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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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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石鼓歌][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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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8:13:52 |只看該作者
「五毒教?」
    白衣崆峒楊開源雙目乍然一睜!
    但在這一瞬之間,瞥見那村姑聽到沙無忌說出「五毒教」三字,似乎驚得一驚,身
軀微向後退。他是心機極深之人,見微知著,心中不禁一動,暗想自己一路查看馬蹄腳
跡,尋到此處,而且發現一路上,馬都跑得極快,是以蹄跡模糊不清。
    但從茅屋前面再向山徑上去的馬碗、卻異常清晰,顯見馬走得極慢,近似故意留下
的腳印。
    此時見沙無忌提到五毒教,紅兒臉露驚恐之色,心中料定劫持陸翰飛的,可能就是
五毒教。
    而且主腦人物,就隱藏附近不遠,這村姑可能就是五毒教的眼線,念頭轉動,臉上
卻絲毫不露,沉吟道:「兄弟聽說五毒教久已不在江湖出現,沙兄此說,必有高見。」
    他本來托大得瞧不起獨角龍王沙無忌其人,這會盾然客氣起來。
    獨角龍王沙無忌自知失言,但話已出口,一時無法收回,只得乾笑了兩聲,道:
「兄弟也只是聽人傳說,五毒教就匿居在廣西境內……」
    東門子良接口道:「江湖上善於用毒的極多,那也不一定是五毒教的人幹的。」
    白衣崆峒何等人物,獨角龍王沙無忌身為黔幫幫主,五毒教匿居廣西,他自然十分
清楚,此時東門子良這麼一說,顯見他們一行,業已查出端倪,才故意拿話岔開。
    他心念轉動,一面點頭道:「東門道兄說得不錯,江湖上用毒之人,不在少數,但
那兩個舟子,身中劇毒,雖不一定是五毒教所為,也不失是可疑線索,沙兄雄踞雲南,
五毒教的情形,自然比咱們清楚得多,不知可否略道一二?」
    那躺在左廂炕上的獨眼乞婆,聽得心頭暗暗吃驚,這時有氣無力的道:「紅兒,這
幾位大爺,在說些什麼,夜深了,你一早要上山砍柴,咱們可不能老等著不睡覺,請他
們原諒,到外邊去說吧!」
    紅兒應了一聲,還沒說話,東門子良因不願獨角龍王說出五毒教情形,趁機笑退:
「不錯,多待無益,龍門幫的人,已分作兩撥,先咱們而去,楊兄願意扣兄弟合作,咱
們一同上路何如?」
    白衣崆峒心中另有打算,聞言咧嘴一笑,抱拳道:「眼下厲山雙煞和少林寺,已和
龍門幫聯上了手,只要白衣劍侶金玉雙奇藏寶之事傳出風聲,這一二日內,趕來的高人,
可能還不止他們這幾拔,咱們自然也有聯手合作的必要,道兄此言,正合兄弟之意。」
說著相偕走出茅屋。
    東門子良大喜道:「有楊兄合作,那是最好不過。」
    白衣崆峒乾笑道:「哪裡,哪裡,兄弟已有三十年不在中原走動,江湖情形,諸多
隔閡,這湘南一帶,沙兄該是最熟悉不過了。」
    獨龜龍王沙無忌經白衣崆峒一捧,面上頓感光彩,呵呵大笑道:「楊老哥,東門道
長,都是一派之主,兄弟江湖草莽之人,不過這一帶地勢,兄弟還不算陌生。」
    說話之間,已走出一段路程,獨角龍王瞧著山徑上的蹄印,道:「由此向南,即是
祿福山,他們極可能朝祿福山去的。」
    白衣崆峒心頭暗暗冷笑,忽然住足,朝東門子良道:「咱們既然通力合作,兄弟之
意,龍門幫既分兩撥追蹤,咱們也有此必要,道兄三位,不妨從此路趕去,兄弟率同敝
師弟另抄小路搜索,黎明前,可在祿福山會齊,道兄意下如何。」
    東門子良也是極工心機之人,聽白衣崆峒如此說法。忙道:「楊兄卓見,兄弟久所
欽佩,咱們理當分頭搜索才對,事不宜遲,沙兄,咱們快走吧!」
    話聲一落,兩撥人立即分頭自去。
    東門子良偕同獨角龍王沙無忌、師弟仙人掌左浩、奔出一箭之遙,回頭一瞧,白衣
崆峒楊開源果然也率同兩個師弟,朝另一條小徑上如飛馳去,瞬息工夫,便已隱失在黑
暗之中。
    東門子良低喝一聲:「沙兄、左師弟,快跟我來!」
    說完話,不待兩人回答,忽然一挺身,飛起了三丈多高。夜色中,直向五丈開外的
一棵大樹上射去,一起一落,衣不飄風,人已掠入濃密樹枝之中!
    獨眼龍王沙無忌暗暗讚歎東門子良果然不愧一派掌門,單是這份輕功,就足以震駭
武林……
    心中想著,腳下也並不怠慢,施展八步趕蟬輕功,緊接著凌空掠起,和仙人掌左浩,
同時躍上樹。
    只聽東門子良的聲音從頭上傳來,低聲說道:「沙兄,左師弟,快隱任身形。」
    仙人掌左浩目光向四下略一掃射,疑惑的道:「師兄可是發現了什麼嗎?」
    東門子良道:「楊開源為人狡詐,極工心機,他自告奮勇另抄小徑,可能己有發現,
不然就是要咱們去打頭陣,他好坐收漁人之利。咱們在這裡等上一會,他如果回頭趕來,
咱們正好跟在他身後,相機行事,萬一他並不回頭朝這裡追來,咱們就跟著抄小路趕去。
    獨用龍王沙無忌聽得暗暗警惕,心想:這雜毛果然心思縝密,自己武力機智,都不
如他遠甚,看來和他合作,也得步步留神才好,心中想著,一面壓低聲音道:「道兄知
己知彼,顧慮周到,兄弟望塵莫及!」
    東門子良道:「沙兄好說,這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楊開源不重
信諾,咱們不得不防他一著。」
    正說之間,果然發現白衣崆峒等三人行去的那條路上,正有三團人影,疾馳而來!
    夜色朦朧,雖然瞧不真切,但楊開源號稱白衣崆峒,一身白衣,在夜色中極為顯著,
那不是他們去而復回,還有是誰?
    仙人掌左浩怒道:「這廝當真狡詐,要不是師兄識破他奸計,咱們豈不上了他大
當?」
    獨角龍王搖頭道:「道兄果然料事如神,江湖上無論黑白兩道,總以信諾為先,想
不到堂堂崆峒掌門,竟是這般奸詐小人!」
    東門子良凝目道:「他正往此地而來,咱們不可出聲!」
    話聲未落,突見白衣崆峒三人條影,閃了幾閃,忽然隱去不見!
    仙人掌左浩抬頭道:「師兄……?」
    東門子良冷笑一聲,低聲道:「快別作聲,楊開源為人機警,此舉是怕咱們回頭跟
蹤,只要不見咱們動靜,他自會出來。」
    大家對耗著過了一會,白衣崆峒不見東門子良等人回頭,果然又從暗處飄然走出,
但他並沒朝這條路上走來,卻返身朝通往那所茅屋的山徑上奔去。
    東門子良心頭感到十分狐疑,一時哪肯怠慢,立即飄落地面,打了個手式,悄悄隨
後跟去。
    白衣崆峒楊開源敢情沒想到東門子良一行,會跟在自己身後,是以雖然走得極快,
但一路上不再掩蔽行藏,白衣飄忽,大模大樣的走在前面。
    東門子良不知他重返茅屋,用意何在?邊走邊瞧,只是遠遠跟蹤,哪知正走之間,
瞥見白衣崆峒等三人,還沒走近茅屋,三條人影突然奇快無比向左側林中,一閃而逝!
    東門子良怔得一怔,還當地發現了自己,不然,說不定前面另有情況,也趕緊身形
一偏,往右側林中掠入。
    藉著樹身掩蔽身形,揉頭瞧去,原來前面不遠,正有一條高大黑影,在山徑上徐徐
移動,每一舉步,腳下就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
    仔細一瞧,那黑影經過之處,竟是山石爆裂作響,心頭不禁大驚,此人這是什麼功
夫?會有如此厲害?
    這時白衣崆峒楊開源又在前面林邊出現,他似乎極其小心,起落無聲,貼著樹林而
行!
    東門子良也立即提氣凝神,悄悄跟了過去!
    白衣崆峒不敢過份逼近!
    東門子良也不敢過份逼近!
    白衣崆峒和前面高大黑影保持了五丈距離。
    東門子良落後一步,在右邊也保持了七八丈距離。
    但這七八丈距離,憑東門子良的目力,已可看清前面那高大黑影,原來是一個身披
大紅袈裟的老和尚。










第12章 柳暗花明
    紅衣老僧腳步沉重,走得極慢,每舉一步,山石爆裂,「劈啪」作響,堪堪走近茅
屋,兩扇木門忽然無風自開!
    茅屋中一片漆黑,燈火已熄,敢情祖孫兩人全已入睡。
    紅衣老僧連頭也不回,舉步朝門裡跨去,口中沉聲說道:「兩位大掌門人既然跟隨
老衲而來,何不論一起入內坐坐,這般遮遮掩掩的,豈不有失兩位身份?」
    話聲不響,卻有若悶雷,直震耳鼓!
    白衣崆峒楊開源和東門子良究是一派掌門身份,被人家喝破行藏,再也存不住身,
儘管心頭凜駭,也只好從林中走將出來。
    白衣崆峒回頭一瞧,看到東門子良,細目中射出一絲精光,冷漠一笑,道:「東門
道兄也回來了?」
    東門子良故做驚奇,拱拱手笑道:「原來是揚兄,哈哈,兄弟因這位大師,武功入
化,想是哪一處叢林中得道高僧,不揣冒昧,意存一瞻寶相。」
    白衣崆峒闊嘴一裂,皮笑肉不笑的道:「兄弟也正是此意,道兄請!」
    說話之時,右手微微一抬,意似讓東門子良先行。
    東門子良暗暗冷嘿:「你分明瞧出這老和尚十分扎手,才讓我先行,我豈會上你的
當?」一面趕快抬手道:「楊兄先請!」
    白衣崆峒在互相謙讓之時,趁機嘴皮微動,用「傳音入密」說道:「以兄弟看來,
此人武功詭異,定非正道中人,咱們不可大意!」
    東門子良也以「傳音入密」回道:「楊兄說得極是,此人大是蹊蹺,可能也為追蹤
南嶽門人而來。」
    白衣崆峒道:「必要時咱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各出全力,務必把他除去。」
    東門子良道:「兄弟悉憑楊兄作主。」
    兩人在這一瞬之間,互用「傳音入密」交談,口齒微微啟動、別人只當他們互相謙
讓,自然一句也聽不到。
    紅衣老僧卻在此時,已經打亮火種,點起油燈,回頭陰笑道:「兩位掌門人商量好
了沒有,外面嚴霜正重,何不到屋中再說?」
    白衣崆峒聽得心頭猛震,裂嘴大笑道:「東門道兄何須客氣?」
    說著和東門子良並肩跨進茅屋。這時獨角龍王沙無忌,仙人掌左浩和崆峒二蕭,也
相繼走進茅屋。
    紅衣老僧瞥過眾人,朝沙無忌合十道:「阿彌陀佛,原來沙幫主也在這裡、嘿嘿,
真是有緣!」
    白衣崆峒這時就著燈光,才看清這紅衣老僧年在五旬以上,生得蔬鼻獅口,雙目低
陷,濃眉如帚,短鬚如刺,鬚眉都呈棕色,心中方自一楞!
    獨角龍王沙無忌已抱拳說道:「大師法號如何稱呼?請恕沙某眼拙。」
    紅衣老僧,陰陰一笑,道:「沙幫主雄主一方,兩位掌門人一派之尊,老僧久仰之
至,哪會不識?」
    他說話之時,大模大樣的朝中間一張板凳上坐下,雙目微閡,緩緩的道:「至於老
僧,嘿嘿,只是化外之人,諸位也許聽人說過,也許沒聽人說過……」
    仙人掌左浩,眼看紅衣老僧已自大不刺刺的坐下,自己大師兄卻還站在那裡,臉上
不禁隱現怒容,伸手取過一條板凳。
    東門子良和白衣崆峒、獨角龍王打了個招呼,三人同在一條長凳上坐下,仙人掌左
浩,也和崆峒二蕭在另一條長凳上相繼落坐。
    紅衣老僧聲音陰沉,繼續說道:「老僧嘉檀!」
    他這四個字說來極低,但聽得在座諸人,心頭猛地一震,嘉檀尊者,乃是西藏魔教
長老,大家誰都有所耳聞!
    東門子良呵呵笑道:「大師原來是西藏高僧,貧道失敬之至!」
    白衣崆峒接口道:「兄弟已有三十年不在江湖走動,但大師的法號,兄弟卻早有耳
聞,今晚能在這裡遇上,真是宰會。」
    嘉檀尊者微微抬頭,合十道:「兩位好說,其實當年泰山大會、老僧曾在人叢中,
見過兩位,是以認識。」
    白衣崆峒和東門子良聽到他提三十年前泰山大會,不禁臉上一燒,只因當年泰山大
會,才一開始,崆峒,華山兩派,全部遭到淘汰。
    嘉檀尊者似乎並沒發覺兩人臉色有異,依然續道:「前日在石鼓山,老僧也看到諸
位,不過老僧只是瞧瞧熱鬧而已,是以並未現身和諸位相見。」
    白衣崆峒道:「那麼今晚大師也是瞧熱鬧來的了?」
    東門子良聽得暗暗點頭,楊開源果然厲害,這句話說來自然,卻有單刀直人之妙!
    果然,嘉檀尊者給白衣崆峒順著他話頭一套,不得不說出來意,只見他雙目乍睜,
搖頭道:「今晚老衲是有為而來!」
    東門子良忙道:「不知大師能否見告?」
    嘉檀尊者微微一笑道:「老衲此來,和諸位大致相同,相似又相異。」
    白衣崆峒臉上一無表情,口中卻大笑一聲道,「那麼大師出是為南嶽門人來的了?」
    嘉檀尊者陰聲道:「老衲和諸位不同之處,並不是為了公孫喬夫婦的藏寶。」
    獨角龍王沙無忌插口道:「大師為了什麼?」
    他們在屋中這一陣大聲說話、敢情己把左廂婆孫兩人從睡夢中驚醒,只聽那老婆子
吃力的喊道:「紅兒,紅兒,你沒關上門?怎的外面有這許多人說話?你快出去瞧瞧,
唉,三更半夜,究竟他們是幹什麼的?」
    紅兒應道:「姥姥,我方才明明閂上了門.他們是怎麼開的?哦、燈也點起來了!」
    兩人說話聲中,那叫做紅兒的村姑,用手背揉著眼睛,跨下臥榻,只是朝客堂上遠
遠的瞧著,似乎不敢出來,口中喊道:「喂,你們是怎麼進來的咯!姥姥生著病,驚擾
不得,前面山腳下,就有村莊,你們要借宿,還是到村莊上去吧!」
    嘉檀尊者招手道:「小姑娘,你來!」
    紅兒身不由主的朝嘉檀尊者身前走去,但腳下似乎疲乏無力,兩隻眼睛,望著嘉檀
尊者,流露出並非心甘情願的模樣!
    嘉檀尊者面露微笑,雙目微閡,只剩下一條細縫,但細縫中瑩然有光,低沉的道:
「你說你姥姥生病嗎?她真的生了病是不是?」
    他話聲極是柔悅動聽,竟有一股使人欲醉的音韻!
    白衣崆峒見他問得奇怪,心中方自一怔。
    只見紅兒搖搖頭道:「姥姥沒有生病。」
    嘉擅尊者笑了笑道:「這就是了,你姥姥既然沒有生病。那一定是偽裝的了?」
    紅兒點點頭,嘉擅尊者又道:「她偽裝生病,可是討厭我們?」
    紅兒又點點頭。
    東門子良出聽得一怔,他見多識廣,心中恍然大悟,久聞西藏魔教擅長一種攝人心
靈的「迷魂大法」,敢情地想在這村姑身上,套問口氣,心中想著,不由朝白衣崆峒望
去,白衣崆峒微微搖了搖頭。
    只聽嘉擅尊者又道:「她怕我們追問三匹馬朝哪兒去的,其實你也知道,對嗎?」
    紅兒長點頭道:「三匹馬早就交給教裡的大哥們牽走去了。」
    左廂睡著的老婆子厲聲叫道:「紅兒.不准胡說!」
    紅兒臉上神色,怔得一怔。
    嘉檀尊者和聲道,「不要緊,她不會為難你的,你也是白衣教門下嗎?」
    「白衣教」這三個字,聽得白衣崆峒和東門子良全都一楞,江湖上幾時又鑽出一個
白衣教來?
    但就在這一楞之間,嘉檀尊者右手忽然向空一招,哈哈笑道:「原來還是五毒教的
人,老僧差點還走了眼!」
    白衣崆峒急快舉目瞧去,只見嘉檀尊者手上拈著三支細如牛毛的淬毒飛針,回頭陰
笑道:「老菩薩何用向一個小娃兒驟下殺手,老僧此來,其實並無惡意。」
    廂房門口,站著一個滿頭白髮的獨自老嫗,她臉露獰惡,左手套著鹿皮手套,手掌
中敢情緊握著一把歹毒暗器,右手執著一柄藍光閃爍的淬毒緬刀,厲笑道:「你們苦苦
相逼,莫怪老婆子出手毒辣,須知你們全在我『七步斷魂毒砂』射程之內!」
    白衣崆峒、東門子良、和獨角龍王沙無忌、仙人掌左浩、崆峒二蕭,全都大吃一驚
霍地轉過身去,舉掌待敵,萬一對方打出毒砂,只好冒險發掌。
    嘉檀尊者卻依然絲毫不動,端坐如故,徐徐的道:「老菩薩自信一把毒砂,就傷得
了在座之人嗎?」
    白髮者嫗當然就是獨眼乞婆區姥姥,她獨自閃爍,獰笑道:「你可要試試?」
    嘉擅尊者陰笑道:「老衲說過此來並無惡意。」
    獨眼乞婆道:「你先把紅兒放下!」
    嘉擅尊者微微一笑,朝紅兒柔聲道:「小姑娘,你可回房去了!」
    紅兒倏然一驚,如夢初醒,口中叫了聲:「姥姥……」
    返身往廂房奔去,獨眼乞婆當門而立,一聲不作,飛起一腳,紅兒喊聲未落,又是
一聲慘叫,迎面倒去!
    嘉檀尊者馭手合十,口中低聲念道:「阿彌多婆那,多他奇多那,多利伐他,阿彌
利多婆咪,阿彌利多錫旦婆咪,阿彌利多皮迦伐多,阿彌利多皮迎伐諦,伽彌你,伽伽
褥,吉多嘉利薩摩河。」
    他閉目誦咒,喃喃念著梵音,敢情是在替紅兒超度極樂!
    獨眼乞婆微一分神,陡覺左手「巨骨穴」上,微微一麻,一條左臂,登時若廢!
    嘉檀尊者右手一招,陰笑一聲,道:「老菩薩請出來吧!」
    獨眼乞婆發覺左臂被嘉檀尊者隔空點住穴道,心頭大驚,正待後退,已是不及,但
覺隨著嘉擅尊者一招之勢,突然有一股奇大無比的吸力,一下把自己朝前吸去。
    同時右腕一緊,手上的刀也被嘉檀尊者隨手取過,放在桌上,一面陰聲道:「女菩
薩想來是五毒教的區姥姥吧?老僧只想知道被你們擄來的南嶽門人,現在何處?」
    他這一下動作奇快,在座一干高手,誰也沒瞧清楚嘉檀尊者是如何出手的?在大家
看來,好像是獨眼乞婆自己送上去的!
    這當真把白衣崆峒楊開源和東門子良瞧得大驚失色,兩人互相對望了一眼,都為他
魔術似的武功,感到不安。
    不,驚駭的還不止在座的幾人?
    尤其躲在地下密室中的蛇蠍教主溫如玉,她自從嘉檀尊者等人進入茅屋,上面的情
形,她自然全都看得+分清晰。
    她因陸翰飛武功己失,一時無法復原,姥姥要自己暗下「百日蠱」,好在「百日蠱」
要過了百日,毒性才會發作,在沒有發作以前,看不出絲毫異樣,自己還好慢慢再行設
法。
    但如今姥姥落到嘉擅尊者手上,情勢就急轉直下,一時當真把平日極富機智的溫如
玉,駭得手足無措。
    就在這時,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喝道:「還不把她放下?」
    溫如玉急忙湊眼瞧去,原來不知何時,門口已多出一個文士裝束身穿月白長衫,面
垂白紗的人。
    因為他面上蒙著白紗,是以瞧不出容貌,也無法估計他的年齡,剛才那一聲低喝,
敢情就是從他口中說出?低沉之中。顯得有些冷寞!
    白衣文土身後分站著四個身穿綠色長衫的人,他們身材一般高矮,同樣佩著一口兩
尺來長的短劍,面上均蒙一層綠紗,垂手而立,一聲不作。
    嘉檀尊者話聲方落,忽然聽到喝聲,似乎也楞得一楞;因為憑地的耳目,門口突如
其來的出現了五人,居然會絲毫沒有察覺,來人身手之高,自可想見!
    但當他一楞之後,忽然呵呵笑道:「老僧還當是誰,原來五毒教的蛇蠍教主親自趕
來了,嘿嘿,老僧早已說過,此來並無惡意。」
    他口中說著,右手依然扣住獨眼乞婆,並沒放開。
    溫如玉見他把白衣文士當作了自己,心中不由暗暗好笑!
    白衣崆峒楊開源,東門子良等一干人,卻只是站著不動,也沒人開口出聲。
    白衣文士冷冷一哼道:「誰是五毒教蛇蠍教主?」說到這裡,忽然冷峻的道:「嘉
檀,我叫你放下她、你敢不放?」
    他口氣居然這般托大,連魔教長老嘉檀尊老,都好像不放在他眼裡!
    嘉檀尊者右手一鬆,獨眼乞婆一個身子「咕咚」跌倒地下,他緩緩轉過身子,雙手
合十,陰笑道:「檀樾既非五毒教溫教主,請恕老僧眼拙,四十年來,在老僧面前,直
呼嘉檀之名的,施主還是第一人,施主若非自恃身份,便是自恃武功,兩者想必定有其
一,老僧洗耳恭聽!」
    白衣文士依然低沉的道:「兩者都有。」
    白衣崆峒楊開源先前看到白衣文士,早已認出正是昨晚放走夏侯律,和陸地神龍程
元規對了一掌的白衣人!
    但後來因嘉檀尊者說他是五毒教教主,心中正感懷疑,此時經他這麼一說,證實自
己所料不錯,因此想起昨日石鼓山前,暗中偷襲自己的可能也是此人。暗想:嘉檀尊者
號稱魔教第一高手,今日倒有一場好戲可瞧了。
    嘉檀尊者果然被他一語激怒,雙目乍然一睜,精光大熾,瞧著白衣文士微曬道:
「老僧在中原一待二十年,江湖上各大門派掌門,和武林中稍有聲望的人,雖末全識其
人,也都有個耳聞,檀樾這身裝束,老僧還從未聽人說過。檀樾自恃身份,老僧雖孤陋
寡聞,但今日在座還有華山,崆峒兩位掌門,和雄主一方的黔幫幫主在此,他們自然比
老僧見多識廣,不知三位是否認識這位檀樾?」
    白衣崆峒暗暗哼了一聲,心想:你這不是故意彎著圈子,拉上我們,楊開源豈是會
被你利用?一面抱拳道:「大師垂詢,只是兄弟已有三十年不在江湖走動,十年滄海,
人事全非,除了昔年有限幾位舊友,江湖上的情形,兄弟實在生疏得緊!」
    東門子良世抱拳道:「這位台兄,兄弟還是第一次會面。」
    白衣文士冷哼道:「你問這些人,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嘉檀尊者陰陰的道:「其實老僧早已猜到檀樾的身份了!」
    白衣文土道:「你知道就好。」
    嘉檀尊者大笑道:「老僧雖然猜出檀樾來歷,可惜白衣教主在武林中還是名不見經
傳的人!」
    他兩次提到「白衣教」,聽得白衣崆峒、東門子良心下大奇,江湖上當真從沒聽過
還有一個白衣教。
    白衣文士漠然的道:「你是否想試試?」
    此人一開口,就狂傲無比,這話別說衝著大名鼎鼎的魔教長老嘉檀尊者而言,即使
江湖上二三流的人物,也無法嚥得下去!
    嘉檀尊者合十道:「老僧正想見識見識。」
    白衣文士衣袖微微一抬,朝身邊一個綠衣人吩咐道:「你出去接他幾招。」
    綠衣人應聲走出,往中間一站,蒙面綠紗裡面,隱隱射出兩道精光,盯著嘉檀尊者,
一聲不發!
    嘉檀尊者看他只叫手下之人,和自己動手,心頭大是憤怒,雙手合十,陰陰的道:
「檀樾難道不屑賜教嗎?」
    他藉著雙手合十,一般陰勁,直朝白衣文土身前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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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衣人大喝一聲,舉手一掌,平胸推出,掌力剛猛異常,激起一片銳利風聲!
    嘉檀尊者逼出的暗勁,正好被綠衣人擋住,陡覺一陣剛猛力道,硬把自己陰柔之勁
接下,不禁心頭一震!暗想:對方只是白衣教主的一名隨從,居然接下自己五成力道,
今晚如若敗在他們手下,魔教盛名,豈不是掃盡?
    當下一吸丹田真氣,把逼出去的力道收了回來,他的功力己到收發由心之境、一發
一收,只不過剎那的工夫。
    綠衣人接了嘉擅尊者一股暗勁,突覺心神一震,綠色長衫無風晃動,也立即凝神運
氣,蓄勁待敵。
    這一招上,他雖然把對方陰柔潛力化解開去,顯然心神搖撼,接得勉強,但嘉檀尊
者卻依然若無其事。
    白衣文土背負雙手,冷冷一曬,逗:「名震西域的魔教長老,原來只是仗著偷襲為
勝。」
    嘉檀尊老臉上一熱,陰笑道:「老僧只是想試試檀樾功力。不過使了五成力道,如
果老僧存心偷襲,只怕這位早已承受不住了!」
    白衣文士道:「那也未必見得,十招之內,只怕你還無法傷得了他。」
    嘉擅尊者道:「即如檀樾所說,那麼十招之外呢?」
    白衣文土仰頭向天,漫不經意的道:「只要再加上一人,二十招之內,就不會落敗
了。」
    嘉檀尊者大笑道:「武功一道,並非一加一就是二,照檀樾這般說法,他們四位齊
上,豈非就可支持出四十招外了?」
    白衣文士曬道:「四人齊上,已可接住你五十招,綽有餘裕。」
    嘉檀尊者道:「那麼就要他們一起上吧!」
    白衣文士不耐道:「我無暇和你多說,你只要能在十招之中,勝得我綠衣侍衛,咱
們撒手就走。」
    嘉檀尊者方纔已試出綠衣人武功雖然不弱,但如果只有對方一人出手,自問還用不
到十招,即可勝他,這就點頭道:「老僧悉憑檀樾吩咐,就以十招為限,老僧不能勝,
便算落敗。」
    白衣文士不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嘉檀尊者緩緩走出兩步,距綠衣人三尺左右,停了下來,陰陰的道:「施主請出手
吧!」
    綠衣人方才和他拼過一掌,知道對方修為深厚,憑自己的功力,最多也只能接得五
六招左右,如想打滿十招,不分勝負,實是太難,那麼這先發的一招,就非常重要了,
因為如能搶得先機,即可沾光不少,當下抬頭道:「那麼你小心了!」
    話聲才落,腳踏奇門,左手揚處,一掌竟從側翼拍出!他這一掌潛力如山,立時激
得滿室風捲颶翻,素然有聲!
    嘉檀尊者知他純以陽剛之力見長,不願和他硬接,身子一側,左掌斜斜一帶,發出
一股陰柔勁力,把對方掌力,帶開一旁,當胸右手,突然屈指輕彈,數股陰勁橫襲而去!
    綠衣人不假思索,左腳斜退半步、左掌迅收,護往中下盤,右掌一招「手揮五弦」,
掌力發出,「呼」的一聲、把襲上身的數股陰柔之勁,全部抵住!
    嘉檀尊者陰嘿一聲,屈指輕彈的右手,五個指頭,忽然伸得筆直,向前微微作勢!
    綠衣人發出一招「手擇五弦」,堪堪把對方數股陰柔勁力接住,但在這一瞬之間,
陡覺這幾股陰柔力道,微微一繃,突然轉變為陽剛勁道,五道奇重如山的指力,已壓上
身來!
    要知一個人所修內功,路數各有不同,有的人以陽剛之力見長,發掌出招,講究碎
石裂碑,以威猛取勝,有的人卻走陰柔一路,攻拒之間,以無聲無息的暗勁傷人,這兩
種功夫,各有所長,極端相反,一個人不可能兩者兼練。
    綠衣人因嘉檀尊者彈出指風,突然化柔為剛,心頭不禁大凜,猛地吐氣開聲,右掌
貫注全力,運勁前推,但已是遲了一步,只覺心氣浮動,被迫得連退了兩步。
    嘉檀尊者哪肯錯過機會,紅衣飄動,大踏步跨出一步,左掌閃電拍到!
    綠衣人被地迫退了兩步,哪敢大意,身形一穩,氣聚丹田,雙掌平胸,直待他掌勢
快近身前,才雙手並出,朝前推去。
    這一下提足十成力道,迎擊而出,但聽一陣狂嘯,兩股力道在彼此手掌外五尺之處
接實。
    正因嘉檀尊者拍的這一掌,又是陰柔勁道,故此他的掌風,雖然凝厚得如同有形之
物,但除了綠衣人掌聲帶著厲嘯之外,兩掌接實,卻聽不利半點聲響。
    兩股力道,停在中間,誰也無法再推進半尺,僵持了足有一盞茶工夫。
    綠衣人只覺對方發出的陰柔勁道,不但奇重如山,而且還有絲絲寒氣,不住滲入自
己掌力之中,己可感出,身上不由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噤!
    「哈哈!」
    嘉檀尊者突然大笑一聲,右掌如斧,竟然在僵持之中,攔腰橫斫而來,他左手陰柔
之勁,絲毫沒有退縮,右手這一掌,卻竟然使出陽剛力道,勢如山崩,力逾千斤,來勢
之猛,宛如驚濤駭浪,凌厲無比!
    綠衣人雙掌貫注全力,正好抵住對方一隻左手,不敢絲毫鬆懈,哪裡還分得出手,
抵擋對方右掌?心頭大感驚駭,暗想:「糟了,自己果然和他走不出五招!」
    哪知心念才動,驀覺嘉檀尊者劈來的兇猛掌風前面,另有一陣徐如薰風的潛力,把
自己身子向右撞出了數尺。
    嘉檀尊者自以為這一招穩可得手,萬沒料到對方會在雙方內力相牴觸之下,突然躍
開,心中不由大奇!
    只聽白衣文士沉聲道:「你們已經五招了!」
    白衣崆峒等人袖手旁觀,瞧得大為凜駭,因為綠衣人只是白衣教主手下一名侍衛,
功力之高,竟然不在自己幾人之下!
    尤其嘉檀尊者出手奇詭,忽剛忽柔,不可捉摸,舉手投足之間,無不含有驚心動魄
的威力。
    正當此時,只聽「蓬」然一震,兩條人影,倏合乍分,同時後退了兩慶。
    原來白衣文士喝聲方落,綠衣人躍開了身子,突然雙足懸空,騰身躍起,雙掌掄劈,
一招「風雷交擊」,直向嘉檀尊者當頭劈落!他是聽到白衣文士的喝聲,抖擻精神,盡
力施為,這一掌由空而下,當真勢如山崩,力逾千鈞!
    嘉檀尊者因方才一掌落空,正感驚奇,此時乍睹對方雙掌轟擊而來,口中陰嘿一聲,
不慌不忙,從容一邁右腿,身腰斜挫,左掌護胸,右手托天,一招「天王托搭」,暗中
運起陽罡內勁,直向綠衣人劈下的掌風迎去。
    這一下,雙方全部凝足內力,而且發出的掌風,全是剛猛力道,一般下壓,一股上
迎,爆起「蓬」然巨震,茅屋搖晃,灰塵斷草,簌簌直落,旋風四溢。
    兩人居然半斤八兩,功力悉敵,但聽嗖嗖兩聲,衣袂飄風,雙方各自被震得心氣浮
動,腳落實地。同時後退了兩步。
    嘉檀尊者不禁心頭大為駭異,方才一連五招,對方內力,分明比自己要差得多,這
一招對方凌空發掌,身懸虛空,照說該再打個折扣,那麼一掌接實之後,對方最少世得
被自己震出五六步去。但他居然和自己平分秋色,功力悉敵,寧非怪事?
    他心念閃過,原是一瞬間事,綠衣人身形落地,並不稍息,身子朝前一衝,雙掌
「金鼓齊嗚」,閃電朝嘉檀尊者擊到!
    嘉檀尊者想不到對方五招之後,內力驟然增強,發掌出招,勢如驚濤駭浪,猛惡無
比。當下一提丹田真元,力貫雙掌,使了一招「八部天龍」,硬砸來勢!
    在五招之後,這是第二次硬打硬接,兩人不但各存戒心,而且含有一爭高下之意。
是以一招出手,四掌乍接,又爆出「蓬」然大震,但兩人腳下馬步,誰也未曾移動半分!
    不!嘉檀尊者和綠衣人,兩掌接實之後,突覺一股極強的陰柔暗勁,襲到身前,心
下陡然一驚,急忙暗運功力,向前逼出,已是不及,只好後退半步!
    白衣文士喊道「還有兩招!」
    「不錯!」嘉檀尊者面露獰笑,舉步一跨,突然欺到綠衣人身側,右手中食兩指一
並,疾向對方眉心點去!
    白衣文士曬道:「這是魔教中最厲害的『透骨陰指』了。」
    嘉檀尊者一縷指風,悄無聲息的透指而出,突見綠衣人腳下一個踉蹌,身子向右轉
了一圈,正好避開自己指風。
    這情形,粗看起來,似乎是綠衣人一時措手不及,才身向右轉,用以閃避嘉檀尊者
指風。
    嘉擅尊者心裡明白,這一指「透骨陰指」,自己早已打准步位、綠衣人除了硬接、
決難躲閃得開。
    何況他轉了一個圓圈的身法,並非出諸自然,好像被人在右臂撞了一下似的。心念
疾轉,回目瞧去。白衣文士正好站在綠衣人右首,雖然他依然背負雙手,若元其事的仰
頭向天,傲然而立。
    但嘉檀尊者是何等人物,這一瞧,胸中登時瞭然,難怪綠衣人內力明明比自己差得
許多,但五招之後,竟會突然轉弱為強,和自己功力悉敵,原來是他暗中施展「隔空傳
力」之術,把真力貴輸到綠衣人身上!
    他這一發現,心頭猛地一驚!
    要知「隔空傳力」之術,出於天竺白骨教,其人多穿白衣,信奉「白骨觀」,難道
白衣教,就是當年白骨教的支派不成?
    這一段話說來話長,其實只不過電光石火,一瞬間事,綠衣人身子轉了一圈,嘉檀
尊者一指落空之際,白衣文士只冷峻的道:「還有最後一招!」
    「嘿!」
    嘉檀尊者右手迅速收轉,借勢又向前欺進了一步,左掌跟著朝綠衣人當胸印去!
    他這一下,身子欺進,當真快得無以復加,但拍出的左手,卻十分緩慢,幾乎不能
再慢,看去只是徐徐朝綠衣人胸口湊了上去,縱是三歲孩童,也不難避開。
    但大家目光,和他手掌一接,登時大吃一驚!
    原來嘉檀尊老一隻左掌,在這一瞬工夫,通體變成金黃顏色,雖是慢吞吞的推出,
但手掌過處,四周發出「嗤」「嗤」邢響!
    綠衣人驟睹對方施展煞手,臉上顯出無比凝重、雙掌當胸,緩緩據起右腳,極度小
心,斜斜跨出!
    但目光卻依然緊緊注視著這隻金色手掌,絲毫不敢放鬆,雙掌也緊護胸口,略見顫
動!
    白衣崆峒、東門子良,獨角龍王等人,也被這最後一招的緊張形勢,壓得屏息凝神,
目不稍眨。
    就是當門而立,先前一直仰首向天的白衣文士,此刻也感刊情勢嚴重、背負著的雙
手,忽然攏到胸前,掌心握緊,兩道明亮的眼神,透過蒙面白沙,緊盯著嘉檀尊者,現
出無比關切!
    「轟!」嘉檀尊者終於發出掌力,靜夜之中,轟然巨響,屋頂掀翻,土垣倒坍、兩
扇門板直飛出十餘丈外。
    茅屋中,迷漫起一片滾滾塵士,這真是驚天動地的一擊!
    綠衣人悶哼一聲,向後震彈出七八步遠,身軀搖晃,腳下連劃之字,終於站定身子,
因他有綠紗蒙臉,瞧不出臉色,但他只是凝立不動,身形在微微抖顫,想來負傷不輕!
    就是站在他身後的白衣文士,也接連後退了三步、一身白衣起了猛烈波蕩,宛如立
在大風中一般,吹得衣帶不住飄揚!但綠衣人並沒因此倒下,自然算是接住了嘉檀尊者
十招。
    白衣文士重又恢復了他仰首向天的峻傲態度,朝嘉擅尊者冷冷的道:「十招已過,
你該走了吧?」
    嘉檀尊者目光瞥了綠衣人一眼,陰笑道:「他還能出聲嗎?」
    綠衣人凝立不動,大聲道:「魔教中的『金手印』,也不過爾爾!」
    嘉擅尊者臉色大變、喉中陰嘿一聲,紅衣閃動,頭也不回的朝外就走。
    白衣文土迅速從懷中掏出兩粒丹藥,自己迅速把一粒納入口中,然後閃近綠衣人身
側,道:「你快眼下。」
    綠衣人身軀晃了兩下,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聲音微弱的道:「不……不成了,被……
被『金手印』擊……中的……人,無……藥……可救……老奴……要……去了……兩
位……公主,保……重……」
    他說話斷斷續續,十分吃力,說到最後,聲音更是微弱、人也跟著往地上倒去!
    白衣文士突然尖叫道:「金叔叔,你快吃下去,這是……」
    他話聲未落,綠衣人口中噴出一道血箭,雙腳一伸,業已死去!
    「金叔叔……」
    白衣文士失聲叫出,但他只叫一聲,忽然住口、一下站起身子,依然恢復了他的冷
傲態度,回頭朝白衣崆峒、東門子良等人,冷冷的道:「你們怎的不走?」
    白衣崆峒楊開源聽他方才失聲尖叫,嗓音尖脆,不類男子聲音,心中對這神秘莫測
的白衣教主,感到十分懷疑。
    雖然方才目睹對方僅僅一個手下之人,武功已是如此了得,只怕合自己幾人,也未
必是對方對手。但自己幾人追蹤而來,目前已有頭緒,南嶽門人是被五毒教的人所劫持,
而且五毒教的獨眼乞婆區姥姥,此時已被嘉檀尊者制往穴道,自然不甘心因此退去。
    當下目光迅速和東門子良互望了一眼,說道:「兄弟和東門道兄、沙幫主一行,既
不是和嘉檀尊者同路,也沒和尊駕有約、似乎並沒離去的理由。」
    白衣文士冷哼一聲,回頭朝身後三個綠衣人造:「你們把金叔叔和五毒教的這個老
婆子,一起送回去吧。」
    三個綠衣人答應一聲,一個搭起綠衣人屍體,另一個正待朝拽眼乞婆身邊走去。
    東門子良突然跨前一步,攔在獨眼乞婆身前,喝道:「且慢!」
    那喝聲未落,綠衣人已身如魁影,倏然地從身邊穿過,伸手挾起獨眼乞婆,退回原
處,身法快疾,動作如電!
    東門子良愕然一驚,仙人掌左浩大聲喝道:「你們還不把她放下?」
    白衣文土連頭也沒回一下,只是吩咐三個綠衣人造:「你們先行回去好了。」
    獨角龍王沙無忌洪聲道,「你們要把獨眼乞婆帶走不准,也得先勝了咱們。」
    白衣文士冷漠的轉過身子道:「有我留在這裡,還不夠嗎?」
    仙人掌左浩嘿逼:「你就自信能夠抵得住我們六人聯手之力嗎?」
    白衣文士兩道眼神,從白紗中透過,向六人掃掠了一眼道:「你們就聯手圍攻我一
陣試試!」
    白衣崆峒心中暗想,對方三個綠衣人個個身懷絕技,武功不在自己幾人之下,既然
對方要他們先回去,只留下一個白衣教主,武功再高,要想獨力勝過自己六人,只怕並
非易事。
    獨眼乞婆雖是劫持南嶽門下的主要人物,但有白衣教主留在這裡,自己幾人,只要
贏得了他,還怕他不交出獨眼乞婆來?
    心念一轉,緩緩跨出一步,拱手道:「沙兄,左兄。不必阻攔他們,有白衣教主留
在這裡,不論勝負誰屬,總會有個交待。」
    說話之時、三個綠衣人已經跨出茅屋,在黑暗中一閃而逝!
    白衣文土冷哼道,「你認為你們準能勝得了我嗎?」
    白衣崆峒道:「那也不能肯定,尊駕身手,自可從方才貴教綠衣侍衛的武功上、管
窺一二。」
    白衣文士聽他口氣,似乎已看出方才自己施展「隔空傳力」之術、不由微曬道:
「你倒不失是一位有心人!」
    白衣崆峒裂嘴笑道:「教主好說!」
    白衣文士背負雙手,傲慢的道:「你們準備好了沒有?」東門子良回顧了沙無忌一
眼,低聲道:「他似是有恃無恐,咱們出手要小心一些。」獨角龍王道:「他如果單憑
拳腳的工夫,能夠勝過咱們幾人,兄弟輸了也心甘情願。」
    白衣文士道:「本教主自然要你們輸得口眼心服!」
    仙人掌左浩怒聲道:「你慢誇大口。」
    白衣文士退:「你們儘管出手就是!」
    白衣崆峒手一攔,道,「兄弟還有一事向教主請教。」
    白衣文士道:「你說!」
    白衣崆峒抬頭道:「尊駕自稱白衣教主,不知貴教一向在何處行道,何以江湖上從
無人知?」
    白衣文土嚴肅的道,「白衣教出現江湖,萬流歸宗,唯我獨尊。」
    獨用龍王嘿道:「好大的口氣!」
    白衣文土道:「口氣大不大,你們日後自知。」
    白衣崆峒又道:「白衣教主出現江湖之後,是不是不容江湖上再有人穿白衣嗎?譬
如區區楊某,一襲白衣,已經穿了幾十年啦。」
    白衣文士被他問得一怔,答道:「本教並不限制旁人不能穿著白衣。」
    白衣崆峒點點頭道:「這就是了。」他說到這裡,略微一頓,又道:「前日在石鼓
山前,偷襲兄弟的,不知可是尊駕?」
    白衣文士似乎已有所覺,冷做的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白衣崆峒縱聲大笑道:「兄弟已經知道了。」
    白衣文士怒道:「你知道什麼?」
    聲音甫落,人已到了白衣崆峒身前,舉手一掌,拍了過去。
    白衣崆峒雙肩一晃,退後五步,獨角龍王沙無忌正好站在白衣崆峒邊上,一見對方
出手,立即大喝一聲:「你想動手嗎?」
    「呼」的一掌,從旁劈出,朝白衣文士掌勢截去!
    白衣文士冷嘿道:「不錯,你們華山派、崆峒派趁早一齊上吧!」
    他說話聲中,不知忘了閃避,還是存心要露出一手?只叭「啪」的一聲,獨角龍王
一隻鐵掌,正好擊中白衣文士左肩頭上!
    要知獨角龍王練就「鐵砂掌」,膂力雄渾,這一掌勢如開山,剛猛無比,就是山石,
也禁不住他這一掌之力,會碎成齏粉!但這下拍上白衣文士臂彎,竟如擊在一條水蛇身
上,掌勢一滑,身子不禁往前俯衝了一下!
    白衣文士反手一把,輕而易舉的抓住沙無忌手腕。這一手當真簡單已極,但沙無忌
要待況腕閃避,已是不及,只覺手腕一麻,全身勁力頓失!
    白衣崆峒因他為自己出手,要待出手搶救,已嫌不及,但聽白衣文土口中輕哼一聲,
左手一抖,沙無忌一個高大身軀,有若稻草人似的,被他隨手仍出一丈開外,「砰」的
一聲,坐倒地上。不禁暗暗皺眉,心想:對方這一招只是普通擒拿手法,除了出手稍快
之外,並無什麼特別之處,怎的獨角龍王被他一下拿住?
    心中暗想,立即趨前一步,道:「沙兄可受了傷嗎?」
    其實白衣文士這一手並沒存心傷他,獨角龍王一躍而起,略一運氣、滿臉羞愧的道,
「兄弟一時失手,還沒負傷。」
    白衣崆峒低聲道:「此人武功詭異,咱們真要小心對付才好。」
    東門子良瞧他舉手之間,就把沙無忌扔出,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寒意,示意師弟,小
心戒備。
    白衣文士好像根本沒有方纔那回事一樣,冷漠的瞧著東門子良道:「奇怪,你們華
山、崆峒的人,怎不一齊上呢?難道還要我請嗎?」
    東門子良終究是一派掌門人的身份,給他一再要自己幾人同上,哪還忍耐得住?聞
言點頭道:「好極!兄弟正要領教。」說到這裡,目光一掠白衣崆峒,手拂花白長髯,
笑道:「既然白衣教主一再要咱們齊上,兄弟和楊兄兩人,聯手試他幾招也好。」
    白衣崆峒道:「道兄說得極是。」
    同時回頭過去,朝兩個師弟,嘴皮微動,暗暗囑咐了幾句,才大步走了過來,和東
門子良並肩站定。
    獨角龍王沙無忌、仙人掌左浩,和崆峒二蕭,分站了兩個方向,但並未立身出來。
    白衣文士身形動也未動,低沉的道:「只有兩位出手,他們呢?」
    白衣崆峒怒聲道:「這個不勞尊駕費心,你先接兩招試試再說!」
    右掌隨著話聲,遙遙劈出!
    白衣文士身形略微一偏,避開白衣崆峒一記劈空掌風,舉步一跨,突然欺到東門子
良身側,左手斜起,一招「玄烏劃沙」,朝胸前削去!
    「來得好!」
    東門子良蓄勢以待,一見對方欺近,右腳退出半步,雙掌排山,竟然硬接白衣文士
的掌力。
    白衣崆峒方才一記劈空掌,原不過是個虛招,他右手早已凝聚功力,緊握拳頭,暗
藏袖中。此時一見對方捨了自己,朝東門子良出手攻去,尤其東門子良雙掌齊出,似乎
在第一招上,存心掂掂對方斤量,不由心中大喜,身如風轉,揚手一拳,對準白衣文士
背心,虛空搗去!
    這正是崆峒派馳名武林的「無形拳「!(按「無形」的解釋,是張滿了弓弦,而無
矢可射之義,也就是說「無形拳」凝聚全身力道,有若拉滿了弓弦,拳發無形,正像無
箭可射,其實「無形拳」乃是內家上乘拳術,傷人於數丈之外,江湖上俗稱百步神拳,
也有人叫它隔山打虎拳。)
    白衣崆峒一拳出手,一團拳風,疾如風輪,雷奔而出,朝白衣文士後心撞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
    白衣文士劃出一掌,正好和東門子良的掌力接實,白衣崆峒打出的「無形拳」風,
也己撞上後心。他左手乍接,發出蓬然輕震,右手向後一揮,使了一招「龍尾揮鳳」,
接住白衣崆峒一拳,卻絲毫沒有聲息,但他一個身子,在接住兩大高手全力一擊之下,
也被逼得向側橫跨了兩步!
    白衣崆峒一拳出手,發覺白衣文士武功,並沒自己預期之高,精神不禁大振,裂嘴
狂笑道:「白衣教主,原來也不過如此!」
    右手又是一記「無形拳」,遙遙擊去!
    東門子良和白衣崆峒同樣心情,聞言接口笑道:「楊兄說得不錯,咱們今晚要不給
他一個顏色,崆峒、華山還能在江湖上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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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8:14:45 |只看該作者
說話聲中,功運雙臂,連環劈出兩掌。
    白衣文士長衫飄動,身不離三尺方圓,只是肩頭晃動,從兩人拳掌之間,雙手一圈
一合,白衣崆峒陡覺自己發出的拳風,被人推波助瀾似的,加急朝前撞去。
    正好東門子良雙掌同發,白衣文土這一閃開,凌厲掌風,變成朝白衣崆峒撞去。
    原來他們兩人所佔方向,是在白衣文士前後,此時經白衣文士雙手一圈一合,兩股
內勁,被他引到了一起。
    要知像白衣崆峒和東門子良兩人的修為,武功原都是到了收發由心之境。
    東門子良雙掌出手,陡然發覺不對,趕緊一吸丹田之氣,硬把逼出的掌風收轉,哪
知劈出的掌風,被白衣文士圈引.如有一股潛力相吸,他猛地吸氣收轉,雙掌雖然收了
回來,但身子驟失平衡,不由自主的朝前一栽。
    白衣崆峒的「無形拳」如拉強弓,引滿而發,一拳出手。凝聚全身功力,發拳無形,
和其他拳勢不同,要想中途收轉。自非易事!
    再加上白衣文土的真力接引,去勢更快,眼看自己一團拳風,直朝東門子良搗去,
口中大喝一聲:「東門兄小心!」
    拳勢既然無法收回,只好盡力朝上搗去。
    東門子良把雙掌收轉,身向前衝,聽到喝聲,來不及多想,雙腳一蹬,硬行朝側躍
開。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身子橫躍,腳踉還沒站穩,一團勁急凌厲的拳風,呼的一
聲,掠過他身側,斜斜破空飛出,東門子良心頭暗暗凜駭,楊開源三十年不出,果然今
非昔比!
    就在他這一心神微動之際,眼前白影閃動,白衣文士早已一下欺近,一雙雪白的手
掌,舒展如蘭,朝自己襲到!掌指齊施,竟然分不清招數,但覺詭異辛辣,兼而有之!
    東門子良瞧得大駭,暗想這是什麼手法?心頭雖然震驚,雙掌交叉,護住面門,身
形一連向後退了五六步。
    仙人掌左浩一見掌門師兄被人逼得連連後退,他一語不發,往白衣文士身後欺了過
去,舉手一掌,猛力朝他背心拍落。
    同時白衣崆峒也及時躍近,落到東門子良身側,揮拳向白衣文士擊去!
    東門子良被他一輪快攻,逼退數步,此時瞥見師弟業已欺到他身後,楊開源也搶落
身前,這一機會,哪肯錯過?身形乍止,左腳跟進,暴喝一聲,右掌直豎,掌根吐勁,
對準白衣文士當胸劈出!
    他這一招「獨劈華山」,乃是華山派獨門殺著,雖然其他門派,也一樣有?「獨劈
華山」的招式,但都是從華山派模仿而來、威力自然相去甚遠。
    這三位武林高手,出手雖有先後,但銜接一氣,也差不多同時發出!
    白衣崆峒、東門子良,快若雷奔堪堪逼近白衣文士身前,白衣文士雙手疾合,慢吞
吞的朝兩人迎出!
    他這一下,看不出絲毫驚人之處,只是有氣無力的朝前緩推,但白衣崆峒和東門子
良身為一派掌門,自然識貨,看出他這一手正是凝聚全身力道而發。
    兩人全是同一想法,暗忖:他武功再強,要硬接自己兩人一擊,怕也未必如願!心
念疾轉,同時猛吸一口真氣,各自又加重力道,加速攻去。
    華山派素以劍掌,聞名江湖,仙人掌左浩之所以有「仙人掌」之名,不僅在掌法上
有獨到的造詣,而且還精擅「太白神針」,能在出掌之時,掌心暗藏神針,他這個外號,
就是說他掌心有刺之意。
    他此時欺近白衣文士身後,眼看白衣文土全力貫注在掌門師兄和白衣崆峒身上,對
自己的偷襲,直似絲毫不覺,心頭不由大喜,掌心夾著幾枚,「太白神針」,突然加快,
猛向他後心拍落!
    「啪」的一聲,擊個正著!但這一掌宛如擊在敗革之上。仙人掌左浩口中悶哼一聲,
捧著一隻左掌,踉蹌後退了五六步。
    獨角龍王看出情形不對,急忙躍近前去,問道:「左兄怎麼了?」
    仙人掌臉色發白,頂門上疼得汗水泠泠,原來他掌心暗藏的幾支「太白神針」,不
但沒有傷到對方,反而穿入自己手背之中,鮮血直流。
    這時白衣崆峒,東門子良也和白衣文土緩緩推出的雙手,相距還有半尺光景,兩人
同時感到自己的拳掌,已被一股陰柔力道,輕輕擋住,再也攻不進去。
    不!他雙臂微屈,還在緩緩推來,綿綿內力,不斷的誦出,居然逼得白衣崆峒、東
門子良兩人,大有後退的趨勢!
    白衣崆峒眼看對方一隻手掌,勻紅纖小,柔滑如玉,根本不像男子手掌,而且年齡
不大,竟然能夠獨擋自己兩人數十年修為的功力,心頭不由既驚且怒,大喝一聲,左拳
又筆直向前搗出。
    東門子良並不稍緩,跟著推出左掌。兩人這一拳一掌,相繼出手,果然又把劣勢扳
回,向前推進了寸許。
    白衣文士雙掌微微後縮,但一縮之後,又緊接著推出,依然把兩人拳掌,推出寸許。
    他在相距半尺之間,懸空一推一送,看去互相迎合,似極平淡,其實已是全力相拼。
    約有一盞熱茶工夫,白衣崆峒一襲白衣,不住的飄動,臉上出現無比凝重,連他細
長如縫的眼睛,也比平日睜大了一倍!
    東門子良毛髮朝立,頂門上己微見汗水!但白衣文士卻依然冷漠如故,絲毫不見有
什麼吃力的模樣。
    這情形直瞧得獨角龍王心頭大凜,心知雙方比拚上了真力,而且白衣崆峒和東門子
良合兩人之力,還比人家差了一著,此時已漸落下風。
    自己要待出手,又因方才仙人掌左浩的出手偷襲,被對方內力震傷,即是一個例子,
自問出只和仙人掌的功力相彷彿,出手也無濟於事,心念轉動,不由朝崆峒二蕭瞧去。
    崆峒二蕭自從現身之後,一直跟在白衣崆峒身後,始終沒有發過一言,那張白慘慘
臉上,木無表情,簡直像兩具木偶!
    此時獨角龍王朝他們瞧去,只見兩人依然垂手木立,一動不動,生似這一場劇烈搏
鬥,和他們並不相干。
    獨角龍王終究是一幫之主,除了暗示,自然不能出口要兩人上前動手,不由暗暗皺
眉。心想:楊開源為人工於心機,狡詐善變,沒想到他兩個同門師弟竟然其蠢如牛,這
等人跟在他身邊,又有何用?
    這一瞬工夫,場中情形更是不對!
    白衣文士雙手緩緩推出,白衣崆峒和東門子良兩人喘息漸粗,四條手臂也起了輕微
搖動,若有不勝負荷之感!
    就在這一剎那,崆峒二蕭相互對望了一眼,一聲不作,四隻手掌提到胸前,兩人同
時跨出一步,突然掌心一合,同時推出!
    他們兩人心意相通,雙手一提,一合,一堆,一放之間,陡然罡風激盪,有如怒海
狂濤,洶湧騰沸,直向白衣文土沖襲而去!
    這兩人不發則已,一發驚人,獨角龍王沒想到他們會有這等兇猛渾厚的內力,心頭
方自一怔!
    驀聽白衣文士發出一聲清脆尖細的格格大笑!
    「蓬!」茅屋中發出驚天動地,驚心動魄的巨震!
    狂焱陡起,砂飛石走,土牆倒坍,夾雜著一片內力掌風激揚起的沉濁呼嘯,和幾聲
低沉悶哼!
    在濃重塵沙中四條人影,煥合乍分!
    白衣崆峒楊開源,東門子良,崆峒二蕭,全都閉目凝立,臉色微見蒼白。
    原來白衣崆峒.東門子良各以本身內功和白衣文士拚命抵拒,正感漸落下風,突覺
對方源源推出的陰柔內勁,忽然無故消失,自己兩人被他遏阻已久的兩股潛力,驟如黃
河缺口,向前湧去,正好和崆峒二蕭的強猛掌風,撞在一起。
    這一陣大震,直把四位武林高手,全震得血氣翻騰,受傷不輕。
    仙人掌左浩驚噫一聲道:「沙兄,那廝人呢?」
    獨角龍王拍拍身上灰沙,凝目一瞧,果然在這一瞬之間,哪裡還有白衣文士的影子?
場中四人正在運功調氣,不由輕聲道:「此人武功果然了得,看來令師兄等四人,恐怕
還受傷不輕呢。」
    仙人掌左浩瞧了四人一眼,道:「不要緊,大師兄他們大概這點傷還經受得起,並
無大礙,只是這廝武功,當真十分怪異,兄弟雖然無能,但自問也足可裂石開碑,方才
明明拍中他後心,竟能絲毫無傷,實是令人費解!」
    獨角龍王搖搖頭道:「據兄弟的看法,他武功雖高,也決不可能練成道家無上玄功
護身罡風一類功夫,左兄一掌擊中他後心、依然傷不了他,或者他身上穿有什麼刀槍不
入的寶衣,也說不定……」
    仙人掌左浩奇道:「沙兄此話,想必另有高見?」
    獨角龍王道:「兄弟也只是猜測之辭,試想東門道兄和白衣崆峒兩位,少說也都有
數十年修煉之功,合兩人之力,還拼不過他一人,和他掌力相對,如入虛空,真力悉化,
天下無人能敵……」
    他剛說到這裡,只聽白衣崆峒和東門子良各自吁了口氣,睜開眼來,這就連忙住口,
問道:「兩位道兄怎麼了?」
    白衣崆峒回眼四顧,說道:「還好,差幸咱們及時警覺,都已收轉了幾成力道。」
    東門子良歎息一聲道:「唉!此人武功,委實怪異,兄弟真還是第一次遇上!」
    崆峒二蕭也在此時,睜開眼睛,兩張白慘慘的臉上,一無表情的同時走到白衣崆峒
身前,同聲施禮道:「大師兄請恕小弟魯莽。」
    白衣崆峒裂嘴一笑道:「這不能怪兩位師弟,咱們全被人家『化力神功』所治。」
    仙人掌左浩道:「這廝使的果然是『化力神功』?」
    白衣崆峒陰笑道:「此人功力尚未精純,他傷的也不會比咱們輕!」說到這裡,忽
然轉頭朝東門子良道:「他走得不會太遠,咱們快跟下去瞧瞧廣
    東門子良道:「楊兄說得極是!」
    六條人影立即縱身躍起,朝山徑上撲去!
    這一所茅屋,牆倒屋坍,茅草掀飛,只剩下一片荒墟。地下密室,上下四面,都支
著木板,雖然並沒坍下,但也塵土如雨,塵沙瀰漫,幾乎使人要咳嗆出來!
    溫如玉用羅帕捂著口鼻,嬌軀卻擋在陸翰飛身前,連大氣都不敢稍透。
    上面的情形,她當然瞧得十分清楚,姥姥被人擄走,和嘉檀尊者,白衣崆峒等人先
後受挫,使她感到無比驚駭。但最擔心的還是陸翰飛的失去武功,一時無法復原、五嶺
山雖然遼闊,但有這許多武林高手追蹤,憑自己的能力,只怕也難以保護得了他。
    她咬著下唇,輕輕歎息了一聲,忖道:「我平日天不怕,地不怕,今天怎的沒有了
主張?無論如何,也得先離開這裡再說。」
    一縷剛毅之氣,又漸漸泛上眉梢,伸手摸了摸身邊的兵刃暗器,然後走到陸翰飛身
側,柔聲的道:「陸少俠,我們走吧!」
    陸翰飛道:「上面這些敵人,可是衝著在下來的?」
    溫如玉道:「他們都已走了,我們還是先出去要緊。」
    匆匆走到左側壁下、伸手取下木閂、打開兩塊木板,裡面卻是一條黝黑的甬道,招
手道:「陸少俠,快隨我來。」
    說完當先側身而入。
    陸翰飛依言跨入甬道,只覺這裡面異常黑暗,但地勢卻甚是平坦,兩面都是山石砌
成的石壁,一股濃重的潮霉氣味,觸鼻欲嘔,顯然這甬道已是久無人行。
    正在舉步之間,只覺一隻溫軟無比的柔荑,輕輕握住自己手掌,向前引去!
    陸翰飛暗暗歎息,自從眼下蝮蛇寶血,目能夜視,不想一旦失去武功,竟變成一個
普通之人,連這點甬道,都要人帶引了。
    溫如玉腳下走得並不太快,約莫走了二三十丈遠近,地勢緩緩升高,跨登十幾級石
級,己到了盡頭。
    溫如玉輕輕縮回纖手,雙掌向上一托,只聽「格」一的一聲,一塊沉重木板,應手
而起,原來這是一口高大沉重的棺木,她翻起之處,正是棺木底部。
    她跨上一步、舉手緩緩朝頭頂推去,只聽又是「咯」的一聲,棺蓋啟處,頭上已依
稀可見天光!
    溫如玉手托棺蓋,一提真氣,躍了上去,回頭低聲道:「陸少俠快出來。」
    陸翰飛跨出棺外,溫如玉又把棺蓋蓋上,環顧停身之處,原來己在一片疏林之中,
草長及膝,不知底細之人,誰會知道這座棺木,乃是地下道出口?
    溫如玉回首瞧了數丈外的那所倒坍的茅屋一眼,低低的逍:「陸少俠,此地不宜久
留,我們走吧!」
    她這句「我們」,雖然四外無人,但不知怎的突覺一陣羞意,泛上心頭,不禁緩緩
垂下頭去。
    陸翰飛走出地道,忽然感到自己腳步沉重,週身乏力,口中長歎一聲,問道:「姑
娘,這是什麼地方?」
    溫如玉目光不住的向四周流轉,伸手一指,道:「這裡是五嶺山、咱們該向那邊走
才對。
    陸翰飛在朦朧月色之下,看她和自己說話,雖然十分溫和,但臉上顯得極為惶急,
這就點點頭跟著她走去。
    溫如玉不敢走出樹林,只是沿著山徑的松林中,曲折而行。
    走了一陣,陸翰飛便已累得氣喘如牛,冷厲的夜風中,不住的舉手擇拭著臉上汗水。
    溫如玉站住身子,低聲說道:「陸少俠,你快息一息吧,別走累了身子。」
    她說得異常柔和,關愛之心,流露於言詞之間。
    陸翰飛只覺她對待自己,關愛柔婉,和第一次見面時,判若兩人,心頭不由一陣感
動。
    一個男人不管年紀多大,都需要有女人照顧,何況他在重傷之後,失去了武功,他
更需要有人安慰鼓勵,當下就靠著樹身,坐了下來,閉目養神。
    夜幕低垂,荒涼的山林,一片冷寂,猿啼裊鳴,不時還從遠處傳來。
    溫如玉走近陸翰飛身側,旁著地左肩坐了下來,憐惜的道:「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陸翰飛道:「在下休息一會就好。」
    溫如玉幽幽的道:「咱們眼下處境,十分險惡,陸少俠,你還走得動麼,咱們最好
在天亮以前,離開這裡……」
    陸翰飛不待她說完,雙目乍睜,站起身子,抱拳道:「在下多蒙姑娘救治,大德不
言謝,只是在下武功已失,不敢有累姑娘,在下這就別過。」
    說著大踏步往前走去!
    溫如玉追上幾步,急道:「陸少俠快請留步,許多武林人物,目光集中在你一人身
上,你此時武功還沒復原,如何能行?只要被他們發現,難保不被劫待,目前緊要的是
如何擺脫追蹤之人,你才能安心養傷,假以時日,不難恢復……」
    話聲未落,突然間,長嘯劃空,傳入耳際!
    陸翰飛縱目望去,但見繁星閃爍,夜色中峰巒聳立,不見人影!
    溫如玉臉色微變,一雙秋波,向四下一陣打量,柔聲說道:「陸少俠敵人已經找來,
你傷勢尚未復原,不如先躲上一躲的好。」
    她知道陸翰飛個性極強,是以帶著央求口吻。
    陸翰飛瞧她臉露惶急,心中只覺一陣黯然,不忍拂拗、默默的點了點頭,轉身閃入
一棵大樹後面。
    溫如玉目注陸翰飛堪堪藏好身子,只聽一聲案鳥般怪笑,起自數十文外,來勢奇快,
倏然之間,一條人影,已落到林外不遠之處!
    溫如玉眼看那人飛落的身法,已知來人武功極高,她心中殺機已動,悄立林邊,絲
毫不動聲色,直待那人堪堪飛落,現出身形,才一揚左腕,只聽「咯」的一聲輕響,一
大蓬「五毒金針」,激射而出!」
    這一下,雙方距離既近,溫如玉打出金針,力道又強,照說來人萬難躲閃!
    哪知來人武功之高,竟然大出溫如玉意料之外,只見他匆忙之中,大袖一揮,應變
極快,在間不容髮之下,把激射而至的一大把金針,悉數震飛!
    不!他隨手虛空一抓,夾住一枚金釬,低頭一瞧,突然噫了一聲,雙目轉動,兩道
森霖寒電,直向林中射來,厲聲怪笑道:「五毒金針,林中可是區老乞婆,怎的連老夫
也認不出來了?」
    溫如玉先前只是想到先下手為強,根本沒瞧清來人是誰?此時瞧到對方舉手之間,
把自己一大篷飛針擊落,心頭方自一怔!
    再聽他這麼一喝,分明來人和姥姥還是素識,急忙舉目瞧去,只見林前站著一個面
容瘦削,頭戴斗籠,身穿葛衣的老人!
    溫如玉瞧清來人,猛地一凜,暗想:此人這身打扮,極像烏蒙金蛇叟,只是金蛇叟
長年以金蛇束腰,此人身上,卻並沒束腰金蛇。心中暗想,跨步朝林外走出,拱手逍:
「晚輩溫如玉,老前輩和姥姥相識,定非外人,方才魯莽出手,還望恕罪,不知老前輩
如何稱呼?」
    葛衣老人持著山羊鬍子,兩道目光,注著溫如玉上下一陣打量,問道:「你是五毒
教門人。你姓溫?唔,是溫璇的後人?」
    溫如玉聽他提到父親名諱,連忙躬身道:「老前輩說的正是先父。」
    葛衣人頷首道:「你是他女兒?」
    溫如玉應了聲「是」。
    葛衣人呵呵笑道:「老夫和五毒教頗有淵源,難道區婆子沒告訴過你老夫是誰?」
    溫如玉遲疑的造:「老前輩可是烏蒙荊前輩?」
    金蛇叟突然想起自己唯一表記束腰金鰓、毀在五毒手駱倫手裡,不由老臉一熱,拈
著短鬚,嘿嘿一陣乾笑,倚老賣老的道:「老夫風聞南後門下姓陸的小子,被人劫持,
一路由此而來,據老夫推測,可能已落到你們手裡,賢侄女既然在此,區老婆子哪裡去
了?」
    溫如玉心中一動,忙道:「老前輩遲來一步,姥姥已被人擒去……」
    金蛇叟聽得一怔,不待她說完,雙目一睜,息著問道:「區老婆子一身是毒,誰把
她擒去了?」
    溫如玉道:「晚輩也弄不清楚,那是三個身穿綠衣,臉蒙綠紗的人。」
    金蛇叟道:「他們從哪裡去的?」
    溫如玉道,「晚輩也是剛才據報趕來,就遇上老前輩。」
    金蛇叟道:「有這等事?好,老夫這就趕去!」
    他話聲一落,雙腳頓處,人己拔空飛起,眨眼工夫,就在黑暗中消失。
    溫如玉暗暗吁了口氣,急忙返身人林,奔近陸翰飛身側,急急說道:「陸少俠,我
們趕快走吧!」
    陸翰飛抬頭道:「來的是金蛇叟荊山民?」
    溫如玉點點頭道:「你認識池?」
    陸翰飛道:「我見過他兩次……」
    溫如玉瞧瞧天色,焦急的道:「陸少俠,時間不多,我們快走才好……」說著又瞧
了他一眼,低低的道:「你……傷勢沒有全好,讓我背著你走,好嗎?」
    陸翰飛俊臉一紅,忙道:「這個如何使得?」
    溫如玉坦然笑道:「你白天一直昏迷不醒,一路上都是我抱著來的……」
    話聲出口,不覺一陣羞意,泛上心頭,但瞬息之間,秀眉微微一揚,又低笑道:
「陸少俠,情勢已急,讓我扶著你走吧!」
    說到這裡,不由分說,一手扶起陸翰飛,略一辨別方向,急急朝南走去。
    這一路上,她地形較熟,盡揀隱秘山林,繞道而行,約莫奔走一個更次,果然沒有
遇到追蹤的人。
    陸翰飛武功已失,雖由溫如玉半扶半拖的趕路,只覺山風凜烈,吹得全身幾乎麻木!
    一陣疾行,少說也走了四五十里路程。
    溫如玉武功不弱,但扶著一個大人,長路奔走,也感到十分吃力。
    此時天色業已將曙,東方吐出魚白,正想找個地方息腳!
    瞥見左側林中,飛起兩條人影,有如大鳥般凌空撲來,心頭不禁大駭,但已無法回
避……
    兩條黑影,倏然墮地,現出兩個身穿寬大黑衣老人,左首一個年約五旬以上,生得
禿頂紅臉,目光如炬。右首一個五旬不到,一部連鬢鬍子,滿臉于思!
    禿頂老頭瞧了陸翰飛,溫如玉兩人一眼,沉聲問道:「小哥兒,你們可知有一個南
岳門下弟子,被人擄來,往哪裡去的?」
    連鬢鬍子老人乾笑一聲,道:「諒他們兩個娃兒、哪會知道?」
    溫加玉因這兩個老人光是掠空飛來的身法…已可看出武功極高,但這般裝束的人,
江湖上從沒聽說過,好在他們似乎不認識陸翰飛,眼珠一轉,正待回答!
    陸翰飛一陣喘息,接口道:「在下正是南嶽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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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8:17:03 |只看該作者
第13章 環尺逞威
    陸翰飛這一句「在下正是南嶽門下」,聽得兩個黑衣老人同時一怔。
    連鬢胡老人乾笑道:「小哥此話當真?」
    陸翰飛容色一怔,道:「在下南嶽門下,難道還有假的?」
    禿頂老人面露喜色,雙手一拱,呵呵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老朽兄弟,間關萬
裡,總算找到了人。」
    陸翰飛已從溫如玉口中,知道賽孫臏在臨死之前,留給自己一封信之事,已由船老
大洩漏,傳出江湖,以訛傳訛,大家全認為自己得到了白衣劍侶藏寶之秘,才紛紛追蹤
趕來。心中不禁有氣,聞言冷冷的道,「你們找我何來?」
    禿頂老人瞧了陸翰飛,溫如玉兩人一眼,笑道:「兩位前往何處?可否容老朽兄弟
同行?」
    溫如玉看出這兩個老人勁氣內斂,分明是身懷上乘武功的高手,在他們說話之時,
一手托著左腰,緊站在陸翰飛身邊,凝神戒備。
    原來她「五毒金針」細如牛毛,機括就裝在自己胸前,發射之時,只要左手在腰旁
輕輕一按,一大篷金針,由強力彈簧的彈動,激射而出!
    施發這種暗器,不必先取準頭,只要自己身體對準敵人,劇毒暗器,就神不知,鬼
不覺的射了出去,不明底細的人,等見到暗器,十之八九非死即傷,傷者身中劇毒,也
非送命不可,端的歹毒無比。
    陸翰飛聽禿頂老人說出要和自己同行,他一身武功已失,心頭一片茫然,只覺天下
雖大,自己也不知到哪裡去好?臉上木無表情,落寞的道:「在下連自己都不知何去何
從?兩位要跟我到哪裡去?」
    連鬢胡老人突然一聲長笑,道:「小哥,明人面前,何用說假,許多武林高手,追
蹤你一人不都為『石口金鑰』麼?何去何從,你心裡明白。」
    陸翰飛瞪目道:「什麼『石門金鑰』?」
    連鬢胡老人雙肩聳動,哈哈一笑道:「小哥兒,只管放心,咱們間關遠來,並不是
覷覦公孫喬夫婦藏寶,實是另有要事,你和咱們同行,有益無害。」
    陸翰飛:「我真不知道『石門金鑰』……」
    禿頂老人目光只是打量著陸翰飛,徐徐說道:「小哥南嶽門下,身佩古劍,決不會
沒練過武功,據老朽看來,小哥神色萎頓,氣機極虛,可能重傷之後,真無未復」一身
武功,已失十之八九,如有老朽兄弟同行,不但路上可保無慮,到了地頭,老朽兄弟,
自當助你得到公孫喬夫婦藏寶,而且願以師門僅存的一粒靈丹,助你恢復武功,不知小
哥以為如何?」
    溫如玉聽得心中一動,暗想:他答應到了地頭,願以師門僅存的一粒靈丹,助陸少
俠恢復武功,想來定非虛言,只不知他口中所說的地頭,是在哪裡?
    目前趕來嶺山的高手,為數不少,自己正愁獨力難支,有他們兩人同行,自是再好
不過。心念轉動,不由揚了揚秀眉,問道:「兩位老前輩既不是為白衣劍侶藏珍而來,
找我陸大哥,不知為了什麼?」
    禿頂老人臉上飛過一絲為難之色,頓了頓道:「這個……老朽暫時還無可奉告,不
過兩位只管放心,老朽兄弟,決無絲毫惡意。」
    陸翰飛道:「你們說的『石門金鑰』究是何物?在下從沒聽人說過,兩位究要和我
到哪裡去?」
    連鬢胡老人連聲冷笑,道:「咱們好言相商,小哥兒竟然這般不能見信?」
    溫如玉心機靈敏,暗想:「這兩個老人,陌路相逢,為了要和自己兩人結伴而行,
不惜許下重願,可見他們和此行目的,比這白衣劍侶的藏珍,還要重要得多。自己何不
推說路程極遠,陸少俠武功已失,諸多不便,設法使他們先替他恢復了武功再走?
    心中正在盤之際,給陸翰飛這麼突然一說,一時不由大急,連忙回頭朝陸翰飛使了
一個眼色,道:「陸大哥,既然兩位老前輩這般說法,我們這就上路吧!」
    禿頂老人面露喜色,含笑道:「姑娘想來就是北嶽高榮了?」
    溫如玉被他說得臉上一熱,含糊應了一聲!
    但就在此時,遠處林梢之間,響起一聲狼嗥般長笑,劃空而來!
    溫如玉聽得心頭一緊,這聲狼嗥般笑聲,分明是去而復回的金蛇叟荊山民無疑,不
禁秀眉徽蹙,故意裝出一臉驚惶,低聲道:「兩位老前輩,我們快到林中躲上一躲。」
    話聲剛落,一條人影已電馳瀉落,那不是頭戴斗笠,身穿一襲寬大葛衣的金蛇叟是
誰?
    他身形落地,只側目瞧了兩個黑農老人一眼,就直對陸翰飛走了過來,一面回頭朝
溫如玉陰笑道:「小丫頭在老夫面前也居然使起詐來,還不快跟老夫走……」
    連鬢胡老人身子一橫,攔住去路,冷冷喝道:「站住!」
    金蛇叟並沒注意這兩人是誰?口中干嘿一聲:「給老夫滾開!」
    突然一伸右臂,朝橫裡拍出一掌。
    連鬢胡老人早已蓄足真力,身形不動,硬接來掌。
    雙掌接實,如擊敗革,「砰」的一聲,兩人各自震得向後退出一步!
    金蛇叟吃了一驚,暗道:「此人掌力不在自己之下,停下腳步,橫了連鬢朗老人一
眼,口齒啟動,干嘿道:「什麼人,老夫眼生得很!」
    連鬢胡老人也自微微一愕,冷笑道:「爾是何人?老夫同樣眼生。」
    金蛇叟臉色一沉,大不刺刺的道:「老夫這身打扮,你難道出沒聽人說過?」
    連鬢胡老人大聲道:「老夫兄弟這身打扮,你難道也沒聽人說過?」
    金蛇叟仰天發出狼嗥般大笑,道:「這麼說來,你們想替姓陸的小娃兒擋橫?」
    連鬢胡老人曬道:「這還用說麼?」
    金蛇叟說話之時,暗中凝聚功力,已到了蓄勢待發之境。聞言口中大喝一聲:
「好!」
    右掌猛的平胸推出,這一掌正是他數十年修為的功力所聚,隨掌拍出的一股強猛風
聲,勢道凌厲!
    「好!」連鬢胡老人同樣大喝一聲,橫臂出掌,一招「橫架金梁」,潛運功力,硬
封金蛇叟掌勢!
    但聽又是蓬然震響,各自後退了三步,兩人身上的寬大長飽,全都被狂風吹得獵獵
作響,向後飛捲!
    他們似乎功力悉敵,這連續兩招硬拚,使兩人擁有點真氣震動,血翻氣浮,退後三
步之後、便各自凝神小息。
    禿頂老人目光轉動,冷笑了一聲,忽然用「傳音入密」對溫如玉道,「陸小哥武功
已失,姑娘陪他到右邊那塊大石後面去,來人只伯還不止一個呢?」
    溫如玉聽得一怔,難道除了金蛇叟荊山民,又有旁的高手,隱身附近不成,自己怎
會絲毫沒有察覺?心中想著,一面急忙輕輕拉了一下陸翰飛衣袖,道:「陸少俠,你站
著累不累,還是到大石上去休息一會好麼?」
    她說來顯得又是關切,又是溫柔。
    陸翰飛一身武功已失,心頭正有一股說不出的鬱憤,眼看許多江湖高手,為了白衣
劍侶的藏寶,還是一批又一批的追蹤己,更覺怒惱。
    他原不想和兩個黑衣老人同行,同時也不願溫如玉和自己作伴,茫茫天涯,最好讓
自己一個人走去,無須人家關切,也用不著人家保護。
    但話到口邊,瞧到溫如玉款款深情的望著自己,尤其她那對明亮的眸子中,含著焦
急和憂愁之色,不禁心頭一陣惘然,輕輕歎息了一聲,道:「姑娘何苦……。」
    溫如玉沒等他說完,攔著輕笑道:「快別說啦,我扶你過去吧!」
    當下半扶半攙的拉著陸翰飛,往右側走去。
    禿頂老人等兩人走開幾步,突然目光-轉,縱聲笑道:「林中三位朋友,既然來了,
何不也請出來讓老朽見識見識?」
    喝聲末落,只聽一聲朗朗的長笑,從林中走出三個人來!
    當前一個是面貌清瘦,蓄著花白長髯的道人,背負長劍,昂然而出。他身後是一個
身材高大的老人,和一個身形瘦小年約五旬的道人,這三位正是華山掌門東門子良、黔
幫幫主獨角龍王沙無忌、和仙人掌左浩。
    這時,連鬢胡老人業已退到禿頂老人身側。
    金蛇叟荊山民雙目乍睜,口中陰森一笑道:「東門道兄和沙兄也趕到五嶺山來了?」
    獨角龍王抱拳道:「哈哈,荊老哥山在這裡!」
    東門子良在晨曦之中,飄然行來,倒確有仙風道骨之概,他先向金蛇叟打了一個稽
首,自笑道:「荊兄久違了。」接著目光一轉,又朝禿頂老人稽首道:「貧道華山東門
子良,兩位想必是龍門幫的高人?不知有何見教?」
    禿頂老人聽地自報名號,口中「哦」了一聲,冷冷的道。「龍門幫的人,也像老朽
兄弟這般裝束嗎?」
    東門子良因看出兩人武功極高,但又十分眼生,除了龍門幫人文薈萃,高手極多,
此外實在想不出他們來歷,是以有此一問,聞言不由楞得一楞,拱手道:「兩位何方高
人?恕貧道眼拙。」
    禿頂老人微曬道,「老朽兄弟,只是山野之人,哪裡配稱什麼高人?」
    仙人掌左浩忍不往大聲道:「兩位不願說出來歷,自無不可,但攔在當路,究竟有
何見教,何妨說說清楚?」
    禿頂老人雙眉聳動,哈哈一笑道:「正是,正是,老朽兄弟,確有一致,和諸位相
商。」
    東門子良目光瞥過陸翰飛,冷冷問道:「兩位可是為了南嶽門下陸小兄弟的事?」
    禿頂老人點點頭道:「不錯,老朽兄弟間關遠來,原是為了一件重要之事,近日才
知這位陸小哥竟和老朽兄弟要辦之事關係十分重大,陸小哥目前武功已失,因此老朽兄
弟必須把他送到地頭……」
    陸翰飛聽得劍眉一軒,憤然站起身子,大聲道:「在下用不著什麼人護送……」
    說著,立時轉身向前面山徑上奔去!
    溫加玉驀吃一驚,連叫喊都來不及,縱身一掠,隨後追去。
    這原是一瞬之間的事,陸翰飛的話聲,卻被東門子良一陣仰天大笑,掩蓋了過去。
「哈哈,兩位可知南嶽門下這位陸小兄弟,和咱們也關係重大嗎?」;
    連鬢胡老人雙目一瞪,怒聲道:「咱們兄弟說過的話,從不更改,諸位打量著瞧
吧!」
    金蛇叟陰笑道:「老夫剛才已領教過尊駕兩掌,咱們先比劃比劃吧!」
    說著右手一探,從袖中緩緩抽出一支五尺來長,一通體鳥黑有光的軟鞭!
    不,那是一條頭如如意,紅信吞吐的毒蛇,抬眼道:「這條如意烏梢,野性未馴,
萬一咬上了人,三步必死,尊駕兵刃呢?」
    連鬢胡老人瞧著他手上那條毒蛇,心頭也不禁發毛,暗想:此人以青蛇為兵刃,自
己倒是大意不得!他心頭雖是暗生凜駭,但臉上仍然絲毫不露,冷笑道:「區區一條毒
蛇,還唬不倒人!」
    說話聲中,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烏黑有光的鐵環。
    禿頂老人也同時一撩長衫,從袍底取出一柄量天尺,低聲喝道:「左師弟且慢,問
問他們,是一齊上?還是一個一個的來?」
    東門子良驟睹兩人取出來的兵刃,口中微「噫」一聲,道:「兩儀尺,北極環,兩
位原來是北溟門的高人!」
    連鬢胡老人右手北極圈輕輕一掄,大聲道:「不錯,所以我瞧你們還是一齊上的
好!」
    金蛇叟冷笑道,「只怕老夫這條蛇兒,就夠你封架了!」
    右手一抖,一招「三星入戶」,對準連鬢胡老人前胸點出!
    連鬢胡老人喝道:「未必見得!」
    北極環斜斜一轉,幻出三圈環影,筆直朝蛇頭上套去!
    這一招手法詭異,瞧得金蛇叟不期心頭一怔,他自然聽說過,當年北溟真君以一尺
一環,威震武林,武功詭異,罕有對手,有人說他那一尺一環,另有古怪,但當時誰也
無法說得出其中究竟有些什麼古怪?
    此時眼看對方第一招上,就舉環向自己蛇頭上套來,一時不知底細,不敢硬攻,身
形一錯,微向右撤,左掌閃電從側拍出。
    連鬢胡老人環影倏收,身子不動,左掌一豎,迎著來掌擊出!
    兩人三度交手,卻已不敢稍存輕視對方之心,只聽「砰」然一聲,這回連鬢胡老人
只是上身晃了一晃,並沒移動,但金蛇叟卻覺一股暗勁,撞擊在掌心之上,勢道強猛無
比,不自禁的向後退了一步!
    雙方全都為之停頓了一下,只聽叱喝乍起,一齊出手搶攻。
    金蛇叟荊山民施展開如意烏梢,一招一式,全以盤旋飛舞為主,尤其不論蛇身如何
擺動,一顆蛇頭,卻始終不偏不倚的對準連鬢胡老人身上,大有伺機而噬的神氣。
    這一套攻勢,正是金蛇叟獨創一格的手法,凌厲之中,會使人心頭發毛,而且變化
奇奧,神鬼莫測。
    連鬢胡老人一圈北極環,好像生生不息,由一而二,由二而四!
    瞬息之間,大家只覺他隨手揮灑,儘是一圈圈環影,互相連套,似實而虛,似虛又
實,不論金蛇叟手上一條活蛇,如何靈活,北極環並不砸打,只是一連串的環影,朝蛇
頭上套去。
    片刻工夫,兩人已相搏了二十餘合,仍是不分勝敗。
    東門子良瞧了一陣,突然施展「傳音入密」朝金蛇叟道:「荊兄留心,對方似在存
心誘敵!」
    接著又以「傳音入密」朝獨角龍王沙無忌和師弟仙人掌左浩暗暗叮囑了幾句,突然
伸手從肩間撤下長劍,轉身向禿頂老人含笑道:「貧道久聞『兩儀尺』之名,意欲向老
哥叨教幾手高招。」
    禿頂老人兩儀尺平胸一橫,點頭道:「老朽自當奉陪。」
    東門子良劍尖直豎,抱劍微笑道:「如此貧道有禮!」
    右腕一振,長劍斜斜劃出,劍勢出手,一連三變,撒出一片寒芒。
    兩人相距五尺,劍尺將要接觸之際,東門子良撒出的一片劍花,好像遇上了一股強
大吸力,突然合了起來,劍尖不由自主朝對方尺上撞去。
    這一下,除了東門子良本身可以感到自己長劍,似乎是被對方吸過去的,旁人根本
無法看出,還只當他出劍迅疾。
    東門子良心頭不禁大震,劍勢一沉,變點為削,橫截右腕。
    禿頂老人手中鐵尺看去緩慢,其實變式極快,橫尺一掃,盪開長劍,尺頭已向東門
子良胸前點到。
    東門子良疾退半步,避開兩儀尺,長劍揮動,立即展開攻勢。
    華山派「太白劍法」,果然辛辣凌厲,此刻一經施為,立見銀芒閃動,一連幾劍,
幾乎迫得禿頂老人無法還手!
    幾招下來,東門子良覺得對方除了手上那柄烏黑有光的兩儀尺,似乎是磁鐵做的,
動手過招之間,隱隱有一般極強吸力之外,出手封架的招數,也無什出奇之學、心頭不
由稍寬。朗笑一聲,手上突然加緊,「太白劍法」綿綿出手,但見盤空匝地,一片滾滾
銀光,都是由地劍尖上發出,劍風嗡然!
    禿頂老人身在劍芒籠罩之下,既沒後退,世沒前進,只是不停的舉尺封架,化解劍
勢,看去似乎已被東門子良先聲所奪,失去還手之機!
    仙人掌左浩眼看大師兄劍法展開,己把禿頂老人困住,金蛇叟荊山民和連鬢胡老人
打成平手,不由心頭大喜,再看陸翰飛和白衣少年兩條人影,已逃出二三丈之外,此時
不追,更待何時?當下長劍一振,和獨角龍王沙無忌打了一個暗號,雙腳頓處,劍先人
後,朝山徑上衝去。
    獨角龍王沙無忌同時暴喝一聲,雙掌一錯,跟蹤掠起!
    這原是東門子良在未和禿頂老人動手以前,以「傳音入密」約好的行動,萬一自己
和金蛇叟不是對方兩人敵手,那麼由大家聯手合擊,務必先把對方兩人除去。
    如果自己和金蛇叟兩人已足夠應付,那麼由仙人黨左浩和獨角龍王同時下手,一個
對付白衣少年,一個擒住陸翰飛。
    這條山徑,最多也有一丈來寬,兩個黑衣老人攔在路上和東門子良、金蛇叟捉對廝
殺,不管對方兩大攻勢如何猛烈,絲毫沒有退讓一步。
    因此,仙人掌左浩和獨角龍王沙無忌兩人,要向陸翰飛追去,必須從動手的四人中
間穿過!
    東門子良手中太白神劍,劍法滾滾,一路佔盡機先,他為了配合自己師弟行動,手
上長劍不住的加緊施為!
    刷刷刷,一連三劍,疾如風輪般劈出!這三劍乃是「太白劍法」中精英所聚,劍勢
出手,有若風雷進發,劍風嘶嘶,擴及一丈!
    這當真說時遲,那時快,東門子良三劍出手,仙人掌左浩雙腳頓處,劍先人後,化
作一道銀虹,疾衝而至!
    但就在這一瞬之間禿頂老人猛地一聲「哈哈」大笑,兩儀尺突然湧出一排尺影,宛
如一道鐵柵欄似的,排空而起,橫亙身前!
    東門子良三劍乍出,陡然感到不對,同時不由自主的朝兩儀尺上撞去!
    「叮」「叮」「叮」!接連響起三聲金鐵狂鳴,華山派鎮山之寶的太白劍,已被對
方鐵尺牢牢吸住!
    同時仙人掌左浩凌空撲來的身子,也連人帶劍,往對方鐵尺上撞到!
    東門子良這一驚非同小可,但他終究是一派宗主,臨危不亂,右手不敢鬆開長劍,
用力一掙、脫開鐵尺,左手急忙朝師弟身上輕輕推出。
    仙人掌左浩縱起的身子,被一股大力吸住,正在朝前激飛,此時經東門子良從旁一
堆,已卸去不少衝力,身子借勢橫飛,落到地上!
    「叮」手上一柄長劍,卻已被兩儀尺吸住,釘在尺頭之上!
    東門子良疾退三步,落到仙人掌身側,低聲問道:「左師弟,你快運功看看,可曾
受傷?」
    禿頂老人哈哈一笑,說道:「貴師弟連劍都不要了嗎?」
    鐵尺往前一送,仙人掌左浩的一柄長劍,朝兩人激射而來。
    東門子良忙用長劍一撥,「噹」的一聲,落在地上。
    左浩略一運氣,搖搖頭道:「小弟並沒受傷。」
    東門子良臉色鐵青,舉劍一指,沉聲道:「好,你把劍拾起,咱們好好的領教領教
他北溟絕學。」』
    禿頂老人縱聲大笑道:「哈哈,老朽早已說過,兩位不妨齊上。——
    東門子良回頭一瞧,只見獨角龍王沙無忌鐵掌齊揮,和金蛇叟荊山民兩人,力戰連
鬢胡老人。
    連鬢胡老人已不似先前那種打法,他不知何時,也握著一個鐵環,只是比右手那個,
形狀略小。
    此刻左右雙環大開大圃,交相揮舞,但見環中套環,飛灑出重重環影,漫天流動,
招數奇奧,極盡詭異。合金蛇叟荊山民和獨角龍王沙無忌兩人之力,還被對方迫得施展
不開手腳!
    東門子良瞧得暗暗歎息,自從三十年前,泰山一會,自己和白衣崆峒在會上鎩羽,
這三十年來,自己潛心練劍,自以為足可傲視武林,哪知在短短數日之內,連遇勁敵,
看來莽莽江湖,當真能手輩出!
    心念疾轉,不由激起雄心,仰首發出一聲震撼山嶽的清越長嘯!嘯聲未歇,太白劍
隨手向天一揮,嗡然有聲,回頭喝道:「左師弟,咱們上!」
    「上」字出口,長劍倏發,冷芒電掣,已朝禿頂老人身前攻到。
    這一會,東門子良含憤出手,果然非同小可,劍法一變,儘是急攻招術,剎那間,
劍氣彌天,隱隱挾著風雷之聲!
    仙人掌左浩哪還怠慢,猛吸一口真氣,左手揚起,一把「太白神針」向禿頂老人身
側打去,同時身形一縱,右手劍發如風,迅疾攻到。
    禿頂老人倒也不敢大意,揮尺封開東門子良一輪急攻,尺頭圈動,同時把仙人掌打
出的一把「太白神針」,悉數吸住。左手施展突穴斬脈手法,還攻兩招。
    雙方以兩敵四,這一場拚鬥,真是武林中難得一見的惡戰!
    兩個黑衣人,儘管功力深厚,手上環尺號稱北溟雙寶,另有奇妙作用,但對方四人
是江湖上一流高手,此刻在各人全力以赴之下,卻也莫想佔得絲毫便宜。
    就在他們拚命搏鬥之際,山坡那邊,又出現了四條人影。朝鬥場奔來!
    這四條人影,身法相當快速,一會工夫,便已奔到離鬥場不遠之處!
    那是四個女將!除了領先一個黑衣老婦,面如鳩形,又老又醜之外,她身後三個少
女,卻一個個都生得像花朵一般!
    這四人堪堪奔近山腳,鬥場右側,一片林梢上,同時飛起一白二黃三條人影,奇快
無比的從樹梢上飛越而過!
    鴆面老婦只是注意著鬥場中人,她身臨切近,眼看華山掌門東門子良居然會不顧身
份,和他師弟仙人掌左浩及獨角龍王沙無忌,金蛇叟荊山民四人,合力對付兩個黑衣老
人。
    尤其對方兩人,不但武功極高,自己竟然從沒見過,心頭正感詫異!
    「師傅,快瞧啊,那三人又是誰呢?」鴆面老婦身側,一個紅衣少女,突然伸手一
指,急急問著。
    鴆面老婦聞聲瞧去,一白二黃三條入影,已如殞星般從樹上瀉落,往山徑上奔去,
敢情他們因山徑上有人動手,擋住去路,才橫掠樹梢而過,不由微微一曬,道:「那是
白衣崆峒楊開源師兄弟三人,哼,他們也趕到五嶺山來啦!」
    活聲未落,口中突然「噫」了一聲,急急喝道:「不好,前面那人,不就是你們陸
大哥嗎?」
    她身後三個少女,聞聲一驚,凝目瞧去,只見一條蜿蜒的山徑上,果然有兩條人影,
正在蠕蠕移動,相距雖遠,但極盡目力,依稀還可分辨得出,走在最前面的一個,正是
自己幾人,一路追蹤找來,身負重傷的陸大哥!
    白衣崆峒等三人,正在飛縱急掠,疾追下去。
    身穿青衣的少女,急叫道:「乾娘,我們快追上去咯!」
    紅衣少女頓著腳道:「師傅,白衣崆峒他們不懷好意呢,再遲就來不及啦!」
    鴆面老婦一張鴆臉,微現怒意,雙目閃動,覷定場中六人,厲喝一系:「你們還不
讓開?」
    這一聲大喝,有如夜梟一般,十分刺耳!
    激戰中的六人,聞聲一驚,不由自主的全都倏然任手,各自躍退了一步。
    鴆面老婆身若幽靈,奇快無比一下從他們身側掠過,飛一般奔去!
    禿頂老人微一怔神,身後三個少女,同時一窩風似的疾衝而出,跟蹤掠過,朝山徑
上飛馳下去!
    東門子良目光一瞥,喝道:「是陰風煞、荊兄、沙兄、我們快追。」
    禿頂老人向連鬢胡老人打了一個手勢,捨了東門子良等人,當先縱身掠起。
    東門子良、金蛇叟、獨角龍王,仙人掌四人,也同時紛紛縱起,追了下去。
    再說陸翰飛站起身子,朝前捨命狂奔。他生性倔強,此時武功雖失,但在滿懷憤慨
之下,竟然激發了他生命中潛存的一股力量,支持著使他跑得極快。
    溫如玉連喊叫都來不及,急忙縱身隨後追去!
    一個狂奔,一個急追!
    但陸翰飛終究只是憑著一時衝勁,一口氣跑出兩里光景,已被溫如玉追到身後,口
中大聲叫道:「陸少俠,你快停一停,你重傷未癒,使不得力……」
    陸翰飛聲音入耳,陡覺眼前一黑,支持著他奔出老遠的一股潛力,驟然消失,再也
支持不住,身子晃了口晃,猛地往地上倒去!
    溫如玉只驚得「啊呀」一聲,縱身掠落,一手抱住陸翰飛身子,心頭又急又憐,柔
聲道:「陸少俠,你……你怎麼了?唉,幹麼這般作踐自己?」
    她緩緩把陸翰飛靠著自己坐下,功行雙臂,氣聚兩掌,在他身子各處要穴」推拿了
一陣。
    陸翰飛吁了口氣,倏然睜開眼來,瞧到自己躺在溫如玉懷裡,掙扎著坐起,黯然道:
「姑娘這般待我,在下感激不盡,只是在下武功已失,人生如廢,姑娘不用管我……」
    溫如玉盈盈一笑,柔聲道:「你快休息上一會再說,那兩位老前輩,不是有師門靈
丹,可以幫你恢復功力麼?我想他們說得不假……」
    陸翰飛不待她說完,斬釘截鐵的道:「他們縱有靈丹,我也不願接受。」
    溫如玉聽得一呆,道:「那又為什麼呢?」
    陸翰飛憤然道:「這些人都是喪心病狂之輩,為了攘奪白衣劍侶藏寶、不惜互相仇
殺,在下武功雖失,也不希罕他們的師門靈藥。」
    溫如玉幽幽的道:「話雖不錯,但目前追蹤找來的高手,不在少數,你武功已失,
哪能逃得出去?」
    陸翰飛道:「所以我叫你不用管我,你還是走吧!」
    溫如萬輕笑道,「所以我不能走咯!」
    陸翰飛道:「那為什麼?」
    溫如玉低低的道:「我要等你恢復了功力,才放得下心……」說到這裡,忽然臉色
一變,驚噫道:「有人追下來了,我扶著你快定吧!」
    話聲一落,慌忙攙扶起陸翰飛急匆匆朝小徑上走去!
    溫如玉心頭焦急,但陸翰飛武功已失,這般攙扶而行,才走了約莫一箭來遠,便已
感到他身子越來越重,呼吸急促,再也走不動路!回頭一瞧,身後山徑上,飛馳而來的
三條人影業已逐漸逼近日日正是白衣崆峒楊開源師兄三人!
    不!他們後邊,還有七八條人影,疾縱急掠,銜尾追來!
    溫如玉瞧得心頭大急,身形一停,正待把陸翰飛背起!
    只聽白衣崆峒的聲音,遠遠傳來:「姓溫的丫頭、還不站住?」
    陸翰飛心中一陣激動,喘息道:「趁他們還沒追近,姑娘不用管我,還是快些走
吧!」
    溫如玉銀牙一咬,堅決的道:「不,我好歹也得和他們一拼……」
    話聲未落,突然住口,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原來這一瞬之間,她發現前面小徑上,
也有兩條入影迎面飛馳而來!
    這兩人面蒙綠紗,身穿綠色長衫,溫如玉一眼就認出他們正是白衣教主手下四個綠
衣人之二!
    前有強敵,後有追兵,溫如玉只覺一顆心,驟然收縮,幾乎喘不過氣來!但就在這
一急之下,驀地忽中生智,回頭低低說道:「情勢已急,陸少俠,你千萬不可出聲。」
    話一說完,慌忙別過身子,伸手從袖中撕下一片白紗,迅速蒙到臉上,雙手一負,
昂首卓立!
    這不過一瞬間的事,白衣崆峒楊開源師兄弟三人,已趕到溫如玉只差十丈遠近,兩
個綠衣人也腳不沾地的走近身側!
    溫如玉緩緩轉過身子,冷峻的道,「楊開源,你跟蹤本教主、可是活得不耐煩了?」
    白衣崆峒心機極深,這一路上,己探聽到陸翰飛落在五毒教主溫如玉手上,但沒想
到追了半天,對方竟是武功莫測高深的白衣教主!
    心頭微微一怔,他識得厲害,一時倒也不敢過份逼近,立即在相距十丈之處,站住
身形,縱聲笑道:「教主不妨瞧瞧後面,還有多少人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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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8:18:10 |只看該作者
溫如玉冷哼一聲,衣袖微微一抬,朝兩個綠衣人吩咐道:「攔住他們,誰要過來,
格殺勿論。」
    白農崆峒咧嘴大笑道:「恐怕沒有這般容易。」
    溫如玉仰首向天,冷冷的道:「你可敢過來試試?」
    兩個綠衣人早已躬身領命,一聲不作的走出幾步,面對山徑來路,停住身形,卓然
而立,他們面罩綠紗,瞧不清神色,使人有冷漠神秘之感。
    白衣崆峒知道白衣教主手下四個綠衣人武功極高,一時倒也不敢輕率躁進,只是和
他兩個師弟,一動不動的站在原處。他為人城府極深,敢情自己不願出手,在等待後面
的人,來打頭陣!
    溫如玉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故意冷冷的道:「陸少俠還是跟本教主走吧!」
    說著,左腕一帶,握住陸翰飛右臂,舉步朝山後走去。
    這一陣工夫,後面的人,也已陸續追到。
    溫如玉和陸翰飛堪堪轉過山腰,只聽身後吆喝大起,敢情兩個綠衣人已和後面追來
的人動上了手。
    心中暗想:兩個綠衣人武功再高,也決非追蹤趕來的這許多武林高手的對手,自己
兩人能否逃得出去?就全在此舉了!
    心念疾轉,回頭一瞧,果然不見人影追下,想來全被兩個綠衣人阻住,當下定了定
神,低低的道:「陸少俠,時機已急,還是讓我背著你走吧!」
    口中說著,嬌軀一蹲,不待陸翰飛答話,背起他身子,捨了山腳路徑,縱身朝群山
深處奔去!
    這一陣急奔,既不辨方向,也沒有途徑。只是在危崖峻嶺,危巖峭壁之間,奔騰縱
掠。
    時間接近中午。
    溫如玉背若陸翰飛,已經翻過了幾個山頭,奔到一座峰腳之下,抬頭望去,只見峭
壁懸巖,高插半天!
    溫如玉跑了半天,連自己都不知到了什麼地方?當下雙足一收,正待找個地方休息,
哪知才一停下,便覺腹中一陣飢餓。回頭四顧,橫亙在面前的,儘是起伏的山嶺,敢情
入山已深,哪有什麼人家?
    從背上放下陸翰飛,扶著他在大石上坐下,掠了掠散亂鬢髮,在他身邊坐下,低聲
道:「陸少俠,你大概已經餓了吧?真糟糕,這裡沒有人家,找不到吃的東西,你在這
裡憩息,待我獵些野兔山雞來充飢。」
    陸翰飛讓她背著跑了半天,只覺渾身骨節有如散了一般。坐下之後,只是喘息、聞
言睜開雙目,看到溫如玉粉臉嬌紅。鬢角滿是汗水,坐在大石上,香息短促,分明也跑
得十分疲累,但她卻只關切自己,心頭不禁升起一陣說不出的感動,微微搖頭,道:
「在下還不餓,姑娘累成這個樣子,還是坐著憩息一陣吧!」
    溫如玉嫣然一笑,道:「我不累,你已經一天一晚,沒吃東西了,哪會不餓?我去
去就來。」
    她好像當真絲毫不累,話聲一落,白衣飄動,一陣風似的朝山腳走去。她因自己身
上帶著的暗器,都淬有劇毒,沿路拾了幾塊石子只是向林中草叢找去。
    一會工夫、被她打到了兩隻野兔和一隻山雞,心中甚是高興,當下用籐蔓串好,正
待返身走去!。
    只聽遠處傳來一聲猿嘯,深山猿嘯,原是極平常的事,但這聲長嘯,聲音異常蒼勁
悠長,不類普通猿猴!
    溫如玉不知怎的心頭有點不安之感,提著一串野味,匆匆從原路退出樹林。
    哪知她方才信步尋來,一心只是注意在草叢之間,並沒覺得走出多遠,這時循著原
路回去,才發覺自己已經跑出兩里來遠。
    回到原處,山石上已不見陸翰飛的人影,心中不由一急,放下山雞野免,向四下一
陣察看,並沒絲毫痕跡。
    暗想:自己方才一路奔來,並沒發現有人追蹤,不可能被人擄去,那麼,他也許到
附近林內小解去了。
    心中想著,也就回到石上坐下。但才一坐定,又身不由主的站了起來,兩道目光,
只是朝附近林中打量。
    過了一會,仍然不見陸翰飛回轉,心頭不禁一陣焦急,口中叫了兩聲,也不見有人
回答。
    目光一掠,立即雙足點動,縱上一棵高大的地枝,凝目四矚,居高臨下,少說也可
看清周圍數里之遙,但空山寂寂,哪有一絲人影!
    廢然飄落地面,一一面忖道:「他不可能會不別而去,即使不別而去,他武功已失,
也不可能走出多遠,那麼除非發生了什麼意外?
    不錯,方纔那一聲猿嘯透著有點古怪!自己方才是從左側回來的,既沒遇上什麼,
不如從右山腳追去瞧瞧。
    想到這裡,回頭又打量了幾眼、看看實在沒有陸翰飛蹤跡,不由拔腳朝右邊山腳進
去,她心中只是牽掛著陸翰飛安危,向前緊追。
    崇山峻嶺,原無道路可循,她心慌意亂,一連盤過兩座插天高峰的山腳,依然不見
半點影子,心頭簡直急得設了主張。
    哪知就在顧盼之際,發現在側一座小峰之間,隱約露出兩間竹屋,心中一動,立即
朝小山峰上奔了過去。
    那是山坳中一塊較為平坦的凹地,地勢極為隱蔽,兩間小屋,都是用粗竹架成,一
扇板門,並設掩上。
    溫如玉不敢大意,輕輕掣出金鉤,貼時緊握,緩緩走近門口,兩道目光,一眨不眨
的往屋中瞧去。
    竹屋裡面,十分簡陋,只要略一打量,便已一目瞭然,除了右用靠壁放著一張木榻
之外,別無傢具。
    塌上一堆破絮之中,坐著一個滿險雞皮皺紋,面色薑黃的老婆婆,她頭上包著一塊
黑布,一身衣服已經破爛不堪,雙目緊閡,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看去好像嚥了氣似的。
    深山之中,寂無一人,雖在大白天裡,遇上這情景,也不禁使人有點毛骨悚然!
    溫如玉正瞧之間,忽覺項頸上微微一癢,敢情自己秀髮,被風吹拂在頸上,伸手往
後掠了一掠,正待悄然退出!
    耳際響起一個蒼老聲音,冷冷的道:「你來了麼?」
    溫如玉聽得一驚、急忙舉目瞧去,只見木榻上那個老婆婆,在一瞬之間,雙目乍睜,
緊盯在自己身上,目光之中,流露出無比陰毒之色!
    溫如玉目光和她一對,心頭不禁泛起一絲寒意,腳下同時後退一步,暗想:原來她
還活著,光從兩道眼神看來,這老婆婆分明武功極高。當下雙手一拱,口中說道:「老
婆婆,你說什麼?」
    老婆婆陰森的目光盯著溫如玉,連動都不轉動一下,依然冰冷的道:「你早來一天
並沒有用,老身在蠱毒未發之前,不會告訴你的。」
    溫如玉怔得一怔,暗想:這老婆婆眼露凶光,分明人是好惹的人,自己找人要緊,
還是早些離開的好,這就陪笑道:「老婆婆,你大概認錯人了,我是找人無意尋到這裡
來的,啊對人起,我要走了。」
    話聲一落,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老婆婆怒聲道:「站住,你踏進老太婆的屋子,沒有我吩咐,要走,哪有這麼容
易?」
    溫如玉自小當上五毒教主,原是倔強任性的人,聞言不覺有氣,暗想:自己不過急
於找人,難道其還怕你不成?
    老婆婆沒等她開口,接著陰惻惻的道:「你身穿白衣,死也不算冤枉。」
    溫如玉柳眉一挑,怒道:「我身穿白衣,是我喜歡,難道還礙著你什麼?」
    老婆婆獰笑道:「丫頭,不用嘴強,你一身打扮,和那該死的丫頭一佯,還不是白
衣教的人。」
    溫如玉又是一楞,冷笑道:「依你說來,只有白衣教的人,才能穿白衣了,那麼如
果江湖上再鑽出一個黑衣教,你穿著一身黑衣,就是黑衣教徒了?」
    老婆婆遲疑了一下,道:「你不是白衣教的人?」
    溫如玉格的笑道:「你是不是黑衣教的人?」
    老婆婆臉上被她逗得綻出一絲笑意,但笑意只是一閃而逝,依然寒著臉,厲聲喝道:
「你是什麼人?怎會找到這裡來的?快說!」
    溫如玉瞧她緊繃著臉,不由也臉色一沉,哼逍:「姑娘不是已經告訴過你,是找人
來的、我是五毒教主溫如玉。」
    老婆婆徐徐說道:「五毒教主?溫如玉?唔,你是溫璇的女兒?」
    溫如玉點點頭,老婆婆面色微霋,沉吟著自言自語說了兩聲:「教主……教主……」
突然抬頭道:「你會不會用毒?」
    溫如玉笑道:「我們五毒教就是專門用毒的咯!」
    老婆婆不住的點頭,又道:「會不會使蠱?」
    溫如玉道:「當然也會。」
    老婆婆臉上微有喜容,說道:「這才差不多!」說到這裡,突然又抬頭道:,「小
丫頭,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溫如玉心中惦記著陸翰飛安危,暗想:自己何必和她多纏?眼珠一轉,正待往門外
出去!
    只聽老婆婆冷哼退:「小丫頭,你要逃可沒這般容易!」
    伸手一技,溫如玉突覺項頸上好像被她一條極細的繩索套住,被一下拉近了幾步,
心頭不由大驚、掙了一下,並沒有掙脫,再一細瞧,原來老婆婆手上,果然握著一根細
如人發的紅線,一頭正好套住自己項頸,這根細線,竟然堅逾精鋼,勒得自己項頸隱隱
生疼!
    老婆婆得意的笑了笑,道:「你是被我老太婆用頭髮套住了,哪想逃得出去?」
    說到這裡,忽然變得十分溫和,又道:「我老太婆明天就要死,你要想死,我一掌
就把你劈死,要是想活,就得答應我一件事,而且我把一身本領都傳給你……唉,只
是……只是
    溫如玉聽礙大吃一驚,這老婆子一根頭髮,竟然會有如此厲害,此人內功之精,當
真深不可測,尤其以她發長推算,隱居此地,少說也在十年以上了。
    老婆婆見她站著不動,冷笑一聲,問道:「怎麼,你願是不願?」
    溫如玉道:「你要我答應什麼,自然應該先說出來聽聽。」
    老婆婆道:「我老太婆數十年來,一向言出如山,無人敢抗,我要是說出來了,你
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溫如玉暗想這老婆婆好大的口氣,不知她是何來歷,心中想著,一面說道:「那你
就別說的好,我還有急事要辦,再遲就來不及了!」
    老太婆怒嘿一聲,左手突然舉起,陰惻惻的道:「那你就是想死?」
    她舉起的左手,正待劈出,忽然又放了下來,歎息道:「唉,我只有一天好活,殺
了你,對我也沒有好處,丫頭,數十年來你是我老太婆手下第一個留下活命的人,你倒
說說,難道你要找的人,比性命還重要嗎?這人是誰?」
    溫如玉真還不知她自己這條性命是從死裡逃出來的,但覺頸上長髮,也同時一鬆。
聞言不禁臉上一紅,道,「他……他是我……大哥……噢,老婆婆,等我找到他,你有
什麼差遣,我一定會答應你了。」
    老婆婆瞧她臉色,若有所悟的「哦」了一聲,問道:「他人呢?」
    溫如玉發愁道:「就是不知道咯,他一身武功已失,在前面一座高峰底下休息,我
去打了兩隻山雞野兔,聽到一聲猿嘯,回去就不見了。」
    「猿嘯?」老婆婆突然臉色一變,問道:「可是一頭比人還高的黑猿。」
    溫如玉搖搖頭道:「不知道,我只聽到嘯聲,那聲音響極了。」
    老婆婆點點頭,沉吟道:「不錯,那準是黑猿,難道他還沒死?」接著又自言自語
的啞然失笑道:「其實,我老太婆不是也仍舊活著。」
    溫如玉急急問道:「老婆婆,你知道黑猿在哪裡嗎?」
    老太婆仰起頭,木然無語,過了半晌,才冷冷的道:「不要緊,你大哥不會死的,
我老太婆明天就要死了,我要你拜我為師,我把幾手最厲害的武功傳你,然後替我報仇,
你肯答應嗎?」話聲未落,只聽門外一個女子聲音,尖聲叫道:「師傅,在這裡了!」
    疾風颯然,一條人影,飛快地衝進屋來!
    溫如玉連人影都沒瞧清,只聽老婆婆一聲冷嘿,同時那女子驚「啊」了聲,掙扎著
朝榻前走去,她敢值也被老婆婆長髮套住了!
    溫如玉舉目一瞧,那是身穿紅衣的少女,自己曾經見過,她是冷秋霜。
    冷秋霜被長髮套住,掙扎了幾下,沒有掙脫,反而被人朝榻前拉去,心中一急,尖
叫道「啊喲,師傅快來……」
    叫聲出口,只聽一個尖銳聲音喝道:「什麼人敢傷我老婆子的徒兒?」
    人隨聲入,一條人影,快如閃電,凌空撲來,一掌朝塌上老婆婆當頭拍落!
    屋中響起「砰」然一震,那條飛入的黑影,被震得後退了三步!
    老婆婆陰嘿一聲,獰笑道:「陰風掌!入我屋來,你也別想出去。」
    黑影落地之後,那正是身穿黑衣的鳩面老婦──陰風煞柯靈。
    她似乎大感驚凜,但一凜之下,發覺自己業已被人用細索套住,鳥爪似的左手,懸
空一撈,桀桀笑道:「什麼人,敢暗算我老婆子?」
    她手上牢牢握住那根長髮,黑衣波動,敢情已和老婆婆拼上內力!
    這時門口,又有一個青衣少女和黑衣少女(黑娘子倪采珍)相繼趕到,正待往屋中
掠入。
    陰風煞向後搖了搖手,喝道:「你們不可進來!」
    她正在比拚內力之際,這一出聲,腳下不禁往前衝了一步,但立即站定身子。
    冷秋霜已被老婆婆拉近榻前,回頭一看,竟然連師傅也被人家用細索套住了項頸,
心中一急,抬手一掌,往老婆婆胸口拂去!
    老婆婆身子微微一震,「噫」道:「九陰神功?你這點年紀,居然學會了『九陰神
功』?」
    突然一探右臂,抓住冷秋霜手腕。
    冷秋霜被她一把抓住,只覺全身力道頓失,口中不禁叫了聲:「啊喲!」
    陰風煞正以內功和老婆婆相抗,睹狀大駭,急叫道:「你不能傷我徒兒。」
    這一分心,腳下文不由自主往前跨出了兩步。
    老婆婆長歎一聲,右手一鬆,道:「你這徒兒,真是不錯。我如果要傷她性命,只
怕十條小命,都沒有了。」
    陰風煞心頭極是憤怒,趁老婆婆說話之際,猛地運起全身功力,右手指甲,奇快無
比朝細索上劃去!
    只聽「繃」的一聲輕響,細索齊中劃斷,陰風煞閃電橫躍,一下搶在冷秋霜身前,
低喝一聲:「秋兒快退!」
    老婆婆坐在榻上,身子始終未動,只是冷冷的喝道:「站住,我說過不傷你徒兒,
你還急什麼?你認為我老太婆留不住你?嘿嘿,你方才劃斷的,只是我一根頭髮而已!」
    「頭髮?」這下真把陰風煞給愣住了,暗想:這老婆子內力深厚,怕不要比自己高
出在五成以上,何以武林中,從沒聽人說過?心頭轉動,不禁遲疑的道:「你到底是
誰?」
    話聲剛落,只聽門外有人呵呵一笑,大踏步跨進兩個人來。這兩人年約五旬,一身
黑衣,一個禿頂紅臉,一個連鬢鬍子。
    那笑聲發自禿頂老人,他一腳踏進門口,便朝溫如玉走去,口中說道:「老朽兄弟
找到姑娘了,那陸……噫……」
    口中說到一半,突然「噫」了一聲,兩人同時被拉開了數尺!
    只聽老婆婆陰沉的聲音道:「你們是找我徒兒來的?」
    禿頂老人和連鬢鬍子同時感到項頸上被一條細線緊緊套住,連掙了兩下,只覺細如
人發的紅線,十分柔韌,心頭一驚,同時大喝一聲,迅疾從懷中摸出兩儀尺,北極圈,
朝細線上砸下!
    「繃」「繃」兩聲輕響,細線竟然絲毫無攝!
    榻上老婆婆突然臉色大變,口中驀地發出一陣刺耳的尖笑!「好哇,你們原來是北
溟老兒門下!」
    禿頂老人取出兩儀尺,一下沒把細線砸斷,心頭方自一凜,此時驟聽老婆婆喝出來
歷,不由怔怔地道:「你認識家師?」
    老婆婆一臉厲色,桀桀笑道:「豈止認識?你們兩個自己送上門來,可怪不得我老
太婆絕情!」
    雙手乍揚,十指伸得筆直,正待隔空戳去;但很快又把雙手收回,目注兩人,自言
目語道:「如果斃了你們,北溟老兒豈不要笑我老太婆欺凌後輩?」說到這裡,雙目一
瞪,聲色俱厲的道:「唔,你們兩個找到這裡,可是你們老鬼師傅指使來的?訣說,如
有半句虛言,就要你們嘗嘗『五行十絕指』的厲害!」
    陰風煞從兩個黑衣老人掠入竹屋之後,就一把拉著冷秋霜,站在邊上,靜以觀變,
但始終想不出這老婆子的來歷,此時聽她說出「五行十絕指」,不由心頭猛地一震,暗
想:難道此人會是那個魔頭?
    禿頂老人敢情也因對方說出「五行十絕指」的名稱,身軀震動了一下,立即肅容道:
「老前輩既和家師相識,不知可是……可是……」
    「桀、桀、桀,桀!」
    老婆婆一陣懾人厲笑,突然伸手揭去包頭黑布!這一揭不打緊,只瞧得冷秋霜驚噫
出聲!
    不,所有在場的人,全都心頭猛震!
    原來老婆婆揭開黑布,披下一頭赤髮,冷冷笑道:「昔年赤髮仙子,如今該稱赤髮
婆婆了。」
    禿頂老人連忙躬下身去,說道:「果然是老前輩……」
    赤髮婆婆怒道:「我問你們的話,還沒回答。」
    禿頂老人瞧了陰風煞一眼,才道:「老前輩垂詢,晚輩怎敢隱瞞,家師已有三十年
沒有音信,晚輩商全和師弟紀登此次就是為了打聽他老人家消息,才一路尋來。」
    赤髮婆婆屈指一算,神情平復了不少,點點頭道:「不錯。我老太婆在這裡也住了
三十個年頭了,嘿嘿,那麼你們怎會找到我這裡來的。」
    商全遲疑了一下,道:「家師當年原是為了尋找公孫喬夫婦遺留之物,從此沒有音
信,晚輩兄弟二十年來,遍歷名山大川,始終沒有找到他老人家。近日忽然聽到江湖傳
言,公孫喬夫婦藏寶之謎,已被賽孫臏揭開,其中一支開啟石門的金鑰,落在南嶽門下
陸小兄弟手中。晚輩兄弟,只想隨同陸小兄弟同往藏寶之地,一揉家師下落,不料許多
武林高手,聞風趕來、意圖攘奪,和晚輩兄弟動上了手,這位姑娘,護著陸小兄弟先行,
晚輩兄弟才一路找到此地,不想驚動了老前輩。」
    赤髮婆婆冷哼了一聲道:「這就是了。」抬手之間,收回套在商全,紀登兩人頸上
的長髮,回頭朝陰風煞道:「你呢?你們是否為了奪取金鑰來的?」
    陰風煞還沒開口,冷秋霜搶著道:「我們是找陸大哥來的,陸大哥在石鼓山負了重
傷,武功已失,被歹人劫持,我們一路追蹤趕來。」說完朝溫如玉道:「喂,蛇蠍教主,
你把我們陸大哥藏到哪裡去了?」
    楚湘雲和黑娘子兩人,也在此時,一齊走到陰風煞身側站定。
    溫如玉臉上飛起一陣紅霞,囁嚅道:「我是一番好心,把陸少俠救出,不料在前山
休息之時,陸少俠忽然失蹤了,我才一路找來的。」
    楚湘雲柳眉一挑,冷哼道:「誰相信你的鬼話?你明明把陸大哥藏起來了。」
    赤髮婆婆兩道眼神,慢慢掠過眾人臉上,微笑道,「你們都是要找那個姓陸的娃兒?
找到這裡來的,其是湊巧得很!那娃兒去的地方,除了我老太婆,天下恐怕找不到第二
個知道的人?」
    溫如玉心中一動,急忙叫道:「師傅,你快說咯,弟子都答應了。」
    楚湘雲、冷秋霜同時異口同聲地叫了聲:「老婆婆……」
    赤髮婆婆聽到溫如玉改口叫自己「師傅」,心中大是高興。癟嘴一咧,瞧著溫如玉
柔聲笑道:「乖孩子,你急什麼?我自然要說。」
    溫如玉被她說得臉上一紅,赤髮婆婆接著瞧了商全,紀登一眼,說道:「你們不是
要找北溟老兒?可知去了哪裡?」
    商全忙躬身道:「老前輩想必知道家師行蹤?」
    赤髮婆婆臉色突轉獰厲,怪笑道:「豈但知道?我老太婆就是傷在你們老鬼師傅
『玄武掌』下,不過他也被老太婆『十絕指』點中,傷得不輕。」
    商全、紀登同時臉色劇變,霍地左右一分,凝神蓄勢!
    赤髮婆婆卻直似不睹,微嘿了一聲,說道:「那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我老太婆從
此就沒有再出過山……」
    商全、紀登吁了口氣,似想開口。
    赤髮婆婆沒待他們開口,又道:「你們有話,聽我說完了再問吧,唉,我活了八十
九歲,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了,這段往事,和你們大家,多少都有關連!」她說到這裡,
頓了一頓,才道:「五十年前,江湖上流傳著兩句話,你們總聽人說過?」
    商全道:「老前輩是說『三君蝕骨,雙仙銷魂』。」
    冷秋霞望著陰風煞悄悄問道:「師傅,我怎麼沒聽人說過?」
    陰風煞擺擺手,意思要她不可插嘴。
    赤髮婆婆聽商全說出,不由點頭道:「不錯,當時江湖上和我老太婆年齡相仿,武
功不相上下的,共有五人,那就是西域白骨神君、北溟真君,火德星君、紫雲仙子,和
我老太婆赤髮仙子,武林中稱我們三君雙仙。因為咱們五人,不但武功詭異,而且個個
出手毒辣,遇上的人,從無倖免,於是才有『蝕骨』和『銷魂』之稱。」
    屋中諸人,除陰風煞和商全師兄弟兩人,知道當年之事,楚湘雲,冷秋霜、溫如玉、
黑娘子四位姑娘,卻從沒聽人說過,五十年前有這麼幾個厲害人物,是以聽得她們各自
睜大眼睛,一眨不眨。。
    赤髮婆婆續道:「這該是三十多年以前,江湖上又出現了一位武功十分了得的人物,
這人才一出道,便聲譽鵲起。這人不但年紀極輕,人又生得英俊瀟灑,而且專和黑適中
人作對,曾在一夜之間,掌劈當時橫行齊魯的十二煞星,使整個武林,為之震撼……
    陰風煞身軀微震,脫口道:「是九孔鐵笛!」
    赤髮婆婆瞧了她一眼,道:「不錯,此人正是九孔鐵笛蕭鳳崗!」
    冷秋霜偏著頭道:「師傅,我以前聽你老人家也提過九孔鐵笛,你說我『九陰神功』
練成了,就可勝得過他……」
    陰風煞鳩臉一紅,急忙以目示意,不讓她多說。
    赤髮婆婆朝冷秋霜笑了笑,續道,「當年大家把老太婆和紫雲仙子合稱雙仙,其實
我老太婆年輕的時候,就長了一頭紅髮,活像一個妖精。那紫雲仙子,才是真正天仙化
人,生得明眸皓齒,美艷如花,但卻找不到一個合意的人,後來,九孔鐵笛出現江湖,
他們兩人很快的一見鍾情。他們,當真稱得上珠連壁合,天生一對。
    當時白骨神君原是暗戀著紫雲仙子,但始終得不到她的青睞,這樣一來,白骨神君
不由遷怒到九孔鐵笛身上,幾次三番的找九孔鐵笛尋仇,俱未得逞,最後地邀約火德神
君、北溟真君和我老太婆三人助拳。那日火德神君冉無天並沒到場,咱們三人在九華絕
頂,和他激戰了一晝夜,依然敗在他鐵笛之下。當時大家全都負傷不輕,尤其白骨神君
還被他破去一身功夫。臨走之時,他說除非咱們找到金玉雙奇遺留的武功,否則要找他
報仇,今世休想。」
    商全口中不期「啊」了一聲道:「家師確是從那次回來之後,把他老人家隨身兵器
兩儀尺、北極環傳給晚輩師兄弟兩人,又匆匆出去,從此沒有他老人家的消息。」
    赤髮婆婆頷首,繼續說道:「當時只有我老太婆聽出九孔鐵笛口氣,似乎知道公孫
喬夫婦藏寶之處,我花了幾十年工夫,故意和紫雲仙子接近,才知九孔鐵笛蕭鳳崗,原
是當年公孫喬夫婦門下一名記名弟子的曾孫。他祖上家傳武功,雖得公孫喬夫婦指點,
其實只不過是公孫喬夫婦十之一二,同時他因祖上傳說,約略知道公孫喬夫婦埋寶的地
點,那就是……」
    她說到這裡,倏然住口。
    這是最緊要的關鍵所在,商全和紀登兩人,固然因這一點,關係他們師傅北溟真君
的下落!楚湘雲、冷秋霜、溫如玉等人。也想到這可能和陸大哥去的地方有關。
    因此,大家誰都沒有作聲,只是靜靜的瞧著赤髮婆婆,等她繼續往下說去!
    赤髮婆婆沉吟了下,抬頭道:「法不傳六耳,並不是我老太婆故意賣什麼關於,待
我辦完正事,自然會打發人領你們去的。那時我從紫雲仙子口中,隱約知道了公孫喬藏
寶地點,心中大喜欲狂,過了幾天,就獨自匆匆趕去,哪知到達地點,那只是一堵堅厚
的百丈石壁,哪裡有什麼公孫喬夫婦藏埋武功秘笈的影子?」他瞧了商全、紀登一眼,
又道:「但那時候,你們師傅卻突然現身相見……」
    紀登忍不住道:「老前輩和家師就動上了手?」
    赤髮婆婆道:「那倒不是,我們當時講好只要找到公孫喬夫婦遺物,大家共同研
參……唉,人總是自私的,何況得到公孫喬的武功,就可無故天下?就在當天晚上,北
溟老兒乘我在運功之際,突起發難……」
    商全心中暗暗哼了一聲,暗想,焉知不是你先發難襲擊師傅?
    赤髮婆婆接道:「其實咱們兩人,武功各有所長、打了一個晚上,直到天色黎明,
我中了他的『玄武掌』,他也被我『十絕指』擊中,兩人都傷得不輕,於是咱們約定在
咱們兩人沒有分出勝負之前,誰也不准私自挖掘。哪知那一場拚鬥之後不久,我老太婆
忽然運岔了氣,走火入魔,半身全廢,直到現在,在這裡一住就是三十個年頭……」
    商全道:「老前輩,那麼家師呢?」
    赤髮婆婆道:「當年你們那老鬼師傅傷得比我並不會輕。但也不會是致命之傷,自
然不會就死。」
    商全心頭稍寬,還想再問!
    赤髮婆婆瞪了他一眼,道:「我話還沒說完,你等我說完了再問不遲。這是三個月
之前,門口來了口個白衣書生,這人臉上蒙著白紗,身後還跟隨著一個老蒼頭……
    冷秋霜道:「啊,那是白教主!」
    赤髮婆婆橫了她一眼,自顧自說道:「他聲言遊山迷路,想在我屋中暫時歇足,並
要老蒼頭燒些水喝,我因住在這裡,已有幾十年沒見過人,一旦有人來了,心中甚是高
興。何況這九嶷山九座山峰,各導一溪,形勢相似,遊山的人,最易走迷了路,自然不
疑有他。
    這主僕兩人在屋中坐了一會,才起身告辭。白衣書生不迭的朝我道謝,往門外走去,
但在這一瞬工夫,我忽然發覺他們舉步之間,不類常人。白衣書生走到門外,回頭笑道:
「老前輩已中了我『無形之蠱』,三月之內,如能說出公孫喬夫婦的藏寶地點,晚輩自
會派人送上解藥。」我聞言不禁大怒,等到發出『五行十絕指』,但相距已遠,那白衣
書生舉袖一揮,居然把我指風引開。他這一手法,正是當年白骨神君的『化力神功』,
我急怒之下喝道:「你是白骨神君的何人?」
    他朗朗笑道:「老前輩不用多疑,我是白衣教主。」說話之時,人已去遠,我等他
走後,逞氣一試,發覺胸腹之間,隱隱有異,果然是中了苗疆最厲害的惡蠱之象,到明
天正好三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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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8:19:34 |只看該作者
溫如玉突然想起自己身邊,僅存的一粒「寶蛇丹」,正是善解蠱毒和療傷的聖藥,
這就連忙說道:「師傅,弟子身邊,還有一粒解蠱的藥丸,你老人家……」
    赤髮婆婆慈笑道:「不,我已經活了八十有九,生死之事,對我已並不重要,即使
不中蠱毒,我也早就有預感,這走火入魔之軀,近幾年越來越糟。說實在,我已經僵化
到腰膈以上,漸及心臟,無非仗著幾十年精湛內功,勉強支持,使我老太婆最痛心,莫
過於沒有衣缽傳人。如今……哈哈,乖孩子,你光是口中叫著師傅,哪能算數,當著這
許多人,正好做個見證,你還不快過來拜過師傅!」
    說到後頭,語氣竟然十分慈愛,哪像是幾十年前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溫如玉先前為了陸翰飛下落,口頭叫著師傅,原不過是一時權宜之計,但此時眼看
赤髮婆婆滿臉都是歡愉之色,慈祥可親,心中大是感動,急忙走近榻前,恭恭敬敬拜了
下去,口中叫著:「師傅,弟子給你叩頭。」
    赤髮婆婆笑道:「乖孩子,你從此時起,是赤髮婆婆的衣缽傳人了,可惜咱們只有
一日師徒之緣,但你須負起重任,替為師完成一件以震撼武林的大事……」
    溫如玉仰臉道:「一日為師,終身為母,師傅有什麼吩咐,弟子赴湯蹈火,也當去
做。」
    赤髮婆婆從懷中摸出一顆蠟丸,捏碎種殼,裡面是一粒金箔為衣的藥丸,隨手遞到
溫如玉手上,道:「孩子,你吞下去吧!」
    溫如玉接過藥丸,果然依言吞下。
    赤髮婆婆突然發出一陣淒厲的桀桀怪笑,但隨著笑聲,雙目之中,隱含滿眶淚水,
一把把溫如玉攬入懷裡,憐惜道:「乖孩子,為師……為師這是情非得已……」
    說到這裡,抬頭朝陰風煞和商全等人,厲笑道:「你們部已知這孩子是我赤髮婆婆
的傳人,如果有人敢欺凌她,嘿嘿。我老太婆的傳人,不是好欺之人。」說到這裡,語
氣一緩,道:「好,你們暫且退出屋去,明日黎明,我徒兒自會領你們同去要去的地方,
但今天晚上,卻有勞你們替我師徒兩人護法,不得讓任何人擅人竹屋一步。」。
    陰風煞聽她說得鄭重,心知赤髮婆婆新收了溫如玉為徒。定然要傳授她的獨門武功,
自己等人,留在屋內,自有不便。聞言便率同楚湘雲等三人退去。商全、紀登,也朝榻
上躬身為禮,走出屋外。」
    只聽赤髮婆婆的聲音說道:「你們遇上北溟老兒.就說我老太婆先走了一步,這世
裡,他再也別想和我分出高低來了。」
    話聲才落,板門緩緩的無風自閉……








第14章 赤髮仙子
    晨曦初上,薄霧未消。
    山林之間,披著一層濃霜。
    一座插山高峰的右側,一個小山凹上,兩間竹屋,站著兩個黑衣老人,一個鴆面老
嫗,和三個年輕少女。
    這些人,已經在凜冽的寒風中,整整熬了一個晚上。
    因為竹屋裡的主人,是當年出名難惹的赤髮仙子,要他們守在屋前、替她師徒兩人
護法、不准任何人進入竹屋一步,同時也答應在天亮之後,自會派她徒兒領他們同去要
去的地方。
    北溟門下紀登為了要找尋他們失蹤已有三十多年的師傅,自然奉命唯謹。
    陰風煞柯靈和楚湘雲、冷秋霜、黑衣娘子倪采珍為了找尋身負重傷的陸翰飛,也不
得不等。
    漫漫長夜,總算過去了,在他們預料中,可能會找上門來的白衣教主,卻始終沒有
露面!
    一輪紅日、漸漸升高、發出溫煦的熱力,大家雖然並不怕冷,但有了陽光,總比冰
冷的站在寒風裡要好多得。
    冷秋霜蹲在石頭上,一邊曝日,一邊仰臉問道:「師傅,我們要不要敲門?怎麼老
不出來啦?
    她口中呵著白氣,已是有點忍耐不住!
    楚湘雲道:「秋妹妹,我想那位赤髮老前輩,一定還沒把武功教完呢。」
    冷秋霜偏頭道:「一個晚上,能教多少武功?幹麼她要一個晚上教完?」
    楚湘雲道:「那赤髮老前輩,恐怕……」
    「噓!」陰風煞朝她輕輕噓了一聲,楚湘雲立即倏然住口。
    冷秋霜一張小嘴,登時噘得老高,她怪師傅膽子越來越小,自己不肯多說,也就罷
了,連楚姐姐說的話,都要半路遮攔起來。
    「呀」的一聲,竹屋兩扇板門,卻在此時,突然開啟。
    這一瞧,登時把大家都怔住了!只見從裡面像幽靈似的。緩緩走出一個赤髮的女郎!
    是她?她不是五毒蛇蠍教主溫如玉?
    怎麼一夜工夫,一頭青絲變成了披肩赤髮?!
    溫如玉紅勻臉頰上,淚痕宛然,徐徐走近眾人面前,撿祆道:「我師傅業已仙逝,
她老人家要我從此時起,承襲赤髮仙子的名號,諸位請小憩片刻,我替師傅料理好後事,
立即和諸位上石城峰去。」
    商全拱手道:「姑娘只管請便。」
    楚湘雲走近陰風煞身邊,低聲問道,「乾娘,石城峰在哪裡呀?」
    陰風煞道:「九嶷山共有九峰,石城峰就是前面第三座高峰。」
    說話之間,溫如玉己走回竹屋。
    不過眨眼功夫,只見屋中冒起一陣濃煙,溫如玉臉色淒惶,匆匆返身退出。
    整間竹屋,但見烈焰騰空,「劈劈」「啪啪」的爆竹之聲。響個不停。
    溫如玉淚流滿腔,跪倒地上,拜了幾拜,站起身子,纖腰一直,伸手掠掠赤髮,瞧
了大家一眼,說進:「好了,我們這就走吧!」
    黑娘子倪采珍江湖經驗較豐,此時眼看溫如玉神情冷傲,和昨天見到的她,幾乎判
若兩人,不由低聲朝楚湘雲道:「湘雲妹子,你瞧出來了沒有?這姓溫的性格神情,似
乎和昨天大不相同了呢!」
    楚湘雲偷偷瞧了溫如玉一眼,搖搖頭進:「我瞧不出來。」
    冷秋霜眨著眼睛,低低的道:「當然喲,她連頭髮都染紅了,這多難看?」
    溫如玉話聲一落,便自轉身朝山下走去,赤髮披肩,白衣斜飄,使人另有一種高傲
冷峻之感!
    商全,紀登立即跟在她身後走去,陰風煞朝三人打了一個手式,也相繼跟去。
    楚湘雲輕聲道:「倪姐姐,你說得不錯,她果然有些變了!」
    大家隨著溫如玉盤山而行,人隨山轉,一路急奔,約莫跑了頓飯光景,越過兩座刺
天高峰的山腳,前面又有一座高峰。排雲直上。
    溫如玉一路細察地勢,已到了自己和陸翰飛失散之處,她心頭不禁升起一陣感慨,
昨日今朝,有如一場春夢!
    昨日還是為情出奔,寧願脫離五毒教的叛教教主,今天卻變成了一個赤髮的怪人—
—赤髮仙子。想起一頭赤髮,便惘然若失,這不能怨師傅,只是命運的安排!只覺眼眶
一陣濕潤,珠淚已奪眶而出。
    她不願讓他們看瞧出自己在流淚,於是腳下加緊,逕往峰後繞去。
    這是一道橫在峰與峰之間的深澗,水聲淙淙,盈耳不絕!
    溫如玉低頭疾走,沿著山澗奔去1
    這一路。一邊是臨壑懸巖,水勢湍急,其深莫測,一邊是危崖斷壁,險阻難行。
    好在一行人輕功全都不弱,急縱疾掠,又是一盞茶光景,只聽水聲越來越響,迎面
峰腰上,一條瀑布,宛如匹練般倒掛而下,直注壑底,發出奔騰澎湃之聲!
    山澗中白霧嗡蜀,水氣蒸騰!
    人在二三十丈之外,已覺霏霏濛濛,寒逼肌骨!
    溫如玉腳下收勢,抬頭朝對崖望了一眼,便一語不發的緩緩朝山澗邊上走去。
    大家隨著她眼光瞧去,只見對崖是層巖矗立的陡峭山峰,石道劈立,峻拔如削,高
刺入雲。遠遠望去,當真像一座石頭城牆,聳立在群山之間,氣勢奇偉!
    商全跟在溫如玉身後,瞧她好像找尋什麼似的,忍不住問道:「姑娘,可是找尋什
麼?」
    溫如玉也不回頭,冷冷的道:「你們自問能飛渡得過去嗎?」
    這下倒真把商全嚮往了,這條絕澗,少說也有二十來丈寬闊,一個人輕功再高,終
究不是生了翅膀,和飛鳥一樣,可以飛得過去?他碰了一鼻子灰,不由摸摸下巴,尷尬
的道:「這個……只伯誰也無法飛渡。」
    溫如玉理也不理,隨著掠掠披肩赤髮,緩緩往瀑布底下走去!
    不!其實離瀑布還有二三十丈遠近,但傾瀉而下的瀑布所激起的水花,已如濛濛細
雨,沾衣欲濕,瀑聲萬馬吼奔,震耳欲聾。
    溫如玉一聲不作,直向那片濛濛白氣中走去。白氣愈來愈重,有如進入濃霧之中,
眼前白茫茫的,大家窮盡自力,也只能看到二三丈左右。
    走了百步左右,所有的人已衣履全濕,冷冰冰的好不難受。
    陰風煞心頭不禁漸生怒意,凝聲喝道:「溫姑娘,咱們到底應該如何走法?你也說
出來讓大家聽聽!」
    這裡瀑聲如雷,她這聲大喝,凝注口氣所發,是以大家仍能清晰聽見。
    溫如玉走出不遠,突然站住身子,俯身往崖邊一指,冷冷的道:「我師傅說過,進
入水氣圈,再走百步,便可找到斷梁,我們就要從這裡過去。
    她這一開口,不由聽得大家大吃一驚。她隨口說來,居然比陰風煞方纔那聲大喝,
還要清晰得多!
    要知在這怒瀑奔騰之中,以陰風煞的內功修為,開口說話,尚須凝往真氣,才能使
大家聽到,溫如玉的內功原比陰風煞差得很遠,哪知只有一夜工夫,她的功力,居然會
凌駕陰風煞之上?
    商全、紀登心頭立時明白,敢倩赤髮婆婆已在昨晚一夜之間,把她畢生修為,悉數
貫注到溫如玉身上了。
    因為自己曾聽師傅說過,武林中有一種「透穴傳功」之法,把自己一身功力,轉注
到另外一個人身上,但此人功力一失,便如燈盡油干,枯萎而死,難怪赤髮婆婆昨晚要
自己這些人,替她師徒護法。。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大家心中一凜,立即朝溫如玉所指之處瞧去!。
    原來離崖下三丈之處,突出了一段生滿苔蘚的斷梁,敢情在若干年前,還是一條天
生石樑,後來被山洪沖折,只剩了半截梁根,凌空架出。
    此處和倒瀉而下的瀑布,相隔雖遠、但霏霏濛濛的水珠,好像天空在下著絲絲細雨,
一片茫茫。
    到底和對崖半截斷梁,相隔究有多遠?對岸是否也有半截斷梁?誰也無法瞧得清楚,
要從這片白茫茫的地方,縱身揀到對面,簡直是不要命了。
    溫如玉眼看大家都沒有作聲,不由冷冷哼道。「師傅說過,兩岸梁根。中間相隔,
約為五丈左右,你們自闖敢過去的,就跟我來。」
    話聲一落,入隨聲起,輕飄飄落到斷梁之上。白衣飄忽,朝澗外走去,轉眼之間,
已走出數丈之外,大家只看到一點白影,在霧中消失。
    不,一個冰冷的聲音,從隆隆水聲中,筆直傳來:「你們再不過來,我可沒工夫久
候。」
    商全朝紀登低聲道:「紀師弟,我們過去。」
    說著提了一口真氣,雙足一點,飛落斷梁。紀登一見師兄下去,也立即跟著飛落。
    陰風煞回頭朝身後三人說道:「你們還是等在這裡吧,我一個人過去好啦!」
    楚湘雲道:「乾娘,不要緊,我跟你去。」
    冷秋霜道:「師傅,我也要去。」
    黑娘子也道:「老前輩,如果只有五丈距離,我們自問還能過去。」
    陰風煞拗不過她們,只好點點頭,帶著三人相繼躍落。才一落到斷梁之上,只覺寒
氣森森,山風凜烈,向下望去,只有隆隆水聲,茫茫雲氣,落腳之處,全是青綠苔蘇,
滑溜得難以舉步,身臨絕壑,著實夠人觸目驚心!
    這時商全已經提氣而行,到了斷梁盡頭,向對崖一望,白茫茫的哪想瞧得到立足之
點,一個拿捏不準,等於自投絕壑。
    但此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當下向後退出兩步,吸了一口真氣,足尖一點,倏然
躍起,直向茫茫白氣中投去。
    接著只聽商全的聲音遠遠傳來:「紀師弟,果然只有五丈有餘,六丈不到,只是山
風猛烈,你身形不可躍起得太高。」
    紀登答應一聲,跟著往白霧中縱去。
    陰風煞眼看兩人都已過去,知道除了水氣迷濛,瞧不到對崖之外,事實上還並無多
大危險,心頭略為放寬,回頭道:「你們在這裡等一會,還是我帶你們過去吧。」
    說著,正待伸手朝楚湘雲挽去!
    只聽溫如玉冷冷的道:「怕死就別過來,說不定還有比這裡更難走的地方!」
    楚湘雲聽得一氣,身子往後退一步,接口道:「乾娘,你只管先走你的吧,這點地
方,還難不住咱們。」
    陰風煞哪肯讓她涉險,一把扶起她身子,閃電朝對崖掠去!
    身形落地,堪堪把楚湘雲放下,正待回身縱去,冷秋霜和黑娘子,兩條人影,也衣
袂孤風,急掠而至!
    陰風煞暗暗替他們捏了一把冷汗。
    大家登上對崖,溫如玉和商全、紀登三人,早已走出十餘丈外,朝峰腳一條小徑上
走去!
    不,陡削危巖,人跡罕至,哪有什麼小徑?那只是石壁上差堪落腳的石蹬,行走之
際,人要貼壁蛇行,才能通過。
    石蹬斜斜在往上盤去,越走越高,也越來越是險峻,這樣走了盞條光景,大家已上
山腰,但蹬道已盡一面前只是一片光溜溜的崖壁,寸草不生。
    山峰上端,全被加絮浮雲所籠罩,上到山頂。還不知究有多高?
    溫如玉略為住足,忽然騰身躍起,一下縱起五丈來高,身形在壁上吸住,手腳並用,
捷如猿猴,朝壁上爬去。
    一行人原是一個接著一個走來,後面的人,因有人擋住視線,瞧不情溫如玉是如何
上去的?
    但到了近處,才發現崖壁五支以上,鑿有一行疏疏朗朗的石孔,沿壁而上,正好容
人攀住,此後只要雙手互易,手足並用,就可往壁上爬去。
    這一段石壁,不僅光滑無比,而且上豐下削,雖然手足並用,但整個身子,還是微
向後仰,全藉幾個指頭,支持身體。
    商全、紀登、明風煞三人,還不覺得怎樣,楚湘雲、冷秋霜、和黑娘子倪采珍三位
姑娘家,終究功力不足。一陣工夫下來,便已累得頭暈目眩,手足酸軟,只好緊緊貼伏
在石壁之上,調勻呼吸,繼續向上爬去,誰也不敢向後瞧上一眼。
    這時大家早已全在雲層之上,蔚藍晴空,陽光照耀,距離矗立峰頂,還有數十立之
遙。
    凜烈罡風吹得一身濕衣,其寒如冰。
    正在爬行之間,瞥見溫如玉白影一閃,忽然不見。
    原來僅堪容指的石孔,到此已盡,右側有一塊數文見方的巨石,上豐下削,懸空凸
出在削壁中間,宛如平台一般。
    溫如玉已飛身躍上巨石,悠閒的站在那裡。大家陸續翻上崖,三位姑娘已是面紅如
火,香汗淋漓,不住的喘息。
    大家細看存身之處,原是峰腰中支出的一片平崖,約有五六丈方廣。
    中間一堵石壁,石色微呈淡黃,壁上三大來高,橫鐫著「石城洞天」四個壁集大字,
寫得龍飛鳳舞,筆力勁道。
    大字底下,石面剝落,印著無數大小掌印,和刀劍斬劈的痕跡,此外一無所有,既
沒有見到北溟其君,也沒有陸翰飛的影子。
    商全瞧得心頭納罕,回頭朝溫如玉問道:「姑娘,這裡就是白衣劍侶公孫喬夫婦歇
隱之處了嗎?」
    溫如玉道:「師傅只叫我把你們帶到這裡來,旁的我沒有問,師傅也沒有說。」
    陰風煞方才悶著一肚子氣,聞言不由怒從心起,提著雙爪,陰惻惻的道:「小丫頭,
陸少俠的人呢?」
    溫如玉翻上平崖,沒瞧到陸翰飛,內心何嘗不急?但被明風煞這聲「小丫頭」叫得
柳眉一豎,臉情冷漠的道:「你問我,我去問誰?」
    陰風煞咧著黃牙,架架笑道:「小丫頭,你不知道,領我們來作甚?老婆子面前,
你要是有半句虛言,莫怪我出手毒辣。」
    溫如玉冷笑道:「只怕未必見得……」
    話聲才落,只聽紀登「啊」了一聲,筆直朝石壁跑去,口中態道:「大師兄,快來
瞧,這不是師傅留下來的『玄武掌』印嗎?」
    陰風煞和溫如玉兩人劍拔誇張之勢,給他這一叫,也登時跟了過來。
    只見商全在壁上逐一細瞧,點頭道:「不錯,這掌印四周輪廓清晰,入石三分,除
了師傅他老人家的「玄武掌』力,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有此功力之人……」
    溫如玉輕哼一聲,往壁上點點剝剝的石孔一指,道:「這是師傅的『五行十絕指』,
入石快近四分,不見得遜過兩位的尊師吧?」
    商全卻只當不聞,繼續說道:「這裡既然寫著『石城洞天』,該有洞府才對,師傅
在這堵壁上,連用『玄武掌』,劈了這許多掌印,那麼這裡是公孫喬夫婦隱跡之地,這
堵石壁,是洞府門戶,該已無疑問,由此推想,師傅和赤髮老前輩當時不知開啟之法,
才想以指功掌力,破門而入……」
    紀登道:「照這情形,師傅似乎並沒有把它打開。」
    南全沉吟道:「使人費解的就是這裡,師傅既然沒有震開石壁,這三十年又到哪裡
去了呢?」
    他們兄弟只是站在壁前討論,其餘的人也都目光集中,只是朝這堵石壁上下左右,
不住的打量。
    黑娘子倪采珍站在眾人後面,目光一瞥,忽然發現平台另一盡頭之處,依稀有一條
曲折小徑!
    她心思極密,這一發現,立即縱身掠去,仔細的一瞧,那還有錯?這條小徑,上落
之處,較一般石面,較為光滑,顯系經常有人走動!不由心頭大喜,急忙道:「柯老前
輩,你們快來,這裡還有一條小徑呢!」
    這下連溫如玉也大感意外,這情形,昨晚師傅已經說得十分詳盡,她老人家也並沒
有提到石壁右邊,還有一條小徑?
    大家紛紛揀起,一齊朝小徑上奔去!
    小徑沿著山勢,斜斜轉去,雖然僅容足尖,但石壁上還有不少石孔,可以用手攀附
而行,似是純出人工所鑿。
    才走出一箭光景,石壁上還有一個黑越越的山洞。
    黑娘子倪采珍走在最先,略一猶豫,伸手掣出長劍,護住身子,躍到洞口,再從身
邊取出火摺子。一手晃亮,當先往裡走去。後面的人,也已陸續趕到,相繼入洞。
    這座石洞,倒是天生成的,洞口極狹,斜向裡伸,走了五六步,才稍為寬暢,也只
有丈餘方圓。
    黑娘子舉著火摺子,仔細一瞧,只見石洞裡首,靠近角落之處,鋪著許多乾草,好
像經常有人在草上睡眠。
    紀登忽然「嗷』了一聲,伸手一翻,草堆邊上,發現一大堆松子、獲等和四個橘子!
隨手取起一個橘子,雙目炯炯的道:「大師兄,這個橘子皮色還青,顯系從樹上摘來,
還沒有好久。」商全入洞之後,只是不住的向四周打量。聞言點點頭道:「不錯,這洞
裡確係有人居住……」
    說到這裡,忽然住口,目光落在石洞盡頭的壁角上,口中低喝一聲:「師弟,隨我
來……」
    人隨身起,一下掠近壁角,身子一閃,便自不見。
    紀登一見大師兄閃身而入,也立即跟了過去,果然這石壁盡頭,有著一條斜縫,可
容一人側身而入。
    大家除到兩人進去,也紛紛跟著走進,原來裡面還有一間略呈方形的石室,比前洞
要寬敞得多。
    石室正中還放著一張石榻,塌上盤膝躍全著一個戴道帽面容枯瘦,胸垂五縷黑鬚的
黑袍道人!
    一行人中,只有黑娘子身邊,帶有火折子。黝黑的石室,火光微弱,大家還沒看清。
    商全、紀登等人早已同時搶近榻前,外的部跪了下去,口中失聲叫道:「師傅,你
人家果然是在這裡……」
    陰風煞聽得大吃一驚。沒想到榻上之人,就是當年名震一時的北溟真君,急忙以手
示意,要楚湘雲、冷秋霜、黑娘子三人,站到一邊,不可妄動!
    北溟真君端坐榻上,絲毫不動。
    商全緩緩抬起頭來,凝目一瞧,才發現不對,師傅雙目深陷,臉色枯槁,早已羽化
多時,敢情山上氣候寒冷,屍體並沒有腐爛。」
    當下恭恭敬敬拜了幾拜,一面朝紀登道:「師弟,師傅他老人家業已仙去,我們瞧
瞧看可有什麼遺言。」
    紀登也已發覺師傅神色不對,立即答應一聲,站起身來,兩人在石榻四周,仔細看
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什麼?再在北溟真君懷中摸索了一會,也沒有發現什麼遺物。
    這間石室,除了石榻,就空無一物,商全有點不敢相信,師傅坐化之前,會連一句
遺言都沒有?他仔細朝四周的壁上,又察看了一陣,才回身向陰風煞等人,拱拱手道:
「先師坐化已久,老朽之意,擬請諸位退出石室,由老朽兄弟封閉洞穴,以安先師在天
之靈,老朽兄弟感激不盡。」
    溫如玉一聲不作,轉身往洞外退出。
    陰風煞慌忙還禮,道:「商大俠不必客氣,北溟老前輩法體所在,自應封閉洞府才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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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8:20:37 |只看該作者
說著,便和楚湘雲三人,一齊退了出去。
    向全、紀登俟眾人退出之後,立即動手,取出隨身兵刃,挖了許多石塊泥土,把壁
填塞。
    大家雖因外洞草堆中發現鮮果,顯系有人居住,心頭不無懷疑,但找遍全洞,除了
業已死去的北溟真君之外,不見生人蹤影,只好廢然退出。
    溫如玉心頭沉重,楚湘雲、冷秋霜更是焦急,不知陸大哥究竟落在什麼人手裡?
    大家依然循著小徑,回到石壁前面。
    楚湘雲黛眉低蹙,抬頭道:「乾娘,我們到哪裡去找陸大哥呢?」
    陰風煞一張鴆面,凝結如霜,橫了溫如玉一眼,獰笑道:「問她!她把陸少俠藏到
哪裡去了。」
    冷秋霜想起自已被五毒教擄去之事,氣憤憤的道:「是啊,她把我們硬騙到這裡來,
就拖延時間咯,陸大哥一定被五毒教的人劫走了。」
    溫如玉冷笑道:「不錯,就算五毒教劫走了,你們又待怎的?」
    冷秋霜道:「好啊,原來真是你們把陸大哥擄走了!」
    話聲出口,左手倏然揚起,朝溫如玉拂去!
    溫如玉哪會把冷秋霜放在眼裡,身形一閃,讓開來勢,正待出手反擊!
    商全連忙雙手一分,攔著說道:「兩位姑娘快清住手,聽老朽一言。」
    溫如玉舉起的纖手,果然徐徐放下。
    商全朝明風煞拱拱手道:「老嫂子暫訪息怒,老朽兄弟日前誤把溫姑娘當作北嶽門
下……」
    冷秋霜瞧著溫如玉,披嘴道:「一定是她自己說的,哼,北嶽門下,是湘雲姐姐。」
    溫如玉臉上一紅,反唇道:「我當日明明聽你也自稱過北嶽門下呢!」
    商全連忙搖手道:「兩位姑娘何苦作口舌之爭,老朽是說,當日老朽兄弟,答應過
送陸少俠到達地頭,陸少俠中途失蹤,老朽兄弟也難辭其咎。但據老朽觀察,溫姑娘決
非有意,也許另有意外,好在目前咱們人手不少,不如趕快下山,分頭尋找,還來得
及。」
    黑娘子倪采珍瞧著陰風煞,接口道:「柯老前輩,商大俠說得不錯,我們昨晚尋來
之時,晚輩沿途放出飛鴿,史總護法他們,想來也可能趕到九嶷山來了,事不宜遲,我
們還是趕快下峰,分頭去找尋的好。」
    陰風煞還沒開口,只聽一個冰冷的聲音,說道:「說得倒真容易,上石城峰來的人,
誰也別想再活著下去1」
    這聲音突如其來,聽得大家全都悚然一驚!
    急忙朝發話之處瞧去,只見大石壁前面,不知何時,已多出一個身穿白衣面蒙白紗
的人!
    他背負雙手,仰頭向天,卓然而立,絲毫沒把這許多人瞧在眼裡。
    陰風煞癟嘴一咧,發出一陣桀桀尖笑。
    但在陰風煞笑聲方起,溫如玉早已身子一閃,越眾而出,寒著臉色,沉聲道:「白
衣教主,你來得正好!」
    白衣教主忽然冷嘿道:「本教主業已來了多時,你們自己沒瞧到就是了。」她口氣
忽然一轉,冷厲的道:「溫如玉,昨天假冒本教主的,想來就是你了。」
    溫如玉道:「那只怪你手下有眼無珠,連教主都認不出來。」
    白衣教主並沒理會,他從蒙面白紗中,射出兩道稜稜目光,轉頭朝商全、紀登接著
問道:「仗著北溟『玄武掌』,傷我綠衣侍衛的,可是你們兩人?」
    商全哈哈大笑道:「你就是白衣教主了?不錯,昨天確實有兩個綠衣人,半途阻攔,
傷在老朽的掌下。」
    白衣教主點點頭道:「好!」
    冷秋霜早已忍耐不住,插口道:「我們陸大哥,可是你擄去了?」
    白衣教主瞥了她一眼,忽然朝冷秋霜~陣打量,冷冷的道:「你們陸大哥,可是南
岳門下那個姓陸的?」
    冷秋霜道:「是啊,你把他擄到哪裡去了?」
    白衣教主瞧著冷秋霜,漸漸流露出狠毒之色,說道:「他……已經……被我殺了!」
    「啊!師傅……」
    冷秋霜聽得花容失色,一把拉住陰風煞,驚叫出聲。
    楚湘雲只覺頭頂上「轟」的一聲,如中巨件,嬌軀一陣驚顫,「嗆」的掣出短劍,
叱道:「姑娘和你拼了、」
    「嗆!」黑娘子也同時抽出長劍!
    「哈哈!」
    商全旁觀者清,慕地仰天一聲長笑,大聲道:「楚姑娘,冷姑娘,這都是虛言恐嚇,
你們快別上他的當!」
    楚湘雲、冷秋霜聽得不期一怔!
    白衣教主低嘿道:「本教主何用虛言恐嚇?」
    商全大笑道:「你倒說說在何處遇到陸小兄弟的?」
    白衣教主偏頭道:「你不信就算。」
    陰風煞摟著楚湘雲、冷秋霜的雙手,忽然一鬆,低低的道:「傻孩子,別聽他鬼話,
你們站著,我老婆婆去會會他。」
    話聲一落,霍地跨前一步,桀桀怪笑道:「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流淚的,老婆子面前,
可容不得你放肆。」
    揚手一掌,遙遙劈向白衣教主。一股澈骨奇寒的冷風,隨著掌勢而出,向白衣教主
撞了過去。
    白衣教主冷笑一聲,身子不動,一直待明風煞劈出的掌風,快要及身,左掌橫立,
忽的向旁側一撥。
    陰風煞知道對方並非易與,這一掌上,凝聚了十成力道,「陰風掌」出手,陡覺被
一股無形吸力,向旁側引去,要待收手,已是不及,身子往前一傾,幾乎被對方帶出。
心頭猛吃一驚,暗想,此人這一手功夫,莫非是傳聞中的「化力神功」?
    白衣教主把「陰風掌」勁道引開,曬道:「要動手,你們就一齊上!」
    溫如玉突然橫身一欄,搶在陰風煞身前,柳眉挑動,殺機盈面的道:「賤婢,姑娘
奉師傅遺命,正要找你算帳。咱們正好在這裡作個了斷。」
    陰風煞聽溫如玉說出要替赤髮婆婆報仇的話,只好自動退後了幾步。
    白衣教主被她一聲「賤婢」,叫得怔了一怔,突然目射寒光,冷冷的道:「你一頭
赤髮,果然已得赤髮仙子真傳,哼,本教主不是為了要你領來此地,昨晚你們師徒,就
休想活命
    溫如玉不待她說完,厲喝道:「姑娘就是赤髮仙子,哼,賤婢,你好大的口氣!」
    雙手乍揚,尖尖十指,虛空連彈,只聽一陣「嘶」「嘶」破空細響,十縷尖風,同
時朝白衣教主身上灑去!
    白衣教主哼道:「五行十絕指,能來我何?」
    玉婉一振,勻紅手掌,輕輕翻動,護住前胸。
    指風、掌影、一接而錯,彼此都向後退了一步。
    雙方雖然交接了一招,但兩人指掌,並未接觸,兩人各退了一步之後、便兀立不動,
溫如玉十指仍然遙遙作勢。白衣教主也橫掌當胸,兩人和沒有動手一樣。
    陰風煞和商全師兄弟兩人,心頭各自一凜,一夜之間,眼看溫如玉的武功,果然精
進了何止十倍!光是出手第一招的「五行十絕指」,自己幾人,除了硬拚,幾乎就休想
解得開。
    白衣教主面蒙白紗,但從他白紗中透射而出的森冷目光,瞬也不瞬地凝注著溫如工,
便知他確也不敢輕視對方,橫胸有掌開始緩緩移動,自左而右,劃了半個弧形,突然一
聲清叱,掌心朝前,緩緩送出。筆直向溫如玉胸前印去。
    溫如玉身軀疾轉,雙腕交叉,尖尖十指,轉動之間,手法極快,幻出無數指影,從
側面飛灑而去,襲向白衣教主背後。
    白衣教主緩緩送出的一掌,絲毫不帶風聲,他見溫如玉襲到後心,掌勢忽然一帶,
跟著往身後擇去!
    這當真電光石火,由緩轉快,快得無以復加,溫加玉好像不敢和他掌風硬對,身軀
一旋,各自互換了一個方向。
    白衣教主徐徐吐出一口長氣,道:「你躲過我一掌,已算得上江湖頂尖高手了!」
    手掌一揮,又斜斜的劈了過去。
    溫如玉面色凝重,敢情也貫注了全力,十指箕張,指向對方,驀地厲喝一聲、雙臂
暴伸,迎著激去!
    雙方雖然同時出手,但掌指之間,仍然保持了數尺距離,聽不到風聲,也沒有什麼
聲響!
    白衣教主忽然倒退了兩步,身子微微晃動。
    溫如玉卻步履不穩,雙肩搖擺,有如醉酒一般,身子跟著打了一個旋轉,才勉強穩
住。
    陰風煞眼看溫如玉和白衣教主這一把硬拚,似已負傷,心裡不禁暗忖:「溫如玉雖
然冷漠,終究引著自己同來,也可算是一路,白衣教主卻來愈不善……」
    念頭閃電掠過,右手也同時暗暗提起,凝足十成力道,蓄勢待發!
    商全、紀登敢情和陰風煞起了同樣心思。不約而同,各自掏出兵刃,一個捧著兩儀
尺,一個分握北極環,悄悄分開,漸向白衣教主身側移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溫如玉被震後退,才一站穩身子,左手迅疾往腰上托去全!聽
「嚓」的一聲,從她胸前,激射出一大逢細苦牛毛,閃閃發光的金針,朝白衣教主迎面
打到。
    這一下,雙方距離極近,白衣教主驟不及防,在金光閃爍之中,突然發出一聲尖笑,
雙定一頓、全身飄空,飛起一大片白影!一丈方圓,登時勁氣橫捲,寒風刺骨!
    只聽溫如玉的聲音,大聲叫道:「這是『白骨微塵掌』大家小心!」
    白影乍起,所有在場之人,同時感到一股勢道凌厲的勁風,重逾千鈞,像泰山壓頂
的一般朝自己頭上捲來。
    不!這是一股虛若無物壓力,漫天撤地而來,使人不知從何抵禦才好。
    厲叱、大喝同時響起!陰風掌、玄武掌、十絕指,和冷秋霜拂出的「九陰神功」,
勁風潮湧,兩儀尺、北極壞、和楚湘雲及黑娘子的兩柄長劍,寒光如雪!
    大石壁前、狂風陡起,漩渦成流,砂飛石走,日色無光!
    儘管如此,揚中之人,還是感到空中飄忽的一片白影,壓力愈來愈重!
    陰風煞擔心楚湘雲、冷秋霜兩人,身子擋在她們面前,雙手搶劈,「陰風掌」接二
連三的向身後拍去!
    但奇怪的是掌風出手,宛如拍在虛無飄渺之間,絲毫用不著力,不僅徒耗其力,而
且身外的壓力,還是一波一波的重重襲來,窮盡目力,除一片白影,竟然瞧不清白衣教
主的身影!
    陰風煞心頭明白,這正是白衣教主以極快的身形,在施展「白骨微塵掌」,自己數
十年來,當真做夢也想不到天下還有這般厲害的武功!
    此時,峰頂忽然飄下一陣裊裊笛聲!
    這笛聲好像只是信口吹來,若斷若續,高高低低的,不僅渾無章法,而且吹得十分
生硬!
    眾人各出全力,戰鬥方酣,驟然聽到這一陣笛聲,都不覺吃了一驚。
    但就在笛聲方起,接著又有幾聲洞簫聲音,飄忽而下!
    這簫聲如鳳鳴,如擊玉,清越越的發出幾聲;接著悠悠揚揚,吹出一片柔和之極的
笛音。
    簫笛和鳴,在場之人,不知不覺的自動停下手來!
    一大片白影同時倏然斂去,白衣教主凝立當場,似乎也被這一陣簫笛之聲所惑,聽
得出神!
    突然他伸手撕去蒙面白紗,露出一張晶瑩如玉的瓜子俏臉,黛眉高挑,明眸如星,
配著端正的鼻樑,和紅菱似的小嘴!
    白衣教主,果然是女兒之身!
    但這時候,大家都側耳凝神,傾聽著悠揚美妙的簫笛相和之聲,誰也沒去注意到白
衣教主。
    簫聲笛音,從白雲深處裊裊傳來,也像春風吹進了心頭,白衣教主——臉上不自禁
的露出微笑!
    她只想手舞足蹈,隨著韻律舞上一會,方才舒服,雙手緩緩舉起,雪白衣袖隨風展
舞,但她卻在此時,立時驚覺,這簫奮之聲來得古怪,竭力的鎮懾心神!
    只見這一瞬之間,陰風煞、商全、紀登三人,早已盤膝坐在地上,想是在以極大定
力,抵禦簫笛的引誘。
    溫如玉赤髮被散,仰頭望著天空,臉上一片肅穆。楚湘雲。冷秋霜、黑娘子臉上紅
馥馥的流露出歡愉的笑容,如醉如癡,一動不動。
    她不禁心頭一動,暗想:這些人已知石城洞天的秘密,如果趁此時把他們除去,自
是最好不過!心中殺機一萌,陡覺笛聲大急,簫聲隨著滾轉,白衣教主再也忍耐不住,
雙腳不自覺的跨了出去,就要翩翩起舞!
    要知她身兼正邪兩家之長,功力精湛,心知只要一經被簫笛所惑,除非對方停止,
否則直要舞到至死方休,心頭尚有一念清明,硬生生將跨出去的腳步縮了回來。暗想:
快撕下衣襟,塞住耳朵,不聽這鬼聲音!」
    但蕭笛合奏,實在美妙之極,她雖然撕下衣襟,卻又捨不得塞到耳朵之中,一時又
驚又怕,嚇出一身冷汗,慌忙不迭的往耳中塞好。
    簫笛的誘力,果然稍沉,但另有一縷極細的聲音,鑽進耳朵:「我要不瞧在大漠神
尼的面上,哪容你在石城峰撒野,還不快去!」
    這聲音細如蚊子,但聽到白衣教主耳中,恍如被針紮了一下似的,心中「咚」的一
跳。
    舉頭四望,峰頂籠罩在白雲之中,少說也有四五十丈距離,但除了峰頂,這處乃是
一座光滑的石壁中凸出的一塊,三面懸空,一落千丈,哪能存得了人?
    尤其自己的來歷,從無一人知道,此人竟然一口叫出師傅的名諱,如果再不見機,
只怕非吃了虧不可!心念一起,哪裡還敢停留?急忙翻身往崖下逃去!
    簫笛之聲,倏然而止,一縷餘音,裊裊散人云際!
    陰風煞和商全、紀登三人直待簫笛停了半晌,才緩緩睜開眼來!
    商全如釋重負的站起身子,搖搖頭,歎息道:「厲害,厲害,這笛聲要是沒有簫聲
揉和,當真有使人震裂心脈之慮!」
    陰風煞鴆臉還帶著驚怖之色,顫聲道:「這就是九孔鐵笛!」
    他們這一開口,楚湘雲、冷秋霜,和黑娘子也同時如夢初醒。
    陰風煞關切的道:「你們沒事吧?」
    冷秋霜眨眨眼睛,道:「師傅,這聲音好聽極了!」
    明風煞聽得大奇,仔細一瞧,她們三人果然沒有絲毫異樣,心中不由恍然大悟,敢
情功力越是深厚的人,受簫笛的困擾也愈甚,她們三個姑娘家功力較淺,反而沒有什麼
感覺。
    楚湘雲目光一轉,口中咦道:「乾娘,那白衣教主呢?」
    大家被她一語提醒,向四週一瞧,果然不見白教主的蹤影。
    只有溫如玉依然怔怔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但她臉上,卻流露出一種若有所得的
歡愉之色,似乎正在思索著什麼。
    大家全都瞧得奇怪,方自驚疑之間!
    溫如玉倏地雙目一睜,翻身朝石壁跪倒,口中喃喃禱告了一陣,才站起身子。
    她說得極輕,但陰風煞和商全等三人,耳朵何等靈異,依然可以聽出她好像說著:
「晚輩蒙老前輩成全。」
    不知她說的成全,究竟是指什麼而言?
    商全望望天色,回頭朝陰風煞拱手道:「老嫂子,咱們還是按照方纔所說,先下峰
去吧!」
    一行人找了白衣劍侶公孫喬夫婦隱居之地——石城洞天,也找到了北溟真君,就是
沒找到陸翰飛。
    大家全有乘興而來,廢然而返的感覺,一個個懷著失望心情,退下峰去。
    陸翰飛究竟會到哪裡去呢?
    原來陸翰飛由溫如玉背著跑了半天,渾身骨節有如散了一般,坐定之後,只是喘息。
    溫如玉也同樣累得粉臉嬌紅,鬢角上滿是汗水,但她為了怕自己腹中飢餓,不肯休
息,匆匆離開。他瞧著她背影,心頭感到一陣惘然,說不出是感激?還是痛苦?
    只覺得睏倦難支,眼皮自動的緩緩闔上,一個人到了疲累的時候,就一定需要休息,
不知不覺倚著樹身,沉沉睡熟!
    迷濛之中,感到自己身子,好像被人縛在背上,一路急馳!
    凜烈的山風,吹在身上,奇冷難耐!
    不!臉上涼冰冰的不大好受,要想睜開眼來瞧瞧,但眼皮沉重得好像壓著沉鉛,無
力睜動,也只得罷了。
    人在縱騰顛簸之中,又漸漸睡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覺身子已躺在一處柔軟的床上,而且正有一雙手掌,在自己
身上以「推宮過穴」之法,不住的推拿!
    陸翰飛心頭清楚,敢情溫如玉背著自己跑了許多路,怕自己體力不支,才以「推宮
過穴」手法,替自己活動血脈。心頭一陣感動,緩緩說道:「姑娘請休息一下吧,在
下……」
    說話之中,修的睜開眼來!這一睜眼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自己躺在一間昏暗的石穴之中,正在替自己「推宮過穴」的,不是身穿白衣的
蛇蠍教主溫如玉?站在眼前的,卻是一頭全身黑毛的高大猿猴!
    這頭黑猿,高可及人,形狀兇猛,極是嚇人,此時閃著兩隻金睛,長臂掄動,正以
一雙茸茸的毛手,在自己身上連摸帶摩!
    陸翰飛心頭驚凜,暗想:「這黑猿有這般高大,定然力大無窮,自己重傷初癒,武
功已失,看來只有任它擺佈了。」
    那高大的黑猿正在陸翰飛身上不停的撫摸,乍睹他睜開眼來,忽然「吱」「吱」的
叫了兩聲,好像和人說話一般!
    陸翰飛不懂獸語,不知它說些什麼?只是瞠目以對。
    黑猿見他聽不懂猿語,又連比帶叫,比劃了一陣。
    陸翰飛這一陣工夫,心中也逐漸平靜下來,暗想這黑猿對自己似乎並無惡意,只是
苦於人獸語言不通,這就翻身坐起,問道:「是你把我背來的嗎?」
    黑猿看到陸翰飛能夠開口說話,好像很是高興,嘻著大嘴,連連點頭。
    陸翰飛又道:「這是什麼地方了?」
    話一出口,自己不禁好笑,黑猿縱然通靈,也不會回答自己這是何處?
    那知黑猿竟能聽人言,毛手向上指了一指,接著雙手作出爬行之狀。
    陸翰飛這回看懂了它的意思,微微笑道:「你是說這裡是很高的地方?」
    黑猿不住的點頭,它似乎因陳翰飛看懂了它的手勢,只高興得抓頭挖耳,吱吱連叫。
    接著黑猿又用手指指陸翰飛,把身子在地上斜斜躺下,又閉上眼睛,然後又用手指
著自己鼻子,做出連抱帶跳的樣子,口中咿咿啞啞的說個不停。
    陸翰飛靜心瞧著它又比又說的做了一陣,心中忽然明白,又道:「你是看到我睡在
地上,才拖來的?」
    黑猿點點頭,又搖搖頭,用手指指陸翰飛鳳著的長劍,又在他身上撫摸了幾下,閉
著眼睛裝出喘息的模樣。
    陸翰飛聰明過人,略一思索,不由大是驚奇,問道:「你知道我負了傷?」
    黑貓嘻著大嘴,連連點頭,口中吱吱叫了兩聲,伸出長臂,毛手按在陸翰飛肩頭,
輕輕推動,意思似乎要他依然睡下。
    陸翰飛暗想:這猴子當真十分靈異,它既然知道我身負重嘴,連連點頭。
    陸翰飛又道:「這是什麼地方了?」
    話一出口,自己不禁好笑,黑猿縱然通靈,也不會回答自己這是何處?
    那知黑猿竟能聽人言,毛手向上指了一指,接著雙手作出爬行之狀。
    陸翰飛這回看懂了它的意思,微微笑道:「你是說這裡是很高的地方?」
    黑猿不住的點頭,它似乎因陳翰飛看懂了它的手勢,只高興得抓頭挖耳,吱吱連叫。
    接著黑猿又用手指指陸翰飛,把身子在地上斜斜躺下,又閉上眼睛,然後又用手指
著自己鼻子,做出連抱帶跳的樣子,口中咿咿啞啞的說個不停。
    陸翰飛靜心瞧著它又比又說的做了一陣,心中忽然明白,又道:「你是看到我睡在
地上,才拖來的?」
    黑猿點點頭,又搖搖頭,用手指指陸翰飛鳳著的長劍,又在他身上撫摸了幾下,閉
著眼睛裝出喘息的模樣。
    陸翰飛聰明過人,略一思索,不由大是驚奇,問道:「你知道我負了傷?」
    黑貓嘻著大嘴,連連點頭,口中吱吱叫了兩聲,伸出長臂,毛手按在陸翰飛肩頭,
輕輕推動,意思似乎要他依然睡下。
    陸翰飛暗想:這猴子當真十分靈異,它既然知道我身負重傷,敢情要我躺下休息,
心中想著,也就睡了下去。
    黑猿等他睡下,兩隻毛手一齊按到陳翰飛身上,繼續推拿起來!
    最使陸翰飛感到驚奇的,是黑猿兩隻毛手推拿的部位,竟然循著人身脈穴而行,和
武林中的「推宮過穴」的手法,絲毫不爽!
    這真上怪異之事!一頭猿猴縱具靈性,也不可能會懂得「推宮過穴」?莫非他是有
人豢養?而它的主人,是武林中人物?
    陸翰飛心中想著,索性閣上眼睛,讓它替自己推拿,不禁酣然入夢。等到醒來,石
洞中斜斜透進陽光,已是夕陽街山之時。
    陸翰飛只覺精神好轉了甚多,只是不能運氣,一身武功盡失之外,一切已和常人無
異。當下站起身子,在洞中走了幾步,也並無大礙,這就走到洞口,朝外望去!
    但見石洞是在一座石壁中間,上不見天,下不靠地,洞口四周,全都光滑如削,下
臨於尋,只有洞左壁上,斜斜有一條寬僅愈寸的石磴,即使輕功再好,也難以飛渡。
    不禁暗暗歎了口氣,走回洞中,正待往草堆坐下,只聽一聲蒼勁的長嘯,遠遠傳來,
轉眼之間、那高大黑猿,已從洞外疾奔而入。它走近陳翰飛身邊,金睛眨動,從背上取
了一個革囊,裡面掏出一大堆松子、茯苓、黃精、和十多個桔子,一齊送到陸翰飛面前,
口中「吱」「吱」』叫了幾聲,意思好像是說:「你快吃吧!」
    陸翰飛知它替自己採來的,腹中正感飢餓,連忙拱手道:「猿大哥,辛苦你了。」
    說著也就不再客氣,雙手接過,吃了起來。
    黑猿通靈已久,給他這聲「猿大哥」,叫得大樂,只是嘻開大嘴,瞧著陸翰飛不住
的點頭。
    陸翰飛吃完在冬、黃精、又吃了幾個桔子,才把肚子填飽,精神也好了許多。
    黑猿坐在一邊,在等他吃完,才站起身子,毛手拉拉陸翰飛衣袖,轉身朝石洞角落
上走去。
    陸翰飛知道黑猿十分靈異,此舉定有深意,立時跟在身後走去!哪知才一抬頭,黑
猿忽然不見,走近一瞧,這石壁轉角上,還有一條斜斜的石縫,可容一人倒入。
    陸翰飛側著身子,走近石縫,原來裡面還有一間石室,只是一片黑暗,瞧不清景物。
    當下連忙閉上眼睛,過了一會,才慢慢睜開,凝目瞧去,依稀可以看到這間石室,
略呈方形,中間放著一張石榻,正有一個人端端正正的坐在榻上,只因室內照不到陽光,
十分幽暗,瞧不清那人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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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8:21:06 |只看該作者
再看黑貓,早已拜伏在那人面前,口中「吱」「吱」的叫個不停。心知這人定是隱
居山中的高人,黑猿是他看洞之獸,心中想著,立即走前幾步,朝石榻作了個長揖,道:
「晚輩南嶽門下陳翰飛,拜謁老前輩。」
    話聲一落,抬起頭來,此時面對石榻,距離校近,已可看清榻上跌坐著的,是一個
頭戴道冠,身穿黑袍的老道人。
    他好像對自己所說,充耳不聞,仍然端坐著一動不動。
    陸翰飛心中暗暗忖道:「這老道人好大的架子。」
    黑猿一見陸翰飛走近,口中忽然低嘯一聲,站了起來,伸手在老人身邊榻旁,取出
一件東西,毛手連揮,意思要陸翰飛踉它一起退出。
    陸翰飛只當黑貓不讓自己驚動它主人,也就跟在黑貓身後,退出石室,回到前洞,
黑猿一張毛臉,顯出十分鄭重模樣,雙手拿著一方招得十分整齊的黃布,遞到陸翰飛面
前,口中咿咿啞啞的好似說話一般。
    陸翰飛不知它從老道人身邊,取來的究竟是什麼?只是瞧它好似十分莊重的情形看
來,這方黃布,定非尋常之物,當下抬頭問道:「猿大哥,你可是要我瞧嗎?」
    黑猿低嘯一聲,連連點頭。
    陸翰飛不敢怠慢,也連忙用雙手接過。
    黑猿等陸翰飛接過之後,好像作了一件最得意之事一般,抓頭招耳的,挨在陸翰飛
身邊,兩隻金睛,只是盯著黃布直瞧。
    陸翰飛小心翼翼的打開黃布,只見裡面包著龍眼大一顆蠟九。
    黑猿站在一旁,不待陸翰飛多看,伸手把蠟丸取過。一面又急不容緩,但又十分小
心的幫陸翰飛把還有一層把著的黃布揭開,原來黃布上面,還寫著許多字!
    陸翰飛因洞中幽暗,瞧不清楚,走到洞口,趁著斜陽,仔細一瞧,原來布上字跡,
乃是用血書寫的,業已變成紫黑,只見上面寫著:
    「石城洞天,為三百年前武林前輩異人公孫喬雙修之地。江湖傳言,雖由來已久,
惟究在何處,迄無人知,不意二十年前,乃於此峰得之。瞻仰先賢,心議無既,奈大石
天生,盡予所學,迄未得啟,同行之人,又復各懷異志,互襲成傷。
    此後二十載,寄跡幽穴,日賴黑猿採擷山果為糧,冥思玄索,創此「玄武三式」自
許或可震石成燕,破壁而入。乃近日忽覺氣機有異,羽化當在不遠,豈亦天意也耶?
    錄此三式,以待有緣,另贈『玄武丹』一粒,他日如遇北溟門人,務望以此相接,
不負所望,於實企之。
    北溟真君留書。」
    再看後面,果然畫著三式單法,每一式都有詳細註解,說得十分清楚。
    陸翰飛沒聽說過北溟真君,想來定是石室中那位老道人無疑,原來他已經死了多年,
難怪方才一動不動,瞧著這三式掌法,心中暗暗慨歎,自己武功已失,縱然機緣湊巧,
獲此曠世之學,也無法練習。
    正在沉思之際,那黑猿已把蠟殼捏碎,取出一粒烏黑有光的「玄武丹」,一下塞到
陸翰飛口中。陸翰飛驟不及防,心中一楞,只覺黑猿塞入自己口中的那一粒藥丸,奇苦
無比,入口即化,隨津而下,才一嚥下,又覺苦澀之中,聞到一陣清香,立即有一縷暖
氣,由喉嚨直下丹田。
    黑猿低嘯一聲,朝陸翰飛招招手,然後在草堆上坐下,做了個打坐的姿勢,口中唯
附啞啞的說了一陣,好像是說:「你服了『玄武丹』,還不快運功試試。」
    陸翰飛半天下來,自然懂得它的意思,而且此時也確實感到自己體內,正有一股陽
和之氣,在逐漸發散,當下朝黑猿點點頭,就在草堆上盤膝坐定,寧神澄慮,調勻呼吸,
試一運氣。
    這一運氣,忽覺自己「命門」穴上,衝起一股熱流,全身經穴,頓時通暢,心頭不
禁狂喜,這是自己恢復武功的轉機,一時哪敢絲毫大意,急忙依照師門內功口訣,導氣
歸元,運起功來。
    要知陸翰飛早先服過蝮蛇寶血,因他內功不足,無法和本身氣血同化,仍有大半滯
留體內,未能發揮功能!
    石鼓山全力施展「火焰刀」,一身陽氣,隨掌盡洩,也差幸留在體內的蝮蛇寶血,
使他沒有當場殞命;但真氣盡洩,更無法引導寶血運行,以致脈穴阻塞。後來溫如玉喂
他的一粒「蛇寶丹」,正好和蝮蛇寶血有相輔相成之功,傷勢才迅速好轉,只是重傷之
後,其氣虛弱,無力衝開脈穴,自己就以為武功全失。此時經「玄武丹」藥力引發,經
穴一通,滯留體內的蝮蛇寶血,就成了真氣的原動力。
    閒言表過,卻說陸翰飛澄心靜慮,把升騰的熱流,緩緩導至「閭尾」,再由「閭尾」
升「腎關」,走「夾背」,循「天柱」「玉枕」,上透「泥丸」,稍微一停,然後引氣
從正面下降,經「神庭」「鵲橋」「重樓」「黃庭」「氣穴」,歸至「丹田」。走完十
二重樓,氣機流暢,自覺功力業已恢復了大半,心頭不勝驚喜!
    就在此時,耳中忽然聽到一陣「叮」「叮」輕響,睜目一瞧,原來天色已經黑了好
大一會,洞外一輪皓月,斜懸天空,照得地上清光如水。
    黑猿獨個兒蹲在洞口,兩隻毛手,不住的上下翻動,玩得大是起勁,「叮」「叮」
之聲,就是從它手上發出!
    陸翰飛瞧得暗暗好笑,心想;這位猿大哥雖然已具靈性,但終究還不脫猴兒的脾氣。
    他此時功力業已恢復大半,目光自可看出老遠,一瞥之間,發現黑貓手上把玩的,
正是賽孫臏臨死之前,請船老大交給自己的兩枚古錢。
    自己一直藏在懷中,敢情方才黑猿替自己「推宮過穴」之時,摸到古錢,覺得好奇,
才拿去把玩。這兩枚古錢,雖是令狐老前輩遺贈,算得是一件紀念之物,但黑猿對自己
有思,不是它,自己武功已失,形如廢人,哪能恢復得這般快法。
    它既然喜愛,玩得正在高興頭上,如果發現自己醒來,它通靈已久,自然也會感到
不好意思,自己最好當作不知,免得驚動了它。何況自己也正當運功緊要關頭,不宜稍
懈,心念轉動,也依然閉上雙目,運起功來。
    這一會,陸翰飛放開心思,一心吐納,週而復始,運行不息,漸漸進入人我兩忘之
境!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行功醒轉,瞥見黑猿守在自己面前,閃著一雙金睛,流露出惶
急之色,好像有什麼緊要之事,但又因自己運功之際,不敢驚動,直急得抓頭挖耳,大
是不安。
    黑猿一見陸翰飛醒轉,口中連聲低嘯,毛手不住的比劃。
    陳翰飛瞧得大疑,不知這位猿大哥究有何事,顯得如此焦灼?
    方待說話,黑猿已是急不待緩,一手拉起陸翰飛,跑到洞口,口中只是「吱」「吱」
急叫,蹲下身子,好像要陸翰飛立時伏在它背上,往洞外趕去。
    陸輸飛遲疑了一下,問道:「猿大哥,你要我伏到背上,到哪裡去?」
    黑猿神情焦急,毛手向洞外連指,不住的低嘯。
    陸翰飛道:「可是發生了什麼事麼?」
    黑猿點點頭,左掌一伸,原來它掌中只剩了一枚古錢,它毛臉微露忸怩,右手毛指
向下指了一指,攤開手掌,意思是說:「還有一枚古錢,給我丟了。」
    陸翰飛自然看得明白,連忙說道:「猿大哥,這兩枚古錢,並無多大用處,丟了,
不要緊,用不著去找了。」
    黑猿又是一陣吱吱急叫,只是搖頭,蹲著身子,非要陸翰飛伏上去不可。
    陸翰飛拗不過它,只好點頭道:「你要去找,我就和你一起去找好了。」
    他雖覺自己功力已恢復了不少,但在黑夜之中,洞外峭壁於尋,只有一線鳥道,卻
也不敢輕試,當下就往黑猿背上伏去。
    黑猿早已經等得不耐,陸翰飛才一伏上,口中一聲長嘯,身形驟然一沉,躍出洞外,
只見它兩隻毛手,相互交換,攀沿著石壁,朝石蹬上飛一般跑去。
    只不過片刻工夫,便已躍上一片平台,黑猿身形乍停,陸翰飛知道已到地頭,急忙
站穩身子,定神看去。
    原來這片平台,乃是從一座插天高峰的大石壁上凸出來的一塊巨石,上豐下削,三
面凌空,方廣不及數丈。
    正瞧之間,黑猿已拉著他衣角,往石壁就跑。
    此時一輪皓月,高懸當頭,清光如水,和白晝一般!
    一人一猜,跑近石壁。陸翰飛已看到大石壁上,橫寫著「石城洞天」四個大字。
    石壁中間,敞開著一道三丈來高,一丈來寬的一個拱門,裡面光線黯淡,看不清景
物。。
    那黑猿跑到石門前面,忽然低嘯了兩聲,就站住不動,毛臉也現出驚疑之色,兩隻
火眼金睛,一眨不眨,瞧著敞開的石門發呆!
    原來黑猿雖具靈性,終究生性好動,陸翰飛運功之時,它悄悄跑到這座平台之上,
手上還是玩著從陸翰飛懷中掏來的兩枚古錢。這座大石壁,對它印象極深,因為它的老
主人時常在深夜之中,在壁前練掌。
    石壁正中,有一個扁形的小孔,它記得每當老主人掌劈石門之後,就伸手摩著這個
小孔,發出悠然長歎!
    猿類生性好奇,善於模仿,是以它也時常背著老主人,用手爪在石孔中掏挖,有時
湊著嘴唇、往小孔中吹氣。
    今晚黑猿在壁前玩了一會,忽然拿起一枚古錢,往小孔投去,它總究不是人類,一
時好奇,這原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而已,哪知這枚古錢,才一投入,只聽裡面「嗒」的
一聲,接著大石壁內,就發出隆隆之聲!
    黑猿嚇得大駭,不敢多看,抱著頭,沒命的飛跑,才拉著陸翰飛同來。這會跑近壁
前,到石壁中間、已和往昔不同,裂開了很大一個石窟,自然更是驚奇。
    它只苦於說不出話,瞧瞧石窟,又瞧瞧陸翰飛,攤著毛手,掌心只剩了一個古錢,
不住的吱吱亂叫。
    陸翰飛靈光一動,腦際中迅速閃掠過一個念頭,想起昨晚禿頭老人口中說過的什麼
「石門金鑰」。
    又想到北溟真君黃布上曾經提到過:「石城洞天、為三百年前武林前輩異人公孫喬
夫婦雙修之地……奈大石天生,盡予之力,迄未得啟……」
    照此情形看來,難道賽孫臏令狐老前輩留給自己的兩枚古錢,真是開啟石門的金鑰
了?
    不錯。自己記得令狐老前輩送給自己的兩枚古錢,一枚刻著「石城通寶」,另一枚
是「公孫藏珍」!
    一點不錯,這不就是「石城洞天」?白衣劍侶金玉雙奇公孫喬夫婦雙修之地?
    陸翰飛想到這裡,不禁頓時大悟,急急從黑猿手上,取過另一枚古錢,翻轉一瞧果
然這一枚是「公孫藏珍」,那麼另外那枚正是「石城通寶」。
    敢情黑猿在自己運功之時,跑到這裡把玩,無意巧合,投進了什麼地方,這扇石壁,
才會開啟。
    這就朝黑滾問道:「猿大哥,這座石壁,方才是不是沒有這道門嗎?」
    黑貓只是在石門外邊,東張西望,不敢走近一步,聽陸翰飛一說,就不住點著頭。
    陸翰飛心中證實,又道:「那麼是你把古錢投在石門上面,石門就開了?」
    黑猿點點頭,又搖搖頭,毛手比了一個圓圈,口中吱吱叫了兩聲。
    陸翰飛知道自己料想不錯,微微一笑道:「猿大哥,我們快進去瞧瞧。」
    說著,就大踏步往石門中走去。
    黑猿又好奇,又害怕,跟在陸翰飛後面,只是探頭探腦的四下亂瞧。
    其實石門之內,只是一條寬約丈許的南道,除了光線黯淡,不斷有冷風吹出,並沒
有什麼可怕。
    陸翰飛經過方纔這一陣運功,功力大部業已恢復,略為定神,角道中的情形,已清
晰可辨,只覺這石窟雖然陰暗一些,但卻毫無潮濕的感覺。
    他不知這山腹夾道,究有多長?腳下不由逐漸放快,約莫走了百步光景,突聽身後
響起一陣「隆」「隆」之聲!
    黑猿方纔已嚇過一次,此時聽到聲音,口中「吱」「吱」急叫,驀地抱頭前竄,發
腳狂奔。
    陸翰飛也聽出聲音有異,回頭瞧去,只見自己進來之處,兩道石門,已隨著隆隆之
聲,漸漸闔攏。
    此處距離出口已有百步之遙,要待退出,已是不及,心頭不由大急!
    正當此時,驀覺疾風颯然,打身邊一閃而過!
    陸翰飛吃了一驚,急忙回頭瞧去,依稀看到一點紅影,已飛掠出甚遠,再看黑猿,
也已跑得不見蹤影。
    出路已斷,索性就放腿向洞中奔去。
    這條甬道,越走越深,差不多走了頓飯光景,才到盡頭,面前豁然開朗,現出一片
奇景。
    那地方廣約十丈,望去好像是一個大天井,四壁非玉非石,晶瑩照人,洞頂纓絡繽
紛,包含著千百五色發光的石乳,密若繁星。
    中間還有一個圓形小池,圍以石欄,由洞頂流下涓涓細泉,宛如珠進雪飛,正好落
在水池之中。
    輕波微漾,照著洞頂閃閃繁星,有如露天水池。當真巧奪天工,尤稱奇絕!
    繞過石油,是一排石欄,三級石階,上面建著一座敞廳,地面平坦若鏡,廳上用具,
舉凡幾、案、屏風,悉是青石琢成。
    經過敞廳,拾級而下,走不多遠,前面又是一道月圓洞門。
    這敢情已是第二層洞府了!
    陸翰飛無暇多看,匆匆跨入,裡面顯得甚是空曠,中間一個八角形的花圃,繁花錦
簇,異卉奇葩,全是各色鐘乳加以雕琢而成,望去和真花無異。
    正面石壁,現出一道石門,門上還有兩個石環,洞門緊閉。左右兩側,也各有兩道
石門,中間隔著花四,遙遙相對。
    這三道石門,成品字形,陸翰飛是從花圃右側走去,是以和右邊那道石門,距離較
近。
    他走到此處,除了三道石門,別無通路,一路並沒發現黑猿蹤影,不知它亂跑亂闖
的打哪一道門闖了進去?
    心中想著,不由站停身子,朝四周打量,目光一轉,瞥見右側兩扇石門上,寫著龍
飛鳳舞,四行十六個大字!
    這四行字,陸翰飛甚是眼熟,那是和石鼓山大石鼓上所鐫字體,完全一樣,顯系出
於一人之手。四行大字,正是:
    「天下無道
    我黼子佩
    天下有道
    我負子戴」
    陸翰飛口中低誦著,身不由己的朝右側石門走去!
    雙手按在門上,輕輕一推,但聽一陣軋軋輕響,石門應手而開,只覺一陣冷氣,迎
面撲來!
    這股冷氣,奇寒無比,陸翰飛武功雖已恢復。也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噤!身體略微
一停,便跨步朝門中走入。
    那是一間長方形的起居室,四下石壁,渾如美玉,室項垂下一簇晶瑩生光的纓絡,
宛如一盞掛燈,反映出一層淡淡碧光。室中除了一張方形玉桌,和兩排几椅,還擺設著
幾件鼎彝古玩之類,纖塵不染,甚是古樸雅致。
    陸翰飛略一打量,發現桌上用玉尺民著一張色呈淡黃的紙箋,心中一動,走近石桌,
輕輕取起玉尺,只見紙上寫著:
    「能入此室之人,定系參悟石鼓題詩隱秘,取得雙錢,有心人,亦有緣入也,可逕
入有室,與我夫婦相見。
    公孫喬手書
    陸翰飛瞧得心中大喜,回頭一瞧,果然有側壁上,隱約可以看出還有一道小門的痕
跡!
    當下整了整衣衫,恭恭敬敬走到門前,伸出雙手,緩緩朝壁上推去!哪知連推了幾
次,石壁紋風來動。
    心中大是奇怪,一時還當自己太以小心,不敢用力,這就潛運其力,往裡推去,依
然莫想推得動分毫。
    陸翰飛驀然想到那兩枚金錢!暗忖:那枚刻著「石城通寶」的古錢,既是開啟石壁
之鑰,那麼這枚刻有「公孫藏珍」的古錢,可能就是開啟這道石門的鑰匙了。一念及此,
立即取出古錢,目光轉動,朝石壁尋去,只是這堵石壁,光滑如玉,哪有投錢的小孔?。
    心中不禁大感躇躊,低頭一瞧,忽然發現地下靠壁之處,果然有一條一寸來長的細
縫,正好納入一枚古錢,當下不再思索,把錢投下。
    但聽「嗒」的一聲,接著一陣「軋」「軋」輕響,小門忽然緩緩移動,朝壁間縮入,
露出一道門戶,又是一陣寒氣,撲面湧來!但寒氣之中,還有一股淡淡的奇香,使人頭
腦為之一清!
    陸翰飛知道白衣劍侶公孫喬夫婦的遺體,就在這間石室之內,哪敢怠慢,恭恭敬敬
的朝門內走入。
    這間石室,猶如普通人家的廂房,也成長方形,石室四壁,和外面一間相同,竟如
美玉,略呈淺碧,光可鑒人。
    上首中間,靠壁處是一張青玉石榻,榻前青玉案上放著一雙古銅香爐,入門那陣奇
香,敢情就是從爐中散出。
    石榻上盤膝坐著兩個身穿白衣的男女。
    男的身材頎長,臉上肌肉,雖已枯乾,但從臉型輪廓看來,年事並不太大,當年定
是風度翩翩的人物。女的也年紀極輕,坐在榻上,使人有雍容端莊之感。這兩人自然就
是轟傳武林的劍侶金玉雙奇公孫喬夫婦了!
    陸翰飛肅然起敬,慌忙走近案前,跪拜下去,口中默默的道:「晚輩南嶽門下陸翰
飛,叩謁兩位前輩真人。」拜完,站起身子,只見案上也有一張素紙,寫著:
    「斧環玉盒,留贈有緣,來人取起,速離此室。」
    陸翰飛看完之後,朝案上一瞧,果然香爐邊上,放著一柄狀似日輪的金色短斧,和
一疊互相連貫的玉環。心中暗想:難怪江湖上稱他們「白衣劍侶金玉雙奇」,原來他們
的成名兵器,就是一柄金斧和一串玉環!
    另外和一斧一環放在一起的,果然還有一雙扁形的白玉盒子,不知裡面又放著什麼?
心想既是公孫老前輩留示,留贈有緣之物,自己自可將它一併取走。
    當下默默通誠了一遍,伸手取過金斧,然後把玉環和白玉盒子,一併取起,正待收
入懷中!
    只聽身後石壁,忽然響起「軋」「軋」之聲!回頭鍵去,那道石門,又緩緩從石壁
間又動移出;似將闔上!
    陸翰飛微微一怔,驀地想起那素上曾有:「來人取起,速離此室」之言,一時來不
及多瞧,手上捧著三件東西,慌忙雙腳一點,縱身朝門外掠去!」
    這當真只是一瞬間的事,身形站定,回頭一瞧,那道石門,業已緊緊闔閉,恢復原
狀!不禁暗暗咋舌,只要稍遲一步,就非被關在裡面不可了。
    心中想著,一面把手中捧著的三件東西,放到石桌之上,回身朝石門跪下,恭恭敬
敬的拜了幾拜,站起身子,首先把一疊玉環,收入懷中。然後取過玉盒,輕輕打開盒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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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8:22:39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 怪異之室
    陸翰飛揭開玉盤,裡面放著一冊薄薄的書卷。封面色作古銅,像是一種特殊絹布制
成,十分柔韌,上面題著「公孫氏筆錄」五個正指。
    陸翰飛自幼得簡大先生熏陶,除了練武之外,對經書詩史,無不涉獵,此時看到這
卷冊子,心知是一代奇人公孫喬的見聞札記無疑。心中一喜,立即回身在石椅上坐下,
翻開冊子,一頁一頁的看了下去。
    原來公孫喬是前明世家子弟,中舉之後。就無意仕進,因家中富有,就帶著愛妻單
幽蘭,遍歷名山大卅。以倘佯山水為樂。
    有一次,在泰山一處巖穴壁上,無意發現刻著許多圖形,經仔細研究,才知是一種
契秘武學,一時好奇,花了幾天工夫,才把它描繪下來,而且還在洞隅,得到這柄日輪
金斧。
    夫妻兩人,勤學了一年,悟出許多妙用,從此,遊俠江湖,男的使用金斧,女的卻
以祖傳的一串白玉連環,當作兵器。江湖上因兩人武功奇奧,遂以金玉雙奇相稱。
    這冊小手捲上,除了述說公孫喬夫妻當年遊歷名山大川所見所聞,後面幾頁,所載
全是武功圖解,硃筆繪成,不僅工細生動,每一式樣,都有口訣註解。
    前面一共三十六式,並無名稱,畫的全是坐像,看去姿勢大都相同,但硃筆細注,
卻特別多,每個字細如米粒,寫得密密麻麻,如非目力特強之人,當真沒法閱讀。
    陸翰飛身得南嶽簡大先生真傳,自然識貨,一望就知這三十六式,雖無名稱,實是
一種玄門上乘功夫,完全以練氣為主。接著便是十九式日輪金斧,和十九式白玉連環,
也是有圖有文,註釋清楚。
    陸翰飛看到這裡,心中湧起一陣波瀾,只覺自己業已得到武林中傳說已久的無上秘
學,難怪江湖上那些成名已久的人,為了「石鼓歌」,不惜千里跋涉,紛紛趕上石鼓山
去。
    他心中不住的波動,暗想:自己要學會這小冊子上所載的武功,師傅大仇,就不難
報復了。一邊想著,一邊繼續往下看去。
    最後一面,公孫喬特別註明,日輪斧和白玉連環,乃是他們夫妻兩人的隨身兵刃,
入室取寶之人,也必須夫妻合參,才能發揮威力,如果得寶之人,尚未成婚,也必須把
白玉連環,轉授給將來的配偶。
    陸翰飛看到這裡,不由微微一怔,心中感到大是為難,自己先前原想出洞之後,把
白玉連環,傳給楚師妹。
    因為北嶽司空師叔和師傅先後都死在夏侯律之手,而且楚師妹和自己同上竹仗評,
拜謁賽孫臏的,兩件兵器,她自然應該分到一件。
    只是……只是這小冊子上,公孫老前輩有這樣規定,自己怎能……
    不,這兩件兵刃,一件該屬楚師妹的,自己說什麼也得分給她,只要自己失學會了,
再傳給她,不讓她瞧到這冊子上的話就是了。
    心中想著,不禁臉上綻出一絲微笑,繼續瞧去。
    後面一段,是說明進入「石城洞天」走滿百步,洞門必會自動闔上,和出去之時的
開啟之法。
    另外還說,這石城洞天,原是蒼梧老人所發現,地道成之日,正好遇到自己夫婦,
逐以此洞相托,中間的一座,正是老人坐化之地,不可開啟,左洞多怪異,千萬不可窺
視等語。
    陸翰飛一口氣把小冊子讀完,接著又往上翻去,要知一個練武之人,見到武功秘笈,
哪肯看了一遍就算?
    翻到前面三十六式坐像之處,聚精會神,用心詳讀。好在每一式坐像,都有極詳細
的註解,他漸漸看得入神,就在地上盤膝坐下,照樣練習起來。
    要知三十六式坐像,正是至高無上的先天氣功,原須循序漸進。
    陸輸飛南嶽一派,練的本來就是正宗內功,他又服過大量蝮蛇寶血,體內含蘊的內
功,已極為深厚,只是修為尚淺,無法化為己用。此時一經按圖練習,照著口訣,運功
行氣,居然像水到渠成,毫不費力,不由心中大喜!
    一式練完,接著就研讀第二式口訣,照著做去。
    這樣一式又一式的繼續練習,不休不止,不寢不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才把三十
六式運功坐像,完全做完。
    他方才練習,倒也並沒覺得如何,此時才一練完,陡覺自己內功和往日練完內功,
大不相同!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情形,自己好像脫胎換骨,另外換了一個人似的!
    心知這三十六式運功坐像,收了奇效,不禁心頭狂喜,急忙把才纔各式練習口訣,
重複詳細研讀了一遍,然後摒除雜念,從第一式開始,連貫做去。
    果然才一運氣,便覺體內真氣如潮,隱挾風雷,隨意運行。
    一時哪敢絲毫大意,默誦口訣,逐式做去,直待三十六式,一氣做完,才緩緩睜開
眼睛。
    他哪裡知道僅是這一陣練功,已足足過了一晝夜時光,溫如玉引著陰風煞人,尋到
石城峰,因不見陸翰飛的蹤影,又廢然下峰而去。
    但在陸翰飛的感覺上,好像還只有一會工夫,他練功完畢,接著又翻開十九式日輪
金斧,按式練習起來。
    這十九式斧法,可和方才練功的情形,大不相同。
    方才三十六式坐像,雖是玄門最上乘的功夫,但因陸翰飛練的原是正宗內功,練功
之道,不外吐納運氣,他原有相當根基,圖解口訣,又註釋得十分詳盡,只要依照口訣
把一口真氣,如何運行就行,至於火候深淺,那是練功之人本身的修為問題。
    也就是說,這三十六式,易學難精,陸翰飛只是依式學會了運氣之法而已,但十九
式日輪斧法可不同了,每一式都各具奇奧訣竅,妙用變化,雖有圖形解釋,也只能說出
步位手勢的正確式樣,其中的精微變化,所謂神而明之,存乎一心,決非圖文所能繪述。
    陸翰飛依照圖式,練了半天,只覺這一套手法,看去動作簡單,但練起來,卻繁複
無比。
    反覆研究,演練了半天,才僅僅練過三招,而且還只是粗通大意,其中的妙用訣竅,
仍然沒法完全領悟。
    陸翰飛只顧練功,早已忘了時間,這一停下手來,頓覺腹中飢餓,同時也想起自己
已在洞中耽擱了許久。
    而且入洞之初,黑猿就跑得不見蹤影,它雖具靈性,總是獸類,不要在洞中亂闖,
破壞了洞中景物!
    一念及此,不由心頭大急。趕忙收起玉盒,揣入懷中,然後翻起長衫,把日輪金斧,
貼身藏好,才推開石門,走了出去,又回身把石門闔好。
    駐足一瞧,這座空曠的大石窟,除了品字形三道石門,和中間一個八角花圃,依然
靜寂如死!不但沒見黑猿影子,連它的聲音,也絲毫不聞。
    陸翰飛和黑猿相處過半日,知道它決不會如此安份,三道石門除了自己才從右洞走
出,那麼黑猿極可能闖進另外兩座洞府中去了。
    公孫老前輩在筆錄中曾說,中間的洞府,是蒼悟老人坐化之處,要自己不可開啟,
左邊那座,筆錄上只說「洞中多怪異,千萬不可前往一窺」,語焉不詳,不知所謂「怪
異究竟是什麼?
    陸翰飛心頭,也不禁引起好奇之念!
    這一會工夫,人已循著花圃走去,目光落到中間兩扇石門之上,仔細一瞧,兩扇石
門依然緊闔如舊,看去不像有人推動的痕跡。
    他知道如果黑猿已經闖進去的話,它不會像人一樣,依舊把石門關得好好的,那麼
這位「猿大哥」準是闖到左洞去了!
    不好,「左洞多怪異」,它許久沒有出聲,難道真遇上了什麼怪異不成?念頭閃電
般掠過,立即抬頭朝左邊石門瞧去。
    只見左洞兩扇石門,果然已作半開半闔之狀!一點沒錯,這位「猿大哥」當真闖進
洞去了!
    陸翰飛瞧到這裡,哪還猶豫,立即舉步朝左洞走去,剛到門口,瞥見壁上畫著一個
方框,上寫:「禁止入內」
    這四個字,正當石門邊上,看去甚是顯著。
    陸翰飛心中暗想:這大概因裡面有什麼怪異,才會禁止人家進去。心中轉念之間,
忽聞到一股非蘭非麝的甜香,直沁鼻孔!
    他先前初入白衣公孫喬夫婦那間石室之時,也曾聞到一股香氣,後來才知道那陣香
氣,是從爐中傳出,因石室封閉極密,不易散去,是以此時聞到香氣,也並不在意,舉
步往門內跨入。
    身子才一入內,只覺室內香霧空濛,甜香味太過濃重,使人聞了頭腦微有昏脹之感!
    這座石室,和右洞也稍有不同,右洞進門是一間起居室,公孫喬夫婦的靜室,是在
起居室右邊。
    這裡進入石門,只是一塊略呈方形的空地,和普通人家的庭院相似,中間還有一扇
石門,只是虛虛掩著,並沒關上。
    左右兩邊石壁,各鑿成一排花格子窗,裡面還垂著粉紅色窗簾,顏色十分鮮艷,似
是一種特殊絲絹製成。
    這一陣打量,說來較費筆墨,其實只要一跨進石門,便可一目瞭然。
    陸翰飛目光一瞥,就看到那位全身黑毛的「猿大哥」,正躬著一個高大身子,一動
不動的站在右側一排花窗外面,往裡瞧得出神!
    這情形大是奇怪,自己在右洞耽擱了不少時光,難道它就一直在這裡,沒有動過?
    猿雖然生性好奇,但也生性好動,哪會這般沉得往氣?
    陸翰飛因「公孫氏筆錄」上,曾有「左洞多怪異」之言,有了先入之見,此時再一
瞧到黑猿這般情形,也抵不住好奇,立即放輕腳步,悄悄掩到黑猿身邊,湊上眼睛,往
花格子窗中瞧去。
    目光透過輕紗,剛一瞧到石室中央,頓時使地張口結舌,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不,他目光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牢牢吸引住了,再也無法移開!
    原來這間石室,佈置十分華麗,瑪瑙床,珊瑚架,白玉台,水晶鏡,珠光寶氣,耀
眼生花!
    床上側臥著一個全身赤裸的少婦,白玉般們體上,僅覆一方如蟬翼的輕紗,星眸微
閣,玉靨生春,當真是容顏絕世,姿態美妙!
    曹子建的洛神賦上,曾有:「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
加,鉛華弗御,雲譽峨峨,修眉連絹,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環
姿艷選,儀靜利閉,柔情綽約,媚於語言……」
    這些香艷麗藻,千古名句,如果用來形容這個活色生香,不言不動的睡美人,仍有
不夠之嫌!
    陸翰飛乍睹之下,心頭猛吃一驚,要待退後,已是不及。
    這不過一瞬間事,他心念才動,已覺神馳目眩,像著魔似的一雙眼睛,再也離不開
玉榻。
    同時鼻孔中,也聞到一陣陣濃逾的甜香,人、好像入了夢境似的,神智漸漸恍惚起
來!
    忘卻了自己身在何處?此是何地?
    陸翰飛並不是好色之徒,但榻上側臥的裸露少婦,實在太美了,她美得簡直使人眼
花繚亂,任何人只要看她一眼,都會情不自禁!
    他終究是內功極有根基之人,先前又在右洞石室,練過公孫喬載在冊上的三十六式
坐功,雖然只是初學乍練,對這至高無上的玄門「先天真氣」,談不上火候,就在神志
恍惚之際,靈台突然清朗!
    陸翰飛只覺心頭驟然一清,狂駭之餘,來不及多想,右手一帶,一把抓住黑猿毛茸
長臂,往後躍退!
    匆忙之間,手勁極大,一下拉著黑猿躍出數步。身形乍停,耳中只聽「撲通」一聲,
黑猿一個高大身軀,突然應手而倒,跌倒地上。
    他哪裡知道黑猿在窗前整整站了一晝一夜,神智昏迷,業已完全失去知覺,心頭不
由大驚!暗想:這間石室,當真怪異,榻上那個少婦,敢情是什麼精怪不成。
    但就在這一瞬之間,石門倏然開啟,一條人影,像幽靈般從門中閃出!
    陸翰飛聞聲驚覺,他心中正好想到妖精,只感全身一陣毛骨悚動,來不及察看倒在
地上的黑猿,右手迅速一抬「嗆」然龍吟,元龜劍脫鞘而出,橫劍在手,舌綻春雷,大
喝一聲:「何物妖精,膽敢竊據石城洞天,狐迷媚人」?
    他這聲大喝,無非替自己壯膽,喝聲出口,目光同時朝前看去。
    石門邊上,怔怔站著一個一身紅衣的女子,朝陸翰飛上下打量了兩眼,秋波閃漾,
脆滴滴的說道:「你說什麼呀?」
    陸翰飛俊目放光,掄著長劍,喝道。「好妖精,你盤踞此洞,興妖作怪,何用惺惺
作態?」
    紅衣女子臉上大是不悅,道:「你這人怎麼攬的?誰是妖精?誰在興妖作怪?惺惺
作態?」
    她說得極快,連珠般出口,音若簽簧,好聽已極!
    陸翰飛給她一連串的問話,聽得心頭大疑,雙目盯在紅衣女子的臉上,半晌作聲不
得。
    紅衣女子催道:「噫,你說呀,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陸翰飛越瞧心中越是嘀咕,對方確實不大像是妖精,那麼公孫喬的小冊子上,何以
又說「左洞多怪異」?何以榻上那個少婦,會如此大膽?何以自己會中邪似的,心神恍
惚?
    他感到疑竇重重!
    尤其這座石城洞天,三百年來,武林中只知白衣劍侶把他們隨身兵器,埋藏在一處
山中,留待有緣,誰也不知究在何處?就是石鼓山大石鼓上那首題詩,看到的人雖多,
但發現白衣劍侶藏寶有關,還是自己師傅第一個發現。而揭開這首詩中之謎,是賽孫臏
令狐老前輩,他把兩枚古錢,留給了自己。
    但僅有古錢,不知藏寶之地,也是徒然,自己身負重傷,被人劫待,由溫如玉背著
逃到山下,誤打誤撞的被黑猿背來,原是一件巧合。
    再由黑猿摸去古錢把玩,誤投石穴,開啟石門,更是巧合之事,自己憑了這一連串
的巧合,方獲得入此洞。
    即如北溟真君,在洞側守了二三十年,還是不得其門而入,可見這石城洞天,自從
白衣劍侶坐化之後,就從無一人,進過此洞。
    她,紅衣女子最多也不過十八九歲,當然不會在洞內生長,她如果不是妖精?那麼
她是憑什麼進來的呢?
    紅衣女子瞧他目光灼灼,只是盯著自己直瞧,不禁雙頰微赧,怒道:「喂,你怎麼
老是瞧著我,不說話了?」
    陸翰飛聽得一怔,急忙收轉目光,遲疑的道:「你……真不是妖精?」
    「妖精?」
    紅衣女子聽得又好氣,又好笑,抬目問道:「你說我像妖精?」
    陸翰飛尷尬的搖頭道:「不……是……」
    紅衣女子好奇的追問道:「你是不是遇上什麼妖精了?」
    陸翰飛又搖搖頭道:「沒……有……」
    紅衣女子又道:「那麼,幹嗎?你口口聲聲的叱喝著妖精?」
    陸翰飛雖覺對方不像妖精,但心頭依然困擾著許多疑團,這就抬頭道:「姑娘怎會
在這裡的?」
    紅衣女子撇撇嘴道:「你能來?我不能來嗎?」
    陸翰飛被她問得一怔,忙道:「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在下是問姑娘如何進來的?」
    紅衣女子臉上微顯不悅的道:「既然這地方你可以來,我也可以來,你憑什麼盤問
我呢?」
    陸翰飛俊臉一紅,還沒作聲。
    紅衣女子又造:「譬如,你在這裡出現,我有沒有問過你?」
    陸翰飛暗想:石城洞天的大門,是猿大哥開的,而開啟石城的古錢——「石城通寶」
——乃是自己所有,我自然有權問你。
    話到嘴邊,紅衣女子忽然噗妹一笑,道:「其實告訴你,也不要緊,我是跟在你身
後進來的。」
    陸翰飛驀然想起自己進洞之初,正當兩扇石門,快要闔起之時,果然有一陣疾風,
從身邊擦過,等到回頭瞧去,只發現一團紅影,一閃而逝,原來是她!心念轉動,口中
不由「啊」了一聲,道:「原來那條紅影,就是姑娘!」
    紅衣女子明眸一亮,驚奇的道:「原來你看到了?」
    陸翰飛點點頭:「姑娘身法極快,在下看得不大清楚。」
    紅衣女子低頭沉吟道:「對啊,二師兄說我『木石循形』還只練到五成火候,眼力
好的人,就會瞧得到,你眼力真不錯呢!」
    陸翰飛好像聽人說過「木石遁形」的名稱,但一時卻想不起來。
    紅衣女子指了指地下躺著的黑猿,道:「這猴子是你養的?它聞了『醉仙香』,你
還不把它弄到外面去,在這裡是不會醒的?」
    陸翰飛聽得又是一怔,問道:「你說,猿大哥聞了『醉仙香』?『醉仙香』是什麼
呢?」
    他無意之中,脫口叫出猿大哥來。
    紅衣女子忍不住噗妹一笑,但又很快地抿住嘴唇,才道:「醉仙香,就是這屋子裡
濃重的香霧咯,全仗著它保護著天仙娘子的屍體,歷久不壞,但如果人聞了,就會昏迷
不醒,嗜,你怎麼會一點事也沒有呢?」
    全仗「醉仙香」保護著天仙娘子的屍體,歷久不壞!
    天仙娘子?難道榻上那個裸體少婦,就是天仙娘子?
    陸翰飛抬頭問道:「你說的天仙娘子,可是……可是……那是屍體?」
    紅衣女子兩頰飛紅,羞澀的「嗯」了一聲,道:「你快把它弄出去咯,我們到外面
再說吧!」
    陸翰飛見她吞吞吐吐的不肯多說,自己也不便多問,只好把黑猿抱起,退出門去。
    紅衣女子跟在他身後,走出左洞,隨手闖上石門,一面說道:「前面不是有水地嗎?
你替猿大哥灑上點涼水,過上一會,自會醒來。」
    陸翰飛一想不錯,就抱著黑猿一直往前走去。兩人默默地穿過敞廳,走到地邊。
    陸翰飛俯下身去,雙手捧起一把池水,但覺這一潭池水,奇寒無比,竟然凍得十指
隱隱作痛,心中大感驚奇,慌忙把水灑到黑猿毛臉之上。
    紅衣女子道:「你方才不是問我天仙娘子嗎?你真的沒聽人說過?」
    陸翰飛道:「在下就是剛才聽你說的。」
    紅衣女子點點頭道:「我以前也只是聽三師兄說過,想不到會在這裡看到她的法
體,……啊,你不知道天仙娘子,原是魔教聖祖的師妹,後來……嫁給了蒼梧真君……」
    「哦」陳翰飛想起中間那座洞府,正是蒼梧老人坐化之地,口中不期「哦」了一聲。
    紅衣女子奇道:「你原來也知道,哼,我不說啦!」
    陸翰飛連忙搖手道:「姑娘別誤會,在下只聽人說過蒼梧老人的名字。」
    紅衣女道:「你是聽誰說的?」
    陸翰飛心想:自己師仇未報,得到白衣劍侶藏寶之事,目前還不宜多說,這就頓了
頓道:「在下只是在江湖中聽到的。」
    紅衣女子道:「江湖上,在什麼地方?」
    陸翰飛暗忖:原來她連江湖上都不知道,這可看出她涉世求深,但奇怪的是,她一
身武功,卻大是不弱!
    紅衣女子粉臉一紅。氣道:「你不肯說就算啦!」
    陸翰飛連忙解釋道:「江湖就是浪跡四方的意思,練武的人,奔南闖北,叫做闖蕩
江湖。」
    紅衣女子咬咬嘴唇,笑道:「這就是了,我當你不肯說呢?」接著又道:「後來,
天仙娘子死了,蒼梧真君為了不讓她的屍體腐爛,和生著的時候一樣,特地用龍誕香和
醉仙香遍灑全室,才一直保存到現在。」
    陸翰飛聽得恍然在悟,笑道:「不是姑娘指教,在下還當……她是妖精哩!」
    紅衣女子「嗤」的笑出聲來,道:「是了,你一定也……瞧到了天仙娘子的法體
了……」
    她說到這裡又解釋道:「你不知道這是魔教中的『屍柁林』,就是最迷人的屍解,
你一定也看得看了迷啦!」
    陸翰飛臉上一紅,曙啼的道:「所以……」
    紅衣女子「咭」的笑道:「所以你把找也當作了妖精?」
    陳翰飛尷尬的笑了笑。
    紅衣女子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盯著陸翰飛,問道:「你是為什麼來的?」
    陸翰飛被她問得一怔,但他靈機一動,避開正面,故意俏皮的道:「你呢」?
    紅衣女子也怔了證,嫣然笑道:「我不是跟著你進來的嗎?哦,不對,該說跟著你
猿大哥來的。哦,也不對,這話說起來長呢,其實我是跟二師兄來的。」
    陸翰飛只是聽她說著,並沒開口。
    紅衣女子又道:「那是在很遠的地方,二師兄說要找一個人,自己走了,我瞧到許
多會武功的人一路奔來,我就跟在他們後面,後來這些人和另外一些人,在路上打了起
來,我就一個人走了。不想就在前面山中,看到你那猿大哥,背著你朝這裡跑來,我覺
得奇怪,也追了下來,到了山下,你猿大哥忽然不見了,我找了半天,沒有找到,後來
我聽峰腰上有猿猴的嘯聲,才找到這裡,正好你和猿大哥朝洞裡走去,我也悄悄的跟著
進來了。」
    陸翰飛雖然不知她口中的二師兄是誰?但從她口氣聽來,她二師兄一定也是為了白
衣劍侶的藏寶而來,而且她二師兄要找的那個人,也許就是自己。
    紅衣女子見他沒有開口,忍不住問道:「我方才說的這些話,你聽得懂嗎?」
    陸翰飛暗想:你說的情形,也是自已經歷之事,怎會不懂?一面點點頭道:「在下
聽得懂。」
    紅衣女子喜道:「是啊,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其實你再問我,我也不知道了,那
些人不知為了什麼,一路匆匆趕來。」
    她說到這裡,忽然瞧了陸翰飛一眼,欲說又止,但好像又有些忍不住,才柔聲道:
「其實,我也可以說是跟你進來的,你說對不對?」
    陸翰飛聽得好笑,這有什麼好說的?心中想著,但還是順著她點了點頭。
    紅衣女子臉上微微發赧,又道:「所以咯,我非告訴你不可。」
    陸翰飛莫名其妙的又點點頭。
    紅衣女子緩緩從懷中摸出一本只有手掌大小的冊子,瞧著陸翰飛道:「這冊『天魔
經』,是我從天仙娘子妝老裡發現的,照說你也有份……」
    陸翰飛從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對這本小冊子,十分珍視,但並不隱瞞,居然說
出自己也有份的話來!不禁心頭暗暗感到慚愧,因為自己得到白衣劍侶兩件兵器之事,
並沒向她實說。
    紅衣女子話說到一半,忽然望著他道:「咦,你可是覺得熱嗎?怎會臉紅了?」
    陸翰飛心中一窘,不好回答。
    紅衣女子若有所悟的道:「是了,你一定想起天仙娘子來了,其實咱們魔教中人,
赤身行法,也是極普通的事。」
    陸翰飛聽得一驚,原來這紅衣女子,竟是魔教門下,不由咦道:「你……」
    紅衣女子話一出口,也忽然警覺,不待他說出,點點頭道:「你感到驚奇,是嗎?」
    陸翰飛搖搖頭道:「沒有。」
    紅衣女子臉露喜容,幽幽說道:「這就好,有許多人聽到魔教,就會笑我們是旁門
左道。」
    陸翰飛道:「邪正這兩個字,該從人去分別,一個人行之正則正,行之邪則邪,豈
可一概而論?」
    紅衣女子明眸陡亮,仰臉笑道:「這話我從沒聽人說過,你知道我聽了這話,會有
多高興?
    她這一仰著臉說話,吹氣如蘭,脂香微度,陸翰飛只覺心頭微微一蕩。
    紅衣女子又道:「你瞧,我方纔的話,還沒說完呢,就是關於這冊『天魔經』的
事……」
    陸翰飛道:「姑娘既然喜歡,就請收起來吧,何況此書是姑娘發現的,理該歸姑娘
一人所有。」
    紅衣女子揚了楊秀眉,喜道:「你真是一位君子,照說你也該有份,因為我是跟著
你進來,才發現的。只是這冊『天魔經』上,記載的都是魔教不傳之秘,我……我……
作難也就在這裡…·」
    陸翰飛道:「這個在下知道,貴教武功,不准傳授外人,天龍寺懸為禁例,這書既
是貴教之物,姑娘更毋須客氣,只管收起就是。」
    紅衣女子眨著眼睛,感激的道:「你真好,我不知怎樣謝你才好?」
    陸翰飛道:「姑娘不用說感謝的話,在下曾蒙責教一位老師傅受藝之德,未敢或
忘。」
    他不知道當日嘉檀尊老傳他「火焰刀」乃是一石二鳥之計,是以心存感激。
    紅衣女子一雙剪水雙瞳,睜得滾圓,似乎不敢深信,但又相信他不是有假,驚疑的
問道:「啊,不知傳你功夫的是誰?」
    陸翰飛道:「那位老師傅當日曾囑咐在下,除了報雪師仇,就不准再用,他……他
是嘉檀尊者。」
    紅衣女子喜逐顏開,啊道:「你說的就是我二師兄咯,原來你和二師兄早就認識
了。」她舉起纖手.輕輕的掠了掠鬢髮,又道:「不知你師傅的大仇,報了沒有?」
    她說話之間,顯得極是關切。
    陸翰飛黯然搖了搖頭,道:「那天可惜在下功力不足,未能把那惡賊一舉除去……」
    他一張俊臉,流露出痛苦的回憶,想了想,又道:「不過那賊子好像也傷得不輕,
因為老師傅傳我的『火焰刀』,正是克制他『透骨陰指』的功夫。」
    紅衣女子驚哦道:「二師兄傳你的是『火焰刀』?」
    陸翰飛道:「你也會?」
    紅衣女子搖搖頭輕笑道:「我不會,我學的是『透骨陰指』,所以,如果我和你動
起手來,我準會吃虧。」
    她說到這裡,忽然臉上一紅,仰著臉,低低的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呢?」
    陸翰飛道:「在下陸翰飛。」
    紅衣女子偏頭想了想,道:「陸翰飛?這名字我好像聽人說過,哦,對了,這一路
上,我聽許多人都在說你……我叫姬紅薇。」
    等她說到最後一句,聲音輕得只有她自己可以聽到,不,陸翰飛也聽到了!
    但就在此時,只聽一聲低嘯,黑猿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它感到無限驚奇似的,兩
只火眼金睛,瞧瞧姬紅薇,又瞧瞧陸翰飛,毛手不住地抓著耳朵,一陣「吱」「吱」亂
叫。
    姬紅薇覺得好玩,拍手道:「啊,猿大哥醒過來了?」
    黑猿一張毛臉,兀是驚疑不定,它敢情弄不懂在這石洞之中,怎會忽然多出一個美
麗的姑娘來?
    陸翰飛連忙笑道:「猿大哥,這位是姬姑娘。」
    黑貓似懂非懂的嘻著大嘴,只是傻笑,口中「吱」「吱」叫了兩聲,拔腳朝洞外跑
去。
    陸翰飛回頭朝姬紅薇道:「我們來了很久,也該出去了。」
    姬紅薇抬頭一笑道:「對了,這裡沒有晝夜,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了呢,我們這就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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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8:23:29 |只看該作者
說著,人已翩然掠起,朝甫道奔去!
    陸翰飛也不再停留,跟在她身後,匆匆走出,只見姬紅薇該奔近洞口,忽然伸手朝
石壁上按去!一陣「隆」「隆」大響,兩扇大石門,接著徐徐開啟,強烈的陽光,從洞
外直射進來。
    陸翰飛心頭大奇,問道:「姑娘怎會知道這開啟石門之法呢?」
    姬紅薇回頭笑道:「天仙娘子在那本小冊子上,就記載了石門開啟之法,只可惜我
沒找到『石城通寶』,下次不能再來了。」
    說話之時,大家已走出石門,只聽身後又是一陣隆隆大響,大石壁又已恢復了原狀。
    黑猿一雙毛手,只是掩著耳朵,瞧得發怔。
    姬紅薇回頭瞧著陸翰飛問道:「你是不是也要下山去?」
    陸翰飛給她問得一怔,急忙點頭道:「在下尚有急事,自然就要下山。」
    姬紅薇喜不自勝的道:「這就好,我們正好一起下去咯!」
    陸翰飛沒有答話,忽然走到黑猿的跟前,作了個揖,道:「猿大哥,我多蒙你山下
救來,此恩此德,永遠不會忘記,只是我師仇未報,還有許多事情待辦,此刻,就要下
山去了,以後我一定會來看你的,再見了。」
    黑猿聽他要走,好像大感失望,毛臉登時流露出依依不捨之色,口中急得「吱」
「吱」亂叫。
    姬紅薇道:「猿大哥,以後我也一定會來看你的。」
    黑猿抓頭挖耳的只是瞧著兩人,忽然它走近陸翰飛身前,口中低嘯了兩聲,毛手連
比,蹲下身去,意思仍要陸翰飛伏在它身上,背他下去。
    陸翰飛心中一陣感動,連忙搖手道:「猿大哥,不用了,我自己會下去的。」
    黑猿偏著頭瞧瞧他,口中歡呼一聲,身子躍起,毛手招了兩招,就朝崖下縱落。
    姬紅薇笑道:「猿大哥已經下去了,我們快走吧!」說著跟蹤往崖下掠去。
    兩人一猿,沿壁而下,不多一會,已走到山澗盡頭,陸翰飛眼看黑猿只是跟在自己
身後,不肯回去。
    心中也油然生起別離之情,急忙回身道:「猿大哥,不要再送了,你快回去吧!」
    黑猿依依不捨的點著毛頭,口中低嘯了兩聲。
    姬紅薇也回頭道:「猿大哥,我們走了。」
   她引著陸翰飛,從白霧濛濛的斷樑上,越過山澗!
    黑猿隔著山澗,還在長嘯不止。
    陸翰飛一時興起,也仰天發出一聲長嘯!
    他此時不僅武功全復,尤其練了公孫喬繪的三十六式「先天真氣」,坐功圖解,本
來蘊積體內的蝮蛇寶血,業已全都化散,此時的功力,比之未受傷前,不知精進了若干
倍!他這一聲長嘯,清越呼亮,直若鳳鳴,只聽群山響應,餘音裊裊,歷久不絕!
    姬紅薇瞧著陸翰飛驚喜的道:「原來你有這般深厚的功力,我想你武功一定很高。」
    陸翰飛自己也想不到這聲長嘯,勁氣會有如此充沛,心頭也著實暗暗驚奇,難不成
那三十六式行功坐像,會有這大的效果?
    姬紅薇看到他神色有點迷惑,也只當他還在懷念著猿大哥,她正想開口,忽然「咦」
了一聲,低低的道:「有人來了,我們走吧!」
    陸翰飛抬頭瞧去,果然正有一人,沿著山澗緩緩走來!
    那人一身藍布衫褲,像是個樵夫打扮。
    姬紅薇從來也沒有和男人走在一起過,瞧到有人走來,只是低著頭走路,不敢再和
陸翰飛說話。
    雙方距離,漸漸走近,原來那只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腰背微彎,走路也顯得有點
吃力。但當他走近兩人身前,忽然停住腳步,朝陸翰飛打量起來。
    陸翰飛原先因這位老人只是普通樵夫,而且看出他不像是個會武的人,也就並不注
意。
    此時一見老人停住腳步,朝自己打量,心頭泛疑,不由也朝老樵夫瞧去。
    那老樵夫看了陸翰飛幾眼,含笑問道:「這位相公,可是勝陸?」
    陸翰飛聽得一怔,抱拳道:「老丈如何知道在下姓陸?」
    老樵夫又道:「相公尊名可是翰飛?」
    陸翰飛心頭大疑,皺皺眉道:「在下正是陸翰飛。」
    老樵夫似乎還不大相信。追著問道:「那麼相公可是從南嶽來的?」
    陸翰飛知道許多武林中人,為了白衣劍侶的藏寶,一路追蹤,自己已經碰上過不少
人,都是一般相問,心頭不禁冒火,冷冷的道:「不錯,在下就是南嶽門下陸翰飛。」
    老樵夫哈哈一笑,自言自語的笑道:「那是不會錯了。」
    陸翰飛不耐的道:「老女到底有什麼事?」
    老樵夫吁了口氣,臉露喜色道:「老漢總算等到相公了。」
    姬紅薇站在一旁,瞧著老樵夫嘮嘮叨叼的說了半天,還沒說出什麼事來,不由插口
道:「老丈,你有什麼事,說出來就是,這麼吞吞吐吐的幹嗎?」
    老樵夫對姬紅薇的催促,渾如未聞,依舊望著陸翰飛道:「那麼相公剛才是從石城
峰下來的了?」
    陸翰飛不禁一怔,自己從石城峰下來,他如何會知?心中想著,還沒開口!
    姬紅薇接口道:「我們問你的,你一句也沒有回答,你倒盤問得這麼詳細。」
    老樵夫瞪了她一眼,道:「老漢受人之托,自然就要問得詳細一點。」
    陸翰飛聽他說出受人之托,心中更是動疑,急忙道:「老丈究系受何人之托?要找
在下?」
    老樵夫道:「老漢收了人家三兩銀兩,在這裡等候相公,今天已是第三天了。」
    他說了半天,還是沒說出頭緒來。
    陸翰飛索性瞧著不再作聲。
    果然,那老樵夫因沒人答話,繼續道:「老漢這三天來,一直守在這裡,等候相公,
因為老漢受人之托,而且那人一再叮囑老漢,非瞧到相公這樣打扮的人,非盤問得一清
二楚,才可說出。」
    陸翰飛聽他說得鄭重,敢情確有重大之事?但繼而一想,自己當時身負重傷,被溫
如玉背著一路奔走,原是為了避開追蹤之人,並無一定目標,後來被黑猿背上石城峰,
也只能說是巧合,哪會有人知道?老樵夫說是受人之托,在這裡等了三天,豈非怪事?
    姬紅薇道:「你現在都問清楚了,有話快說咯,這般吞吞吐吐的,真是急死人啦!」
    老樵夫道:「那人有一件書信,要老漢親手交給相公。」
    「書信?陸翰飛越聽越奇,那人怎會知道自己從石城峰下來?卻巴巴地叫人等在這
裡,留下書信?
    「老漢受人之托,難道還會騙你?」
    老樵夫顫巍巍的探手入懷,摸出一封信柬,遞到陸翰飛手中,道:「那人再三叮囑,
要老漢親手交給相公,相公允瞧瞧信封,可曾錯了?」
    陸翰飛接過信柬,低頭一看,只見信封上寫著:
    面交
    陸翰飛相公親拆
    內詳
    陸翰飛看得大奇,這封信果然是給自己的,不知留信的人又是何人?
    姬紅薇好奇的道:「這信是給你的?」
    陸翰飛點點頭,正待拆開信封。
    老樵夫忽然伸手一欄,道:「相公且慢。」
    陸翰飛抬頭道:「什麼事?」
    老樵夫道:「那人關照老漢,要老漢轉告相公,這封信,要離開這裡,才能拆看。」
    姬紅薇道:「奇怪,拆信也有什麼地方能拆?什麼地方不能拆的?」
    陸翰飛道:「那是為了什麼?」
    老樵夫聳聳肩道:「這個老漢就不知道了,老漢只是照他的話,轉告相公罷了。」
    話一說完。就轉身走去。
    陸翰飛手上拿著信柬,一時當真不知是拆好?還是不拆好?一面連忙叫道:「老丈
請留步。」
    老樵夫轉頭道:「老漢已經把要說的話,都告訴相公了。」
    陸翰飛道:「這信不知是什麼人交給老丈的?」
    老樵夫大笑道:「當然是你相公的朋友。」
    陸翰飛道:「在下是問老丈,這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老樵夫不耐的道:「現在是你盤問我了?人總是人的樣子,難道還會是鬼?待會,
你看過信,不就明白了?老漢可沒時間和你多扯。」
    他邊說邊走,漸漸去遠。
    姬紅薇等老樵夫走遠,偏著頭道:「他走開了,現在你可以拆開來瞧啦!」
    陸翰飛為了持重,搖搖頭道:「這人既然叫我離開這裡再拆,也許另有緣故,我們
就離開這裡再拆吧。」
    姬紅薇嗤的笑道:「你這人真是老實,他要你過了十年再拆,你也等上十年?」
    陸翰飛等道:「所謂離開這裡,只要再走遠些,也就是了。」
    姬紅薇道:「我想,這寫信的人,一定知道你的脾氣,要是換了我,早就拆開來瞧
了。」
    兩人邊說邊走,腳下加快,一陣工夫,已盤出山腳。
    姬紅薇忍不住道:「喂,你現在可以拆了。」
    陸翰飛心想:你倒比我還急!
    當下依言拆開信封,抽出信箋,只見上面寫著:
    「石城之行,彌足欣慰,見字希速去君山,附柬一紙,抵君山後開拆。
    除信箋之外,果然附著一個密封!
    陸翰飛瞧得心頭猛跳,這一行蒼勁行書,自己最熟悉也沒有了,這是賽孫臏令狐老
前輩的筆跡!和石鼓山前,由船老大交給自己的那封信,筆跡完全一樣,甚至連信上口
氣,也完全相同!
    令狐老前輩,乃是自己親眼目睹喪在他師兄夏侯律的「透骨陰指」之下,而且是自
己親手替他埋葬的。
    這真是怪事,但這封信,卻明明是令狐老前輩寫的,決不會錯!
    姬紅薇瞧他看完書信,臉色大變,只是拿著信箋發呆,不禁奇道:「喂,你怎麼了?
這封信是不是你朋友寫的?」
    陳翰飛並沒回答,忽然想起當日看完賽孫臏的信,曾匆匆收入懷中,不知是否還在?
他來不及回答姬紅薇的話,迅速伸手入懷,一陣掏摸,差幸並沒失落,急忙取了出來,
但因方才從石城峰下來,飛越山澗斷梁之時,衣服全被飛瀑濺濕,這封信業已被水浸濕,
小心翼翼的把信箋取出,緩緩揭開。
    這一揭開信箋,頓時把陸翰飛看得目瞪口呆!
    原來那張信箋上,除了原有的兩行行書,寫著:
    「身後無所謂,古錢兩枚,佩之大吉。」
    今晚二更,可去痤骨之處,潛伏暗吸,慎匆出手。
    知名具」
    另外,經浸濕之後,赫然多出八個朱紅小字,那是:
    「九嶷石城惟寶可通」
    陸翰飛差點驚叫出聲,令狐老前輩他真有未卜先知之能?好像什麼事都會在他預料
之中,就以這封信來說,當時也沒有發覺中間還另有秘密,要不是經水浸濕,始終不會
發現。
    再看兩張信箋,筆跡絲毫不差,果真出於一人之手!陸翰飛不由恍然大悟,方纔那
個老樵夫,分明就是他老人家。
    難怪他走路之時,顯然有點不同!
    難怪他要自己離開那裡,才能拆信!
    那麼石鼓山那一幕,只是假戲真做而已,他老人家根本就沒有死!
    江湖上人叫他靈狐仙,他當真亦狐亦仙!
    哦,他要自己速去君山,難道君山有什麼緊要之事?另外附著的這封密柬,要到了
君山,才能拆看,不知又是何事?
    心念電轉,急急收起信箋,塞入懷中,一面朝姬紅薇拱拱手道:「在下另有急事必
須立即啟程,姬姑娘請恕在下要先走一步了。」
    話聲一落,正待跨步走去!
    姬紅薇只覺心頭一急,叫道:「喂,你等一等!」
    他目光和姬紅薇一接,只見她一雙秋波,含情脈脈,只是怔怔的瞧著自己,狀若不
勝幽怨!
    半晌,沒有說話!
    陸翰飛心中也有點恍惚,這是一種無可言宣的感覺!
    她沒有作聲,但她臉上的表情,已經說出來了。
    心頭多少難言事,盡在秋波一轉中。
    他同樣感到惆悵,會短離長,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臨歧相對同惆悵,只為蕭郎是路人。
    姬紅薇緩緩舉起纖手,輕輕搖動了一下,道:「沒有什麼,你去吧!」
    陸翰飛一抱雙拳,說道:「姑娘珍重。」
    轉身邁開大步,朝山下奔去。
    山風吹拂著地飄逸的藍衫,有如一朵出岫輕雲,冉冉地在山壑之間浮動,漸漸去遠,
漸漸消失!
    姬紅薇如像失去了什麼?空虛、寂寞,同時襲上心頭,這是十八年來,從未嘗到過
的滋味!
    相思味有甜中苦,嘗著苦偏不肯拋!
    她怔怔的立在山前,不知是追上去好,還是……
    一聲輕微的冷笑,起自身後。
    姬紅薇有如剛自夢中醒來,慕地回過頭去。
    只見右側林中,緩緩走出一個身穿月白儒衫,面目姣好,但散披著一頭紅髮的怪人。
    姬紅蔽差點驚叫出聲,因為這人來得怪異!
    不,該說生得怪異,打扮更是古怪!
    說他是男的?他面貌姣美,柳眉鳳眼,瑤鼻櫻唇,和一張桃花似的玉臉,該是女的,
說是女的?她身穿月白儒衫,足登薄底快靴,又是男人打扮。
    說她美?一頭紅髮,被散兩肩,說她醜?又嬌媚如花!
    姬紅薇雖然出身魔教,她幾曾見過這般非男非女,又美又醜的怪人?她驚怯卻步,
兩隻眼睛瞪著徐徐逼近的紅髮怪人,顫聲問道:「你是什麼人?」
    紅髮怪人兩隻眼睛同樣瞧著姬紅薇,口中同樣問道:「你是什麼人?」
    姬紅薇心中害怕,不自禁的又後退了一步。
    紅髮怪人冷漠的道:「我問你是什麼人,你聽到了沒有?」
    姬紅薇聽他說話的聲音,冷漠之中,甚是嬌脆,分明是個女子,心頭怯意稍減,抬
頭道:「我叫姬紅薇,你呢?」
    紅髮怪人在她身後站定,依然冷冷的道:「赤髮仙子。」
    「赤髮仙子?」姬紅薇瞧瞧她一頭赤髮,凝眸道:「你是男的?還是女的?」
    赤髮仙於格格一笑,道:「仙子是男的?還是女的?」
    姬紅薇膽子一壯,笑道:「原來你也是女的?」
    赤髮仙子並沒作答,冷峻的道:「你在什麼地方遇上他的?」
    「他?」姬紅該驚奇的瞧著她,問道:「你是說陸相公?」
    赤髮仙子鼻孔裡「唔」了一聲。
    姬紅薇面有點發燙,低低的道:「石城峰石室裡面。」
    「他果然在裡面!」赤髮仙子自言自語的說著。
    姬紅薇道:「你也認識陸相公?」
    赤髮仙子兩道冷厲的目光,忽然一抬,問道:「你們怎樣進去的?」
    姬紅薇反問道:「你幹麼,要問得這麼清楚,你如果是陸相公的朋友,我就告訴
你。」
    赤髮仙子怔得一怔,接著幽幽歎了口氣道:「以前也許是,但現在不是了。」
    姬紅薇睜大眼睛,疑惑的道:「這話我聽不懂,哦,那封信就是你叫人送給陸相公
的?」
    赤髮仙子搖搖頭,表示不是,接著又適:「你聽不懂就算了,其實我自己也不懂。」
    姬紅薇疑惑的瞧著她,說道:「你不是問我怎麼進洞去的嗎?我去的時候,瞧到大
石壁上,開著很大一道石門,我瞧著好奇,就悄悄的走了進去。後來,石門忽然關了起
來,我無意之中,在一間石室裡,瞧到祖師仙娘天仙娘子的法體……」
    赤髮仙子臉上掠過一絲詫異,插口問道:「你是魔教門下?」
    姬紅薇點點頭,續道:「後來陸相公也闖進去了,咭,他把我當作妖精呢,後來我
們就出來了。」
    赤髮仙子關心的道:「你可曾發現什麼?譬如說,他拿到什麼東西?」
    姬紅薇搖頭道:「沒有啊,陸相公沒有說起。」
    赤髮仙子疑惑的點點頭,沉默有頃,忽然抬頭道:「你喜歡他嗎?」
    「我?」姬紅薇吃了一驚,臉上一陣發赧,微微搖頭,聲音說得極低,道:「我不
知道……其實我們才認識沒多久。」
    赤髮仙子勻紅的臉上,開始綻出一絲笑意,徐徐說道:「我看得出來,你是喜歡他
的,不然,他走了,你為什麼瞧著他背影,怔怔的發呆?」
    姬紅薇被她說得臉上更紅,嬌羞道:「啊,原來你早就來了,你壞死了?」
    赤髮仙子用手掠掠紅髮,格格笑道:「我還知道你想跟他下去,是嗎?」
    姬紅薇小嘴一噘,道:「你怎會知道我心裡的事?」
    赤髮仙子眼珠轉動,嗤的笑出聲來,道:「我自然瞧得出來,我是……」
    無意之中,說出「我是過來人了」,但話一到嘴邊,連忙改口道:「這是一件艱苦
的事,唉!你要是真的喜歡他,你就和我一起去……」
    姬紅薇陡然眼睛一亮,急急抬頭問道:「你知道陸相公到哪裡去的?」
    赤髮仙子心中暗暗歎息,一面點頭道:「我自然知道。」
    姬紅薇臉上忽然露出猶豫之色,低下頭去,幽幽的道:「讓我想想,我該不該眼下
去呢?」
    赤髮仙子挽著她手臂柔聲道:「不用想了,我們跟下去,不會錯的!」
    於是,兩條人影開始在起伏的山林間移動,一起朝山下馳去。
    陸翰飛因賽孫臏信上,曾有「見字希速去君山」之言,另外一封密柬,更須趕到君
山,才能開拆。
    他知道這位神出鬼沒的令狐老前輩,既然說得這麼神秘,相信一定事關重大,別過
姬紅薇,立時施展輕功,朝山下跑去。
    一口氣跑了二十幾里路程,趕到一處鎮甸,因腹中飢餓,就找了一家麵館走入,坐
定之後,喚過店伙一問,才知這裡叫廬家鋪,到岳陽少說也有千里行程,偏僻小鎮,自
然買不到馬匹,湘南水道交叉,自己不如改走水路,來得方便。心中略一盤算,便朝店
伙問道:「你們這裡,可有到岳陽的船隻嗎?」
    店伙含笑道:「我們這裡,只是一個小鎮,相公搭便船,非得到嘉禾才有,不過,
從岳陽來的船回程回去,碰湊巧,也是有的,小的去給相公問問就是。」
    說著,轉身出去。過了一會,那店伙匆匆回來了,笑道:「相公真還湊巧,剛好有
一隻船,回岳陽去,就要起碇了,相公吃點東西,就好上船。」
    陸翰飛聽得大喜,連忙稱謝,匆匆吃了碗麵,和一盤包子,付過店帳,便由店伙領
著朝江邊走去。
    果見一隻雙桅大船,正在收錨待發!
    岸邊上,站著一個青衣少女,一手又腰,似在等人。
    店伙引著陸翰飛,走近埠頭,朝船老大模樣的人,打了個招呼,就讓陸翰飛上船。
    陸翰飛謝過店伙,正待往跳板上走去。
    那青衣少女忽然伸手一欄,嬌聲喝道:「你是幹什麼的?還不走開?」
    陸翰飛聽得一怔,舉目瞧去,只見這青衣少女黛眉如畫,星目含光,望去不過十五
六歲,秀髮披肩,一襲半長不短的青衣,腰束絲條,斜插一柄兩尺長的帶鞘短刀,不知
是何路數?
    那青衣少女眼看陸翰飛只是朝自己打量,不禁臉上一紅,叱道:「你目光灼灼,姑
娘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再不走開,姑娘要不客氣了!」
    陸翰飛一皺劍眉,抱拳道:「姑娘不可誤會,在下是搭船到岳陽去的。」
    青衣少女柳眉一挑,道:「不成,這船我們已經包了。」
    船老大瞧到青衣少女和一位讀書相公爭執起來,也連忙鑽出蓬來,陪笑道:「姑娘
這位相公方才早已和老漢說定了的,我們只是回岳陽的便船,本來早就開了,就是因為
這位相公,還在岸上吃麵,關照老漢等上一陣……」
    青衣少女嬌叱道:「不成,我說過要包,就是要包,他早和你說定,你現在告訴他,
也來得及呀。」
    船老大滿臉尷尬的道:「姑娘原諒,老漢這條船,原是搭載乘客的,來的都是官客,
姑娘如果先來,說好要包,不准另外搭客,老漢也不會答應這位相公了。只是這位相公,
說得在前,老漢怎好再回覆這位相公?依老漢說,大家都是到岳陽去的,好在咱們這條
船,船艙寬大,大家將就些,也就好了。」
    陸輸飛聽船老大幫著自己說話,也就含笑道:「在下因急於趕赴岳陽,請姑娘多多
包涵。」
    青衣少女自知理屈;但她敢情奉命行事,一時急得滿臉通紅,怒形於色,兩隻眼睛
盯著陸翰飛盛氣的道:「你可知道誰要包這條船?」
    陸翰飛聽她口氣極狂,心頭也不禁有氣,微笑道:「難不成是皇帝老子要包?」
    青衣少女冷笑一聲,道:「皇帝老子算得什麼?告訴你,這條船是我們小姐要包,
識相的就快走開。」
    陸翰飛朗笑一聲,道:「別說這船原是在下先說定的,衝著你這句話,我也非坐不
可!」
    青衣少女向陳翰飛腰間長劍,瞥了一眼,怒聲道:「哼!瞧你帶著長劍原來還會上
幾手。」
    話聲出口,身形忽然斯近,左手疾伸,向陸翰飛有腕扣去!身法迅速,出手快如閃
電!
    陸翰飛沒到青衣少女會突然出手,向自己抓來,心頭微微一怔,但在這一怔之際,
對方纖纖玉指,已是快要抓上自己手腕!
    試想以陸翰飛此時的功夫,青衣少女哪想抓得到他?五個指頭,堪湛要接觸到陸翰
飛衣袖,陸翰飛微一側身,剛好讓開她一抓之勢!
    青衣少女瞧他輕輕一閃,便已避開自己一招擒拿,臉上略微飛出一絲詫異之色,口
中叫道:「好啊!」
    聲出人到,第二招擒拿手,隨著抓來。
    陸翰飛劍眉微微一皺,憑自己的身份,哪好和人家一個丫環動手?她還沒攻到,腳
下移動,又讓了開去!
    他雖然兩次讓開,但心頭卻也暗暗驚奇,青衣少女只是一個丫環,而且年紀尚幼,
這出手兩招,竟然快速矯捷,即是江湖上成名高手,也不過如此,要是換了從前的自己,
除非出手化解,只怕難以避得開她一招。心中想著,已一連讓過青衣少女四手擒拿。
    船老大瞧到青衣少女竟然如此潑辣,敢對讀書相公動手,站在後梢,直是搖頭。
    青衣少女連出四手,全被陸翰飛閃開,一時又羞、又急、又怒、手法一變,立時易
擒為打,雙掌翻動,一口氣攻出五招。這一易擒為打,兩隻雪白的手掌,宛如漫天飛花,
掌掌都向陸翰飛要害下手!
    陸翰飛看她愈打愈快,出手狠毒,心頭不禁大怒,劍眉一剔,大聲喝道:「你還不
住手。」
    他此時內力,何等深厚?這一大喝,聲色俱厲,震得青衣少女耳鼓嗡嗡作響,不禁
呆得一呆。
    忽然一個蒼老聲音,沉聲喝道:「小珠,你怎好對這位相公無禮?」
    那青衣少女敢情叫做小珠,她聽到喝聲不由臉色一變,急忙垂下手來,急著分辨道:
「邵公公,你來得正好,我們包了的船,他……他非搭不可,我……我……」
    陸翰飛聞聲瞧去,只見離自己不遠之處,不知何時多出一個僕人打扮,彎腰駝背,
身穿黑衣的老頭!
    心頭不期一怔,暗想:憑自己的功力,這老僕人到了五丈以內,居然沒有發覺,此
人輕功之高,可想而知。
    這一婢一僕,身手已然如此,他們的主人,不知又是何等人物?
    那老僕人向青衣少女叱道:「小姐就要到了,你還不快上船去打掃打掃?」
    小珠慌忙答應一聲,急急朝船上奔去。
    老僕人回過身子,朝陸翰飛拱手道:「無知小婢,冒犯相公,請相公多多原諒。」
    陸翰飛還禮道:「老管家好說,在下因有急事,趕去岳陽,早已定好了船,不想這
位姑娘堅要包船,才引起誤會。」
    那船老大立時接口說道:「老管家,這位相公,說得不錯,老漢原已答應了這位相
公,姑娘來問船之時,老漢是說咱們這條船,船身較大,艙位也有幾間,好在搭船的又
只有這位相公一個人,也並不妨事,哪知姑娘只是不依,請老管家多多擔待點兒。」
    老僕人瞧了陸翰飛一眼,臉露為難之色,道:「照說這位相公,既然先已講定,自
然不能勉強,只是……只是……老朽想和這位相公情商,能不能另外再雇一條?」
    陸翰飛聽得心頭冒火,忖道:這當真忒也不通人情,你知道要我另雇一條,難道你
們不能另雇一條嗎?你們越是如此,我就偏不答應。心念轉動,不由朗朗笑道:「老管
家既知在下講定在先,老管家何不另外再雇一條?」
    一面回頭說道:「船老大,這條船,就算在下包了,你替我開船。」說著,舉步朝
船上走去。
    老僕人臉上神色一變,勉強笑道:「相公且慢,這事老朽也作不了主……」
    陸翰飛正待發作,瞥見幾個青衣少女,簇擁著一乘暖轎,如飛而來。
    老僕人急忙低聲道:「相公務請稍待,容老朽稟過敝上。」
    這一瞬工夫,那乘暖轎,業已奔近,在江邊停住。
    陸翰飛因心中有氣,背著雙手,卓然而立。
    老僕人不待陸翰飛回答,慌忙趨近轎前,狀極恭敬,低低說了一陣。
    雙方距離還遠,老僕又說得極輕,是以並沒聽得清楚。
    但他話才說完,只聽轎中一個嬌柔的聲音說道:「這條船既是人家相公選定了,怎
好勉強?這裡如果找不到另外的船,就和那位相公情商,看看能不能讓出一間艙位?」
    這話說得聲音婉轉嬌脆,柔甜悅耳!
    老僕人連連應「是」,立即朝陸翰飛走來,拱手道:「敝上吩咐,要老朽和相公情
商,不知能不能讓出一間艙位?」
    陸翰飛暗想;你早這般說法,我也不會堅待了,心中想著,一面含笑道:「在下原
只一人,你們需要多少,只管使用就是。」
    老僕人連忙道謝,回身向轎中稟過,軟簾啟處,三個青衣小婢,從轎中扶出一個身
穿白緞繡花衣裙,外披天藍斗篷的少女,緩緩朝船上行來!
    陸翰飛因有使女們擋住視線,沒瞧到她面貌,但光從這付嬌怯模樣瞧去,不像是個
練過武功之人!
    可是看她身邊三個青衣小婢身法,輕捷無比,分明都有一身武功,而且武功還全非
弱手,但這些人又不像常在江湖走動的人物,當真使人有莫測深高之感!
    陸翰飛心中開始對她們感到驚異,不知那位小姐,究竟是何等人物?
    就在他沉思之際,三個小婢已像捧鳳凰似的簇擁著她們小姐,進入艙去。
    陸翰飛傲然一笑,跨步上船,但當他一腳跨進船艙,不期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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