死得像個英雄?」
  「只要芳駕能說出我該死的理由,我可以死。」
  「闖我居處,非奸即盜,你還要什麼理由?」
  「芳駕,據我所知,此地是離魂島。」
  「離魂島又如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你指的是什麼王,哪個王?」
  「大明先皇帝。」
  宮裝少女目中厲芒一閃:「你可知道,此地不是中原。」
  「難道此地不服王化?」 
  「此地是座沒人管的荒島,自漢唐以至於今,哪一朝、哪一代也沒經過王化。」
  「那麼,先明一幫遺民志士遷來此地,此地就該是他們的。」
  「無知,你可知道,我家在此地已住了三代。」
  「這麼說,此地應該是府上的?」
  「本來就是。」
  「芳駕,風月無古今,林泉孰賓主——」
  宮裝少女厲聲道:「我就是此地的主人。」
  「這麼說,我是死定了。」
  「你本有一線生機,可惜讓你自己斷送了。」
  李燕豪揚眉一笑;「既是如此,芳駕還等什麼?」
  宮裝少女變色厲叱:「我等的是你的性命,給我拿下。」
  身後兩名綠衣少女躬身答應,衣裙微動,一閃便到了李燕豪面前,快得令人咋舌,她兩
個身形還沒有停住,兩隻欺雪賽霜的柔荑已遞到李燕豪雙肩之前,一氣呵成,不帶一絲火氣,
簡直是一流高手。
  李燕豪淡然一笑:「芳駕欺錯人了。」
  他腳下未動,上身不移,右掌疾抬,突出一指,向著綠衣二女的掌心點了過去。
  綠衣二女臉色一變,腳下微退,沉腕收手,就要變招。
  宮裝少女一聲冷喝:「回來!」
  綠衣二女恭應一聲,飄身而退。
  宮裝少女凝目望李燕豪:「怪不得你這麼驕狂,原來你有這麼兩下子。」
  李燕豪道:「芳駕小看人了,我何止只有兩下子。」
  「我看看你有幾下子。」
  宮裝少女一個嬌軀隨活飄起,未見作勢已飛射而至。
  她來得極快,但發招卻極慢,緩抬玉手,緩緩一掌拍向了李燕豪。
  只這緩慢的一掌,已將李燕豪身前諸要穴完全罩住,果然比綠衣二女又不知高明幾許。
  而李燕豪,他卻紋風不動,像個沒事人兒似的,只有一雙目光,凝注在那只柔荑之上。
  宮裝少女出掌雖慢,但由於兩人距離近在咫尺,此刻一隻欺雪賽霜,柔若無骨的玉手已
遞到李燕豪胸前,眼看就要沾衣。
  這時候她卻發現李燕豪週身無懈可擊,她心神震動,臉色一寒,跟著變招,在一轉眼間,
向著李燕豪攻出了八掌。
  李燕豪上半身突然閃動,疾快無比,連閃八閃,宮裝少女一連攻出的八掌,全部都落了
空,只聽他道:「芳駕,該我了。」他作勢欲抬右掌。
  宮裝少女飄身疾退,一雙明眸中暴閃殺機,右手縮入衣袖之中。
  就在這時候,一連三聲鈴響傳了過來。
  正是適才指點李燕豪回到兩扇門之前的鈴聲,只不過此刻響動較適才快了一倍。 
  鈴聲甫起,宮裝少女微一怔,三聲鈴響過後,她雙目之中的殺機收斂得無影無蹤,道:
「將客人送入雅捨歇息。」
  這是什麼意思?
  李燕豪忍不住道:「兩位——」
  只聽兩名綠衣少女道:「容婢子為貴客帶路。」轉身出廳而去。
  顯然,她倆仍不願做任何回答。
  李燕豪忍了忍,邁步跟了出去。
  出花廳踏上畫廊,跟在兩名綠衣少女之後,一路留心察看,四下裡都是房舍,一色宮殿
式的建築,條條畫廊交錯縱橫於各幢房舍之間,卻看不見一個人影。
  正察看間,兩名綠衣少女已將他導入一間精舍之中,這間精舍,外面是個小客廳,靠裡
有個門,垂著珠簾,裡頭似乎還有個套間。
  一名綠衣少女道:「貴客請在此間暫做歇息,此間應用什物一應俱全,倘若缺少什麼,
請出聲招呼,婢子們自會前來侍候。」說完了話,她兩個施禮要走。
  李燕豪橫身一攔道:「兩位姑娘請留一步。」
  兩名綠衣少女停步不動,也不說話,兩對眼睛只盯著李燕豪。
  李燕豪道;「也許兩位不便跟我交談,可是總該能讓我知道此地是什麼所在吧?」
  剛才說話那名綠衣少女道:「翡翠谷。」
  竟不多一個字。
  「那麼貴居停既拿我當客,又拿我當階下囚,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貴客究竟是客,抑或是階下囚,目下尚未可知。」 
  「呃,那麼——」
  「只等貴客被確定為敝居停的座上佳賓後,一切自當分曉,如今又何必多問。」
  這話聽得李燕豪一怔,就在他微一怔神間,兩名綠衣少女雙雙掠過他身邊要走。
  李燕豪伸手一攔道;「兩位——」 
  那名綠衣少女道:「貴客就是強把婢子們留下,也是沒有用的,未得敝居停許可,婢子
們就是斧鉞加身也不會多說一個字,貴客又何必跟婢子們這等下人為難。」
  說得也是。
  李燕豪遲疑了一下,垂下了手。
  兩名綠衣少女低頭行了出去。
  望著兩名綠衣少女踏上畫廊,轉彎過去,走得不見了,李燕豪這才收回目光,打量置身
處的小客廳,
  小客廳裡,擺設很簡單,但是一幾一椅都透著雅致。
  李燕豪一眼瞥見了垂著珠簾的那一間,心中一動,走過去掀起了珠簾,不錯,一間小臥
房,也是簡單雅致的一間臥房,很舒適的一間臥房。
  李燕豪投往裡走,垂手放下珠簾又退了回來,他明白,現在的情形,等於是讓那位冷艷
翡翠谷主把他軟禁了。
  他之所以闖到此地來,是為了希望能在這兒找到哈三的蹤跡,豈能被軟禁,又豈甘被軟
禁,他明知道,此地絕非善地,但他對此地卻不能不多瞭解一些。
  這座翡翠谷裡,住的是些什麼人,有多少人,都是些幹什麼的?
  適才那陣鈴聲,把此間的主人,那位翡翠谷主召去幹什麼去了?
  最重要的一點,哈三有沒有在這兒?
  這些疑問,都是他急於獲得解答的,真相也是他急於探究的。
  他沉思了片刻之後,邁步走出了精舍。
  來的那條路,他走過了,沒能看到什麼,似乎沒有再走一趟的必要了,但是那兩個綠衣
少女是往哪兒去的?
  也就是說兩個綠衣少女的去處,必然是翡翠谷主的所在地,翡翠谷主的所在地,自當必
是翡翠谷中的重地,要想解疑問、明真相,當然也就應該深入翡翠谷的重地去。
  所以,他還是選擇了來的時候的那條路。 
  踏上畫廊,轉過彎,他到了花廳前,畫廊一分為二,一邊轉往前去,他知道,過去就是
前院,剛經過,沒什麼,翡翠谷主也沒有住在前院的道理。
  另一邊的畫廊,直直地通往一座月形門,兩扇門是開著的,門的那一邊,想必另有世界,
走這一條該是對的。
  李燕豪走了過去,抬手輕推兩扇門。
  門只是關著,並未從裡頭上閂,輕輕一推,呀然而開,門開處,看得李燕豪一怔。
  是個小院子,院子裡種滿了翠竹,竹葉茂密,鐵骨直挺,一條青石小徑伸入竹林深處,
路勢蜿蜒,再往裡就看不見了。
  李燕豪踏上青石小徑行去,進入竹林隨蜿蜒地路勢左轉右彎一陣,突然,一間竹屋呈現
眼前。
  這間竹屋,也看得李燕豪為之一呆。 
  竹子,本身是翠綠的,但用它來蓋一間竹屋,日久之後,竹色必然變黃,眼前這間竹屋,
任何人都能看出它是竹蓋的,但是,這座竹屋的每一根竹子,其顏色仍然是翠綠的,而且根
根晶瑩,一如綠玉。
  竹屋有門,有窗,門是竹子編排的,窗戶也是竹子編排的,都開著,聽不見裡頭有一點
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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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44:10 |只看該作者
  這可是翡翠谷的什麼所在,為什麼整個院子裡,只有一片竹林、一間竹屋。
  李燕豪走過去,抬手推門,兩扇門又是應手而開,李燕豪看得又一呆。
  這間竹屋裡,根本不是住人的地方,整間屋子裡,放滿了酒罈子,只有幾個是空的,其
他的口上都有泥封。
  這麼一個地方,只是放著酒,豈不可惜。
  是了,翡翠谷中住的是奇人異士,奇人異士往往都跟酒結下了不解緣,想必是這個道理
了。
  李燕豪正思忖間,忽聽一陣輕快步履聲傳了過來,有人來了。
  李燕豪聽見的步履聲,至少還在十丈以外,他心念轉動,閃身進入竹屋,關上門,藏身
在那堆放如山的酒罈之後。
  來人走得相當快,一轉眼工夫便到了竹屋外,只見兩扇門被推開,進來了兩名綠衣少女,
不是李燕豪見過的那兩名。
  只聽一名綠衣少女道:「樂爺也真怪,幹什麼都要喝酒,做首詩、填闋詞,喝點酒還有
可說,怎麼刻個東西也要喝酒。」
  隨聽另一名綠衣少女道:「愛喝酒的人怎麼都能巧立名目,找出借口來喝酒,讓他喝吧,
反正姑娘這酒本是為他釀的。」 
  先一名道:「這樂爺哪是喝酒哇,端起罈子來往嘴裡倒,簡直就像海鯨吸水嘛。」
  「樂爺海量,沒聽他說嗎,不這樣嘛,肚子裡的酒蟲不依,快給拿去吧,遲了他又要叫
了。」
  說話間,兩名綠衣少女一個人抱起一罈酒走了,出去還帶上了門。
  婢女都知詩詞,豈是等閒,奇人異士的婢女,自當如是。
  姑娘,應該指的是那位冷艷的翡翠谷主。
  那位樂爺又是何許人,如此嗜飲,又這麼能喝?
  李燕豪心念轉動間,飛快地跟了出去。
  一轉眼工夫,他便聽見了前面的步履聲,進了小院子,踏上畫廊,一陣東彎西拐,把人
都拐糊塗了,最後,他看見抱酒罈的兩名綠衣少女進了—個月形門,掩上了門。
  又是一個院子,門關著,圍牆又高,看不見裡頭的情形,但是從圍牆頂上往裡看,一片
鬱鬱蒼蒼的林木,想得見院子裡必是一片樹海。
  李燕豪跟了過去,剛要推門,只聽一個冰冷話聲傳了過來:「閣下,請自愛。」
  李燕豪回身一看,只見兩名綠衣少女並肩站在不遠處的畫廊上,正是最先見著的那兩個,
隨即她兩個快步行了過來。
  李燕豪沒再動,靜靜的站立著,等候兩名綠衣少女來到面前.
  兩名綠衣少女帶著一陣香風到了,兩張寒霜嬌靨,四道冰冷目光:「尊駕太不自重了,
未得主人允許,怎麼到處走動,隨便亂闖。」
  李燕豪道:「姑娘怎麼好這樣說話?」 
  「尊駕不自重,如何教我們這些下人尊重你。」
  「貴居停還沒有把我當成階下囚吧?」
  「目前我們還不知道。」
  「這就是了,我既不是階下囚,為什麼不能隨意走動走動?」
  「就算你閣下是貴客,想到處走走,也得先徵得主人同意,更何況閣下這種舉動,有點
像想窺人隱私。」
  李燕豪雙眉一揚道:「我向來不窺人隱私,貴谷又何必如此心虛,難道貴谷之中,真有
什麼不可告人的事麼?」
  兩名綠衣少女臉色陡然一變,一名道:「在沒確定你的身份之前,我們不便得罪。」
  另一名道:「請跟我們回雅捨去吧。」
  李燕豪道:「我若是不願跟你們回雅捨去呢?」
  「那恐怕由不得你。」
  「我倒要看看,是怎麼個由不得我法。」
  「閣下最好不要看,否則會後悔莫及。」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是麼?那麼,姑娘是逼得我非看不可了?」
  兩名綠衣少女臉色再變,突然飄身後退,左邊一名舉手將一個竹哨放在嘴裡,「吱!」
地一聲,吹出一聲尖銳的聲響來。
  哨音甫落,綠影閃動,滿院生香,一二十名綠衣少女從四面八方飛掠而至。
  剛才看不見一個人,如今只一聲哨音,就從四面八方掠來了這麼多綠衣少女,這些綠衣
裙釵竟是從哪兒來的?
  李燕豪正自心念轉動,吹哨那名綠衣少女冰冷道:「我再請閣下跟我們回到雅捨去。」
  李燕豪道:「姑娘應該知道,目下的情勢更不容我就這麼跟隨兩位回到雅捨去了,除非
——」
  「除非怎麼樣?」
  「除非諸位能把我抬回雅捨去。」
  吹哨綠衣少女變色叱道:「翡翠谷中豈容你撒賴,更不能任你恣意驕狂,擒下。」一聲
擒下,眾綠衣少女就要動。
  忽聽一聲冷叱傳了過來:「且慢。」
  眾綠衣少女立即收住撲勢。
  李燕豪轉眼望去,只見那位冷艷的翡翠谷主走了過來,
  吹哨綠衣少女迎前施禮;「啟稟姑娘!」
  翡翠谷主一擺手道:「你不用說,他人不在雅捨而在此處,猜我也猜透了八分。」
  話聲一落,霜刃般目光直逼李燕豪:「是誰叫你私出雅捨,到處亂闖的?」
  「我自己。」
  翡翠谷主臉色一變,厲聲叱道:「大膽!」
  「芳駕這兩個字用得欠妥——」
  「我卻認為已是十分客氣,我要你馬上回到雅捨去——」
  「要去我剛才就去了,雖然我是誤入此地,但請芳駕不要用這種態度對我。」
  「這樣對你已是萬分客氣,要以我翡翠谷所立規法,早就斬去雙足要你的命了。」
  「這麼說,我應該知足?」
  「你本就該知足。」
  「可惜我這個人不知足。」
  「難道說,你想要我待你如上賓?」
  「那倒不必,我也不敢奢求那麼多,至少,芳駕應有個待客之道。」
  「你不是我翡翠谷的客人,不配我以待客之道待你。」
  「我明知道一時難出翡翠谷,可是芳駕也休想以階下囚待我。」
  那位翡翠谷主似乎是忍無可忍真惱了,一張吹彈欲破的美艷嬌靨,突然間變得色呈鐵青,
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厲叱道;「我就不信!」
  一揮香袖,眾綠衣少女一個個閃動如飛,穿花蝴蝶般互換位置。一轉眼間隨又靜止不動,
一個個立掌當胸,莊嚴肅穆,數十道霜刃般的目光,凝注在李燕豪身上,眨也不眨一下。
  原來,就在這一轉眼工夫間,眾綠衣少女已經擺好了一個陣式。 
  這個陣式 李燕豪雖然叫不出它的名字,看不出它的奧妙,但是李燕豪知道,它一定是
一個相當厲害的陣式,否則的話,這位翡翠谷主不會在盛怒之際,擺出這個陣式來對付他。
  李燕豪也知道,這位翡翠谷主是位奇人,她擺出來的奇門遁甲、九宮八卦陣式,窮天地
之變化,奧妙無倫,都能把他困在這兒,讓他出不了翡翠谷,那麼眼前這個陣式,其厲害、
其威力,應該是可以想見的。
  有此一念,李燕豪自足不敢大意,昂藏七尺軀,鬚眉大丈夫,要是敗在這幫娘子軍粉拳
玉腿下,落在她們手裡,那可是把「虎符劍令」的威名掃了地了,他立即凝神提氣、功聚雙
臂靜待陣式發動。
  這是他的慎重,也是他夠沉著,更是他的智慧高人一等。
  大凡對付這類陣式,要不是熟知陣式的變化,瞭解陣式的奧妙,有十分把握破陣,最好
是以靜制動,待陣式發動,再看準對方的攻勢,採取對策,最忌諱不夠沉著,急進貪功,要
是一旦被捲進陣式之中,再想脫身可就難了。
  翡翠谷主既是高人,自具慧眼。
  見李燕豪凝立不動,當然明白李燕豪是不諳這類陣式,沒有破陣的把握,當即一聲冷笑
道:「我道你憑什麼驕狂,原來也不過爾爾。」
  話聲一落,香肩微晃,人已欺到李燕豪面前,香袖一抖,直往李燕豪面門拂到。
  任何一個練武的人,都不敢小看這輕飄飄的一隻衣袖,只因為此刻這只衣袖上貫注了內
家真力,已無殊一塊鋼板。
  李燕豪自是更明白,但是他不躲不閃,飛起一指向著疾拂而來的衣袖點了過去。
  他對了,不要躲,不能閃,這位冷艷的翡翠谷主此刻疾拂一袖的目的,就是要逼他躲閃,
一旦躲閃,陣式馬上被引動,那時威力無倫,令人難以招架的功勢,將來自四面八方。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若是不躲不閃,必得有克制這一袖的能耐不可,設若不然,固然可
以免掉傷在來自四面八方、威力無倫的攻勢下,但卻非傷在這一袖之下不可。
  李燕豪就有這種能耐。
  翡翠谷主顯然沒料到李燕豪會出手,等到她發現李燕豪出了手時,她的一拂之勢太快,
想收手或者是變招,都已經來不及了。
  只聽「噗!」地一聲,衣袖被凌厲的指風射穿了一個洞。
  指風破袖事小,要緊的是,指風破袖後,威力不減,閃電似的往她身上襲來,這,逼得
她非躲不可。
  一著受制,全盤俱失,想讓人家躲,人家沒有躲,自己不該躲反倒被人家逼得非躲不可。
  她這一躲,李燕豪不放過這稍縱即逝的良機,如影附形閃身欺到,雙掌翻飛,攻勢連綿,
絕不讓這位冷艷的翡翠谷主,有一絲喘息的機會。
  這麼一來,翡翠谷主立居下風,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這麼一來,眾綠衣少女只有看的份,一個也插不上手,只因為群龍無首,陣式無法發動
了。
  轉眼十招,李燕豪道:「芳駕,我要得罪了。」
  話落,右掌閃電一抓,他抓的是翡翠谷主高挽雲髻上的一根玉簪,眼看就要抓著。
  就在這間難容發的當兒,「叮!」地一聲鈴響傳了過來。
  這一聲鈴響,異常清脆,聲音並不大,就算是聲音大,那也大不到哪裡去。
  但,就這麼聲音不大的清脆一聲鈴響,卻震得李燕豪手上為之一頓。
  也就這麼間不容髮的一頓,那冷艷的翡翠谷主嬌軀一轉,閃電飄退,脫出了李燕豪的掌
抓範圍之外,免除了螓首上玉簪被抓之危。
  翡翠谷主,她面帶驚容的站著,沒再動,也沒說話。
  李燕豪驚得怔住了,著實驚得怔住了,那只右手還懸在半空都忘了收回了。
  他沒想到,他絕不相信,當世之中能有人藉鈴聲傳送內家真力,震得他出招之手為之一
頓。
  沒想到歸沒想到,不相信歸不相信,這畢竟是擺在眼前的事實。
  若以功力論,這位以鈴聲傳遞內家真力的人,要比眼前這位翡翠谷主高多了。 
  這是誰?
  而且,前後三次鈴聲響動,琢磨起來對李燕豪他都沒惡意。
  第一次,鈴聲指引他回到宅院門口來。
  第二次,阻止翡翠谷主出手。
  第三次,尤其是這第三次,鈴聲有餘力震傷他,但那餘力卻及時收住未發。
  的確是不像有惡意,但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李燕豪畢竟超人,他很快地定過了神,垂下了手,一雙眉梢高揚,道:「想不到翡翠谷
主之後,竟然還有高人,可否請出來容李某人一見?」
  翡翠谷主陡然臉色一沉:「你還不配。」
  李燕豪淡然一笑:「我若是把芳駕頭上那根玉簪拿了下來,配不配呢?」
  翡翠谷主臉色一變,倏然煞白,銀牙碎咬道:「我若是不把你拿下——」
  李燕豪截口道:「怎麼樣?」
  翡翠谷主道,「我就誓——」
  「誓」字甫出口,突然一個銀鈐似的話聲傳了過來:「翠吟,帶他來見我。」、
  話聲若有若無,但卻字字清晰可聞,而且輕柔、甜美、動人已極,連李燕豪都聽得不禁
心頭一陣猛跳。
  那輕柔、甜美話聲把話說完,翡翠谷主嬌靨上的氣恨、煞白立即雲消霧散,一轉恭謹,
她嬌軀微欠,揚聲應道:「婢子遵命。」
  婢子。
  能使悲翠谷主自稱婢子,那話聲輕柔、甜美的女子又是何人?
  莫非,這位谷主身後,還有位太上谷主。
  李燕豪正自心念轉動,那位翡翠谷主投過冷冷一瞥道:「跟我來!」轉身行去。
  眾綠衣少女立即往兩旁退去,讓出一條路來。
  李燕豪邁步跟了上去。
  跟在翡翠谷主身後,穿過重重院落,李燕豪怎麼也沒想到,這座宅院裡會有這麼多院落,
而且適才他在這一帶走動,並沒有發現可行之路,現在到處居然是可行之路。
  推開兩扇朱門,翡翠谷主帶著李燕豪進了一個小院子。
  好清幽的一個院子。
  沒有花,只有如茵的草地。
  沒有樹,只有幾根翠葉鳴鳳、鐵青穿空的修竹。
  就在草地的中央,有一座小小竹樓,完全是竹子搭蓋的,一相根黃得幾乎透亮的竹子。
  走完一條青石小徑,來到小小竹樓之前。
  李燕豪暗中默計,穿過這麼多院落,這座竹樓距剛才打鬥處,少說也有幾十丈,那女子
能以內家真力把話聲傳送到幾十丈外而仍清晰可聞,其修為豈是等閒。
  本來嘛,能以內家真力傳送鈴聲,震得李燕豪手上一頓,修為自不等閒。
  只見翡翠谷主恭謹施下禮去,只聽她恭謹說道:「稟姑娘,婢子已將私入本谷之人帶
到。」
  剛說完話,竹樓兩扇竹門倏然打開,翡翠谷主帶著李燕豪行了進去。
  進門處是個小客廳,無論一幾一椅都是竹製的,客廳旁便是一具竹梯,翡翠谷主又帶著
李燕豪拾級而上。
  上了竹樓再看,眼前是一座廳堂,左邊壁下,竹架上一架瑤琴,右邊壁下,竹架上一柄
斑斕古劍,壁角,竹架上一隻香爐,香煙裊裊,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靠裡,垂著一卷特大竹簾,簾後,隱約可看見,坐著個綠衣女子,只能看見身影,看不
見面貌,但由那美好的身影看,那綠衣女子必然是國色天香、風華絕代。
  李燕豪正在看,翡翠谷主已盈盈施下禮去:「婢子見過姑娘。」
  只見簾後綠衣女子手抬了抬,翡翠谷主低頭退向一旁,隨聽簾後女子道:「我這裡從不
接待外客,所以沒有椅子,你要是願意,可以席地而坐,不會弄髒你衣裳的。」
  話聲近聽,更顯甜美輕柔,直令人有聞仙樂,飲瓊漿之感。
  李燕豪道:「主人高雅之士,做客人的豈敢讓主人以一個俗字見薄。」
  立即盤膝席地坐下。
  「你這個客人不俗,我這個主人卻當不起高雅之士,容我先請教。」
  「不敢,李,李燕豪!」
  「名字不俗,顧名思義,也應該是個正派俠義之士。」
  「主人誇獎,不敢以俠義自許,行事唯能仰不愧、俯不怍而已。」
  「好一個行事唯能仰不愧、俯不怍,跟你談了幾句話,你不像是個驕狂之人,為什麼表
現得那麼讓人厭惡。」
  「主人明鑒,對人,我自問一向謙恭,只是在貴谷,硬是被人逼的,謙恭不是卑下,不
能加以屈辱,主人以為然否?」
  「你很會說話,我頗有同感,你的修為驚人,是我生平僅見,可否容我請教你的師承?」
  「家師無名老人。」
  「那我就不便再問了,不過令師必是隱世高人,因為當世知名的這些人,還教不出你這
種徒弟來。」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芳駕過獎了,隱世高人的徒弟,也禁受不住芳駕那鈴聲一響啊。」
  「你是怪我及時阻攔你出手了?」
  「不敢,芳駕身為翡翠谷主,這位是芳駕的下屬,芳駕護自己的下屬,乃屬理所應當。」
  「你很會挖苦人,說話也相當尖刻,只是你沒有想到,我這鈴聲包曾經不止一次為你響
過。」
  李燕豪道:「這……」
  「我不單單是護我的人,同時我居住這個地方,也不希望跟外界有任何來往,發生任何
紛爭,我自然也要避免任何不必要的誤會與傷亡,你這個人不俗,應該看得出,我翡翠谷這
種地方,不適宜有任何傷亡、任何流血事件,否則不但是大煞風景,而且是瀆冒靈山勝壇,
你是個大男人家,何必這麼小心眼兒,跟女孩子斤斤計較。」
  一番話絕不聲色俱厲,仍然是那麼輕柔甜美,但卻聽得李燕豪臉上直髮燙。
  他無法否認,也無法辯駁,事實上,人家說的都是實情。 
  容得臉上臊熱稍退,他道:「芳駕,我自認理屈就是。」
  「你閣下理屈的不止這一樁啊,你闖我翡翠谷,意欲何為?」
  「芳駕,我不是闖,是誤入。」
  「誤入與闖,有什麼分別?」
  「若是明知此地有這麼一處所在而來,是闖,否則的話就應該是誤入。」
  「你很會說話,你的確很會說話,我怎麼知道,你事先是不是知道這兒有這麼一處所在
呢?」
  「若是讓人輕易獲知這兒有這麼一個人間仙境,世外桃源般的翡翠谷,我就不會是頭一
個來到此地的外人了,事實上芳駕清楚,貴谷那處入口,是如何的隱密,又有如何的天然掩
護——」
  「我當然知道,所以說,要不是事先知道此地有這麼一處所在,是很難找到那處入口,
進入我翡翠谷的。」
  「知道翡翠谷沒有用,翡翠谷在虛無飄渺間,何處去尋,還要知道那隱密的入口才行,
而知道隱密入口的機會,遠不如誤打誤撞的機會來得大。」
  「你深具辯才,那麼,你是怎麼誤打誤撞進入我翡翠谷的呢?」
  李燕豪道:「說來芳駕也許不信,但卻是不折不扣的實情,我是在谷外山腰上,發現一
塊掛在樹枝上的綠綢——」 
  「綠綢怎麼樣?」
  「那情形很明顯,當然是身著綠衣的人,從那邊奔過,不小心扯破衣衫留下的。」
  「我信,我絕對相信,事實上目前我『翡翠谷』確有一名姐妹出外,不慎扯破了衣衫。」
  「這就對了。」
  「不對,以她返回『翡翠谷』,跟你闖我『翡翠谷』的先後時間來看,你當然不會是跟
在她身後進入我『翡翠谷』的。」 
  李燕豪道:「我是根據那片綠綢掛在樹枝上的部位,判斷出綠衣人奔跑的方向,然後根
據我判斷的方向,到了那處瀑布前,瀑布前的水潭中有塊突出的石頭,石頭上方有巴掌大一
塊沒有青苔,芳駕,我就是這樣找到那處隱密的入口的,芳駕信也不信?」
  「你說的都是實情,絲毫沒有一點杜撰,只好相信了。」
  李燕豪道:「那麼——」
  「別忙,你看見樹枝上的一塊綠綢,因而誤打誤撞進入我翡翠谷,只是為了一時好奇
吧?」
  李燕豪道:「原先我的確是為一時好奇,可是現在我知道這兒有這麼一處隱密處所,就
不只是為好奇了。」
  「呃,別的你還為什麼?」
  「我要找一個人,這個人有可能在這『翡翠谷』裡。」
  「呃,你要找一個人,這個人有可能在我這『翡翠谷』裡?」
  「芳駕,我只是說可能。」
  「恐怕沒有這個可能,如今我『翡翠谷』裡,除了你,再沒有一個外人。」
  「是麼?」
  「當然。」
  「芳駕,這自己人跟外人的分別,是很難讓人信服的,芳駕怎麼知道,我找的是你『翡
翠谷』眼中的外人。」
  「我不信你找的會是我翡翠谷的人,因為我翡翠谷的人絕少出谷,向不跟人來往,不可
能跟你有任何瓜葛。」
  「芳駕這麼有自信?」
  「當然。」 
  「樹枝上那片綠綢何解?」
  「那是我翡翠谷中人頭一次出谷,恐怕也是最後一次出谷了。」
  「那麼,出谷的那位為什麼到山腰就折了回來,而且還跑得那麼匆忙?」 
  「這是我翡翠谷的事,也須要告訴你麼?」
  「當然不必,我沒有權力過問貴谷中事,只是,設若出谷的那位是被人追趕,而在後追
趕的那個人,又是我要找的人——」
  「怎麼樣?」
  「那個人十成十會跟在出谷的那位後面進入貴谷——」
  「你錯了,我翡翠谷的人沒有被人追趕,也沒有人跟在她後面進入我翡翠谷。」
  李燕豪已聽出簾後人兒的話聲,已微透冷意,當然,這種變化令人動疑,他微微一笑道:
「芳駕既這麼說,我就不便再說什麼了,只是,我要找的那個人,對我關係十分重大,他若
是在貴谷中,還望芳駕把他交給我,我會感激不盡的。」
  「我也很想讓你欠我一份情,奈何我這翡翠谷中並沒有你所要的人。」
  李燕豪道:「芳駕不該是謊言欺人的人。」
  只聽站在一旁的那位西貝谷主厲聲叱道:「大膽,你敢說我家姑娘——」
  簾後人兒道:「不許無禮。」
  西貝谷主立即恭謹答應:「是。」
  簾後人兒道:「我已經告訴你,我翡翠谷裡沒你所要的人,而且我也知道誤入我翡翠谷
情有可原,所以我不拿你當敵人看待,你可以出谷去了,我派人送你出去。」
  西貝谷主立即轉望李燕豪:「我家姑娘已有令諭准你出谷了,請吧,我們自會有人送你
出去。」
  「慢著!」李燕豪道:「芳駕——」 
  西貝谷主道:「我們姑娘已頒下令渝,你不必再說什麼了。」
  「芳駕——」
  簾後人兒道:「她說得不錯,你不必再多說什麼了。」
  李燕豪雙眉微揚,冷笑道:「芳駕當初不讓我走,現在卻又急著讓我離去——」
  「當初我並沒有不讓你走,是你自己沒有馬上離去的意思。」
  「現在我也沒有馬上離去的意思。」
  「以你的才智跟修為,應該是我翡翠谷的座上佳賓,奈何我翡翠谷的谷規,不容翡翠谷
長留外人。」
  「不是怕我去『翡翠谷』裡找到我要找的人麼?」
  「自然不是。」
  「那麼一—」
  簾後人兒的話聲,忽然間變得更為輕柔動人,道:「閣下,有句話,我不能不先告訴
你。」
  「芳駕告訴我什麼?」
  「你要是現在不走,可就永遠別想出我這翡翠谷了。」
  李燕豪聽得心頭猛一震,他絕對相信,這位簾後人兒有能耐困住他,困他一輩子,讓他
永遠待在這座翡翠谷裡,她隨便佈個陣式,就能讓他找不到出路。
  他不能留在這兒,一旦留在了這兒,今後他就什麼事也不能做了,還談什麼領導匡復大
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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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44:55 |只看該作者
  只是,他能走麼?
  哈三十有九成是躲在這翡翠谷裡,而且「虎符劍令」也大半捏在哈三手裡,要是沒有
「虎符劍令」,又憑什麼指揮各地的忠義豪雄。
  如今這真是走不得,不走也不行。這可怎麼辦,怎麼辦?
  李燕豪正自心念轉動,忽聽簾後人兒道:「送這位貴客出去吧。」 
  那西貝谷主恭應一聲,向著李燕豪道:「請吧。」
  走就走吧,等日後再跟大家一起來不也一樣,李燕豪轉身往下行去,西貝谷主跟了出去。
  那簾後人兒望著李燕豪下了小樓,輕輕歎了一口氣,道:「何苦呢!」
  西貝谷主帶著李燕豪下了竹樓,沒跟李燕豪說一句話,便逕自帶著李燕豪往院外行去。
  剛出小院子,迎面來了兩名綠衣少女,一見西貝谷主帶著著李燕豪走出院子,當即雙雙
施了一禮,道:「四姑娘。」
  西貝谷主雖是真谷主的婢女,看來她在翡翠谷中的身份還不算低,要不然怎麼會有人向
她施禮,還尊稱她一聲四姑娘呢。
  只聽西貝谷主道:「你們上哪兒去?」
  一名綠衣少女道:「回四姑娘,玲瓏閣裡的那個人要見谷主。」
  「胡鬧。」西貝谷主臉色一變道:「谷主豈是任由他見的。」
  那綠衣少女道:「他說有要緊的事,非要見谷主一面不可。」
  西貝谷主道:「你們就是來請示的?」
  「是的。」
  「那麼你們不用請示了,回去告訴他,谷主不見他這種淫惡之徒,讓他在『玲瓏閣』裡
等死吧。」
  「是。」兩名綠衣少女未再多言,施一禮,轉身行去。
  望著兩名綠衣少女走了,西貝谷主也要走,李燕豪突然道:「請等等。」
  西貝谷主聽若無聞,不理李燕豪,裊裊向前走去。
  李燕豪又道:「芳駕,請等等。」
  西貝谷主仍不停地往前走,李燕豪不怕她不理,索性他來個站著不動。
  西貝谷主停住了,但卻沒回過身來,冷然道:「你是不想出我翡翠谷了?」
  李燕豪道:「我記得剛聽貴主說,貴谷之中,除了我之外,沒有第二個外人。」
  「我們谷主說這樣,就是這樣。」 
  「那麼我請教,在『玲瓏閣』裡等死的那位,又是什麼人?」
  「那是我翡翠谷中人,事是我翡翠谷中事,你無須過問。」
  「恐怕那個人不是你翡翠谷中人吧。」
  「我說他是我翡翠谷中人。」
  「貴谷之中,都是女流,何來所謂的淫惡之徒。」
  「這……」
  「想必是追趕貴谷中人,闖進貴谷來的那個人吧?」
  西貝谷土霍然轉過身來,目光如刃,直逼李燕豪,冰冷道:「你也不該忘記,我們谷主
說過,你要是現在不離開我翡翠谷,你就永遠出不了翡翠谷了。」
  「我想知道一下,那個人究竟是什麼人?」
  「辦不到。」
  「姑娘,我是找人來的,我也跟貴谷主當面說過,那個人,對我十分重要。」
  「那是你的事。」
  「若是貴谷肯幫我一個忙——」
  「我們幫不上你的忙,也沒有必要幫你的忙。」
  西貝谷主說的每一句話,不但是斬釘截鐵,而且是冷酷無情,任何一句,都讓人覺得像
冬天裡刺骨的寒風從脖子後面吹進去,直透脊樑骨。
  李燕豪倒沒覺得冷,只覺得心底的火兒往上冒,他雙眉一挑,冰冷說道:「求諸人不如
求諸己,既是這樣,我只好自己幫自己的忙了。」
  他轉身向適才兩名綠衣少女所行方向行去。
  西貝谷主臉色一變,嬌軀閃動,一掠而至擋在了李燕豪面前,話聲比嚴冬裡的冰雪還冷
三分:「看來你不只是不想離開翡翠谷,你是想找死。」
  話雖這麼說,但是她並沒有出手。
  儘管她沒有出手,但是這句話比出手更激得李燕豪豪情萬丈:「我相信你們有能耐把我
閒在這座翡翠谷裡,但是我卻不相信你們還能拿我怎麼樣?」
  他陡然騰身拔起,升空三丈有餘,然後從西貝谷主頭上飛掠而過,直向適才兩名綠衣少
女所行方向撲去。
  西貝谷主既驚又怒,厲叱一聲:「站住!」一面飛身追趕,一面連連吹響了竹哨。
  竹哨之聲刺耳,李燕豪立即碰上了攔截,一撥撥的綠衣少女,她們為攔截李燕豪,自然
一見李燕豪莫不出手。
  但李燕豪卻不還手,他—直以他高絕的身法躲閃,就這樣,他一連通過了五六撥的攔阻。
  通過這五六撥的攔截,通過得不但毫不困難,而且還輕鬆瀟灑兼而有之。
  不過到最後,他還是在一個小院子的兩扇朱門前被攔住了。
  攔他的,是兩名並肩而立的綠衣少女,這兩名綠衣少女,裝束打扮跟那位西頁谷主一樣,
綠色的宮裝、高挽的雲髫。
  她們兩個並沒有一見到李燕豪就出手,堆在兩張嬌靨上的寒霜,跟四把利刃似的目光,
似於比見面就出手更具威力。
  李燕豪收勢停住。
  西貝谷主帶著眾綠衣少女如飛追到。
  西貝谷主顯然是恨透了李燕豪,人一追到,厲叱聲中,就要撲擊。
  兩名宮裝少女中,那左邊的一名發了話:「四妹。」
  只這一聲「四妹」,西貝谷主立即硬生生地收住了撲擊之勢,說道:「二姐,三姐,這
個該死的賊徒——」
  這恐怕是她所能罵的最嚴重的一句了,再重,不便出口,再輕,又不解恨,所以李燕豪
就成了該死的賊徒了。
  左邊宮裝少女微一抬手,西貝谷主也把話收住,沒再說下去。
  左邊宮裝少女攔住了西貝谷主的話,森冷犀利的目光,落在了李燕豪臉上:「我家姑娘
叫我們代她問問你,你究竟是什麼意思,想幹什麼?」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看看玲瓏閣裡的那個人?」
  「你憑什麼要看玲瓏閣裡的那個人。」 
  「我怕他是我所要找的那個人。」
  「你不用怕,他不是你所要找的人。」
  「姑娘知道我要找的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必知道。」
  「那麼,我所要找的人就只有我知道,我要是不看看他,怎麼能相信他不是我要找的
人。」
  「我說他不是他就不是,你不相信也得相信。」
  李燕豪又冒了火,淡然一笑;「我原以為碰見了通情理的,沒想到卻是一個賽過一個,
看來我只好再度別走蹊徑了。」
  話落,他剛要動,左邊宮裝少女招手道:「慢著,你先答我一句,如果那個人不是你所
要找的人,怎麼辦?」
  「如果那個人不是我要找的人,我向貴谷主當面道歉,立即離開貴谷——」
  只聽西貝谷主冷笑道:「好便宜啊。」
  左邊綠衣少女緩緩說道:「如果他不是你所要我的那個人,你也休想生出我『翡翠谷』,
他受什麼樣的待遇,你也要受什麼樣的待遇。」
  李燕豪道:「如果他是我所要找的人呢?」
  「算你命大,你可以活著離開我翡翠谷。」
  李燕豪一笑道:「這豈不是更便宜。」 
  「你人在我翡翠谷中,就得聽我翡翠谷的,否則——」
  「否則怎麼樣?」 
  「否則你休想見著玲瓏閣中那人。」 
  一句話聽得李燕豪火冒三丈,道:「我就不信我進不了這房門,到不了『玲瓏閣』前。」
他邁步逼了過去。
  站在門前的兩名宮裝少女,嬌靨顏色驟變,四掌揚起,作勢欲劈。
  那在李燕豪身後的西貝谷主也要動。
  突然,竹樓上那位簾後人兒的話聲傳了過來,「讓他進來。」
  兩名宮裝少女立即垂手躬身:「是,婢子們遵命。」說完了話,兩人立即側身往後退去。
李燕豪腳下停了一停,走過去推開了兩扇朱門。
  是個小院子,滿院種的都是花,奼紫嫣紅,爭奇鬥妍。
  李燕豪舉步跨進院子,立即看見院子左邊座落著那座玲瓏閣。
  這座玲瓏閣,是用一塊塊的白石頭砌成的,石色如玉,質地也如玉,簡直就像玉屋。 
  兩層;底層是間房屋,頂層卻是座八角寶塔,八處飛簷下都掛著風鈴,風過處叮噹脆響,
煞是好聽。
  空空的一個院子,看不見一個人影,也聽不見一點聲息。
  宮裝少女等跟了進來,隨手關上了院門。
  李燕豪邁步向玲瓏閣走去,一直到門前,沒聽見一個人說話。
  玲瓏閣有門,但是只是門框,沒有門板,門前擺著十幾盆盆景,擺得挺規則。
  李燕豪邁步要往裡走,可是到了十幾盆盆景前,他又停下了。
  他不敢輕易進去,真不敢輕易進去。
  因為他看出那十幾盆盆景很怪。 
  很可能又是奇門遁甲、九宮八卦一類的陣式。
  倒不是他一旦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而是他不相信眼前這座玲瓏閣能困住人,事實上它
畢竟困住了一個人,這就必然有它的奇特之處。
  就在他停在那十幾盆盆景之前的當兒,玲瓏閣裡傳出了那位人兒的甜美話聲:「你學聰
明瞭。」
  李燕豪道:「芳駕所以讓我進來,應該不會是為困住我?」
  「何以見得不是?」
  「以芳駕的能耐,如果是想困住我,在哪兒都可以做得到,大可不必把我賺到這座玲瓏
閣來呀。」
  「你很能捧人,既是這樣,你又為什麼裹足不前?」
  李燕豪臉上一熱道:「未待芳駕召喚,豈敢貿然行動。」
  「事實上我也沒有讓你到這兒來的,我本是讓你離開我翡翠谷的,是不是,你不是已經
貿然行動了麼?」 
  李燕豪臉上又—熱:「事非得已,還望芳駕涼宥。」 
  「我現在讓你進來了,你進來吧。」
  「敬遵芳諭。」
  這回李燕豪沒有猶豫,話聲一落,他便立即邁步前行,直向那座玲瓏閣的閣門行去。
  表面上表現得絲毫沒有猶豫,但暗地裡,他卻凝聚真力,貫注雙臂,並暗暗運功護住周
身大穴。
  他知道,這座玲瓏閣,名雖玲瓏,其實無殊龍潭虎穴,他不能不特別提高警覺。
  他一步跨進玲瓏閣之後,沒有繼續往前走,立即收步停住,屏息凝神,靜待變化,同時,
銳利目光掃動,打量眼前情勢。
  眼前,只是一條石砌的甬道,別無長物,五尺外便拐了彎,再往裡去,視線就被遮斷看
不見了。
  打量之中,沒有發現有仟何變化,而那位真正的翡翠谷主的甜美話聲,卻從甬道中傳了
過來:「既然知道我不會在此時此地困住你,你還有什麼好緊張的?」
  李燕豪沒正面答覆,問道:「芳駕,我是否順著甬道走進去?」
  「正是,你只管放心大膽往前走,我可以保證,既沒有阻攔,也沒有狙擊。」
  李燕豪一聲:「多謝芳駕!」邁步往前行去。
  這座玲瓏閣建造得十分奇特,進閣來沒見—房一廳,卻只有這條石砌的甬道,而且這條
甬道是一直彎曲著的,就像一盤蚊香似的,一圈一圈盤旋著往裡繞。
  翡翠谷主沒騙他,一路行來,果然是既無阻攔,也無狙擊。
  片刻之後.李燕豪停在了玲瓏閣的中心。何以知道他停身處是玲瓏閣的中心呢?
  因為眼前已經無路可走了。
  眼前,是一間桶狀的圓形石室。
  剛才,那位翡翠谷主的話聲,是從這裡頭傳出去的。而如今,卻未見那位翡翠谷主的芳
蹤。 
  這不是「八陣圖」,也不是迷魂陣,但卻是一間相當好、相當堅固的石牢,如果此刻上
方落下一扇石門一堵,就算是大羅金仙他被困在這兒,也休想出得這間石室。
  李燕豪揚聲叫道:「芳駕——」
  他一聲「芳駕」甫出口,只覺石室忽起旋轉,只那麼一轉,李燕豪心中震驚,還沒來得
及轉任何念頭,石室已然靜止不動。凝目再看時,他怔住了。
  眼前,已不是適才那間圓桶形的石室,如今呈現眼前的,是一間方形石室,也可以說是
一間十分精雅、十分舒適的小客廳。
  一把朱紅色的漆椅上,坐著一個輕紗蒙面的綠衣女子,沒錯,蒙面的一塊輕紗,而月是
塊綠色的輕紗。
  既然是輕紗,它就絕無法完全遮斷人的視線。
  但是透過這塊輕紗,只能讓李燕豪看見輕紗後那張臉的輪廓,卻讓李燕豪他無法看見輕
紗後那張臉上的五官。
  只輪廓就夠了,任何人都能從這輪廓推斷,那是絕美的一張臉,因為即便上古來的任何
一位巧匠,也無法雕塑出一張像這麼美、這麼對稱、這麼均勻、又這麼合度的輪廓來。
  有這麼美的一個輪廓,它的五官、它的容貌,還能錯得了麼。
  有輕紗後的那麼一張嬌靨,再加上呈現在眼前,這麼美妙的身材,這位綠衣人兒,應該
是國色天香,風華絕代,當世之中獨一無二的美人。
  只聽綠衣人兒道:「你來了。」
  李燕豪心頭一震定過了神,從那甜美動人的話聲,他認出,她就是那位真正的翡翠谷主,
竹樓上,隱身簾後的那位。
  他道:「是的,我來了。」
  「我想,你不會有心情坐一下。」
  「芳駕相當體恤人,我的確沒心情坐,我巴不得趕快見一見那個人。」 
  「容易,我既讓你來了玲瓏閣,又讓你進到了此地,當然會讓你盡快見那個人,只是—
—」 
  「只是怎麼樣?」 
  「你是否願意告訴我,你跟你要找的那個人,是什麼關係?」 
  「芳駕可否稍作寬容?」 
  「怎麼說?」
  「等我確認在這兒的那個人,正是我要找的那個人之後,芳駕所要知道的,我自當奉
知。」 
  「這麼說,你還不能確定,你要見的這個人,是你要找的那個
  人?」 
  「事實如此。」 
  「那麼,為什麼非要等你確定之後?」
  「芳駕!」李燕豪莊容道:「我要找的那個人,關係十分重大,否則我不會從中原一直
追到此地,倘若這個人不是我所要找的那個人——」 
  「那麼,秘密就會洩露,對你很不利,是不是?」 
  「倒不是對我有什麼不利,即或對我有什麼不利,我並不計較,在這件事裡,個人的生
死禍福,太以渺小,渺小得微不足道。」 
  「那究竟關係著什麼呢?」
  「我只能告訴芳駕,這件事關係著難以數計的生死禍福。」
  「中原武林?」
  「真要說起來,武林也太狹小了,不值得一提。」
  「呃!」 
  綠衣人兒的身軀,似乎微微震動了一下,那覆面輕紗後,似也透射過來兩道奇異的光芒,
只是這兩道奇異的光芒顯得太短暫了,幾乎是閃一下就不見了:「那麼,又為什麼等你確認
之後,就可以說了呢?」 
  「等我見過那個人以後,如果我確認他就是我所要找的人,我勢必得向芳駕索取他這個
人,到那時候我若是不肯讓芳駕知道我所以要他的道理,恐怕芳駕不會輕易把他交給我。」
  「等你確認之後,就算你告訴了我,你又憑什麼這麼有把握,認為我一定會把他交給你
呢?」 
  李燕豪雙目之中陡然射出兩道威稜來。 
  只聽綠衣人兒道:「好嚇人的目光。」
  李燕豪目中威稜倏斂,道:「芳駕,恕我失態,如果到了那時候,真如芳駕所說,芳駕
不肯把人交給我——」
  「怎麼樣?」
  「芳駕!」李燕豪吸了一口氣:「我只好不惜流血五步了。」
  「呃!」綠衣人兒身軀又震動了一下:「有這麼嚴重麼?」 
  「芳駕,生命可貴而無價,倘若一個人願意為某件事付出他的性命,那麼這件事的重要,
應該是可想而知了。」
  「說得是!」綠衣人兒微一點頭又道:「那就等你看過之後再說吧。」
  說完話,她緩緩站了起來,道:「你往前走兩步吧。」
  李燕豪略一遲疑,也未多問,當即往前走了兩步。
  這兩步,使他到了綠衣人兒面前,鼻端聞見了一陣陣的蘭麝幽香。
  這陣陣的蘭麝幽香,使得李燕豪心中猛一陣跳動。
  李燕豪一非貪色,二非輕薄,即使是鐵石人兒,聞見這種幽香,它也會心跳。 
  李燕豪畢竟過人,他吸一口氣,馬上就把心跳抑制了下去。
  綠衣人兒說了話:「請你轉過身去。」
  李燕豪為之一怔。
  綠衣人接著又道:「你要是不怕我從背後襲擊你,你就轉過身去。」
  李燕豪一笑道:「芳駕如果要襲擊我,隨時都有下手的機會,甚至根本不必自己動手,
何必非從背後襲擊我。」
  話落,他立即轉過身去,把整個背後交給綠衣人兒。
  他沒有覺察到,背後的綠衣人兒有什麼動靜,但是他卻發現,面前,上方,石室頂那個
角落裡,嵌著一顆大可雙手合捧的水晶球。
  就在他看見那顆水晶球的當兒,背後綠衣人說了話:「你看見那顆水晶球了麼?」 
  李燕豪應道:「看見了。」 
  「你凝目仔細看。」
  李燕豪照著綠衣人兒的話,凝目仔細看那顆水晶球,只見那顆水晶球滴溜溜轉了一下,
然後水晶球裡映出個人來。 
  一個人的背影,一個男人的背影。
  這個男人的背影,看得李燕豪心中一陣猛跳。
  看背影,水晶球裡的那個人,像極了哈三。
  李燕豪霍地轉過了身:「芳駕——」
  綠衣人兒道:「他就是你要見的人。」
  「我知道,只是——」
  「只是什麼,他是不是你所要找的人?」
  李燕豪道:「看背影很像,可是看不見他的臉,我不敢確定。」
  「你倒不失為一個實事求是的人,我不妨告訴你,他說他姓胡,你找的人是不是姓胡?」
  「芳駕,姓名可以改換,他可以隨便說個姓。」 
  「這倒是!」綠衣人兒道:「那麼我只好讓你看看他的臉了。」
  話鋒微頓,她把話聲提高了些,又道:「這兒有個人要看看你,你轉過身子讓他看看
吧。」
  這話聽得李燕豪一怔,難道她這樣說話,水晶球裡那人就會聽見。
  想想,應該是不足為奇的,這一套,他在金家船幫總舵見過,是無奇老人的傑作。
  那麼,此地應該也有跟水晶球裡那人能話的裝置。在綠衣人兒說完話後,李燕豪馬上轉
過身看水晶球,那人並沒有轉過身來,他的話聲卻從石室頂四面八方傳入耳中:「什麼人要
看我?」話聲,也像煞了哈三。
  李燕豪聽得心頭又是一陣跳,脫口說道:「我,李燕豪!」
  那人身軀一震,猛然回過了身,一臉驚容,是哈三,一點也沒錯,是哈三。
  李燕豪渾身熱血往上一湧:「哈三,我到底還是找到你了!」
  他這句話剛說完,水晶球滴溜溜一轉,裡頭的哈三突然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
下那顆渾圓透明的水晶球了。 
  李燕豪急忙轉過身,道:「芳駕……」
  綠衣人兒緩緩坐回了椅子上,道:「看樣子,他是你要找的那個人,是不是?」
  「不錯,他確是我要找的人。」
  「你說他叫什麼?」
  「哈三,他姓哈,行三,所以武林中人都叫他哈三。」
  「這個姓倒是少見……既然他確是你要找的人,說不得你要跟我要他這個人了?」
  「事實如此,我不能否認。」
  「那麼,你是不是該告訴我,你跟這個哈三是什麼關係了?」
  「自當奉告,只是我告訴芳駕以後,芳駕是不是馬上可以把他交給我?」
  「我可以告訴你,他就是追趕我翡翠谷使女進入我翡翠谷的,他輕薄,犯了我翡翠谷的
大忌,只有死路一條,但是我是不是能把他交給你,還要看你要他這個人的理由怎麼樣?」
  「芳駕,我的理由既充分又正當。」
  「那得讓我也認為是這樣才行。」
  李燕豪猛吸一口氣道:「好吧,我就說給芳駕聽聽,這個人,是個滿虜鷹犬——」
  綠衣人兒微一怔,脫口「哦!」了一聲。
  李燕豪接著說道:「他是虜主秘密衛隊的一名首腦,他以奸謀奪去了我一樣很要緊的東
西,這樣東西關係著所有漢族世胄、先朝遺民安危禍福,也關係著整個匡復大計的成敗得失,
我從中原一直追他到此地,我誓必要找到他,誓必要奪回我那樣東西,否則我就是千古一大
罪人——」
  「呃,那究竟是什麼東西,這麼重要,關係這麼重大?」
  李燕豪遲疑了一下,道:「芳駕可曾聽說過『虎符劍令』?」
  綠衣人霍地站了起來,失聲道:「什麼,你說是『虎符劍令』?」
  「不錯,是『虎符劍令』。」 
  「你原擁有『虎符劍令』?」
  「不錯。」
  「那麼你是——」
  「『虎符劍令』的傳人。」
  「你是『虎符劍令』的傳人,你居然讓『虎符劍令』滿在落虜鷹犬的手中。」 
  一陣羞愧襲上心頭,李燕豪低了低頭,又抬起了頭,道:「所以我從中原追他到此地,
所以我誓必要把『虎符劍令』奪回來,否則我萬死難贖。」
  「倘若『虎符劍令』奪不回來,你可的確是萬死難贖啊。」
  「芳駕——」
  忽聽哈三的話聲傳來:「姑娘,可否讓我見見你?」
  李燕豪揚眉道:「哈三……」
  綠衣人兒道:「現在他的話聲可以傳過來,可是他卻聽不見這邊的話聲。」 
  「芳駕,哈三現在何處?」
  「你在這兒等著。」說完這句話,綠衣人兒又坐回了椅上,她剛坐回椅子上,李燕豪只
覺石室一轉,再靜止時,他回到了那桶形的石室內,綠衣人兒已不見了。
  而事實上,這時候綠衣人兒還在那間方形石室內,她面前仍然有個人,不過那個人已變
成哈三了。
  哈三的立身處,在石室的角上,他舉步要走向綠衣人兒。
  只聽綠衣人兒道:「不要動。」
  哈三還真聽話,忙把邁出的腿收了回去,道:「姑娘,那個人叫李燕豪,是不是?」
  「不錯。」
  「他讓姑娘把我交給他,是不是?」 
  「不錯。」
  「他說我叫哈三,是滿虜的鷹犬,是不是?」 
  「你都料想到了。」 
  「那麼,他一定也告訴姑娘,我身上有塊『虎符劍令』,那塊『虎符劍令』原是他的,
對不對?」
  「是這樣。」
  「怎見得,又有誰能證明,那塊『虎符劍令』原是他的呢?」
  綠衣人兒為之一怔。
  哈三跟著又是一句:「姑娘有過人的才智,應該不會不懂我這話什麼意思。」 
  綠衣人兒凝目道:「那塊『虎符劍令』,不是他的。」
  哈三道:「這塊『虎符劍令』關係太以重大,如果我是他,我也會有他這麼一番說辭。」
  綠衣人兒深深看了哈三一眼:「那麼,以你說,這塊『虎符劍令』該是誰的呢?」
  哈三道:「姑娘,這還用問麼。」
  綠衣人兒道:「你的意思是說,這塊『虎符劍令』,原是你的?」
  哈三道:「姑娘可以把他所說的話,跟我這人試著掉過來,也就明白了。」
  綠衣人兒明眸一轉,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他把他自己的事,完全推在了你
身上。」 
  哈三道:「正是這樣。」
  綠衣人兒微一搖頭道;「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姑娘是說想不到他會這麼做呢,還是不相信我說的話?」
  綠衣人兒道:「你知道,我這個人並不傻、不笨,對不對?」
  哈三道:「姑娘何止是不傻不笨,姑娘才智過人,聰明絕頂。」
  「那麼,你就該知道我是想不到他會這麼做呢,還是不相信你的話。」
  哈三道:「這麼說,姑娘是不相信我了?」
  哈三不愧心智深沉,到了這節骨眼,他居然還能顏色不變。
  綠衣人兒道:「你倒是很沉得住氣啊!」
  哈三微微一笑道;「事到如今,沉不住又能如何,於事無補,徒亂陣腳——」 
  話鋒微頓,他接問道:「姑娘可否讓我知道一下,為什麼姑娘相信他,而不相信我?」 
  綠衣人兒道:「很簡單,我這雙眼,能相人。」
  「這麼說,我是面露奸詐?」 
  「可以這麼說。」
  哈三吁了一口氣,自嘲一笑道;「看來我要怪我的爹娘了,為什麼把我生得面露奸詐,
讓人一眼便看透了我,從而產生了戒心,不能加以信任。」
  綠衣人兒道:「真要說起來,你倒還好,你並不是頂可怕的人。」
  哈三道:「頂可怕的,大概是面帶忠厚,內藏奸詐的人。」
  「不錯!」綠衣人兒道:「其實,你這種人用不著怎麼去相,只你所表現的一樣,也就
可以把你的人品心性推測個十之八九了。」
  「呃,姑娘是說哪一樣?」 
  「執掌『虎符劍令』的人,絕不可能是輕薄貪色之徒。」 
  哈三輕擊一掌笑道:「姑娘好記性,也推測得極是,自己都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哈三的心智的確夠深沉,他居然還能談笑自若,跟談論別人一樣。
  綠衣人兒道:「事已至今,我看你也不用再說什麼了。」
  哈三道:「姑娘是決定要把我交給他了?」
  「是的。」
  哈三歎了口氣道:「真是一念貪色誤我啊,不過姑娘,我還有兩句話要說。」
  「你還有什麼話說?」
  「照現在的情形看,姑娘應該是以漢族世胄、前明遺民自居的所謂忠義分子,對麼?」
  「難道你不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
  哈三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有所不知,我還真不能算是漢人。」 
  「呃,你既然不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那就怪不得你了,各為其主嘛。」 
  「姑娘是個明事理的女子……據我所知,凡以漢族世胄、前明遺民自居的人,無不遵奉
這塊『虎符劍令』為無上權威,無不服膺於它的領導,為它赴湯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是不是?」
  綠衣人兒微一點頭道:「是這樣。」 
  「而且,我也聽說,你們這些以漢族世胄、前明遺民自居的所謂忠義分子,是只認『虎
符劍令』而不認人的,是麼?」 
  綠衣人兒目光一凝道:「也不錯,你打算怎麼樣?」 
  哈三微笑道:「姑娘高明,已經知道我有某種打算,預備做些什麼了。」
  他一翻腕,手中托起了那塊「虎符劍令」。
  綠衣人兒神情一肅,淺淺施了一禮,道;「參見令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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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3:45:59 |只看該作者
  哈三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但卻笑得陰險狡猾:「姑娘,我想請你把李燕豪的項上人頭給
我送來,行麼?」
  綠衣人兒猛抬螓首,兩道閃亮,犀利絕倫,威稜外射的目光直逼哈三。
  哈三神情微震,退了一步,手中的「虎符劍令」跟著揚起。
  綠衣人兒目中威稜緩緩斂去,道:「礙難從命,我這翡翠谷中由來一片清淨祥和,從不
沾染血腥。」
  哈三臉色微一變,但在一剎那間卻又恢復了平靜:「那麼,我退求其次,把他囚禁在這
座玲瓏閣中。」
  綠衣人兒道:「這我做得到。」 
  哈三道:「現在就動手。」
  「你盡可以放心,我既然答應了你,他就絕走不出這座玲瓏閣去。」
  哈三微一點頭:「這我信得過,現在,你把我送出翡翠谷去。」
  綠衣人兒道,「絕對可以,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呃,你有什麼條件?」
  「留下『虎符劍令』我馬上送你出翡翠谷。」 
  哈三微一怔,旋即笑了:「姑娘高明,奪回『虎符劍令』不費吹灰之力啊,姑娘可知道,
我奪取這塊『虎符劍令』費了多大的事麼?」
  「我無意奪『虎符劍令』,這只是我送你出翡翠谷的唯一條件——」 
  「姑娘應該知道,這塊『虎符劍令』是我的護身符,一旦這塊『虎符劍令』離開了我的
手,我隨時隨地都可能有生命之危。」
  「你考慮得太周到了,願不願意還在你,我絕不勉強。」
  「我若是不願意呢?」 
  「那只好委屈你,也留在這座玲瓏閣裡,跟他做個伴兒。」
  「我倒不知道,遵從這塊『虎符劍令』的令諭,還有條件啊。」
  「以前沒有,現在剛從我這兒開始。」
  哈三微一搖頭道:「看來我是真碰上勁敵了。」話落,他就要欺身撲過去。
  但是他雙肩方動,綠衣人兒已冷然說道:「我早料到你到最後會這樣了,我希望你考慮
後果。」
  哈三急忙收住撲勢,硬是沒敢動。 
  綠衣人兒冷然又道:「你決定了,不願意是不是?」 
  哈三道:「姑娘可否讓我考慮一下利害?」
  「我可以給你分析利害,留下『虎符劍令』,離開翡翠谷,你或許還可有條生路,要是
你被囚在翡翠谷,萬一事情有點什麼變化,你可是一點生機都不會有,這利害還不夠明顯
麼?」
  哈三沉吟了一下,然後失笑道:「這麼看來,姑娘也想要這塊『虎符劍令』了?」
  綠衣人兒道:「誰有了這塊『虎符劍令』,誰就能號令天下,誰不想要呢?」 
  哈三點頭道:「說得是,那麼姑娘要這塊『虎符劍令』,是想領導所謂匡復呢,還是想
用它號令天下,稱霸武林呢?」
  綠衣人兒道:「那是我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哈三微微一笑道:「我可以交出這塊『虎符劍令』,只是我也有個條件。」 
  「你已經有所要求,而且我也已經答應了,你無權再提條件。」
  「我這個條件,是我交出『虎符劍令』來所必須有的,否則的話,我無法交出這塊『虎
符劍令』來。」
  綠衣人兒沉默了一下道:「看在『虎符劍令』的份上,也只好聽聽你的條件了,你說
吧。」 
  哈三臉色一整道:「我願意交出『虎符劍令』來,只是姑娘得給我一個保證。」 
  「保證,你要什麼保證?」
  哈三道:「保證我毫髮無損地離開翡翠谷,保證我的性命安全。」
  綠衣人兒微一搖頭道:「前者,我可以擔保,在你沒離開翡翠谷以前,絕沒有人會傷害
你,但是後者——」
  「怎麼樣?」
  「一旦你出了翡翠谷,我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哈三道:「姑娘可知道,李燕豪還有很多同伴,他們並沒有到翡翠谷,卻一定在這座離
魂島上搜尋我的蹤跡,一旦我離開了這個隱密的翡翠谷,便絕難逃過他們的搜尋,到那時候
——」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不能保護你一輩子——」
  「不必一輩子,只能護我不受傷害,平安離開離魂島也就夠了。」
  綠衣人兒微一搖頭道:「辦不到,只要你出我翡翠谷一步,我便無權,也不願再管你的
死活。」
  哈三目光一凝道:「這麼說,我在翡翠谷裡,不會有人傷害我?」
  「不錯,你在翡翠谷裡,我可以保證,不會有人傷你毫髮。」
  哈三道:「那麼我只有留在翡翠谷不走了。」
  「照這麼說,你也不打算交出『虎符劍令』來了?」
  「那是當然。」
  「你認為留在我翡翠谷有利?」
  「姑娘,還有什麼比保命更要緊的。」
  「那也只有任由你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有辦法讓你自動交出『虎符劍令』來的。」
  「當然,這我相信,我人落在翡翠谷裡,割剮自然得任由姑娘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還由得了我麼?」 
  綠衣人兒微一搖頭道;「不,你錯了,我絕不逼迫你,絕不勉強你,我要讓你心甘情願
的把『虎符劍令』交出來。」 哈三臉上掠過一絲疑惑之色,「哦!」了一聲道:「這我倒是
不太相信。」
  綠衣人兒道:「信不信由你,你等著看好了。」她說完話,抬手一揮,人就又不見了。
  哈三臉色立即趨於陰沉——
  口 口 口
  李燕豪猛覺石室轉動,轉眼後靜止,石室變成方形,綠衣人兒又出現在眼前,李燕豪忙
迎上一步道:「芳駕——」
  綠衣人兒淡然道:「那個人確是哈三。」
  「那——」
  「『虎符劍令』的確在他手裡。」 
  「這些我知道,他人——」
  「你要原諒,暫時我不能把人交給你。」
  李燕豪一怔;「芳駕——」
  「我話還沒說完呢!」
  李燕豪忍了忍道:「芳駕請說。」 
  「我不但暫時不能把人交給你,而且,而——且我還要暫時把你囚禁起來。」
  李燕豪又一怔:「芳駕,這話——」
  「我不得已,你千萬原諒。」
  「芳駕,這是為什麼?」 
  「很簡單,你知道,『虎符劍令』在他手裡,我不能不聽他的。」
  「這麼說,是哈三他——」 
  綠衣人兒道:「不錯,是他的意思,是他讓我把你囚禁在『翡翠谷』的。」
  「芳駕就那麼相信他的話麼?」
  「你錯了,我不是聽他的話,我是聽『虎符劍令』的話。」
  「姑娘相信他是個滿虜鷹犬麼?」
  「相信,絕對相信,他自己也承認。」
  「這麼說,姑娘是滿虜的人?」
  「不,我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要不然我不會遵從『虎符劍令』的指示,也不會把你
囚禁在這兒了。」
  「可是他明明是個滿虜鷹犬——」
  「我知道,可是現在他執掌『虎符劍令』。」
  「芳駕到底是認令還是認人?」
  「閣下,你應該知道,『虎符劍令』是認令不認人的。」
  李燕豪默然了,事實上這是實情,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只聽綠衣人兒道:「儘管名為囚禁,我保證待你如上賓。」
  李燕豪道:「我……」
  「『虎符劍令』在翡翠谷,你暫時留在這兒,對你不會有害處。」
  「可是我無法忍受那囚禁二字。」
  綠衣人兒沉聲道:「受人重托,你卻丟失了『虎符劍令』,你不願童受一點委屈,你可
知道你給漢族世胄、先朝遺民帶來了大的災難。」
  這番話,聽得李燕豪心頭連震,無言以對,繼而一陣驚恐與羞愧襲上了心頭。
  他不能不承認,綠衣人兒說的是實情,他等於是個大罪人,丟失了「虎符劍令」,幾乎
為漢族世胄、先朝遺民帶來了大災難,帶來了空前的浩劫,縱是受千刀萬剮也是應該的,這
點委屈又有什麼不能受的。
  沉默了一下之後,他道;「多謝芳駕明教,我請問,芳駕適才一句『虎符劍令』在此,
難道說哈三沒讓芳駕放他走?」
  「他豈甘心被困在此,只是我提出了個條件,使得他不能輕離翡翠谷。」
  「芳駕跟他提出了什麼條件?」 
  「我要他交出『虎符劍令』,我馬上送他出翡翠谷?」
  李燕豪心頭一跳:「芳駕高明。」
  綠衣人兒道:「奈何他不願意。」
  「那麼『虎符劍令』——」
  「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自會讓他自動交出『虎符劍令』來。」
  李燕豪心頭又一跳:「芳駕有什麼辦法,能讓他——」
  「那就是我的事了。」
  李燕豪神情一肅,抱拳道:「多謝芳駕……」
  「用不著謝我,只要你不怪我把你囚禁在這兒,我就知足了。」
  李燕豪只覺臉上一熱,道:「是我魯莽,還請芳駕諒宥!」
  綠衣人兒淡然道:「不要再說什麼了,我這就為你安排住處。」
  綠衣人兒話落,李燕豪只覺石室一轉,他又到了另一間石室裡。
  很顯然的,這間石室是臥房,陳設不算華麗,但很雅致、也很舒適。
  綠衣人兒道:「還中意麼?」
  「芳駕不要這麼說了,以我的罪過,就是打下十八層阿鼻地獄也不為多。」
  綠衣人兒嬌靨上忽然掠過一絲不忍之色,因之嬌靨上的神色也為之柔和了不少,柔聲道:
「就委屈你暫時在這兒住些時日吧,我會命人按時給你送茶飯來,如果你有事要找我,也可
以招呼一聲讓人通知我,什麼時候我請你出這座玲瓏閣了,也就是我把『虎符劍令』拿到手
的時候,我失陪了。」
  一聲「失陪。」,李燕豪只覺石室微微—轉,綠衣人兒就失去了蹤影。
  這座玲瓏閣看似無奇,其實內蘊無窮的變化,也包藏著無數的機關,對這位才智過人的
奇女子,李燕豪又更認識了幾分,也增加了無限的敬佩,同時對她從哈三手中奪回虎符劍令,
也有著無比的信心。
  緩緩坐在了軟綿綿的床上,李燕豪為之思潮洶湧,他在想,等到金無垢、霍天翔等發現
他失蹤了以後,不知道會怎麼樣!口 口 口
  翡翠谷那座竹樓上,如今坐著兩個人。
  一個是那綠衣人兒,她已經摘下了面紗,一張嬌靨清麗若仙,不帶人間一絲煙火氣。 
  另一個,坐在她的對面,一張矮几之後,正在喝酒,按理,這種喝法,應該是幾上幾味
精美菜餚、銀壺玉杯,淺酌細飲才對。
  可是理雖如此,事卻不然,矮几上放的不是幾味精美菜餚,前是一隻鹿腿,他用於撕著
吃,那銀壺玉杯也不是銀壺玉杯,而是一整壇的酒,他用於捧著狂飲。
  怪麼,不怪,看看他這個人,就絲毫不會引以為怪了! 
  他是個年紀四十上下的錦袍大漢,虎頭燕頷,濃眉環目,獅鼻海口,頷下一部絡腮鬍,
一雙環目開合間精光四射,威猛絕倫,衣袖捲著,露出兩段小臂,筋肉墳起,透著勁力,讓
人直覺得他能舉起一座山。
  力拔山兮氣蓋世,活脫脫的西楚霸王再世,極似張三爺重生、這麼一個人必具海量,也
自然該是這麼樣個喝酒法。
  他吃喝他的,綠衣人兒坐在對面,以她那輕柔甜美的話聲,正在述說她在玲瓏閣跟李燕
豪、哈三分別見面的經過。
  她說完了話。
  他也喝完了一罈酒,點滴不剩,面不改色,只見他一雙環目中精光外射,活聲異常低沉:
「這麼看來,姓哈的匹夫,確是個該殺的滿虜鷹犬。」 
  「那是不會錯的。」
  錦袍大漢猛一拍矮几,震得兒上半隻鹿腿跳起,整座竹樓為之一陣晃動:「恨只恨那匹
夫掌握著『虎符劍令』,如若不然……」
  活聲到此,他日光忽凝:「小妹,你看見了?『虎符劍令』確是真的?」
  「我見是見著『虎符劍令』了,但是我以前沒見過『虎符劍令』,難辨真假。」 
  錦袍大漢忽一陣激動,環目中閃現淚光,道:「如果『虎符劍令』是真,那姓李的年輕
人,就必是大將軍的傳人無疑了,自從當年拜別——」
  「大哥!」綠衣人兒截口道:「大哥,你又喝多了。」
  「不,小妹,事不關酒,你投見過大將軍,你不知道,大將軍他不是凡人,是神,凡是
跟過他的弟兄,無不敬他若神明,像他那樣的忠肝義膽,蓋世功勳,今生今世,是再也不會
有第二個了。」
  綠衣人兒沉默了一下,道:「我沒見過大將軍,但常聽大哥說起,對大將軍也認識了不
少,看這個李燕豪的人品,他應該就是大將軍的傳人。」
  錦袍大漢一陣激動:「我真想現在就見見他。」
  「忍忍吧,大哥,總會讓您見著他的。」
  錦袍大漢恢復平靜,吁了一口氣道:「咱們隱居在這離魂島的翡翠谷,為的就是遠離虜
賊耳目,培養實力,聯絡志士,企盼大將軍振臂一呼,咱們立即響應,將翡翠谷的所有力量,
投進匡復行列,哪知道如今雖然見著了『虎符劍令』,沒想到卻在滿虜手中。」
  綠衣人兒道:「大哥儘管放心,我擔保,『虎符劍令』一定會回到咱們手裡來的。」
  錦袍大漢道:「小妹的保證,我自然信得過,只是,愚兄我自離開大將軍麾下,曲指算
算,至今可有不少年了,在這些年當中,無時無刻不惦念著大將軍,如今我是見虎符如見主,
見著大將軍的傳人,如同見著大將軍,愚兄我……唉。」
  他長歎一聲,沒再說下去。
  其實,他不必說,總而言之一句話,他是極為企盼能見著李燕豪,能見著「虎符劍令」。
  綠衣人兒看了錦袍大漢一眼:「大哥現在還是不要跟他們見面的好,要不然我做起事來
就不好做了。」
  錦袍大漢吁了一口氣,點點頭道:「也只好忍了,只等小妹你把那『虎符劍令』拿到手,
那姓哈的滿虜鷹犬——」
  話說到這兒,他神態突變,一雙環目圓睜,精芒暴射,一部鋼髯也根根豎起,威煞怕人,
綠衣人兒輕輕叫道:「大哥。」
  錦袍大漢威煞倏斂,默然未語。









第十五章 情義無雙
  這是一個黃昏,艾姑娘、金無垢等搜索的隊伍已搜完全程,到了島的這一端。
  以信號互相聯絡之後,眾人開始向中央部位集合,中央部位,也就是李燕豪的所在地。
  頭一批趕到中央部位的,是艾姑娘跟金無垢,這一方面固然是
  因為她二人離中央部位較近,另一方面也因為「多日」不見個郎,巴不得早一刻能看到。
  哪知,當她二人趕到中央部位,李燕豪的所在地之後,卻沒見著李燕豪。
  當時,她二人雖然都覺得有點失望,但卻並沒有怎麼在意。
  一直到霍天翔、蒲天義等各路豪雄都聚集齊了,這才發現,李燕豪不見了。
  金無垢自然是頭一個著急,「燕豪他人呢,他怎麼會不見了?」
  艾姑娘也著急了,不過她的神色還能保持平靜:「不要著急,也許他有事耽誤了。」
  艾姑娘剛說完話,冷超提足了氣,仰天一聲長嘯,嘯聲裂石穿雲,直逼長空。
  冷超功力深厚,這聲長嘯,幾里外都應該聽得到。但是,嘯聲落後久久,沒聽見一聲反
應。
  蒲天義臉色凝重;「看來,少俠不像是有什麼耽誤了。」
  金無垢忙道:「那麼是——」
  蒲天義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霍天翔道:「事到如今,咱們也不必諱言了,燕豪可能遇險了。」
  金無垢臉變了。
  艾姑娘道:「以他的一身修為,他可能會遇上什麼險呢?」
  霍天翔道:「只有一種可能,他找到了哈三。」
  魏君仁道:「哈三可是狡猾詭詐,他為什麼不招呼咱們呢?」
  蒲天義道:「可能當時情況緊急,來不及。」
  艾姑娘道:「咱們不要在這兒說了,趕快分頭找尋去吧,早一步或許能夠趕得及施以援
手。」
  最著急的是金無垢,艾姑娘一說完話,她就要動。
  只聽霍天翔道:「慢著!」
  金無垢停步望霍天翔,「霍大俠—一」
  「咱們這樣漫無目的往同找,既耽誤時間,也無濟於事,應該先想想,燕豪可能遇險的
地方是在哪裡——」
  艾姑娘立即接口說道:「絕不是在平地上,平地上若是有什麼動靜,咱們看得見,燕豪
一路所經,可有什麼隱密處所?」
  呼延烈道:「只有那座高山。」
  艾姑娘道:「恐怕就是了,走!」
  一聲「走!」群雄立即往回趕去。
  群雄的腳程不能算慢。
  可是到了那座山下,已經是日落西山,暮色低垂時分了。整座大山浸沉在夜色裡,靜悄
悄的,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
  金無垢憂色滿面道:「這麼高大的一座山,讓人從哪兒找起啊,再說,燕豪他還不一定
是在這兒呢,真急死人了。」
  艾姑娘道;「不要急,古人自有天相,憑他那身修為,我不信他會遭遇什麼不測,即便
是有什麼驚,也不會有險的。」
  話是這麼說,她還是眉鎖憂愁地轉望霍天翔道:「霍大俠,咱們怎麼個找法?」
  霍天翔道:「這座山不小,若是大家成一路去找,難免會顧此失彼,不如大家分頭找尋,
一旦有發現,立即以嘯聲聯絡。」
  蒲天義道:「這樣好。」
  霍天翔道:「不過大家要注意一點,倘若有所發現,勢必以嘯聲通知大家,候大家會齊
後再開始行動,切忌以身試險。」
  金無垢道:「那麼咱們快分開來找吧,我跟艾姑娘幾位為一組。」
  冷超道:「金姑娘……」
  金無垢冰雪聰明,自然懂冷超這一聲是什麼意思,她道:「冷老請放心,我之所以這麼
做,自然有我的道理,有些事您幾位不知道只有我清楚。」
  冷超也是粗中有細的人,他沒全懂,詫異地望著金無垢,方待再說。
  霍天翔已然說道:「既是這樣,兩位姑娘這—組就先請吧,兩位這一組請繞山搜尋,大
伙分由山的陰陽兩面行進。」
  冷超一聽霍天翔說了話,也就不便再說。
  艾姑娘,金無垢雙雙答應一聲,帶著單超,姬凝翠,還有海珠、紫瓊二婢先走了。
  望著艾姑娘、金無垢等遠去,冷超立即轉臉望霍天翔:「霍大俠,我是擔心……」
  霍天翔道:「恐怕冷老是瞎擔心了。」
  冷超道:「怎麼,您是說……」
  霍天翔道:「冷老,『情』字力量之大,不是咱們可以想像的啊!」
  冷超為之一怔,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蒲天義道:「真要是這樣的話,那可是咱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之福!」
  霍天翔道:「只怕是不會錯,咱們也別耽誤了,我請呼延烈教主率黑衣教弟兄也繞山搜
尋,由山陽而山陰,蒲幫主跟窮家幫的弟兄,散開來搜尋山腰一帶,至於山頂一帶,由我一
個人來找吧!」
  分配既畢,群雄立即分頭展開行動。
  這座山雖大,可是群雄腳下行動快速,未到一個時辰,艾姑娘金無垢等已經跟呼延烈等
黑衣教人在山背碰了頭。
  金無垢下意識地忙問:「呼延教主,可有什麼發現?」
  呼延烈搖頭道:「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痕跡。」
  金無垢道:「霍大俠跟蒲幫主他們呢?」
  「霍大俠上山頂去了,蒲幫主跟他窮家幫弟兄們,則在山腰—帶搜尋。」
  金無垢著急地道:「燕豪要是上山來了,怎麼會一點痕跡都沒發現呢?」
  艾姑娘一旁柔聲說道:「別急,今夜月色不夠好,難以看見什麼,也許等天亮以後——」
  話還沒說完,一聲短促清嘯,從山腰方面傳了下來。
  眾人不由精神一振。
  金無垢急道:「有發現了,快走。」她當先騰身往山腰撲去。
  呼延烈也帶著黑衣教弟兄趕了上去。
  弱不禁風的艾姑娘,是由姬凝翠挽著飄身起步的,但是她們的速度,卻較金無垢、呼延
烈等快上了一倍,金無垢與呼延烈等先騰身撲上山腰,而艾姑娘等則同時到達。
  只見蒲天義等站在一片矮樹叢中,霍天翔也到了,冷超手裡拿著一片綠綢。
  金無垢急不可待:「冷老,這是……」
  霍天翔道:「姑娘別急,『窮家幫』擅長追蹤之術,咱們先聽聽冷老的吧。」
  冷超雙目中精光閃動,道:「綠衣女子,匆忙奔跑,從這邊往那邊去了。」
  他抬手一指,不差,正是李燕豪所去方向。
  金無垢道:「綠衣女子?」
  冷超道:「這種樹上掛破衣衫,足證那人身材不高,綠綢所製衣衫,大半是婦女穿著。」
  艾姑娘點頭道:「冷老觀察入微,推測得極為合理,我也是這種看法。」
  金無垢既失望又復著急地道:「可是綠衣女子不是燕豪啊!」
  艾姑娘道:「看來不論是做什麼事,的確是急不得,急能亂了方寸,令人智昏啊,姐姐
一向聰明,怎麼偏在這時候糊塗了呢?」
  一聲「姐姐」,聽得霍天翔、蒲天義、冷超等為之一怔,旋即各自動容,互相交換了一
瞥。
  只聽金無垢道:「妹妹是說……」
  艾姑娘道:「倘若姐姐你是他,你若是登上此山,有此發現,會不會循跡尋去,仔細地
看個究竟呢?」
  金無垢美目一亮,急道:「我明白了,那咱們也快追過去看看吧!」
  艾姑娘道:「恐怕他碰上的不是哈三,說不定如今正陷身在盤絲洞裡呢,走吧,咱們過
去看看。」
  蒲天義、冷超在前帶路,群豪快速向冷超適才所指方向行去。
  行行重行行,自然,群豪最後來到了瀑布前、水潭邊,當然也停在了瀑布前、水潭邊。
  無路可走了,大家怔在了潭邊。
  金無垢詫聲道:「怎麼會……」
  呼延烈等轉眼往四下望去,呼延烈道:「難不成那女子跟少俠都上去了?」
  所謂「上去」,當然是指兩邊的峭壁。
  冷超蹲了下去,凝聚目力看地上,道:「不,那女子跟少俠沒有上去,至少少俠沒有上
去,地上有人到潭邊的痕跡,卻沒有往別處去的痕跡。」
  金無垢道:「可是眼前沒路了呀,難道,難道他會跳進了水潭裡不成!」
  艾姑娘道:「除非那個女子是打從水晶宮來的,要不然他絕不會跳進水潭裡去。」
  霍天翔道:「呼延教主,你應該熟知這座離魂島一一」
  呼延烈苦笑道:「霍大俠,離魂島上的地理形勢,我瞭若指掌,可是唯有眼前這個地方
我卻是一無所知,我根本不知道『離魂島』上有這麼個地方。」
  蒲天義道:「那麼那個綠衣女子——」
  呼延烈苦笑搖頭:「我也是一無所知。」聽呼延烈這麼說,群豪都皺著眉。
  連熟知這座「離魂島」地理形勢的呼延烈,對眼前情勢都幫不上忙,別人誰還有什麼辦
法。
  金無垢急得嬌靨顏色都變了;「那怎麼辦啊!」
  金無垢冰雪聰明,艾姑娘一般的冰雪聰明,但是這「聰明」與那「聰明」,卻有著很大
的不同。
  金無垢冰雪聰明,是常人的聰明,而艾姑娘的聰明,卻是超越常人聰明極限的一種大智
慧。
  所以,艾姑娘也急,但是她表面還能保持相當的冷靜:「姐姐,不要急,這不是急能解
決的事,急,於事無補,徒亂方寸,我覺得這個地方有蹊蹺,但是現在是夜裡,以致使得咱
們難以看出什麼來,我建議大家在這兒坐等天亮——」
  金無垢道:「坐等天亮,那怎麼行啊!」
  「姐姐,不行又能怎麼辦呢,不行也得行啊,要知道,咱們的看去跟判斷,只要有絲毫
錯誤,就會導咱們步上錯誤的方向,到那時候,咱們可就離他越來越遠了啊!」
  金無垢口齒啟動,欲言又止,旋即低下頭去。
  艾姑娘抬柔荑撫上金無垢香肩,柔聲道:「姐姐,你應該知道,我心裡的急並不下於
你。」
  金無垢點了點頭,沒說話。
  於是,大家只有坐等天亮。
  坐,大家是覓地都坐下了,但是誰也沒能合一下眼。
  李燕豪安危難卜,還得在這兒坐等天亮才能繼續找尋,誰不急。
  今夜,好像特別長,天亮得也特別慢。
  凡夜長,總有個盡頭。
  天亮得遲,也總有來到的時候,天終於亮了。
  淡淡的曙色中,鳥聲盈耳,襯得眼前的山、眼前的水,益發像個世外桃源、人間仙境。
  然而,誰又有心情去欣賞。
  大夥兒已經都在忙了,都在四下裡找可循的痕跡,金無垢也跟以人後頭到處看。
  盞茶工夫過後,散在四下的人都回來了,無不頹然。
  冷超忍不住叫道:「怪了,有人走動的痕跡到這兒就沒有了,而且別處沒有一點蛛絲馬
跡可尋。」
  蒲天義臉色凝重地道:「這情形,只有兩種解釋,一是人凌空飛渡,上了峭壁,或是跳
進了水潭裡。」
  霍天翔道:「這兩種解釋卻是不可能的,這樣的峭壁,除了長了翅膀的飛鳥,就連猿猴
也攀不上去,何況咱們人,誰也沒有能飛的絕世功力,至於跳入水潭,那更是不可能,除非
燕豪他遭遇到什麼兇徒,讓別人把他扔了進去,但是此處又沒有打鬥的跡象,誰又能在燕豪
不知不覺的情形下,把他制住,扔下水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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