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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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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石鼓歌][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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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8:25:15 |只看該作者
第16章 神秘公主
    原來這間前艙,此刻不但打掃得纖塵不染,四周全以紫綾幔壁,就是艙中原有的幾
椅,也都張上了繡花披墊,艙頂垂吊一盞白綾宮燈。
    靠壁一張小桌上,供了一尊羊脂白玉雕成的觀音大士像,左右兩邊,擺設著兩件玉
器古玩,像前還供著四式京果,和一隻精緻的古銅香爐,正冒著裊裊輕煙。
    這間寬敞的前艙,經這一佈置,頓時有如富豪人家的佛堂,也有點像小型中堂。
    陸翰飛乍看之下,暗想:「她們佈置得好快!」
    腳下才一躊蜘,突然間,中艙門簾起處,一陣風似的閃出一個青衣小婢,一下攔在
自己面前。
    那正是方才和自己動過手的小珠,此時臉含嬌美,揚著黛眉,輕聲說道:「對不起,
這前面兩間,都是我們用了,相公委屈點兒,住到後艙去吧!」
    陸翰飛認為她們小姐方才要老僕人和自己情商,說能不能讓出一間艙位,自己因他
們人數較多,而且又是女流之輩,原也有意讓她們佔用中艙和後艙兩間。
    因為這條船,總究是自己先講定的,她們至少也該把前艙留給自己,哪知她們居然
毫不客氣,上船之後,就佔去前艙,卻要自己住到後艙去。心中微感不快,但人家既已
佔用,說也無益,當下一聲不作,回身退出,朝甲板上走去。
    那叫做小珠的小婢,忽然追上一步,低聲叫道:「相公。」
    陸翰飛住足回頭,問道:「你可是叫我?」
    小珠面上掛著嬌笑,她笑得十分自然,絲毫沒有女孩子羞赧之態,緩緩走近陸翰飛
身邊,道:「這船上除了你,還有誰叫相公的?」
    陸翰飛被她問得一怔道:「有什麼好嗎?」
    小珠眨眨眼睛,抬頭問道:「相公可知道這裡到岳陽,要走多少天?」
    陸翰飛道:「少說也要三兩天工夫。」
    小珠略一沉思,堆笑道:「就是咯,在一條船上,要過三兩天,你一定會碰上我們
小姐的。」
    陸翰飛不知道她此話用意何在,正想開口。
    小珠忽然湊上一步,輕聲說道:「相公如果遇上我們小姐,就說你自己願意住到後
艙去的?」
    陸翰飛聽得又好氣,又好笑,她們佔去前艙、中船,居然還要自己說願意住到後艙
去的。但他瞧到小珠睜著眼睛,臉上一片嬌憨,只好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
    小珠喜形於色,笑道:「相公,你真好,謝謝你咯!」
    說著,一扭頭,往艙裡跑去。
    此時船已離岸,緩緩朝江心駛去。
    陸翰飛繞過甲板,跨進後艙,只覺這間後艙,地方倒也不小,足有六七尺寬闊,收
拾得極是乾淨,敢情就是準備給官宦人家的下人們住的,通艙的一道門戶,業已閂住,
艙中除了四壁木板,連几椅都沒有一張,想來都被她們搬到前面去了。
    陸翰飛搖搖頭,只好在艙板上席地坐下。
    這後艙,兩邊沒有窗戶,可供遠眺,只聽一陣軸輪輾轉之聲,敢情舟子們正在順風
張帆!
    不大工夫,兩邊水聲嘩嘩大響,舟行漸速!
    陸翰飛一個人坐得甚是無聊,不覺動了睡意,正待和身躺下!
    忽聽前面艙中,傳出一個嬌柔的聲音,曼聲清吟:「千萬恨,恨極在天涯,山月不
知心裡事,水風空落眼前花,搖曳碧雲斜。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
暈脈脈水悠悠,腸斷白瀕洲。」
    這正是溫飛卿的「夢江南」詞的本身,已極清麗溫婉,再加佳人擅口輕吟,長短錯
落,有如珠走玉盤,低通之中,嬌脆悅耳,聽來使人悠然神往!
    陸翰飛暗想:這大概就是那個小姐的吟聲了,方才自己雖沒瞧到她面貌,但光從她
走路的嬌怯模樣瞧去,就不像是個練過武功的人。
    此刻聽她低聲吟誦,敢清正在憑欄遠眺,觸景而發,那麼她是一位多愁善感的姑
娘……
    心中想著,忽覺艙門前面,已經有人悄然走近,急忙回過頭去!
    原來正是那個彎腰駝背的老僕人,手上掌著一支旱煙管,童近門口,含笑道:「相
公一個人悶在艙裡,不覺得寂寞嗎?」
    陸翰飛心中忽的一動,暗想:他既然兜搭上來,自己正好趁機探探地口氣,到底是
何來歷,立即拱手招呼道:「老管家請坐。」
    老僕人吸了一口旱煙,果然走進船來,在陸翰飛對面坐下,陪笑道:「相公定好的
船,如今反叫相公惆處後艙,老朽真是過意不去。」
    陸翰飛淡淡一笑,道:「在下原只一人,只要住得下就好。」
    老僕人道:「相公真是明書達理之人。」
    說著,目光斜斜的打量了陸翰飛身邊解下的那柄元龜劍一眼,乾咳兩聲,才抬頭道:
「相公尊姓大名,他鄉何處?」
    陸翰飛暗暗「哦」了一聲,心想原來你是盤問我的身世來的,敢情自己和他們同搭
一船,感到不大放心,一面隨口答道:「在下陸翰飛,祖籍河南。」
    老僕人神色之間,似乎微微一怔,堆笑道:「原來是陸相公,老朽失敬之至,陸相
公允文允武,身手非凡,不知是哪一門派高弟?」
    陸翰飛淡淡一笑道:「在下南嶽門下。」
    老僕人吃驚的道:「原來陸相公是南嶽簡大先生的高足,難怪不同凡俗,老朽久聞
南嶽簡大先生之名,今日得見相公,真是幸事。」
    陸翰飛微曬道:「老管家身手也大是不弱呀!」
    老僕人惶恐的道:「相公取笑了,老朽幾手莊稼把式,只不過看看院落罷了,哪裡
談得上什麼身手?小珠她們,平目跟著老朽,胡亂練練,別叫相公笑話。」
    陸翰飛暗想,原來這幾個婢女,都是跟他學的,富豪之家,家中僕傭丫環,跟著護
院的練武,原是極平常的事,一時不由疑團冰釋。
    老僕人又道:「陸相公也是到岳陽去的?」
    陸翰飛點頭道:「在下是到君山去的。」
    老僕人口中「哦」了一聲,忽然目光轉動,笑道:「陸相公單身一人,船上有什麼
需要,只管吩咐,老朽叫小珠替相公沏壺茶來。」
    陸翰飛忙道:「老管家不必客氣。」
    老僕人起身笑道:「陸相公何須客氣,到岳陽少說也有三數日水路,既在船上,就
如一家人一樣,客氣豈不見外了?」
    說著,人已跨出艙去。
    過不一會,瞥見一個青衣使女,手中托著一個白玉茶盤,盤中放著一把精緻的紫沙
茶壺,和一個白玉茶盅,翩然走進,含笑道:「邵公公叫小婢替相公送來的,陸相公且
品嚐品嚐,這茶葉是真正的雪峰茶呢!」
    說著俯身把茶壺茶盅,放到陸翰飛身前。
    陸翰飛瞧她和小珠衣著打扮完全一樣,年齡也大致相若,說話之時,笑靨迎人,一
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是瞧著自己!
    當下連忙站起了身子,笑道:「有勞姑娘……」
    話聲未落,只覺青衣使女這一俯下身來,從她身上,散出一縷淡淡幽香!
    陸翰飛心頭一怔,慌忙後退了一步。
    那青衣使女似乎並沒察覺,放好茶壺茶盅,直起身子,見陸翰飛只管看她,不覺嫣
然一笑道:「我叫小玲,陸相公以後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好啦。」
    陸翰飛道:「原來是小玲姑娘,在下怎敢當得?」
    小玲眼珠轉動,抿抿嘴啊道:「陸相公,你名字就叫在下?」
    陸翰飛聽得一怔,暗想:原來她們很少在外面走動,連在下都聽不懂,這就笑著搖
搖頭道:「不,我叫陸翰飛,在下是對人自稱的謙遜之詞。」
    小玲矯笑道:「這就是了,我聽相公說著在下在下的,還當是你的名字哩!啊!相
公就叫陸翰飛,這名字怪熟的,我好像在哪裡聽人說過呢!」
    陸翰飛暗暗好笑,你們很少出門,連「在下」都沒聽人說過,哪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但小玲一臉天真,不由引起好奇,忍不住問道:「你們家在什麼地方?」
    小玲道:「我們住在白雲峽。」
    陸翰飛不知道白雲峽是在什麼地方,但不好多問,接著道:「你們小姐姓什麼?」
    小玲嗤的笑道:「我知道啦,原來你也不是個好人。」
    陸翰飛道:「我怎麼不是好人?」
    小玲撇嘴道:「你一定瞧到我們小姐長得好看,才打聽她姓什麼的,我才不告訴你
呢!」
    說完帶著輕笑,急步而去。
    陸翰飛不由給她說得俊臉一燒,自己也感到不該有此一問。
    回身坐下,隨手倒了一盅茶,取起玉杯,果然茗色嫩綠,入口清芬,不是普通茶葉
所沏,小玲曾說這是真正的雪峰茶,不知「雪峰」兩字,究作何解?
    哦,她們家住白雲峽,白雲峽這類名稱,定是山中的地名。
    那麼先前自己已經疑團盡釋,認為她們小姐,是官宦人家的千金想法,又推翻了,
她們這些人,到底是何來歷呢?」
    陳翰飛心頭一連串的問題,又重新勾起。
    那一身白緞繡花的少女,那付嬌怯模樣,並不像練武的人,但她四個使女,卻分明
都有一身極好的武功,尤其是那老僕人,武功似乎更高。
    她們既不是官宦人家出身,但又不像在江湖上走動的人物,這主僕六人,當真身世
如謎!
    莫非她們和最近崛起江湖的白衣教有關?
    一時間,他腦中閃掠過許多念頭,但他卻無法確定哪一種比較正確。
    他對眼前的遇合,感到困擾,也開始感到不安,同時,心頭更泛起強烈的好奇之心,
暗想:好在同一條船上,還有幾日相處,這幾個使女,看來都涉世未深,自己不難從她
們口中,探聽出來歷。
    心中想著,索性推上艙門,拋除雜念,獨自運起功來。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睜開眼來,天色業已昏暗,船身也不再擺動,敢情已靠了岸,准
備過夜。
    艙門上起了「剝啄」之聲,一個少女聲音,在門外問道:「陸相公可是睡熟了,小
婢替你送晚餐來啦!」
    那是小玲的聲音,陸翰飛答應一聲,推開艙門,果然是小玲,她依然臉含橋笑,一
手執著一盞燭台,一手托著玉盤,閃身走入。
    陸翰飛瞧得一任,道:「晚餐船上開了門會送來的,怎敢有勞姑娘?」
    小玲笑道:「我們小姐兼舟子們做得不乾淨,吩咐他們不用準備,這是我們自己做
的,相公嘗嘗可合口味?」
    陸翰飛道:「這個在下更不敢當了。」
    小玲嗤笑道:「你這人真有趣,又在說在下了,快吃吧,天氣冷,一轉眼菜飯就涼
了。」
    說著放下燭台托盤,便自退出。
    陸翰飛低頭一瞧,盤中放著四碟菜餚,一小鍋白板,和一付牙著玉碗,不僅菜餚色
香俱佳,就是連碗碟都十分考究。
    自己確也感到腹中飢餓,就不再客氣,舉筷一嘗,四碟菜餚,果然件件可口,一連
吃了幾碗飯,才算吃飽。
    過不一會,小玲又提著一把純銀小壺進來,替陸翰飛沏上開水,收過盤碗,便行退
出,並沒說話。
    陸翰飛除了連聲稱謝,卻也不好喊住多問。
    艙外風聲呼嘯,船底的水浪,發出「咯」「嗚」聲響,燭光也不住的搖曳!
    船老大們,辛苦了一天,晚餐之後,早就在後梢艙底」設頭大睡去了。
    只有前面艙中,四個使女和那位小姐,似乎尚未入睡,因為還有細微的語聲,隱隱
傳來!
    不,中艙該是她們小姐的臥室,此刻也有人說話。
    陸翰飛心中一動,暗想自己何不聽她們說些什麼?或可從她們對話中,聽出一點端
倪來,也未可知,心念轉動,立即寧神聽去。
    要知陸翰飛目前內功精湛,此刻運用內家視聽之術,數丈之內,落葉飛花,都清晰
可辨。
    可是這會因艙外呼嘯風聲,和船底水浪沖擊之聲響成一片,對方又說得極輕,是以
聽來還是不大清楚。
    除了大概聽出前艙有人竊竊私語之外,中船那間臥室中,似乎只有兩個人的口音,
但都細不可辨。
    陸翰飛揮手熄燈,裝作業已入睡,緩緩把身子移近板壁,然後湊上耳朵,貼在木板
上,用心諦聽。
    這樣一來,果比先前清楚了好多!
    只聽一個嬌柔的聲音,低低問道:「這是誰出的主意?」
    陳翰飛心中暗想,這正是她們小姐的聲音!
    心念才動,另一個聲音說道:「是邵公公吩咐小婢的。」
    這人分明就是小玲!
    那矯柔聲音又道:「你怎麼事前不告訴我?」
    小玲的聲音說得更低,好像吶吶的道:「邵公公關照小婢,不准小婢告訴二公主。」
    二公主?陸翰飛聽得一怔,小玲口中的二公主,敢情就是這位穿白緞衣裙的少女?
不知是什麼公主?
    那嬌柔聲音似乎生了氣,聲音說得較高:「你們是聽我的?還是聽他的?」
    小玲聲音道:「小婢不敢……」
    那嬌柔聲音,忽忽低低歎了口氣,道:「這也難怪,邵叔叔原也是為我們好,但他
這種做法,我是不同意的……就是……這次也全是……大姐……我真不想來……」
    小玲沒有作聲,那嬌柔聲音,接著問道:「邵叔叔下了多少?」
    小玲道:「小婢不知道,是邵公公親自下的?」
    「嗯!」嬌柔聲音矯飾無力的輕嗯一聲,又道:「好了,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一
會。」
    小玲應了一聲「是」,停了一停,又道:「邵公公說,今晚
    嬌柔聲音道:「我知道了。」
    小玲應了聲「是」,接著一陣細碎的步聲,向前艙走去,語聲遂寂。
    陸翰飛正待坐下,只聽那嬌柔聲音,忽然又低低「嗯」了一聲,接著自言自語的說
道:「真是煩死人啦!」
    陸翰飛聽不懂她們說的什麼?但算來也並沒白聽,至少又知道她們的小姐,是「二
公主」。
    只是這麼一來,陸翰飛心中更多了一個疑團。
    不,疑團還不止一個,這位神秘二公主方纔曾說,這次她是不想來的,那麼她來是
出於不得已的。
    小玲口中的「邵公公,今晚……」以下的話,沒有說完,她就說:「她知道」。看
來今晚她們有什麼事情!
    陸翰飛越想越覺得頭緒紛紜,暗想:只要瞧你們今晚有什麼舉動,那麼你們的神秘
身份,便不難揭開了!
    當下隨手取過長劍,悄悄佩在身邊,索性閉目養神,坐著等候……
    一更,二更……
    快要接近三更了!
    隔艙傳出一陣「悉悉」「索索」的細響,這聲音輕微已極,如果不是用心諦聽,決
難使人察覺!
    陸翰飛精神一振,暗想:是時候了,敢情那位「二公主」已經起身了,趕緊全神貫
注,側耳細聽。
    那「悉索」之聲,業已不可再聞,船上又重趨沉寂!
    陸翰飛心中感到懷疑,如果她們公主已經起身,四個使女決不會不起來的,何以除
了那陣細響,就沒有半點聲息?
    時間悄悄的過去,果然不再聽到有什麼動靜,陸翰飛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也
許,方纔那一陣細響,只是那位「二公主」在睡夢中轉側,也許今晚根本沒有事情,只
是自己庸人自擾。
    就在疑信參半之際,暮覺船微微一沉,接著起了一陣輕微的蕩漾!
    陸翰飛猛然警覺!
    船身這一輕微蕩漾,如果是人從船上躍上岸去,那麼此人這等輕靈飄逸得出奇的身
法,此人武功簡直不在自己之下!
    陳翰飛哪還敢怠慢,起身掠近艙門,雙手緊接門上,輕輕推開,側身閃出,再困上
艙門,向兩側略一打量,立即提氣長身,雙臂一劃,埃的直拔而起,躍上桅牆,身形貼
著桅柱,凝目朝岸上瞧去!
    他動作迅疾俐落,從發覺船身微晃,到閃身出艙,躍上桅牆,總共也不過轉眼工夫,
但當他舉目瞧去,前面雖有一團黑影,相去少說也在二三十丈以外,身形模糊,哪想看
得清楚?
    陸翰飛暗哼一聲:「好快的身法?」正待往岸上飛去!
    瞥見右側不遠,忽然掠起一條白影,宛如離弦之箭,跟蹤前面黑影,飛一般追了下
去。
    白影身法之快,不輸前面那團黑影,轉眼之間,就驚出十餘丈外。
    陸翰飛這一發現,哪肯放過?但他以目前武功固然一日千里,突飛猛進,江湖經驗,
也著實增進了不少,目光同時向四周審慎打量一遍。
    看看不再有人相繼飛起,才雙腳一點,凌空橫越,立即施展「八步追風」輕功,風
馳電掠,朝前追去!
    夜色迷濛,星月暗淡,荒涼的郊外,三條人影,直線追逐,起落之間,宛如星丸跳
躍,浮矢掠空。
    前面那條白影,和最前面的那條黑影,距離逐漸接近!
    陸翰飛和白影的距離,也在逐漸拉近!
    這時已到了一座村落前面,最前面的那條黑影忽然放慢腳步,他敢情在等候後面那
條白影,遠遠望去,那人似乎還打了一個手式,才朝村落西邊繞去。
    陸翰飛不敢過於逼近,好在黑夜之中,前面白影,目標較為顯著,是以只在遠處尾
隨而行。
    走了約莫半里光景,堪湛繞出村落,前面兩人突失所在!
    陸翰飛不防兩人突然隱去,心頭一怔,只當他們業已發現自己,急忙閃近路側,停
住身子,朝前打量!
    原來這村落後面,是一帶起伏小山,蜿蜒向西,走出村莊,就是一片松林,林前是
一條平坦的黃泥的山徑,繞著山腳,向西而去,也就是這座村落的唯一大路。
    此時這條大路上不見兩人蹤影,他們定在奔出村莊之後,就已閃入路右的松林中無
疑!
    正在打量之際,忽聽身後來路,似乎有幾個人的聲音,邊走邊談,由遠而近,朝村
外走來!
    陸翰飛略一沉思,他藝高膽大,哪管什麼「遇林莫入」,身形一個急旋,閃電般朝
林中撲去2
    他身子湛堪隱入林中,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已由遠而近,走到林前!
    陸翰飛服過蝮蛇寶血,目力特強,此刻雖在黑夜,雙方相距,還有十來丈遠近,他
已清晰可辨,這一行六人,自己全都認識!
    走在前面的兩人,一個是一身白衣的崆峒派掌門人白衣崆峒楊開源,另一個穿灰色
道袍的是華山派掌門人東門子良,稍後的黔幫幫主獨角龍王沙無忌、仙人掌左浩、和崆
峒二蕭蕭佐、蕭佑!
    陸翰飛瞧得暗暗奇怪,這些人,怎會無巧不巧,也在這裡出現?心念正動,只聽東
門子良微「噫」一聲,冷笑道:「貧道方才明明看到有人,怎會不見蹤影?」
    白衣崆峒嘴一咧,接口道:「道兄也許一時眼花,今晚夜霧頗重,就是再好的眼力,
只怕也難以看出十丈之外。」
    他似替東門子良解嘲,但東門子良瞧他神色,似有所悟,手持花白鬚,立即掉轉話
頭,點頭笑道:「不錯,今晚確實夜霧極重,嘿嘿,咱們既然應約而來,此刻差不多已
是時候了!」
    白衣崆峒望望天色道:「此時不遲不早,正好三更天氣!」
    東門子良道:「咱們還是快走吧!」
    兩人話聲一落,邁步朝前走去!
    獨角龍王沙無忌並沒立即跟去,大聲說道:「兩位道兄,這裡已是觀音橋了,咱們
還要到哪裡去?」
    白衣崆峒楊開源白衣飄動,像流水行雲般只顧朝前走去,似乎沒聽到獨角龍王在說
些什麼?
    崆峒二蕭只知跟著大師兄走,白衣崆峒一起步,他們一聲不作,從獨角龍王身邊掠
過,筆直跟了下去。
    東門子良笑了笑,回身道:「沙兄怎的也糊塗起來,鄉間的庵堂廟宇,多半是在村
落西面,咱們一路行來,並沒瞧到觀音庵,自然在村西無疑!」
    獨角龍王猛的一拍腦袋,笑道:「糊塗、」糊塗,不是道兄說起,兄弟一時真還想
不出來?
    他說到這裡,眼看白衣崆峒師兄三人,業已走出老遠,心中不禁大感不快!
    仙人掌左浩乘機憤然道:「這姓楊的當真忒也妄自尊大!」
    獨角龍王沙無忌胸無城府,三角濃眉一剔,正待開口。
    東門子良怕他嗓門洪大,連忙搖手制止,微笑道:「楊兄為人,一向眼高於頂,他
自己也公開說過,不交不如他的朋友,只是咱們既然和他聯手合作在先,一切還是忍讓
為宜。」
    獨角龍王聽東門子良說出「不交不如他的朋友,更覺刺耳,怒嘿道:「難道還要交
他這種不重信諾的狡詐之徒做朋友不成?」
    東門子良道:「沙兄,咱們還是快趕上去才好,要是楊兄先到了,只怕……」
    獨角龍王沒待他說完,急道:「道兄說得不錯,咱們不能落在他後面。」
    三條人影,果然同時掠起,朝前追去!
    陸翰飛不知他們在觀音庵有什麼約會?但從這幾個人的身份推測,觀音庵這場約會,
決非等閒之輩。
    他目送他們走後,再向林中略一摸索,先前兩人也早已鴻飛冥冥,走得不知去向?
心頭不期一怔,暗想:這兩個人走得神不知鬼不覺,武功只怕還在白衣崆峒等人之上,
莫非也是趕到觀音庵去的?
    照這情形看來,觀音庵的約會,果然有不少武林高手參與。心念一動,立即閃出松
林,匆匆朝白衣崆峒等人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一陣急走,最多也不過半里光景,果然在大路右側不遠的一處山腳底下,發現有一
座廟宇!
    這座廟宇並不很大,從遠處望去,已可一目瞭然,除了前面有一個小小院落,只有
一座大殿,和兩側幾間廂房。殿的左右兩邊,是一片連接小山的松林,正好把庵圍在正
中間,只有正門前面,有一塊空地。
    此時庵中不見半點燈火,白衣崆峒、東門子良等人,只在庵前略一駐足,便魚貫朝
裡走去。
    陸翰飛心中暗暗盤算,自己只是跟蹤而來,最好不露行藏,免得被人發覺,當下一
提真氣,腳下突然加快,奔近庵(前,擰身縱上圍牆左側一棵大樹,隱蔽身形。
    此處正好斜斜對著大殿,相距只有七八尺遠近,不但庵中動靜,可以一覽無餘,就
是四周的情形,也逃不出眼底!
    他縱身上樹之際,白衣崆峒等六人也正好走到階前,敢情因殿上沒有燈火,一片漆
黑,是以大家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來。
    東門子良長髯拂胸,在夜風之中,看去倒還有點道貌岸然,乾咳了一聲,首先朝白
衣崆峒笑道:「楊兄,看來白衣教主還沒來呢,咱們要不要到殿上先去歇息?」
    陸翰飛心頭不期一怔,原來他們是應白衣教主之約而來的!」
    白衣教主?難道方才自己追了半天的那條白影,就是白衣教主不成?
    白衣崆峒楊開源一陣呵呵笑道:「兄弟如果推想不錯,白衣教主恐怕早已來了!」
    東門子良愕然道:「楊兄何見得?」
    白衣崆峒笑道:「白衣教主既然約咱們到觀音庵來,他總是主人身份,理應先到才
是。」
    這兩人只顧說話,人卻仍然站在殿前,絲毫不動!
    東門子良道:「楊兄說的固是常情,但白衣……」
    他話還沒說完,只聽大殿裡面傳出一個冷冷的聲音,道:「教主已在殿上恭候大駕,
諸位請進殿來。」
    陸翰飛聽得又是一怔,暗想白衣崆峒果然厲害,一口猜中白衣教主早在殿上!
    白衣崆峒縱聲笑道:「我說如何,兄弟還料得不錯吧?」
    東門子良抬頭道:「貧道和楊兄乃是赴約而來,貴教主既然在殿上,怎不點上燈火,
現身相見?」
    白衣崆峒大笑道:「這就是白衣教故作神秘之處?」
    殿上那人冷笑道:「沒想到諸位一派掌門,竟然膽小如鼠。」
    獨角龍王沙無忌暴喝一聲,道:「鼠輩好大的口氣。」
    高大身軀,隨著喝聲,當先朝殿上跨去!
    東門子良低聲道:「沙兄小心!」
    沙無忌左腳已然跨上石階,聞聲停步。
    殿上那人冷笑道:「怕死的,就別過來!」
    白衣崆峒咧嘴笑道:「道兄放心,兄弟保證白衣教主今晚決不敢對咱們有什麼不利
舉動!」
    說著,也緩緩舉步朝殿上走去。
    他話聲未落,只聽殿上另一個低沉聲音,說道:「你就點上蠟燭,讓他們一起進來
吧!」
    這說話之人,敢情就是白衣教主了,他話到接近尾聲之際,似乎略帶尖聲。
    先前說話那人,應了聲「是」,接著殿上火光一亮,果然點燃起一支銀燭。。
    只見大殿神龕前面,負手站著的,正是一身白衣臉蒙白紗的白衣教主!他身側卻是
一個身材高大,穿一襲閃閃發光的金色長袍,臉上同樣蒙著一方金紗的人。
    陸翰飛瞧得心頭暗暗納罕,他先前只當那位神秘公主,可能是白衣教主,另一個冰
冷的聲音,可能是老僕人邵公公。
    他這一假想,是因為小玲口中曾說過:「邵公公說今晚……」二公主接著就說:
「我知道。」後來船身晃動,分明有人登岸,而且發現一條黑影和一條白影,就是朝這
裡奔來。
    再證以白衣崆峒等人,是應白衣教主之邀而來,因此把這些珠絲馬跡,連貫起來,
就認為神秘公主就是白衣教主。
    但這一假想,從大殿上點起蠟燭,經他仔細觀察之後,又感到不對!因為那位神秘
的二公主,身材苗條,看去嬌怯怯的弱不禁風,完全是多愁善感的人物。而眼前這位白
衣教主,卻是仰首向天,態度冷傲。
    這是兩種通然不同的性格,一個人任他如何改裝,可以改裝他的形狀,但決不可能
改變他的性格。
    尤其那老僕人邵公公,彎腰駝背,一付龍鐘老態,和這個金衣人高大身材,也極不
相稱。
    正當他心念轉動之際,忽聽身後不遠,響起兩聲極其輕微衣帶飄風之聲,陸翰飛耳
目何等靈異,聲音雖輕,才一入耳,目光同時朝聲音來處射去!
    果然發現離自己五六丈遠的樹梢之間,兩條黑影一閃而沒,陸翰飛目力再強,也依
稀覺得其中一條,好像正是白影!
    不錯,這兩人敢情才是自己半路上追丟的兩人了!
    此時,一干人已陸續走上大殿。
    白衣崆峒一張木無表情的臉上,皮笑肉不笑,拱拱手道:「教主別來無恙?」
    白衣教主站在殿上漠然不動。
    他身旁的金衣人冷冷說道:「教主不喜多言之人。」
    白衣崆峒大笑道:「可是怕言多必失?」
    金衣人叱道:「你不覺話說得太多嗎?」
    白衣崆峒目光一轉,沉聲斥道:「楊開源喬掌崆峒門戶,今晚是應你們教主之約而
來,爾是何人?敢對楊某一再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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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8:25:57 |只看該作者
他這麼一喝,崆峒二蕭心意相通,同時一聲不作的提氣蓄勢,走了過去。
    白衣教主搖搖手道:「楊大俠請勿介意,本教主約請諸位來此。原有正事相商。」
    白衣崆峒陰笑道:「這就是了,兄弟早知道教主決不會無政見邀。」
    東門子良稽首道:「教主有什麼賜教。但請明說。」
    白衣教主回頭朝金衣人說道:「還是你告訴他們吧!」
    金衣人躬身領命,朝眾人略一抱拳,冷冷的道:「敝教
    「且慢!」白衣崆峒手掌朝前一揚,阻止金衣人說話,一面朝白衣教主笑道:「兄
弟先想請教這位在貴教之中,是何等身份?有沒有和咱們說話的資格?」
    金衣人似是極怒,冷嘿道:「老夫是代表教主說話。」
    白衣崆峒大笑道:「你們教主還沒開口,你最好少說話。」
    東門子良知道白衣崆峒為人極工心機,他放意引白衣教主說話,想來其中必有緣故,
是以站在他邊上,並沒作聲。
    白衣教主道:「他是我金衣侍衛。」
    白衣崆峒道:「金衣侍衛想來比綠衣侍衛高了一級吧?」
    白衣教主微有溫意的道:「他代本教主發言,你們愛聽則聽,不愛聽拉倒。」
    白衣崆峒道:「兄弟還有一事情教,不知貴教有幾位教主?」
   白衣教主臉蒙白紗,瞧不出面情,但身子似乎微微一震。
    金衣人接口道:「教主乃是一教之主,自然只有一個。」
    白衣崆峒點點頭道:「好,貴教主既然要尊駕代表發言,你就說吧!」
    金衣人不禁抬頭朝白衣教主瞧去,只見白衣教生微微點了點頭,這就雙手一拱,冷
冷的道:「白衣教出現江湖,萬流歸宗,唯我獨尊……」
    東門子良手持花白長髯,望了白衣崆峒楊開源一眼。
    白衣崆峒兩條細縫似的眼睛,又恢復他半睜半閉模樣,臉上也絲毫沒有表情,但卻
頻頻點頭,好像對金衣人所說的狂妄口氣,極表贊成!
    獨角龍王沙無忌嘿了一聲。
    金衣人續道:「目前敝教創立伊始,教主之意,擬敦請崆峒楊大俠,華山東門道長,
黔幫沙幫主為本教護法,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白衣蛇順道:「護法的地位如何?」
    金農人道:「僅略次於本教教主。」
    白衣峻切又道:「除了咱們三個,不知貴教聘請了些什麼知名之土?」
    金衣人道:「目前本教發出的聘書,聘請的最高護法,已有老狼神糧奇裡,陸地神
龍鄭元規,神鉤真人郝公玄,毒神逢巨川等四位。」
    陸翰飛聽得一怔,他不相信陸地神龍程老前輩,會擔任白衣教最高護法。」
    白衣崆峒道:「最高護法的地位呢?」
    金衣人道:「最高護法的地位和教主地位相等。」
    白衣崆峒道:「他們都答應了嗎?」
    金衣人冷笑道:「他們想不答應,只怕也辦不到吧?嘿嘿,三位到底如何?」
    東門子良道:「咱們要是不答應呢?」
    金衣人冷冷的道:「諸位心裡早已有數了,何用多問?」
    白衣崆峒一雙細長的眼縫,陡然精光迸射,大笑道:「貴教厚彼薄此,兄弟礙准應
命,至於區區蠱毒,只怕還難不到咱們呢!」
    金衣人道:「老夫不妨實言相告,諸位所中蠱毒,名為『終身蠱』,自中蠱之日起,
十日之後,必然發作,除了每隔三月,服用本教特製藥丸一粒,方保無慮,普天之下,
無藥可解
    獨角龍王沙無忌怒吼道:「咱們和他拼了。」
    金衣人不屑道:「這是自找死路。」
    東門子良忙道:「沙兄不可魯莽。」
    金衣人自懷中取出三顆蠟丸,隨手朝三人遞去,說道:「三位先請收過藥丸。」
    東門子瞧著白衣崆峒,遲疑了一下。
    白衣崆峒咧嘴笑道:「咱們不妨先收下,藥丸倒是不假,只怕他們還有條件呢!」
    說著果然伸手接過,揣入懷中。
    東門子良和獨角龍王也各自接過。
    金衣人道:「楊大俠猜得不錯,教主之意,希望三位能在三月之內,消滅少林
寺……」
    東門子良聽得一愕,道:「消滅少林寺?」
    金衣人冷冷的道:「以三位的武功,難道還對付不了少林寺嗎?嘿嘿,三位大概不
至於忘記這粒藥丸的有效時間,只有九十天吧!」
    陸翰飛躲在樹上,聽得暗暗心驚,白衣教不擇手段,對付異己,看來不知有多少武
林知名之土,被他們脅迫利用……心中想著,只聽「嘶」「嘶」兩聲,兩條人影,身法
奇快,直若星丸墜地,朝大殿上掠落!
    金衣人抬頭喝道:「什麼人?」
    喝聲出口,殿前已悄無聲息,飛落一個紅衣少女,和一個白衣少年!
    這兩人來得好快,白衣崆峒、東門子又身為一派掌門。也不期驀然一驚!
    陸翰飛瞧清兩人面貌,差點驚「噫」出聲!
    原來紅衣少女正是「石城洞天」中和自己一起出來的姬紅薇!
    另一個白衣少年,自己更不陌生,那是五毒教主溫如玉,只不知她幾日不見,怎會
長了一頭紅髮?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兩人飛落大殿,溫如玉舉手掠了掠披散肩頭的長髮,鳳目流轉,
瞥了白衣崆峒、東門子良兩人一眼,冷冷的道:「原來兩位大掌門人也是應約來的!」
    她語聲冷峭,大有不屑之意!
    白衣崆峒和東門子良,可從沒見過這麼一位一頭赤髮,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奇裝
少年,聞言不禁微微一怔!
    白衣崆峒兩道細長眼神,向溫如玉一陣打量,皺皺眉道:「尊駕何人,楊某眼生得
很。」
    溫如玉並沒理會,話聲一落,便緩緩朝白衣教主走去,含笑問道:「教主約我們到
觀音庵來,可有什麼見教嗎?」
    白衣教主本來負手卓立,神態高傲,但被溫如玉緩緩逼近,似乎微露怯意,後退出
半步,問道:「你……是什麼人?」
    敢情溫如玉臉如桃花,又是長著一頭赤髮,模樣太以古怪,才使這位目空一切的白
衣教主,也驚惶失措起來!
    金衣人眼看溫如玉逼近教主,大喝一聲:「你再不站住,莫怪老夫手下無情!」
    溫如玉一陣格格嬌笑,側臉道:「我在和你們教主說話,你替我站開點!」
    她說得極其自然,好像她應約而來,該由教主和地答話,你區區一個金衣侍衛,哪
有插口的份兒?
    哪知她嬌笑如珠,話聲堪堪出口,左手衣袖,忽然揚起,朝金衣人當胸拂去。
    不!她衣袖揚處,幾縷細勁尖風,隨袖而出!
    金衣人驟不及防,雙腳一頓,慌忙向窮躍開數尺。
    只聽一陣「嘶」「嘶」細響,從他身旁掠過,激射出兩三立外!她隨手一揮,勁力
之強,直瞧得大殿上一干高手,無不凜然失色。
    溫如玉衣袖拂出,就好像沒有這回事一般,連瞧也不瞧金衣人一眼,緩緩走近白衣
教主身前輕笑道:「教主真是健忘,咱們在石城峰見面之時,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我
叫赤髮仙子嗎?」
    「赤髮仙子」這幾字,聽到白衣崆峒楊開源和東門子良耳中,不啻如聞焦雷,全身
猛地一震!
    陸翰飛更聽得奇怪,她明明是五毒教主溫如玉,怎麼又稱起「赤髮仙子」來了?啊,
她方才出手一招,武功大非昔比,莫非真不是她嗎?
    金衣人被她一招通退,此刻早已回到白衣教主身側,聞言厲笑道:「你『十絕指』
果然已有幾成火候,但老夫甘年,曾見過赤髮仙子一面」
    溫如玉回頭叱道:「你知道什麼?話聲一落,依然轉頭朝白衣教主道:「你那天說
過,我和姬小妹如果回去,發覺運氣有異,可在四天之後,到觀音庵找你,現在我們來
啦,你總該拿出解藥來了吧?」
    身在暗處的陸翰飛,聽得不期一怔,暗想:自己今天下午才和姬紅薇分手,她這
話……」
    「哦」!他終究聰明過人,心思敏疾,心念一動,不由恍然大悟!
    白衣教主口中低「啊」了一聲,微微頷首道:「我差點忘了,那天我確實這樣說
過。」他說到這裡,回頭朝金衣人道:「你給他們兩顆解藥,就要他們在三月之內,到
古靈山太乙崖報到。」
    金衣人抬頭道:「教主……」
    白衣教主道:「我既然答應過他們,你給他們就是了!」
    金衣人不敢多說,只好從懷中取出兩顆蠟丸,隨手遞過,一面說道:「教主要兩位
在三月之內,到古靈山報到,兩位想必已聽到了?」
    溫如玉很快接過藥丸,冷笑道:「那可要看本仙子高興,愛去則去,不愛去就不去,
誰也管不了誰?」
    白衣教主道:「你們一定要,因為……因為……」
    溫如玉沒等他說出,微微一笑,道:「不用說了,你如果沒有別的話,我們要失陪
了。」話聲一落,不待白衣教主再說,轉身笑道:「小妹子,咱們走吧!」
    「走」字出口,大家只覺服前一花,一白一紅兩條人影,倏然飛起,閃電般朝殿外
投去!
    就在此時,大殿上銀燭倏滅!
    殿上諸人都是經驗老到的高手,在這一瞬之間,各自閃動身形,防人乘機偷襲,挪
開原來的位置,仙人掌左浩迅速晃亮火招干。
    火光照處,白衣教主和金衣人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白衣崆峒楊開源突然長笑一聲,回頭向東門子良道:「道兄,咱們走吧!」
    說著,當先朝殿外走出。
    東門子良跟蹤跨出,問道:「楊兄何故大笑?」
    白衣崆峒走了幾步,低聲道:「道兄不覺得今晚這位白衣教主,有什麼不同嗎?」
    東門子良愕然道:「楊兄說他不是白衣教主?」
    白衣崆峒闊嘴一咧,點頭道:「也可以這麼說。」
    東門子良吃驚道:「楊兄怎不早說?咱們被白衣教主暗下毒蠱,豈能一誤再誤?」
    白衣崆峒越過天井,一腳踏出庵門,大笑道:「兄弟只說她並非白衣教主本人,可
沒說給咱們的是假藥。」
    東門子良道:「何以見得?」
    白衣崆峒道:「她不是已經開出條件來了嗎?」』
    東門子良沉吟道:「楊兄之意,咱們……」
    白衣崆峒突然壓低聲音,輕輕說了兩句。
    東門子良連連點頭,一行人漸漸在黑暗中消失!
    陸翰飛隱身樹上,眼看溫如玉和姬紅薇兩人,相偕離去,心頭不禁升起一絲悵然之
感。他弄不懂溫如玉怎會長了一頭紅髮?但他也替她高興,她的武功,似乎比以前高出
縣多。
    他也眼看白衣崆峒和東門子良等人相繼離去人他們身受白衣教主脅迫,會不會真在
三月之內向少林寺下手?
    尤其聽金衣人口氣,連毒神逢巨川、老狼神狼奇裡、神鉤真人郝公交、和龍門幫程
老前輩,都被白衣教主暗施手腳,下了毒蠱。
    這四個人,在武林中已是數一數二的極頂高手,如果他們都出了問題,那麼莽莽江
湖,只怕真要被白衣教一網打盡。
    陸輸飛心中不住的打轉,只覺今晚自己雖是誤打誤控的無意遇上,但干係實在太大
了,整個武林安危,等於就繫在這幾個人的身上了!
    自己曠世機緣,得到白衣劍侶金玉雙奇留傳有緣的秘笈,自該替武林消除巨患,但
自己該從何處下手才好呢?
    這種大事,可惜一時不容易找得到賽孫臏令狐老前輩,否則何患白衣教猖獗江湖……
    「喂,小子,還不快走?」
    陸翰飛只覺耳朵邊上,有人說話,那是一個細如蚊子的聲音,心頭驀然一驚,立即
回過頭去,抱拳道。「說話的是哪一位高人?」
    那聲音又道:「叫你快走,你就快走,問名道姓的,哪來這麼嚕嗦?」
    陸翰飛凝神諦聽,只覺這聲音極為耳熟,自己好像在哪裡聽過,但一時想不起此人
是誰?也不辨出這聲音來自何處?心想,既然這人一再催促自己快走,也許另有深意,
時間不早,自己這就趕快回船吧!
    當下飄身下樹,向空拱手道:「晚輩恭敬不如從命……」
    那聲音設等他說完,一陣哈哈大笑!
    不,說他是大笑,其實聲音還是細如蚊子!
    「乖乖,簡子真一付酸模樣,你小子倒全學會了。」
    陸翰飛聲音入耳,鼻中同時聞到一陣濃重的酒氣,心頭登時恍然大悟!
    是他!這聲音不是那個自稱甯不歸的窮老頭,還有誰來?
    他知道他是一位遊戲風塵的異人,心中踏實,臉上微微一笑,立即縱身躍起,施展
「八步追風」輕功,朝來路奔去。
    「好小子,原來你還學會了小老頭的一套狗追風……」
    陸翰飛只覺甯不歸的一縷聲音,從自己身後響起,越過自己頭上,說到最後一個字,
聲音搖曳,業已飛出老遠!
    一時不禁大感震驚,這位老人家當真飛行絕跡。只怕武林中已無人能出其右!心中
想著,腳下也立即加緊,朝前飛掠急奔。
    不過片刻工夫,長富橋業已在望!
    突然聽到前面不遠,有人大笑一聲,梯梯他他的朝路側一帶林中奔去,這聲大笑,
正是甯不歸的聲音!
    陸翰飛方自一怔,緊接著有人大喝一聲:「什麼人膽敢戲耍老夫?」
    人隨聲起,閃電往林中撲去。
    陸翰飛又是一怔,因為這人的喝聲,明明就是那個白衣教主金衣護衛的聲音!
    「乖乖,遇林莫入,你真的追進來了?」甯不歸的聲音,從林中隱隱傳來!
    陸翰飛想起他前次在林中戲耍漠北二狼的事來,不由暗暗好笑,金衣侍衛這會準得
吃大虧。
    忽然,他想到甯不歸叫自己快走,莫非是他老人家放意把金衣侍衛引開?一念及此,
哪還停留,腳尖點處,筆直向江邊馳去。
    這一段路,已並不太遠,轉眼就掠到岸邊。
    陸翰飛停住身形,朝四週一陣打量,覺得並沒什麼動靜,就是船上,也絲毫不見聲
息,敢情所有的人,好夢正酣。當下提攝真氣,身如飄絮,飛落甲板,閃到後艙,輕腳
輕手的推門而入,又小心翼翼的推上艙門。
    從身邊解下長劍,順手取過茶壺,呷了一口冷茶,才盤膝坐下,運氣行功。
    哪知才一運氣,忽然感到自己胸腹之間,好像有一團東西,隱隱作祟,一經真氣催
動,卻又似有若無,不可捉摸,也莫可名狀,心頭不由大是驚疑。正當此時,忽覺船身
起了一陣輕微晃動!
    陸翰飛心中一動,急忙凝神聽去,卻聽不到什麼聲息,一時只當風浪顛簸,也就不
以為意。
    正待澄心靜慮,再行運氣檢查,只覺自己艙外,響起一陣極其輕微細碎之聲,起自
甲板,及門而止!
    陸翰飛暗暗一驚,方才船身的輕微晃動,果真有人飄落,而且這人身法輕靈,居然
瞞過自己耳朵,足見輕功極高!
    不!輕功完全須要以內功作基礎,沒有深厚內功,輕身功夫哪有這般造詣?這人會
是誰呢?
    陸翰飛打算起身瞧瞧,但轉念之間,他改變了生意,他先要瞧瞧這人是衝著那位神
秘公主而來,還是衝著自己來的?他到底有何舉動?企圖何在?
    於是,陸翰飛只作不知,同時身子輕輕躺下,側身而臥,裝出睡得極熟模樣。
    艙外那人停了半晌,似乎在竊聽艙內動靜,敢情因房內的陸翰飛毫無反應,就開始
輕腳輕手的推著艙門!
    陸翰飛暗暗好笑,這人如果不是仗著藝高膽大,就是絲毫沒有江湖經驗之人,當下
閉目假寐,只剩下兩條眼縫,一眨不眨的盯著船外。
    艙門漸漸推開,一條人影很快閃進艙來!
    陸翰飛瞧得大吃一驚!那是一身穿白衣的人,一個身材纖小的白衣人!
    是她,她就是和自己只有一板之隔的那位神秘公主!
    自己雖在她上船之際,匆匆一瞥,沒看清她的面貌,但她這身白緞繡花衣裙,自己
一眼就可認得出來!
    原來她一付弱不禁風的模樣,居然也有一身驚人絕藝,只是她在這時候到自己艙裡
來,又是為了什麼?
    陸翰飛目能夜視,看來甚是清晰,她長得甚是嬌美,最多也不過十七八歲。她閃入
房門之後,朝自己臥處,約略瞥了一眼,立時微現猶豫,瑩白如玉的臉上,也流露幾分
嬌怯!
    她好像在考慮什麼?
    忽然,她緩緩走近,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玉盒,打開盒蓋,拍了一粒紅色丹丸,
收起玉盒,又掏出一張字條,然後俯下身來,輕輕放到陸翰飛身邊,轉身就走!
    不,她只走了兩步,敢情覺得不妥,又回過來,取起字條,隨手操成一團,塞入懷
中。
    陸翰飛瞧得大是奇怪,她那張預先寫好的字條,可能就是說明這粒丹丸用途的,她
何以無緣無故要送丹丸給自己?何以這會又把字條揉碎?
    心中想著,那神秘公主陡然素手一揚,陸翰飛驟不及防,被她一下點中穴道。
    神秘公主瞧了他一眼,喃喃的道:「你該知道,我並不是喜歡你啊,我只是因為你
的好心讓船給我們,但卻中了毒蠱,才給你解藥的。」
    陸翰飛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但人卻依然清醒,只覺鼻中聞到一陣淡淡脂香,神秘
公主玉手微微發顫,撥開牙齒,把那粒紅色丹丸,迅速丟入自己口中,一股異樣辛辣苦
澀的藥昧,隨津而下。
    她那粒藥丸,塞入陸翰飛口中,慌忙不迭的縮回手去,她好像做了什麼虛心事似的,
一張玉臉,脹得通紅,連頭也不敢再抬,慌慌張張的奪門而出!不!她閃出艙外,忽然
剎住身形,纖手虛空揚了揚,才輕輕推上艙門,姍姍離去。
    陸翰飛經她離去時纖手一標,驟覺穴道已解,心中不禁暗暗叫了聲「慚愧」,自己
終究經驗不足,瞧她方才不像有什麼惡意,就疏於防範,其實只要自己及時運氣封穴,
哪會著她的道?
    啊!她方才說什麼自己好心讓船給她們,但卻中了毒蠱?
    毒蠱?自己胸腹之間,那一種異樣感覺,就是中了毒蠱?這是她們下的?
    陸翰飛突然想起先前聽到的那段對話,心裡頓時有點明白,這毒蠱準是那老僕人邵
公公所下,他在小玲送來的茶飯之中,暗做手腳,後來小玲告訴了她,她才趁自己熟睡
之後,偷偷給自己眼下解藥。
    準是這樣,那麼她們極可能是白衣教的人!
    陳翰飛悄悄坐起,剛待運氣試試,陡覺腹痛如絞,大是急不容緩!
    他慌忙推開艙門,急匆匆縱身上岸,在草堆中痛痛快快的大瀉特瀉,但覺後出來的
東西,腥臭觸鼻,心知這是剛才服了解藥,瀉出來的毒蠱。
    回到艙中,試一運氣,果然胸腹之間那團若隱若現的異樣感覺,業已消失,這就澄
心靜慮,依照三十六式坐像運氣口訣,做起功來。
    艙門啟處,金黃色晨曦,迎面射入,一個青衣使女跟著走進,放下手上端著銀盆,
含笑道:「陸相公早。」
    她正是小玲,嬌嫩的臉上,笑得有點靦腆。
    陸翰飛知道她們這幾個使女年幼無邪,雖然在茶飯之中,暗下毒蠱,並不是她的主
意,但因昨晚被公主責罵了幾句,故而瞧到自己,心中還在不好意思。當下放作不知,
朝她含笑點頭,隨口道:「姑娘早。」
    小玲連頭也不敢抬,匆匆退出,接著又端來早餐。
    陸翰飛略微遲疑了一下,心想她們公主昨晚送藥之舉,如果瞞著大家,都不知道,
那麼在老僕人邵公公的心目中,自己已中毒就不會再下了,心中想著,也就大膽吃喝起
來。
    早餐之後,小玲又替自己徹了壺茶送來。
    過不一會,另一個使女又興沖沖的走進艙來,那是小珠!
    陸翰飛被她們川流不息的來去,感到不安,正想開口問話!
    小珠搶先開口說道:「陸相公,走,我們小姐請你到前艙去。」
    陸翰飛怔得一怔,問道:「你們小姐有什麼事?」
    小珠眼珠一轉,抿嘴笑道:「我們小姐又打發我來請你,有什麼事,我可不知道。」
    陸翰飛故意遲疑一下,低低的道:「哦,在下連你家小姐貴姓都不知道,見了面,
如何稱呼?姑娘先替在下說一說可好?」
    小珠不知陸翰飛故意套她口氣,聞言果然輕聲答道:「我家小姐姓白。」
    陸翰飛哪肯放過機會,又道:「你們可是住在白雲峽,白雲峽在哪裡呀?」
    小珠驚奇的道:「啊!原來你已經知道了?」
    陸翰飛忙道:「在下如果知道,哪會再問你」?
    小珠道:「白雲峽是在合黎山,離這裡可遠著呢!」
    陸翰飛不知合黎山在什麼地方,但故意點點頭,又道:「你們到哪裡去的?」
    小珠道:「君山!」
    「君山?」陸翰飛心中一震,急急問道:「你們到君山去做什麼?」
    小珠自知失言,忽然搖頭的道:「不知道,你去問小姐咯,她等著呢,還不快走?」
    說著拉了陸翰飛衣袖,往艙外就走!
    陸翰飛急道:「你快放手,我去就是了。」
    說著跟在她身後,走出艙門。
    小珠走了兩步,突然回頭過來,低低的道:「你見了我家小姐,不可說我和你說
的。」
    陸翰飛點頭道:「這個在下知道。」目光一瞥,不見老僕人影子,不由接著問道:
「老管家呢?」
    小珠道:「邵公公一清早就上岸去了。」
    「哦!」陸翰飛日中「哦」了一聲,因不便多問,是以沒有開口。
    兩人繞過甲板,走近艙前,只見紫綾軟簾,已分兩邊鉤起。,
    艙中倚窗坐著一個一身白緞繡花衣裙的少光正是使人莫測高深的神秘公主,她目光
瞧著窗外,微微出神!
    小珠腳步一停,在門口喊道:「小姐,陸相公來啦!」
    白衣少女緩緩站起身子,兩道清澈如水的目光,望了陸翰飛一眼,立時玉頰飛紅,
羞赧的道:「陸相公請坐。」
    陸翰飛和她目光一對,陡覺服前一亮,他見過她兩次,第一次在上船之際,匆匆一
瞥,並沒瞧清她面貌,第二次就是昨晚,她閃進後艙,自己側身假寐,自然也瞧得不大
清楚。
    此時,窗簾高挑,晨曦斜照之下,只覺眼前這位公主竟然美得出奇!
    自己見過的幾位姑娘,像楚湘雲蘭心意質,聰穎過人。冷秋霜天真活潑,嬌稚無邪。
溫如玉美艷之中,饒有丈夫氣概。
    最近遇上的姬紅薇溫婉之中,帶些俏皮,而眼前這位「公主」,卻楚楚動人,另有
一種柔媚嬌怯之感!
    陸翰飛不敢多看,連忙拱手道:「在下蒙姑娘寵召,不知有何見教?」
    小珠在旁道:「陸相公,我家小姐請你坐,你就請坐咯,我替你倒茶去。」
    說著,一溜煙往中艙跑去。
    白衣少女粉面微酷,柔聲說道:「蒙你慨讓兩間船艙,我心中很是過意不去,所以
特地請相公前來,面致謝忱。」
    陸翰飛瞧她一派斯文,說話時不勝靦腆模樣,若非昨晚目睹她的身手,真還不知道
她是身懷絕技之人,一面連忙答道:「姑娘好說,在下原只一人,這算不了什麼,倒是
在下蒙貴府幾位姑娘送茶送飯,該向姑娘致謝才對。」
    白衣少女秋波一抬,淺笑道:「那更算不了什麼啦!」
    門簾掀處,小珠手托玉盤,端著兩杯香茗,放到兩人身邊几上,然後朝陸翰飛神秘
的笑了笑,才飄然退出。
    白衣少女又道:「聽說陸相公是南嶽傳人,江湖南北雙岳,聲譽極隆,我久仰陸相
公大名,已非一日。」
    她話聲越說越低,說到最後一句,已低得只有她自己可以聽到。
    陸翰飛臉上不禁一熱,吶吶的道:「在下只是初出江湖,姑娘誇獎,愧不敢當。」
    白衣少女張著一雙大眼,認真的道:「我不是當著陸相公面前故意奉承,真的聽許
多人說過陸相公的大名,所以我有一件事,想請教相公,不知你是否知道?」
    陸翰飛微微一怔,暗想:來了,來了,你繞著彎子說話,原來果然有事,心中想著,
一面說道:「姑娘有什麼事,但請明說,在下知無不言。」
    白衣少女道:「我想向陸相公打聽一個人。」
    陸翰飛道:「姑娘說的不知是誰?」
    白衣少女掠掠鬢髮,抬臉道:「我想陸相公一定會知道的,因為這人和相公尊師齊
名,江湖上不是有『紫雲東仙,白帝西毒,中州一僧,南北雙岳』這四句話嗎?我要跟
你打聽的就是紫雲仙子。」
    「紫雲仙子?」
    陸翰飛聽得一愕,這四句話中,中州一僧少林靈山大師,和自己師傅,北嶽司空叔,
交稱莫逆,白帝西毒逢巨川,自己也曾在岳陽樓上,見過一面,承蒙地送了自己一粒
「辟毒珠」。
    只有「紫雲東仙」,據說師傅也只見過一次面,江湖上只知道她隱居東海,究在東
海什麼地方可是誰也不知道了。
    白衣少女忽然臉露喜悅,點點頭道:「是啊!陸相公想必知道紫雲仙子住在哪裡?」
    陸翰飛搖搖頭道:「先師昔年曾見過她一面,這是許多年以前的事,這位仙子住在
哪裡,在下從沒聽人說過。」
    白衣少女幽幽歎了口氣,失望的道:「江湖上當真沒有人知道她住的地方了?」
    陸翰飛道:「姑娘要找紫雲仙子,究有何事?」
    白衣少女臻首微搖,幽幽說道:「沒什麼,我只是問問罷了。」
    陸翰飛知她不願多說,自己也不好再問,正待起身告辭,心念~轉,暗想我何不試
探她的口氣,這就含笑道:「在下也有一事請教,不知姑娘肯不肯見告?」
    白衣少女瞪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含情脈脈的注視著陸翰飛道:「相公只管請說。」
    陸翰飛道:「在下瞧姑娘不是在江湖上走動的人,但姑娘一身武功,卻造詣極深,
不知姑娘的尊師是誰?」
    白衣少女目露驚奇,低笑道:「你怎會知道我武功造詣很深呢?」但她終於羞澀的
道:「我……從小就跟先父學的,先父是個失去武功的人……」
    她似乎言有未盡,但卻倏然住口。
    陸翰飛臉上流露出敬仰之色,故意失驚道:「姑娘令尊,想必定是武林中前輩高人,
不知名諱如何稱呼?」
    白衣少女臉有難色,徐徐的道:「陸相公請原諒,你以後也許會知道的。」
    陸翰飛起身道:「那麼在下告辭了。」
    白衣少女欲言又止,瞧著陸翰飛,緩緩起身相送。
    陸翰飛走了兩步,回身作揖道:「在下還多謝姑娘賜藥之德。」
    白衣少女站起相送的身子,登時驚怯卻步,一時羞息交迸,放低低的道:「原來……
昨晚……你……你……」接著略微鎮定了一下,含羞低聲說道:「你既然知道也好,我
只是……嗯,那粒『消蠱丹』是我娘練制的,我一共只有十粒,專解各種蠱毒,只要服
上一粒,百日之內,百蠱不侵,你行走江湖,以後多多保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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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8:27:22 |只看該作者
第17章 晚防宵小
    一連三天,陸翰飛沒有再和那位白衣公主見面。
    一日三餐,都是由小玲送到後艙,他只是在艙中練習三十六式坐像,和十九式「日
輪斧法」。
    雖然艙中地方不大,不便取出日輪金斧,依照圖式練習,但他以手代勞,關起艙門,
緩緩比劃,倒也領悟了不少要決,三天下來,十九式斧法,大致上已全數學會。
    第四天中午,船抵岳陽泊岸,陸翰飛跨出船艙,只見小珠已在艙外等候,迎著笑道:
「陸相公,我家小姐說,不便相送,多謝相公了。」
    陸翰飛連忙拱手道:「姑娘替在下覆上小姐,這幾天多蒙款待,在下感激之至。」
    說著正待朝跳板上走去。
    小珠急跨上一步,低聲道:「我家小姐說,要相公多保重!」
    陸翰飛聽得一怔,抬頭望去,正好小珠眨著一雙清澈眼睛,神秘一笑,放低了聲音,
說道:「我家小姐,從沒這般關心過人。」接著又損了揚手,道:「陸相公慢走,小婢
不送了。」
    陸翰飛當然聽得出她話中之意,一時不便作答,只點點頭道:「姑娘再見。」
    大踏步走上跳板,登岸之後,轉頭瞧去,只見中艙窗簾低垂,隱隱可見一個人影,
倚窗支頤,望著窗外。
    陸翰飛心頭不期怦然一震,很快別過頭去。
    春夢了無痕!
    這四日來,他好像經歷了一場夢境;這位神秘的「二公主」,有如霧中之花,身世
如謎,使人不可捉摸。
    她嬌柔的情影,不停的在腦際浮出;她嬌婉的聲音,也歷歷在耳!
    他心中感到異樣的困擾,因為她一再要自己多多保重,這句話是多麼語重心長!
    「陸少俠……」突然有人奔近前來,叫了一聲。
    陸翰飛趕緊依聲瞧去,只見身前路旁,垂手站著一個對襟密扣的勁裝大漢,態度非
常恭敬。
    那大漢沒等陸翰飛開口,忙躬身笑道:「小的是巡江堂主李奎,負責這裡碼頭上的
船隻,十天以前,見過陸少俠,所以一看就認得,陸少俠可要過江?」
    陸翰飛點點頭說道:「我正要渡江。」
    那李奎連聲應是,說道:「陸少俠請稍等。」
    話聲一落,從懷中取出一面三角旗,輕輕一揮,立時從船叢劃出一艘快艇,駛近埠
頭。
    李奎恭送陸翰飛下船,一面躬身道:「陸少俠恕小的不送。」
    陸翰飛拱手稱謝,小艇已離開船頭,直朝君山駛去,何消片刻,快艇已在君山靠岸。
    捨舟登陸,剛一上岸,瞥見遠處有兩條人北,飛也似朝自己奔來!
    「陸大哥!」
    「陸大哥,你真的回來了!」
    兩個充滿著喜悅的少女聲音,遠遠傳來,那正是楚湘雲和冷秋霜兩人。
    陸翰飛暗暗讚歎龍門幫果然消息靈通,自己才一上船,總舵已經接到報告了,心中
想著,也立即迎了上去。
    跑在最前面的是冷秋霜,她一臉喜容,一眼瞧到陸翰飛,就連蹦帶跳,小鳥般飛了
過來,纖纖玉手,一把拉著他右腕,高興的道:「啊,陸大哥,你傷已經好了?你從哪
裡來的?你到底在什麼地方?」
    她話聲像炒豆般的,咭咭格格說個不停。
    楚湘雲隨著掠近,接口道:「陸大哥,你總算來了,真把人都急死了呢!」
    陸翰飛目光一抬,和楚湘雲的目光對個正著,只見她眼眶濕潤,長長的睫毛中隱含
淚珠,似是喜極而泣,站在邊上,一付脈脈含情驚喜交集的模樣。
    冷秋霜心潔如玉,天真未鑿,睜著兩隻大大的眼睛,一臉都是笑容,纖手還是拉著
自己不放。
    陸翰飛瞧著兩應姑娘,心中一陣感動,連忙含笑道:「兩位妹子都好,別後情形,
說來話長,我們到裡面再說吧!」
    說話之際,又有兩條人影,如飛而來!
    老遠就聽到杜志遠的聲音,笑道:「哈哈,陸兄弟,吉人天相,你果然脫險回來
了。」
    陸翰飛只叫了聲:「杜兄……」
    兩條人影,瞬息已到眼前,那是杜志遠和黑娘子倪采珍。
    陸翰飛著兩人情形,似乎大有進展,心中也暗自高興,一面慌忙抱拳道:「倪堂主
好。」
    黑娘子悄眼珠一轉,笑道:「陸少俠要是再不回來,這兩位妹子整天愁眉不展,急
得連飯都吃不下去呢,現在可好了,別再愁急了吧?」
    冷秋霜道:「是啊,陸大哥失蹤之後,其實也只有十來天,好像出一年時光還長
呢!」
    黑娘子聽得報著櫻唇,笑出聲來。
    陸翰飛只覺臉上一熱,連忙朝杜志遠問道:「杜兄,程老前輩、史前輩兩位可好?」
    杜志遠道:「陸兄弟來得正好,程幫主十天之前,誤中白衣教蠱毒,這幾天……」
    陸翰飛猛地一震,急急問道:「什麼?程老前輩其中了白衣教主的蠱毒?現在怎麼
了?」
    杜志遠道:「程老前輩十日之前,誤中蠱毒,這幾天正在逐漸發作,終日神志昏倦,
只是沉沉熟睡。」
    陸翰飛憤然道:「早知這樣,我那天就不該輕易放過了她!」
    杜志遠道:「幾位老前輩此刻都在書房,我們快走吧!」
    大家一陣急奔,越過廣場,朝書院走去,五間敞軒,湘簾低垂,門口垂手站著一名
使女,瞧到四人,立即掀起簾子。
    這間寬敞的客室中間,坐著千手儒俠史南溪。陰風煞柯靈、和白面判官姜南豹三人。
他們好像在計議著什麼,每人臉上,都流露出凝重神色,一見杜志遠、陸翰飛相繼走入。
    千手儒俠清瘦臉上,微綻笑意,起身道:「陸老弟果然脫險回來,老夫總算放了一
樁心事。」
    陸翰飛連忙走上幾步,向在座三人見過了禮,一面抬頭問道:「史老前輩,晚輩方
才聽杜兄說起,程老前輩中了白衣教的蠱毒,不知如何了?」
    千手儒俠修眉緊蹙,微微搖頭道:「據說白衣教下的蠱毒,十日必發,幫主目下只
是沉沉昏睡,不宜驚動,老夫已前往苗疆,聘請專治蠱毒的郎中,也許一二日內,就可
趕到。」
    陸翰飛道:「晚輩聽說白衣教所下毒蠱名為『終身蠱』,除了每隔三月,服用他們
的特製藥丸一粒,可保無慮之外,天下無藥可解。」
    千手儒俠史南溪雙目裡然一睜,問道:「陸老弟這話從何處聽來的?」
    陸翰飛正待回答,恰好使女替他端上茶來,瞥見中間一張雕花圓桌上,放著一顆蠟
九,口中不由「咦」了一聲,急急說道:「史老前輩,這顆蠟丸,正是白衣教特製,可
以抑製毒蠱,延緩發作的藥丸,可是白衣教派人送來的?」
    干手德俠道:「這顆蠟丸,是今晨由岳陽高昇客店派人送來的,說是昨晚有一位白
衣書生,和一位紅衣姑娘,在他們店中投宿。臨行之前,囑咐客店掌櫃,派人專程送呈
幫主,老夫因對方敵友未明,不敢亂投藥物,方才就是和木老嫂、姜堂主討論此事。」
    說著從幾上取過一封信柬,隨手遞來,接著又適:「這信柬上說的,和陸老弟所說,
大致相同,你拿去瞧瞧!」
    陸翰飛聽說這顆蠟丸,是一個白衣書生和一個紅衣少女叫客店中人送來,不禁心頭
一動,暗想:那不是自稱赤髮仙子的溫如玉和姬紅薇還有誰來?
    當下立即抽出信箋,只見上面寫著:「敬奉藥丸,陰陽水調服,重症三月內可不復
發,晚防宵小。」
    紙上聊聊數語,但字跡娟秀,分明出之女子之手!
    陸翰飛看過之後,立即抬頭道:「果然是她們!史老前輩,這藥丸不假,不妨讓程
前輩服下,暫時先解了蠱毒再說。」
    白面判官姜南豹道:「陸少俠知道這送藥丸的人是誰?」
    陸翰飛點了點頭,道:「這兩人,白衣書生是五毒教主溫如玉,穿紅衣的是魔教長
老嘉檀尊者的師妹姬紅薇,她們前幾天,曾從一位假扮白衣教主的人的手上,要去兩顆
藥丸,晚輩親眼目睹,不會有假。」
    白面判官道:「陸少俠可知五毒教的獨眼乞婆區姥姥和毒砂掌洪長勝等人,全都投
入白衣教了嗎?」
    冷秋霜插嘴道:「陸大哥,那魔教的老和尚壞死了,你差點就被他害了。」
    陰風煞道:「秋兒,別插嘴,讓你陸大哥說下去!」
    千手儒俠也點頭道:「不錯,陳老弟把別後情形,說出來聽聽,大家再商量不遲。」
    陸翰飛想了一想,就把當日醒來,感覺武功全失,躺在一間地下密室之中,幸得溫
如玉相救……
    冷秋霜不待他說完,叫道:「陸大哥,這一段,我們早已聽溫如玉說過了,她說,
她背著你跑到九嶷山一處山腳下,她只去打了幾隻野兔山雞的工夫,回去就找不到你了,
後來呢?你就從這裡講起好啦!」
    陸輸飛聽她說出溫如玉背著自己走,不由臉上一紅,就把自己如何被黑猿抱上石城
峰,如何無意之間,被黑猿取去賽孫臏送給自己的兩枚古錢把玩,開啟了「石城洞府」
石壁……
    說到這裡,千手儒俠驀的一拍茶几,睜目道:「令狐宣遺留的兩枚古錢,果然是開
啟石門的鑰匙,老夫當日確曾懷疑他何以要把兩枚古錢,遺留給陸老弟?只是一時猜不
透他的用意何在?此人神機莫測,可惜死在他師兄手下!」
    陸翰飛笑道:「當時大家都被他瞞過了,其實令狐老前輩並沒有死。」
    他此話一出,大家全都一愕!
    杜志遠道:「陸兄弟你快說下去。」
    陸翰飛撩起長袍,取出日輪金斧,又從懷中掏出一疊白玉連環,一起放到桌上,然
後把自己入洞經過,如何取到金玉雙奇遺留的兵器,和在洞中遇上姬紅薇之事,詳細說
了一遍。
    只是把「公孫氏筆錄」,略而不提,那是因為公孫喬在筆錄上的特別註明,日輪金
斧和白玉連環乃是他們夫妻的隨身兵器,取寶之人,必須夫妻合參,尚未成婚的,也必
須把白玉連環傳給將來的配偶。
    但自己心中,認為司空師叔和師傅同死在夏侯律手中,而且楚師妹又是和自己同上
竹仗坪,叩謁賽孫臏的,自己說什麼也得把白玉連環分給她。
    如果自己取出「公孫氏筆錄」來,她看了上面寫著的特別規定,決不好意思接受,
自己也就不好把白玉連環送給她了。
    大家聽說這柄只有兩尺來長的金斧,和一疊根本不是兵器的白玉連環,就是兩百年
前一對異人白衣劍侶金王雙奇的成名武器,不禁全都微感意外,因為這兩件東西,絲毫
看不出有什麼異處來?
    陸翰飛等大家傳看了一會,才把自己和姬紅薇下山之後,遇上賽孫臏化裝樵夫,送
信一節說出,一面從懷中掏出兩封書信,送到千手儒俠面前。
    千手儒俠看過之後,不由呵呵笑道:「這麼說來,要咱們安心回轉君山的,也是賽
孫臏無疑了!」
    陸翰飛道:「原來老前輩也遇見過他了?」
    千手儒俠道:「那倒不是,這是幾天以前,咱們接到君山總舵飛鴿傳書,得知程幫
主誤中白衣教暗算。那時木老嫂子正好從石城峰下來,找不到老弟蹤影,大家正感為難
之際,忽然有一頭信鴿,傳來一張字條,上面寫著:『南嶽門人,另有去處,不日自回,
安心返君山可也。』
    大家覺得奇怪,龍門幫的信鴿,久經訓練,旁人決難在中途截獲,不知如何會帶來
這封怪信?但信中既然這般說法,可見陸老弟並無危險,而且君山方面,事出非常,大
家這才兼程趕了回來。」
    白面判官美南豹道:「賽孫臏這封密柬,既然要陸少俠到了君山,才能開拆,依兄
弟之見,可能和幫主中蠱之事有關,陸少俠快請拆開瞧瞧。」
    冷秋霜道:「是啊,陸大哥我幫你拆好不?」
    千手儒俠含笑道:「冷姑娘且慢,我們且聽陸老弟說完經過,再拆不遲。」
    冷秋霜回頭道:「你快說咯,後來呢?」
    陸翰飛接著就把自己因賽孫臏在信上有「見字速去君山」之言,在廬家鋪搭船,遇
到白衣少女,以及當晚觀音橋觀音廟中,白衣崆峒等人受白衣教主脅迫,和溫如玉、姬
紅薇討去二顆蠟丸之事,詳細說出。
    千手儒俠聽他說完,沉吟了一下,道:「照陸老弟這般說來,這顆蠟九,倒確是溫
如玉和姬紅薇兩位姑娘用計賺來的兩顆之一,幫主身中蠱毒,只是沉沉昏睡,不妨服用,
只要真能使蠱毒暫時不再發作,有這九十天時光,也足可另找解藥了。」
    陰風煞尖聲道:「依老身推測,可能赤髮仙子溫如玉向白衣教主計賺兩顆蠟丸,和
今晨吩咐客店中人送來解藥,都是賽孫臏令狐宣安排之計,陸少俠,你快瞧瞧那封密柬
上,寫些什麼?」
    千手儒俠給陰風煞一說,點頭道:「木老嫂此話有理,賽孫臏在石鼓山詐死,無非
為了掩人耳目,其中自是另有深意!」
    他說話之時,冷秋霜已把密柬拆開,抽出一張信箋,遞到陸翰飛手上。
    信箋上只有寥寥幾個大字,那是:「欲解蠱毒,惟求朱果。」
    千手儒俠目光一瞥,不由皺皺眉頭,笑道:「照此看來,赤髮仙子送來這顆藥丸,
由他安排無疑,只是……木老哥前往赤焰山,已有十日,不知能否求到朱果。……」
    陰風煞聽他提到旋風煞,不禁鴆面一寒,怒聲道:「這老不死當真越老越不中用了,
赤焰山又不是什麼遠地方,去了十天,早就回來了,幸虧陸少俠傷勢已癒,不然,豈不
被老不死、耽誤了大事?目前程幫主身中蠱毒,既然只有朱果能解,此事也刻不容緩,
老不死說不定和冉無天閉僵了,朱果還沒到手,咱們索性趕上赤焰山去,好歹也得把朱
果弄來。」
    千手儒俠欲說又止,沉吟了一下,才緩緩說道:「目前情況,真是千頭萬緒,一時
也無法兼顧,依兄弟之見,溫如玉送來的信上,既有『晚防宵小』之言,此時幫主昏睡
不醒,今日正是白衣教限令龍門幫十日內歸附的最後一天,不論他們是否真有舉動,一
切只好等過了今晚,再作計較。」
    說到這裡,回頭朝白面判官姜南豹道:「幫主之事,就偏勞姜堂主和刑堂主、宋堂
主三位,這裡有老夫和木老嫂子守護,想來人手也差不多了。」
    白面判官美南豹身為龍門幫的總巡江,職單軍令,地位高過幾位堂主之上,聞言就
連忙起立,拱手道:「兄弟敬進總、護法指示。」
    說畢,立即退出房去。
    千手儒俠等差南豹走後,起身從桌上取過溫如玉送來的那顆蠟丸,含笑道:「要不
是陸老弟適時趕到,說出這顆藥丸的來歷經過,咱們真不敢讓幫主服用呢!」
    邊說邊往裡間走去,陸翰飛、杜志遠跟在他身後,跨進房門,只見陸地神龍程無規
一個高大身軀,躺在綿榻之上,昏昏睡著,一動不動。
    千手儒俠史南溪捏碎蠟殼,裡面是一粒烏黑有光的蠟丸,此時早有使女們準備了一
碗陰陽水送上。
    他手上拿著藥丸,湊上鼻孔,聞了一聞,臉上略現遲疑之色,但終於把藥丸調入水
中,撥開陸地神龍牙關,徐徐灌了下去,大家圍在榻前全都沒有作聲。
    約莫過了盞茶光景,陸地神龍忽然睜開眼來,瞧到榻前三人,微微一楞,正待挺身
坐起!
    千手儒俠慌忙搖手道:「幫主剛才服下藥丸,還是休息一會再起來吧!」
    陸地神龍緩緩抬起兩臂,略為運氣,覺得並無不適,這就坐了起來,目露詫異,笑
道:「不得事了,老夫胸腹之間,蠱毒雖未清除,但似乎已受藥物控制,這是什麼藥
丸?」說著目光朝陸翰飛瞧來,欣慰的點點頭道:「陸老弟也脫險回來了?」
    千手儒俠心頭總算放下了一塊大石頭,笑了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幫主昏睡了
一晝一夜,才行醒來,還是先休息一會的好。」
    說著,回身朝陸翰飛、杜志遠便了一個眼色,相偕退出。
    陰風煞迎著問道:「程幫主服藥之後,醒過來了?」
    千手儒俠點頭道:「幫主曾說蠱毒雖未清除,但果然已被藥物抑制,目前已無大礙,
只是今晚還要仰仗老嫂子的大力。」
    陰風煞尖笑道:「史大俠怎地也客氣起來?白衣教主真要有什麼舉動,老身自是義
不容辭之事。」
    陸翰飛卻從幾上取過一疊白玉連環,送到楚湘雲踉前,還沒開口,只覺臉上一陣臊
熱,囁嚅的道:「楚師妹,這白玉連環該是你的,你先收下,還有十九招口訣圖解,我
在『石城洞天』已經背熟了,待會再寫出來吧!」
    楚湘雲驚喜的瞧著他,不知怎的,也粉臉微酌,幽幽說道:「陸大哥,這是白衣劍
侶遺贈有緣之物,我怎好無功受祿?」
    冷秋霜道:「楚姐姐,陳大哥送給你的,你就收下來咯!」
    陸翰飛忙道:「先師和司空師叔都喪在夏侯律賊子之手,師門血仇未復,這兩件兵
器,斧環合空,才能發揮威力。何況當日又是楚師妹和我同上竹仗坪,拜謁令狐者前輩,
才能開啟石壁,人內取寶,楚師妹自該分取一件才是。——
    陰風煞一張鴆臉,滿綻喜容,桀桀尖笑道:「乖女兒,你陸大哥說得不錯,這件兵
器,該是你的,你就收看吧!白衣教主一身武功,非同小可,說句洩氣的話,咱們老一
輩的人,如論單打獨鬥只怕誰也無法贏得了他。赤髮仙子溫如玉,一夜之間,盡得赤髮
仙姥真傳,但比白衣教主還要遜上一籌,你陸大哥機緣湊巧,得到了公孫喬夫婦遺留之
寶,今後江湖上,該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楚湘雲果然含羞接過,低低的道:「多謝陸大哥。」
    陸翰飛心頭如釋重負,一面笑道:「待我去把口訣抄來。」
    杜志遠道:「陸兄弟,那也不忙一時。」
    陸翰飛道:「不,我早一天抄給楚師妹,她也好早一天練習咯!」
    杜志遠也巴不得師妹早日練成絕技,這就把陸翰飛領到自己隔壁一間房中,然後替
他帶上房門。
    陸翰飛知道他為了怕人驚優,但也正合自己心意,當下掛上房門,從懷中取出「公
孫氏筆錄」,把十九式玉連環圖解,細心描繪,足足花了一個時辰,才算竣事,收起筆
錄,正待走出!
    只聽壯志遠已在門外叫道:「陸兄弟,你寫好了沒有?前面已經備好筵席,快人席
啦!」
    陸翰飛答應一聲,和杜志遠兩人,匆匆走進敞廳,只見廳上早已擺好一桌酒席,大
家正坐著閒談,陸翰飛把寫好的圖解,送到楚湘雲面前,說道:「楚師妹,這是十九式
玉連環的圖解,你快收了。」
    楚湘雲雙手接過,低低道謝了一聲,就朝陰風煞道:「乾娘,你先瞧瞧吧!」
    陰風煞用手一推,尖笑道:「傻女兒,這是白衣劍侶的曠世絕學,你快收起來吧!」
    正說之間,只聽屏後一陣洪鐘般大笑,陸地神龍程無規已徐步走出,大聲笑道:
「老夫聽說陸老弟天緣曠世,已經找到了白衣劍侶金玉雙奇的藏珍,委實令人可喜可
賀。」
    他蠱毒未除,紅潤的臉色,稍見蒼白。大家連忙站起身來。
    陳翰飛方纔已聽杜志遠說過自己受傷之後的情形,這就躬身道:「晚輩在石鼓山身
負重傷,多蒙幾位老前輩垂愛賜救,晚輩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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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風煞道:「幫主服藥之後,可覺得好些了嗎?」
    陸地神龍拱手道:「多謝木老嫂子,蠱毒只要不發,原和好人無異,老夫數十年來
精研醫道,對這蠱毒一門,卻束手無策,說來真是慚愧。」
    千手儒俠接口道:「醫藥之道,各有精專,養蠱下毒,原是苗人之事,兄弟日前已
差人急促趕赴苗疆,敦請著名蠱師,也許能解幫主未清之蠱。」
    陸地神龍大笑道:「總護法也太小覷白衣教主了,他既敢向老夫和郝公玄、狼奇裡
等人公然下手,豈會是普通蠱毒?『普天之下,無藥可解』,雖是白衣教主誇張之詞,
但也相去不遠,賽孫臏說的只有朱果能解,諒非虛言。」
    陸翰飛忽然想起自己也曾在船上被老蒼頭邵公公下蠱,後經白衣少女給自己眼了一
粒紅色藥丸,據說專解各種蠱毒,不知對「終身蠱」是否有效?心中想著,只聽千手儒
俠笑道:「幫主、木老嫂、大家請入席吧!」
    陸地神龍點點頭,抬手肅客,大家相繼入座。
    使女替大家斟滿了酒,陸地神龍因蠱毒未清,只是以茶代酒。
    這一席酒,原是替陸翰飛接風,同時也為他得到曠世奇遇表示慶祝,是以大家只是
向陸翰飛和楚湘雲敬酒。
    楚姑娘雖然感到有點羞澀,心頭卻是甜甜的。
    冷秋霜天真無邪,一會叫「陸大哥」,一會又叫「楚姐姐」,臉上也流露出一團高
興之色。
    大家邊吃邊說,酒醉飯飽之後,陸地神龍程幫主先行回轉靜室,使女們撤去杯盤,
替大家徹上香茗。
    千手儒俠因溫如玉送來的信中有「晚防宵小」之言,日間早已商議妥當,由白面判
官姜南豹負責全幫指揮事宜,自己和陰風煞。杜志遠、陸翰飛等人守護內宅,不讓來犯
敵人驚動幫主,此刻時間還早,大家就聚在一起,隨便閒談。
    哪知堪堪才捧起茶碗,目光一格之際,口中就低「噫」一聲,同時雙目精光陡射,
沉聲喝道:「窗外何人……」
    陸翰飛一按桌面,疾飛而起,穿出窗外,腳尖一點,一個鷂子翻身,躍上屋面,只
見七八丈外,正有一點黑影,在屋脊上一閃而沒。
    陸翰飛哪裡肯捨,長身揀起,筆直朝黑影追去!
    雙方身法,都是去勢奇快,陸翰飛自從練習三十六式坐像的「先天真氣」以來,這
幾天來,內功已有顯著的進步,追過兩重屋脊,已可看清前面那人,一身白衣,敢情就
是白衣教主無疑!
    目光掠過,更是不肯放鬆,連吸兩口其氣,把「八步追風」輕功,加到十成光景,
一個身子,宛如天馬行空,瞬息工夫,已急起直追,橫空掠過對方頭頂,在白衣人面前
瀉落,攔住去路。
    他這一手輕功,當真疾逾掣電,那白衣人敢情業已發覺有人追來,但沒想到他會來
得如此快速,只覺一陣疾風,從頭頂掠過,超過自己面前,心頭不由大感凜駭,立時斜
退一步,剎住身形。
    這當其說時遲,那時快,陸翰飛瀉落白衣人身前,白衣人同時站停身子。
    兩人目光乍接,陸翰飛看清被自己截住去路的不是面蒙白紗,身著白衣的白衣教主
是誰?
    「你……」白衣人瞧到陸翰飛,好像也大出意外似的,身軀猛然一震,口中低呼了
聲,身不由主的向後連退了兩步!
    陸翰飛只覺對方這聲低呼,口音熟悉,似乎在哪裡聽到過一般,但一時無暇多想,
冷笑一聲:「尊駕就是白衣教主吧?」
    白衣人在這一瞬之間,已定下神來,雙手一負,仰首向天,裝出一付冷漠神氣,說
道:「你知道就好了。」
    陸翰飛星目含光,問道:「你是白衣教主?還是喬裝而來的?」
    白衣人冷笑道:「難道本教主還有假的不成?」
    陸翰飛朗笑道:「陸某不管你真假如何,但……」
    白衣教主截著話頭道:「你管不著。」
    陸翰飛接著道:「陸某倒想知道你夜闖君山,意欲何為?」
    白衣教主瞧了他一眼,道:「我愛來就來,你待怎的?」
    陸翰飛道:「你既然敢來,就請見過程幫主再走不遲。」
    白衣教主冷笑道:「你攔得住我嗎?」
    陸翰飛倏然撤出玄龜劍,大笑道:「你認為走得了嗎?」
    白衣教主不自禁的後退了一步,道:「你真要和我動手?」
    說著,緩緩從抽中抽出一柄晶瑩玉尺。
    但就在此時,左右兩邊房上,同時出現兩條人影,飛涼而來。
    陸翰衛目能夜視,來人還在七八丈外,業已看清這兩人全都身穿綠衣,光從撲縱而
來的身法看去,武功大是不弱!
    目光瞥處,不由縱聲笑道:「哈哈,今晚你們人倒來了不少,陸某要是叫你們逃出
手去,就不算是南嶽門人了。」
    長劍一振,正待發招!
    白衣教主身形倏然欺近,玉尺一撥,壓住陸翰飛劍尖,跺跺腳,輕聲道:「你不是
他們的對手咯!」
    話聲說得極輕,也正因為極輕,聽來甚是嬌柔!
    陸翰飛不由呆得一呆!
    白衣教主趁他微一分神,身軀奇快無比從他左側閃出,玉尺一揮,飛也似朝外逸去!
    那兩個綠衣人堪湛撲落,眼看教主飛身掠走,也急急跟著掠去。
    陸翰飛並不是追不上他們,而是覺得白衣教主最後這一句話,聲音極熟,似乎在哪
裡聽過?因為他實在說的太輕了,使自己一時無法分辨得出,究竟是誰的口氣?
    跟著兩個綠衣人身後,又有兩條人影,飛縱而來,轉眼躍近身邊。
    冷秋霜手上,握著一柄短劍,問道:「你可曾看到兩個賊人嗎?」
    陸翰飛道:「他們跟著白衣教主一起走了。」
    楚湘雲道:「白衣教主!陸大哥你和他動過手了?」
    陳翰飛搖了搖頭,冷秋霜搶著道:「陸大哥,師傅他們,都說白衣教主是女的呢!」
    陽翰飛暗暗「哦」了一聲,難怪她方才說的聲音極輕,至於自己聽來極熟,可能只
是一種幻覺。
    冷秋霜瞧他不語,眨眨眼睛,又道:「陸大哥,你瞧,我這柄劍好不?前幾天程老
前輩送給我的,我已經跟楚姐姐學會了『玄岳劍法』,她說你的『丙靈劍法』,一共有
七十二招,你幾時也教我呢?」
    陸翰飛側耳一聽,忽然低聲道:「後院已發現敵蹤了。」
    冷秋霜偏頭道:「陸大哥,我怎麼沒聽見呢?」
    陸翰飛聽到一陣叱喝,和陸地神龍的縱聲大笑,隱隱傳來,急忙回頭道:「來人恐
怕還不在少數,我們快走吧!」
    話聲出口,人已急掠而起,朝後院奔出,眨眼之間,就飛出四五丈外!
    冷秋霜低聲道:「楚姐姐,陸大哥好快的身法!」
    楚湘雲一拉冷秋霜,笑道:「別說話了,走吧!」
    兩人相繼縱起,陸翰飛一道身影,已在七八丈外,正像浮矢掠空一般,向前面屋脊
掠過!
    卻說陸翰飛堪湛掠近屋脊,猛覺一陣勁風,從斜裡打來,逼得他急縱直掠的身子,
百忙中,雙腳一點,橫躍數尺,讓開掌風,立即凝目瞧去!
    原來屋脊上站著一個身穿墨綠長袍,面蒙綠紗的人,這人衣著打扮,和方才跟著白
衣教主身後選去的兩個綠衣人完全相同。
    只是生得甚是矮小,額下露出一把山羊鬍子,背負太極牌,左手執著一支兩尺來長
的旱煙管,漆得烏黑有光,看不出是鐵鑄的,還是竹根的?此刻自顧自吸著煙,好像方
才那一掌,並不是他打來的一般!
    陸翰飛這一陣打量,原是目光一瞥間事,他因對方出手偷襲,若非閃避得快,差點
就被掌風掃中。不由心頭大怒,劍盾一屆,沉聲道:「朋友能夠闖上君山,想來也不是
泛泛之輩,這般出手暗襲,算得什麼人物?」
    綠衣人冷笑道:「小子口氣倒不小,嘿嘿,老夫只是奉教主之命,不准你過來罷了,
真要出手,你小子有幾條命?」
    這兩句話的工夫,楚湘雲和冷秋霜也已趕到。
    「哼,老賊看劍!」冷秋霜身形才落,一躍到了綠衣人面前,舉手就是一劍,朝他
右肩刺去!
    綠衣人一聲冷笑,左手旱煙管迎著劍尖點出,右手同時拍出一股掌風,直向冷秋霜
身前通來!
    「叮」!一聲金鐵輕響,冷秋霜劍尖立被撞歪,整條右臂,感到驟然一麻,短劍被
地砸飛!
    「啊」!口中不由驚叫出聲,要知厲山雙煞一生從不使用兵器,冷姑娘只不過瞧別
人都有寶劍,才磨著楚湘雲學了一手劍法,初學乍練,自然談不上功力,但她左手纖纖
玉掌,卻在驚叫出聲之際,閃電拂出!
    那綠衣人原只用了三成力道,便把冷秋霜的短劍點出尋尺,見她這一掌來勢輕飄飄
的更不以為意,哪知自己掌風才和人家一碰,陡覺一股澈骨奇寒的勁風,透掌而入,朝
身前湧到!
    綠衣人武功再高,也感到借手不及,心頭一震,立即大喝一聲,右掌迅疾向後一收,
緊接著奮起全力,往前推出,身形卻在吐氣發掌的同時,向側飛閃開去!
    這一下,當真快得有如電光石火,劈出的掌風,經他一收一推,力道立時增強了數
倍,一團罡風,直像狂濤拍岸一般,朝冷秋霜撞去!
    陸翰飛瞧得大吃一驚,急忙喝道:「秋妹快退!」
    話聲出口,向前一縱身,雙掌迎著綠衣人掌風,從橫裡推出。
    要知陸翰飛從「公孫氏筆錄」上學來的三十六式坐像,乃是玄門中的「先天真氣」,
他雖是練習不久,火候尚淺,但「先天真氣」,豈同小可,這種清輕之氣,出手無聲,
那團強猛掌風,才到半途,便自消失無形!
    綠衣人奮力劈出一掌,橫門八尺,身形站定,還是禁不住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冷瞧,
心下不由大怒!一陣桀桀陰笑,反手摘下背上太極牌,也不瞧瞧自己劈出的那團力足開
山的凌厲掌風,如何會突然消失?厲聲喝道:「小丫頭,你是找死!」
    「死」字出口,身子墓地拔高數尺,太極牌一招「泰山壓頂」,由上而下,朝冷秋
霜當頭轟下!
    這一招宛如迅雷電掣,勢勁力急,嗚暗生風!
    冷秋霜因陸大哥替自己擋了一掌,還沒來得及退下,對方喝聲入耳,一片馬雲,已
壓頂直落!
    「嗆」!玄龜劍聲若龍吟,但絲毫不帶鋒芒,裹著陸翰飛一條人影從冷秋霜身邊飛
起,迎著太極牌朝上硬架!
    要如寶劍乃輕兵刃,最不宜和人硬打硬砸,而太極牌卻又是專門和人硬打硬砸的重
兵器,不是內外功夫已有相當火候的人,不敢輕易使用。陸翰飛這一揮劍硬架,正是武
林中的大忌。
    「噹」牌劍乍接,火星橫飛,半空中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狂鳴!
    陸翰飛和綠衣人各自後退了一步!
    不!綠衣人後退之時,腳下「喀啦」一聲,踏碎一疊屋瓦。
    雙方一退之後,各自檢視兵刃,綠衣人低頭一瞧,只見自己厚達尋寸的太極牌上,
赫然已被對方寶劍,砍了一條三四分深的劃痕!
    這真是大出他意料之外的事,自己這面太極牌,乃是寒鐵所鑄,即使寶刀寶劍也休
想砍得動分毫,這弱冠少年手上長劍,看去只是一柄凡鐵,竟有如此厲害?
    不,這小子內力也竟有如此深厚,不但長劍沒有震飛,反而把自己震退了一步,這
份功力,自己等人追隨老教主數十年來,倒還是第一次遇上!他兩道眼神,從綠紗中透
射出梭梭凶焰,目中桀桀笑道:「小子有你的。」
    太極牌猛然一轉,挾著凌厲嘯風,狂捲攻出。
    陸翰飛和綠衣人一招硬接,手腕微感酸麻,心頭也暗暗吃驚,對方功力深厚,確非
等閒!急忙回頭朝楚湘雲、冷秋霜低聲說道:「這人武功極高,你們不可妄動。」
    話聲一落,衣角飄飛,覆地迎前一步,長劍疾掄,左封右架,硬把綠衣人一輪猛攻
擋開。
    綠衣人嘿然道:「小子,你原來是南嶽筒子真的門下!」
    陸翰飛道:「不錯!」
    綠衣人大笑道:「哈哈,老夫倒要瞧瞧你還能接我幾招?」
    兩人倏分乍合,揮牌擊劍,又復打在一起!
    綠衣人自仗功力深厚,太極牌有加扶山超海,勁風呼嘯,左手那枝旱煙管,還在重
重牌影之中,使出輕巧手法,敲點放人週身大穴,招術詭異無比。
    陸翰飛展開師門七十二招「丙靈劍法」,把一柄玄龜劍使得風雨不透,既要封解勢
沉力猛,直似江河倒洩的太極牌,又要防範他輕巧靈活,乘隙而入的旱煙管,應付大感
不易,只好貫注全神對敵,絲毫不敢分心。
    一陣工夫下來,陸翰飛只覺對方太極牌上的壓力,愈來愈重,自己終究以輕兵刃和
人家重兵刃對敵,每招出手,都須力貫劍身,這樣的硬拚硬打,時間稍長,就顯得吃虧。
    但綠衣人並沒佔到便宜,他發覺眼前的年輕人,確是自己數十年來僅見的青年高手,
能夠以一支長劍和自己太極牌打成平手,那麼對方內力之強,豈非還強過自己數十年苦
練?
    漸漸老羞成怒,蒙面綠紗之中,兩眼圓睜,頦下一把山羊鬍子,氣得根根直豎,太
極牌、旱煙管,有如狂風暴雨,瘋狂進擊。
    陸翰飛「先天氣功」終究修為日淺,頂門上汗水如雨,逐漸感到師門的七十二招
「丙靈劍法」,有不夠精微之處,時常因照顧不到,被對方的旱煙管乘隙而入,因此也
時常還得自己手忙腳亂。
    所以還能支持,無非仗著以前服過蝮蛇寶血,和新近學會的三十六式坐像運功訣竅,
使週身其氣,綿綿不絕的密佈劍身,才彌補了「丙靈劍法」的弱點。
    他越打越覺得不對,方才白衣教主臨走之時,說得不錯,自己果然不是他手下綠衣
人的對手,心中想著!
    「叮!」陸翰飛一個疏神,陡然右腕一震,自己劍尖,已被對方旱煙管點中,劍勢
微微一斜,心頭大驚,急忙一個大轉身,避開綠衣人正面。
    綠衣人旱煙管雖然點中陸翰飛劍尖,他可不知對方這柄瞧不起的長劍,會是削鐵如
泥的玄龜劍,但覺手上一輕,精鋼鑄成的煙管頭,已被劍尖削斷,骨碌碌朝屋瓦滾落!
心頭也不禁一驚,左手扔去煙管,右手太極牌趨勢一記「橫瀾千里」,追蹤朝陸翰飛背
後打去!
    這一招他用足十二成力道,太極牌才一出手,狂風怒卷,勢如雷奔。
    陳翰飛最近連遇強敵,經驗閱歷,都增長了很多,方才一個大轉身,避開對方左手
點出旱煙管,心知他右手太極牌,勢必乘機追擊,是以沒等綠衣人牌風及身,向右又是
一個急旋,身形倏然一矮,玄龜劍「風掃落葉」,貼地掃出,向綠衣人雙足撩去!
    他避招攻敵,一齊動作,綠衣人驟不及防,幾乎吃了大虧,百忙中腳尖一點,施出
「一鶴沖天」身法.平空升起一大多高!
    陸翰飛趁這一瞬空隙,迅速劍交左手,從身邊取出「日輪金斧」,這原是電光石火
之事,綠衣人縱身躍起,為了防陸翰飛凌空追擊,在半空中一個觔斗,落到七八尺遠處,
腳尖驀地一點,一招「六丁開山」,牌先人後,閃電朝陸翰飛推出。
    但就在這一瞬之間,只覺眼前一亮,一輪金日,突然從陸翰飛身邊湧起,直向太極
牌上撞來!
    綠衣人根本連看也沒看清楚,只聽「噹」的一聲大震,寒鐵鑄制的一面太極牌,立
被劈作兩半。
    不!肩頭驟然一涼,一條右臂已被同時研落,血流如注!
    他終究功力深厚,口中悶哼一聲,身子踉蹌後退了兩步,猛吸一口其氣,左手指出
如風,迅速點住肩頭幾處穴道,撕下衣襟,掩住傷口,怒目瞧了陸翰飛手上金斧一眼,
一聲不作的轉身疾奔而去。
    陸翰飛沒想到日輪金斧會有如此威力,出手一招,就重創強敵,一時不由又驚又喜,
楞在那裡。
    楚湘雲、冷秋霜站在邊上,也只覺得眼前金輪驟湧,根本沒瞧清陸大哥是如何出手
的?此時一見綠衣人帶創逃走,才如夢初醒,同時「啊」一聲,翩然朝陸翰飛奔去!
    楚湘雲睜大眼睛,喜形於色的道:「陸大哥,你方纔這一招,可是白衣劍侶遺留的
武功麼?」
    陸翰飛得意的點點頭,笑道:「我也沒想到一招之間,就把那面沉厚無比的太極牌
劈開,而且還研斷了他一條右臂,其實此人功力深厚,在江湖上已可算是一流高手了。」
    冷秋霜嬌笑道:「這人算得上一流高手,陸大哥,你呢,不是比一流高手更高了
嗎?」
    陸翰飛想起方才動手的情形,就連自己師門揚威天下的「丙靈劍法」,都無法抵擋
得住,不禁搖頭道:「那也不然,如論真實武功,此人招術奇詭,內力深厚,我哪是他
的對手,只不過仗著這柄金斧的威力,僥倖取勝罷了。」
    冷秋霜眉兒一揚,道:「師傅說過,只要得到白衣劍侶的藏寶,就可無敵天下,綠
衣老頭,又算得什麼?」
    接著臉上又流露出羨慕之色,朝楚湘雲道:「楚姐姐,你將來練會了白玉連環,除
了陸大哥,就沒人打得過你了。」
    陸翰飛忽然心中一動,暗想自己方才能以一柄長劍,和綠衣人的太極牌周旋了二三
十招,可說完全得力於「公孫氏筆錄」上的三十六式坐像運氣之法。
    雖然筆錄上沒有記載名稱,顯系是武學中一種至高無上的氣功,自己當然也要傳給
楚師妹。但這位冷秋霜妹子練的「九陰神功」,乃是旁門之學,而且只練到三成火候,
就被自己等人闖入,破壞行功,以致此後無法再有進展,自己何不把這三十六式運功心
法,一併傳她,也好使她棄邪歸正。
    心中想著,立即笑了笑道:「我這次在『石城洞天』還學了白衣劍侶遺留的一種高
深運氣功夫,一共有三十六式,練會了,既可護身,又可卻敵。隔天我把口訣傳給你
們。」
    冷秋霜睜大眼睛道:「陸大哥你也教給我?」
    陸翰飛笑著點點頭。
    冷秋霜興奮的道:「陸大哥,你真好!哦,那叫什麼功夫呢?」
    楚湘雲驚奇的道:「我以前聽師傅說過,玄門罡氣功夫,已經失傳了幾百年啦!」
    冷秋霜一把拉著楚湘雲手臂。喜得直跳起來,帶笑道:「誰說不是?我也聽師傅說
過,罡氣比『九陰神功』還要厲害得多,一個人如果練成了這種功夫,身前就有一層無
形的氣牆,什麼刀劍暗器,都打不進去,啊,楚姐姐,這該有多好?」
    陸翰飛笑道:「我也只是猜想罷了,不一定就是罡氣功夫。」
    冷秋霜肯定的道:「一定是的,你回去就教給我們咯?」
    陸翰飛笑道:「好,我們快回去瞧瞧,賊人都退走了沒有?」
    冷秋霜聽得喜出望外,忙道:「楚姐姐,我們快走!」
    話聲一落,拉著楚湘雲就走。
    三人剛一回到後院,瞥見燈球火把,照耀通明,院前一片空地上,靜悄悄的站著不
少人影,場中有兩個人,打得十分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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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8:28:19 |只看該作者
陸翰飛目光一轉,業已看清這動手的兩人,一個是千手儒俠史南溪,另一個正是方
才逸走的白衣教主!
    陸地神龍程元規手握龍頭,銀髯飄忽,卓然而立,他身邊,還站著陰風煞、杜志遠、
黑娘子倪采珍。
    對方也有三人,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金衣人和二個綠衣人,他們全部以紗蒙面,只
是靜靜觀戰。
    陸翰飛瞧到白主教主,不由暗暗冷哼一聲,心想這倒好,你把我引開,自己卻先趕
回來了!
    原來方才陸翰飛穿出窗外,翻身上屋,千手儒俠史南溪。陰風煞柯靈也已分由門窗
飛縱而出,躍登屋面,楚湘雲、冷秋霜兩人瞧到陸大哥朝前奔去,急忙跟了下去。
    千手儒俠瞧著陸翰飛身形,特須笑道:「陸老弟好快的身法!」
    陰風煞眼看徒兒和乾女兒兩人一起朝陸翰飛身後追去,她知道龍門幫總舵佈置嚴密,
不會有什麼差錯,也就並沒出聲攔阻,兩道綠陰陰的目光向四下一轉,只覺一片平靜,
毫無警兆,心中不禁生疑,回頭道:「陸少俠莫非已發現了敵蹤?」
    千手儒俠皺眉道:「此事確實有些奇怪,君山水陸兩路,已有姜堂主傳今封鎖,照
說外人極難混得進來……」
    話聲未落,只聽正北方「嗤」的一聲,飛出一道組碧火花,衝霄直上!
    干手儒俠臉色陡然一變,口中「咦」道:「山後陸路,已然發現敵蹤!」
    「嗤」!「嗤」!東南方和正西方,同時又射起兩道火花。
    千手儒俠請瘦的臉上,剎時間就流露出來剛毅之色,沉聲道:「沒想到白衣教果然
敢對君山大舉來犯……」
    話聲未落,對面屋脊上,已出現兩個敵人!
    前面一個黑夜之中,看去特別清楚,正是一身白衣,面蒙白紗的白衣教主,他身後
一人,身穿一襲閃閃發光的金色長袍,臉上也蒙著一層金紗。
    這兩人才一出現,左右兩進屋上,也同時露出兩個身穿綠袍,面獲綠紗的人來!
    千手儒俠看得心頭一緊,伸手摸出籠在抽中的摺扇,打開扇面,朝後一揮手,他這
一揮手,兩邊走廊上,及時湧出二十來個莊丁,燈球火把,照得如同白晝。
    他緩緩抬頭,拱手笑道:「來的可是白衣教主,老朽已經恭候多時了!」
    白衣教主背負雙手,只是冷冷的道:「閣下就是人稱千手儒俠的史南溪嗎?」
    平手儒俠笑道:「不錯,老朽正是史南溪,教主夜蒞君山,有何見教?」
    白衣教主微微一曬,昂首道:「本教主和貴幫程幫主訂下十日之約,尊駕身為龍門
幫總護法,何用明知故問,貴幫主人呢?」
    千手儒俠見他口氣托大,不由臉色一沉,道:「程幫主何等身份,尊駕自稱白衣教
主,總該懂得江湖規矩,來人不按禮數,龍幫門也不以賓客之禮相待,尊駕不妨說說來
意,老夫自問作得了主。」
    白衣教主傲然冷笑道:「很好,本教生來意有二,第一是本教主十日之前,敦聘貴
幫主為本教最高護法,地位和教主相同,貴幫同時歸並白衣教,如果貴幫主同意與本教
合作,貴幫主的貴恙,自也可以無事……」
    千手儒使道:「其二呢?」
    白衣教主冷笑道:「你找到過九嶷山,赤髮仙子就是一個前例,今晚子時以前,為
貴幫主準備後事好了。」
    千手儒俠聽得勃然大怒,正待發作!
    陰風煞尖笑道:「赤髮仙姥武功入化,豈會中人暗算,只因塵緣已盡,以『透穴傳
功』之術,把一身功夫,轉注到她弟子身上而已。至於區區蠱毒,不說對赤髮仙姥沒有
絲毫作用,就是以程幫主來說,也未必放在眼裡。」
    白衣教主略微偏頭,不屑的瞧了陰風煞一眼,冷冷說道:「厲山雙煞原來也投到龍
門幫了?嘿嘿,你還是早些替丈夫收屍去吧!」
    陰風煞聽得心頭一震,厲笑道:「小丫頭,你敢在老婆子O面前賣狂!」
    揚手一掌,遙遙向白衣教主身前劈去。
    白衣教主被她一聲「小丫頭」叫得愣了一愣,陡覺一股澈骨奇寒的冷風,直向身前
裝到,她自然識得「陰風煞」厲害。哪敢硬接,左掌一立,迅疾向旁側引開!
    但就在陰風煞一掌出手的同時,突然,一聲嘹亮長笑,宛若起自半空,激盪生風!
    白衣教主聽到笑聲,不禁心頭一怔,因為這笑聲不但響澈雲霄,而且悠長清越,聲
若龍吟,如非極深的內功,決難有此聲勢!
    笑聲倏落,只聽一個洪亮聲音,接著說道:「木老嫂子且慢動手,老夫倒不信今晚
子時,如何準備後事?」
    白衣教主抬頭望去,只見夜色中,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白髯過胸,手扶龍頭杖的老
人;那一付不怒而威的相貌,一望即可知道來者是誰?
    這會他心頭當真猛然一楞,陸地神龍程無規身中自己獨門惡蠱,已有十日,此刻已
該發作,但聽他方纔那聲長笑,深厚功力,絲毫未根,難道他當真不怕蠱毒?」
    千手儒俠一見幫主現身,連忙拱手道:「兄弟沒想到還是驚動了幫主?」
    陸地神龍雙目如炬,持須微笑道:「總護法好說,白衣教主既然如約而來,到了君
山,老夫忝為主人自然得親自招待才好。」
    說著朝白衣教主抱拳笑道:「教主如期而來,老夫未曾遠迎!」
    白衣教主白紗蒙面,兩道眼神,卻透過白紗,只是朝陸地神龍臉上,不住打量,從
對方臉色瞧去,自己所下毒蠱,雖說不信他會有解藥,但至少已救藥物壓制下去,則確
是事實,心頭大是驚疑不定。
    聞言略微拱了拱手,冷漠的道:「程幫主果然神通不小!」
    陸地神龍大笑道:「老夫略港歧黃,暫時還不妨事,教主既然說親自來了,正好奉
乞解藥。」
    白衣教主道:「程幫主是答應加盟白衣教了?」
    陸地神龍神情肅然,緩緩說道:「白衣教出現江湖,只是新近之事,老夫沒聽到立
教的宗旨如何,邪正未分,善惡末彰,老夫豈能貿然答覆教主?如果白衣教志在濟世利
人,為福武林,老夫何敢後人,如果白衣教妄想消滅異己.為害江湖,哈哈,老夫數十
年來一直是嫉惡如仇,除惡務盡,教主這番用心,算是白費了。」
    義正詞嚴,說到後來,口氣相當不善!
    白衣教主絲毫不怒,依然冷漠的道:「這麼說來,程幫主大概不想要解藥了?」
    陸地神龍仰天大笑道:「白衣教主親自來了,還怕求不到解藥嗎?」
    白衣教主曬道:「程幫主是說老夫身在龍潭虎穴之中,非拿出解藥不可的了?嘿嘿,
『終身蠱』普天之下,無藥可解
    陰風煞尖聲喝道:「小丫頭,虧你一口一聲的自稱老夫,當真不識羞恥?」
    白衣教主因面對陸地神龍,心存顧忌,不敢分神,對陰風煞的喝罵,只作不聞。
    陸地神龍手拂長髯,細長鳳目,向左右一掃,含笑道:「龍門幫君山總舵,雖非龍
潭虎穴,但未得老夫允准,要想硬間,怕也並非易事。」
    白衣教主點頭道:「程幫主威名遠播,武功卓越,本教主久有耳聞,幫主此言,想
來是有意賜教了?」
    陸地神龍呵呵笑道:「老夫在石鼓山領教過教主一掌,今晚自然要向教主叩教!」
    白衣教主依然背負雙手,傲然道:「好,要是本教主輸了,就奉贈藥丸一顆,三月
之後,程幫主可駕臨古靈山太乙崖,為白衣教開壇大典貴賓。
    陸地神龍點頭道:「好,要是老夫輸了,就恭送教主離開君山。」
    要知兩人在石鼓山互對一掌,深知對方功力深厚,並無絕對制勝把握,是以誰都避
開正面,說出無關輕重的承諾。
    千手儒俠招扇一攏朝陸地神龍拱手道:「幫主乃是一幫之尊,豈叮輕易出手,這一
仗,還是讓兄弟代勞,向白衣教生領教幾手絕學吧!」
    陸地神龍持須低囑道:「此人功力非凡,總護法小心迎敵。」
    千手儒俠返身一揮把扇,道:「老夫代表幫主,領教尊駕絕學。」
    白衣教主身子也沒動,冷曬道:「你既想試試,還不動手?」
    千手儒俠聽白衣教主口氣之大,似乎根本就沒有把自己放在目中,不由激得心頭火
起,大笑一聲,揚手道:「老夫的兵刃,就是這把摺扇,你兵刃呢?」
    白衣教主仰首向天,道:「對付你,還用不看兵刃,你只要能在本教主手下走上二
十招,我就算敗在你的手中了。」
    白衣教主這幾句話,不覺把千手儒俠史南溪,聽得無名火直冒,要知他在江湖上享
了數十年盛名,罕有對手,在龍門幫中,地位極高,就是幫主陸地神龍程元現,也對他
待加上賓,稱之為總護法而不名。
    此刻白衣教主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這種大活,要以徒手二十招中,擊敗於手儒俠
一柄馳名數十年的精鋼摺扇,實在未免太嫌狂妄了。」』
    閒言表過,且說白衣教主口氣冷漠,話聲出口,人卻依然負手而立,絲毫不作準備。
    千手儒俠史南溪清瘦臉上,神色一變,仰天一聲朗笑,道:「哈哈,尊駕口氣真是
不小,史南溪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還沒遇到你這樣目空四海之人。」
    說畢鋼骨摺扇,煥然打開,在手上搖了兩搖,猛向白衣教主面門扇去!
    他這一動作,似緩實快,扇到中途,只聽「喀」的一聲,扇子一合,立即有五點扇
影,像鐵筆似的朝白衣教主「眉心」、『結喉」、「肩並」、「陵機」五處大穴點到,
出手如電,當真不愧千手之名!
    「白衣教主統率武林,惟我獨尊,本教主何狂之有?」
    白衣教主說話聲中,慕的跨進一步,左手迎著扇影,朝千手儒俠右腕脈門抓去,右
手五指如刀,直指對方「當門穴」,手法之快,使人目不暇接!
    千手儒俠史南溪素以出手快疾著稱,就是因為出手奇快,往往在普通人一招之間,
他可以連變幾種手法,看去宛如在剎那之間,幻出七八條手臂,以各種不同的招法攻敵,
使對方敵人莫辨先後,不明虛實,千手儒俠雅號,也因此而來。
    但其實這一串幻影之中,攻出各有先後,而真正攻敵的,卻仍然只有一招,許多人
只是為他幻影所惑,以實作虛,認虛為實罷了。
    此時白衣教主一伸手,就從許多幻影中穿入,朝向他左肩點來的右腕扣去,已使千
手儒俠為之一驚,同時左手又筆直插入,一時收勢不及,立被迫得躍退了八尺。
    白衣教主並不追襲,腳下一停,冷冷的道:「這算是第一招!」
    這句話,說來輕描淡寫,但聽到千手儒俠耳中,直若一把利劍穿了他的胸肺,數十
年幾曾受到過這般羞辱?眉宇之間,隱隱透現殺機,驀地朗笑一聲:「好……」
    精鋼摺扇,怪合乍展,只見連撥帶點,從扇上捲出拂拂罡風,呼嘯有聲!
    不,就在這一瞬之間,千手儒俠史南溪一個人影,忽然由一而二,由二而四,但見
七八個青飽長髯,手搖招扇的儒服老者,圍住白衣教主聯手急攻!
    扇有劈、打、削、卷、人有騰、閃,進、退,身法不同,招數各異,劃地盤空,扇
影重重,攻勢凌厲得有若狂風驟雨一般!
    白衣教主白紗遮面,瞧不出地的神色,但似乎對於手儒俠這一攻勢,也深具戒心,
白衣飄動,雙掌翻飛,一味避實就虛,快封快拆。
    全場之人,全都被千手儒俠奇妙身法瞧得眼花緣亂。
    陸地神龍程幫主一手拄著龍頭杖,只是持須微笑,他自然知道史南溪施展的這套
「幻身術」,出自佛門,白衣教主武功再高,也決能破解。
    眨眼工夫,雙方已打到十四五招。
    白衣教生在第一招上,以靜制動,迫退千手儒俠,以後一連十幾招,卻被千手儒俠
逼得只是閃來避去,無暇還手,不過他始終能夠認定對方,不為幻影所惑,已可說是大
非易事。
    但這情形,瞧得他身後的金衣人大為焦灼,此時再也忍耐不住,沉聲叫道:「教
主……」
    「砰」金衣人叫聲出口,場中已響起「砰」然輕震,人影乍分!
    千手儒俠上身晃動,一連後退了七八步,雙目精光迸射,流露出驚詫之色,直注白
衣教主,沉聲喝道:「須彌掌!你
    話未說完,猛的張口噴出一口鮮血!
    白衣教主一派冷漠的道:「這才是第十七招!」
    說完,徐徐轉身,從油中取出一粒蠟丸,隨手一送,緩緩朝陸地神龍面前飛去,一
面冷漠的道:「本教主久慕幫主威名,奉贈解藥一粒,三月之內,程幫主再好好想一想
吧!」
    話聲一落,回頭低喝了聲:「走!」
    陸地神龍程元規,忽然心中一動,果然依言接住蠟丸,正待說話!
    「且慢!」一聲春雷似的大喝,平空飛起一輪金日,裹著一條藍影,快若殞星,一
下落到白衣教主身前!
    那是一個劍眉星目的藍衫少年,手上握著一柄兩尺來長的奇形金斧,燈火照耀之下,
金光燦爛,宛如一輪金日,閃閃耀眼!
    在下也想討教教主幾招絕世武學!」
    陸地神龍雖知陸翰飛機緣巧合,得於白衣劍侶曠世武學,但終究時日尚淺,唯恐他
魯莽出手,連忙搖手笑道:「陸老弟快讓開,哈哈,教主恕老夫不送。」
    金在人突然低聲說道:「教主且慢,此人手上兵刃,極似傳說中公孫喬當年成名兵
器日輪金斧!」
    白衣教主從蒙面白紗中,閃出異樣神光,瞧了陸翰飛手上日輪金斧一眼,冷笑一聲,
左手微微一揮,四條人影,同時破空飛起,瞬息不見。
    千手儒俠史南溪經過一陣調息,眼下龍門幫特製傷藥,臉色已逐漸好轉,杜志遠、
黑娘子、楚湘雲、冷秋霜全部圍在他身邊。
    陰風煞自於手儒俠負傷之後,雙手凝足功力,監視著對方金衣人和兩個綠衣人,此
刻敵人一走,也立即走了過來。
    陸地神龍掌心托著一顆白衣教主臨走時留下來的蠟丸,回身問道:「總護法還不礙
事吧?」
    千手儒俠睜目笑道:「兄弟被他掌風掃中,震動內腑,並沒什麼,只是他出手一掌,
極似大漠神尼的『須彌掌力』,更是怪事。」
    陸地神龍頷首道:「不錯,老夫也正感奇怪,大漠神尼昔年發下宏願,要渡化武林
所有窮凶極惡之人,曾被九指神魔毀去一條右臂,此事早在七八十年以前,如今細算起
來,神尼少說也有一百五六十歲了。白衣教主的來歷,真如赤髮仙姥的推斷,是當年白
骨教餘孽,怎會又擅大漠神尼的『化力神功』和『須彌掌力』?」說到這裡一面笑道:
「總護法雖無大礙,也需調息,咱們還是到裡面再說吧!」
    大家一齊回到屋中,堪堪坐定,只見白面判官姜南豹也匆匆趕到,一眼瞧見幫主,
立即惶恐的躬下身去,說道:「屬下無能,讓賊人們驚動幫主,特來領罪。」
    陸地神龍含笑招手,溫言道:「總巡江快請坐下好說,來的是白衣教主,豈是幫中
弟兄所能擋得住的,不知弟兄們可有傷損?」
    白面判官連忙說道:「幫中弟兄,只有君山頂上負責瞭望的刑堂主手下,一死兩傷,
其他各處,並無傷損,只是賊人們行蹤飄忽,不易捉摸,屬下聞警趕來,遭遇一個身穿
綠衣,面獲綠紗的人,攔阻去路,屬下無能,被他糾纏迄今。」
    干手儒俠瞑目而坐,聞言抬頭插口道:「姜堂主遇上的綠衣人,乃是白衣教綠衣侍
衛,連魔教長老嘉擅尊者,在十招之中,都無法贏他,據推測,白衣教的綠衣侍衛,極
可能就是當年白骨十凶!」
    陸地神龍點點頭道:「總護法說得極是,光從他離去的身法看來,那個金衣人和兩
個綠衣人,武功身手在江湖上可算得是罕見高手之列!時間不早,大家也好早些休息了,
總巡江吩咐內務堂,優恤傷亡家族。」
    白衣判官應了一聲「是」,起身退出。
    陰風煞方才聽白衣教主那句「替丈夫收屍」之言,心中不期起了疙瘩!
    厲山雙煞,自從出道以來,始終焦不離孟,這會旋風煞獨自上赤焰山去,已有十日,
說什麼也該趕回來了。雖然她相信憑木通武功,也不會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已覺得
放心不下。
    她見白面判官辭出之後,也就站起身來,朝陸地神龍拱拱手道:「老身明日一早,
就想動身趕上赤焰山,今晚先向幫主辭行,小徒兒留在這裡,還要幫主多多管教才好。」
    陸地神龍知她擔心老伴安危,不覺皺皺眉頭道:「老嫂子可是聽了白衣教立適才之
言?其實憑木老哥的成就,也決不至有什麼差地。」
    陰風煞道:「冉無天武功再高,該也不敢和咱們老不死為仇,只是此言出於白衣教
之口,也許另有陰謀,何況令狐宣柬上,也說只有朱果能解蠱毒,別叫白衣教的人,得
了手去,老身想來想去,只有去趟赤焰山才好?」
    冷秋霜道:「師傅,我也要去!」
    陰風煞還沒說話,陸翰飛接口道:「程老前輩服下那顆藥.丸,只能保得蠱毒三月
不發,令狐老前輩要晚輩到了君山,才能拆密柬,自然是指點咱們盡早設法,取到朱果,
晚輩之意,想和柯老前輩同上赤焰山一行。」
    千手儒俠睜眼道:「陸老弟說得不錯,看來白衣教也知道只有火燒觀那株朱果,能
解『終身蠱』之事,可能已派人前往劫奪,此事關係極大,咱們委實事不宜遲。」
    陸地神龍沉吟了下,點頭道:「目前咱們已經知道,身中白衣教蠱毒的人,除老夫
之外,已有郝公玄,狼奇裡、逢巨川,楊開源、東門子良等幾個,咱們不知道的,可能
也大有人在,就是朱果能解毒蠱,火燒現一株朱果,只結了兩枚,也是粥少僧多,無濟
於事。老夫研讀了一輩子醫理藥書,只可惜對解蠱一道,甚少研究,好在這些中蠱之八,
都有三個月可延。老夫認為白衣教生這顆抑制蠱毒的藥丸,何以一定要在中蠱十天之後,
等蠱素發作後,再行親自送來,覷其用意,當然不外先讓中蠱之人識得厲害,但主要還
是使你在蠱毒發作,急需治療之術,無暇再研究藥物。」
    千手儒俠罌然睜目道:「幫主神目如電,白衣教主如此行徑,確是怕人知道他解藥
的藥性!」
    陸地神龍呵呵笑道:「老夫方才接受他這顆藥丸,用意亦就在此,想趁這段時間,
先研究研究它到底是何種藥物所配合而成,也許從這中間,可以求出解蠱之理。至於火
燒現那株朱果,既具解盎之功,正可作為咱們配製解藥的主藥,自然不能讓白衣教主劫
奪破壞,木老嫂赤焰山之行,也確有必要。火德星君冉無天,縱把朱果視作無上珍品,
但這解救武林危機之事,想來當不致吝惜兩枚朱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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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8:30:15 |只看該作者
第18章 似是而非
    陸地神龍程元規回頭瞧了陸翰飛一眼,緩緩說道:「陸老弟機緣巧合,得了白衣劍
侶金玉觀奇的曠世武學,目前火候尚淺,還是留在這裡,專心練功的好。」
    陸翰飛起身道:「老前輩金玉良言,晚輩自當遵命,只是晚輩先師血仇未復,日輪
斧法,大致都已學會,夏侯律極可能已投到白衣教下,如果白衣教此次對火燒觀真有舉
動的話,這老賊也許會參與其事,晚輩……」
    陸地神龍沒待他說完,手持長髯,抬目道:「陸老弟既然決心要去,有木老嫂同行,
老夫自可放心,再過幾天,老夫也打算入川一行。」
    楚湘雲聽陸大哥要去,忙向陰風然道:「乾娘,我也要跟你去咯!」
    陰風煞鴆臉一沉,道:「你們去了反會礙事,秋兒也留在這裡,你們誰都不能去。」
    兩位姑娘給她這麼一說,果然不敢再說。
    大家計議定當,也就各自回房。
    陸翰飛因經展要跟陰風煞動身趕往赤焰山,當晚就把「公孫氏筆錄」的三十六式坐
像口訣,和運功姿勢連說帶講,不厭其詳的傳了楚湘雲、冷秋霜兩人,好在兩位姑娘內
功原有根基,大部都可領會,兩人又互相把口訣牢牢記注。
    就是這樣,也足足耗了大半夜時光,等陸翰飛把三十六式運功圖解,—一講解清楚,
東方已現龜白。
    陸翰飛等兩位姑娘走後,只在床上運氣調息,做了一會功夫,便自起身,盥洗完畢,
走出客廳,大家全已在座。
    陰風煞朝冷秋霜囑咐了一番,便別過眾人,和陸翰飛一同乘坐龍門幫特備快艇,向
君山駛去。
    哪曉得楚湘雲、冷秋霜兩位姑娘,因乾娘和師傅不讓她們跟去,表面上不敢違拗,
其實兩人早已私下商量好了,等陰風煞、陸翰飛走後,假裝在附近遊玩,卻打後山旱路,
偷偷溜出山去。
    直到中午時分,壯志遠不見師妹蹤跡,心下生疑,找黑娘子一問,這半天時光,也
沒見到兩人,心頭已知不妙!
    黑娘子聽二女失蹤,立即查問水陸兩路值巡弟兄,才知她們果然私自出走,而且已
經走了半天。
    這一下,杜志遠、黑娘子全都大為緊張!
    兩位姑娘家武功雖是不弱,但全沒在江湖上走動過,哪知江湖上險惡,何況又是花
朵少女,走在一起,實在太危險了!
    杜志遠越想越覺得義態嚴重,又急又氣,徵得說不出話來!
    黑娘子「嗤」的冷笑了一聲,道:「瞧你光急有什麼用?還不快去告訴總護法,設
法把兩位妹子追回來才好。」
    杜志遠被她一語提醒,口中連聲應「是」,拔腳朝千手儒俠靜室奔去。
    兩人剛到門口,只見千手儒俠盤膝坐在榻上,一眼瞧到兩人,不期徵得一怔,徐徐
垮下榻來,問道:「社老弟、倪堂主急匆匆趕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壯志遠慌忙把自己師妹和冷秋霜私自出走之事,說了一遍。
    千手儒俠修眉微微一皺,沉吟道:「昨晚木老嫂不令她們同去,老夫就料到兩個姑
娘決不會心甘情願,沒想到會走得如此快法。若論楚姑娘冷姑娘的武功,江湖上倒也去
得,只是目前形勢不同,她們也未免太任性了些。」
    「事不宜遲,杜老弟和倪堂主還是趕快追去,能追上她們自然最好,否則也務必趕
上木老嫂子,通知一聲,好沿途留意。另外,幫主方才說起陸老弟在觀音橋聽到的那檔
事,白衣崆峒揚開源和東門子良,身受白衣教脅迫,說不定真會向少林寺下手,杜老弟
此去,順便向靈峰大師通報一聲,作萬一準備。」
    杜志遠、黑娘子唯唯領命,返身退出,略事收拾,便相偕上路。
    卻說陰風煞、陸翰飛趕赴赤焰山,赤焰山名大觀山,在安徽含山縣東北。
    他們預定路程,是由臨湘入鄂,經通山、陽新、黃海、拆入太湖,即是皖省,再由
太湖經潛山、桐城、廬江、沿北峽山脈,直超赤焰山。
    三天之後,他們已趕到安徽潛山。
    這是下午末牌時光,正在一家小飯鋪打尖,陸翰飛對門而坐,忽聽一陣急驟蹄聲,
一輛華麗轎車,由自己來路上飛一般打門前馳去。
    陳翰飛目光何等銳利,一瞥之間,業已瞧清那踞坐轎前控疆疾馳的是一個僕人打扮,
彎腰駝背的黑衣老頭!
    是他!
    陸翰飛才一怔神,明風煞已是察覺,低聲問道:「陸少俠瞧到了什麼?」
    陳翰飛目光朝四下一掃,輕聲回道:「方纔馳過的那輛車子,駕車的老人就是幾天
前和晚輩同船的那個白衣公主的老僕人!」
    明風煞沉聲道:「你認為那白衣公主就是白衣教主?」
    陸翰飛道:「晚輩確實有點懷疑,因為那老僕人也擅於下蠱,好像他們是住在什麼
合黎山白雲峽。」
    「老僕人會下蠱?」陰風煞眼中閃過奇異的光彩,又道:「合黎山白雲峽!合黎山
在甘肅境內,該不是養蠱的地方!」
    陸翰飛昨天沒對大家說出自己曾被老僕人暗下毒蠱,和白衣姑娘暗贈解藥之事,此
時無異之中,說將出來,不禁臉上一熱。
    陰風煞並沒注意地的臉色,沉思道。「不錯,當年白骨教就在打箭爐一帶,傳說中
的大漠神尼,是在海心山……唔,陸少俠遇上的白衣公主,即使不是白衣教主本人,至
少也和白衣教有關,他們打這裡經過,可能就是趕去赤焰山無疑!
    陸翰飛聽得精神一振,他想起白衣公主說過,她身邊一共有十粒專解蠱毒的藥丸,
不知對白衣教的「終身蠱」是否有效?心中想著,一面急忙抬頭道:「老前輩,我們要
不要暗中尾隨下去?」
    陰風煞望了陸翰飛一眼,沉吟道:「這車中之人雖屬可疑,但終究只是咱們推測罷
了,火燒現兩枚朱果,關係不小,如果被白衣教的人得去,三個月後,只怕江湖上形勢
就得整個改變,所以我老婆子認為咱們不妨分頭行事。」
    陸翰飛起身道:「那麼晚輩這就要走了。」
    陰風煞尖笑道:「你們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這時已經是未申之交了,他們除了在
城裡落店,就得趕往桐城,但這裡離桐城還有百數十里路程,沿途山勢迂通,趕至桐城,
只怕要在初更之後,所以他們在潛山城裡落店的可能較大。」
    陸翰飛道:「老前輩說得極是。」
    陰風煞低聲叮囑道:「白衣教主已經知道日輪金斧,為你所得,論武功你還不是他
的對手,一切以謹慎為宜,尤其明搶易躲,暗箭難防,譬如茶水酒菜,都得特別小心。」
    陸翰飛連聲應喏,然後問道:「老前輩,晚輩在什麼地方,和你老見面?」
    陰風煞想了想道:「三天之後,咱們在赤焰山西北,小山腳下的山神廟見面好了。」
    兩人付過店帳,便各自上路。
    陸翰飛遵照陰風煞指示,趕進城去!
    原來這潛山縣,是因山而名,在潛山縣志記載:「南為統山、北為潛山、東為天柱
山。」但方輿紀要卻說:「說者以潛,皖,天柱為三山,其實非也,以形言之日潛山,
言遠近山勢首潛伏也;以他言之曰皖山,謂皖泊所封之國也;以峰言之曰天柱,其峰突
出峭拔如柱也。」比較說得詳細。
    城在潛山之東,春秋時為皖國,漢置皖縣,晉改懷寧,元改潛山,以迄於今,其實
只是一座古老的山城。
    陸翰飛入城之後,在街上逛了一轉,瞥見那輛華麗馬車,就在橫街上一家客店門口,
車帶深掩,連彎腰駝背的老僕人,都不見影子,只有那匹高頭駿馬,正在店門口吃著食
料,想來落店已經有了一會。
    腳下不禁略現躊躇,但繼而一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己何不也在店中落腳,
這回多少也得探出些眉目來。心念一轉,立即大踏步朝客店中走去。
    店伙瞧到來的是一位一表人材的少年公子,哪敢怠慢,慌忙領著他一直進入上房,
送茶送水,甚是巴結。
    陸翰飛試探著問道:「夥計,你們門口停著的那輛馬車,裝飾華麗,不知是什麼人
的?」
    店伙忽然縮了縮頭,用手向右廂一指,輕聲說道:「那是一位官家小姐的,她也是
剛來落店;就住在對面房中,人可長得真美,賽過天仙似的。」
    陸翰飛又遭:「這位小姐,可是身穿白緞繡花衣裙,外面披著一件天藍斗篷的?」
    店伙睜大眼睛「哦」了一聲,輕笑道:「相公原來認識這位小姐?」
    陸翰飛心頭踏實,微微笑道:「我只在前面見過,好像還有幾個使女。」
    店伙搖搖頭道:「沒有,這小姐只有一個老管家的,住在前面。」
    陸翰飛從懷中取出一綻銀子,塞到店伙手中,關照道:「我只是隨便問問,你不准
亂說。」
    店伙看到銀子,眼睛一亮,雙手接過,聳肩謅笑道:「相公就是不關照,小的也不
敢多嘴。」
    陸翰飛笑了笑,不再多說。
    店伙走後,他踱近窗前,留神朝右廂瞧去,只見對屋房門深掩,窗戶也緊閉著並沒
打開。
    陸翰飛感到有點困惑。
    對屋的她,就是那位白衣公主,已無疑問,但她四個寸步不離的貼身使女,又到哪
裡去了呢?
    會不會留在岳陽?抑或已經先行去了赤焰山?
    自己在廬家鋪遇上她們,回到岳陽,已是巧合,這回又在這裡遇上她,豈非更巧?
莫非她是有意跟著自己的?
    他手上捧著一盅香茗,只是怔怔出神,同時腹中也開始盤算,見到白衣公主,自己
該如何說法,如何才能探出她的行動?
    時間逐漸接近黃昏,有廂的白衣公主,還不見動靜,店伙卻已悄悄的進來,伺候著
道:「相公出去用餐?還是小的替你老吩咐廚下準備?」
    陸翰飛略一沉吟,問道:「這裡可有著名的酒樓?」
    店伙連忙笑道:「有,有,咱們這裡,雖是小地方,大街上的第一樓,卻是正宗徽
菜。」
    陸翰飛點點頭,就跨出房門,朝外走去,行徑店堂,留神察看,也並沒瞧到老僕人
邵公公的影子。
    第一樓,果如店伙所言、在大街上佔了五間門面,雖然略嫌古老了些,氣派卻是不
小!
    尤其潛山雖是偏僻小邑,但因地當由鄂入皖通往桐城、安慶的必經之路,行旅客商,
倒也不少,入晚之後,大街上比白天顯得熱鬧得多。
    陸翰飛走上扶梯,只見樓上雅座,卻只有六成坐頭,當下在靠牆的位子上坐下,要
過酒菜,舉目向四周略一打量。
    滿樓食客,都是些庸俗之人,正在猜舉鬧酒,一片喧嘩,只有靠窗口那張桌上,是
一個落拓不羈的中年文全,倚欄品茗,瞧到自己,微微頷首!
    自己和他素不相識,這種含笑點頭,只是人與人之間的禮貌罷了,陸翰飛也立即報
以一笑!
    但就是他回頭之際,忽然聞到一陣淡淡幽香!
    這一陣幽香,非蘭非麝,因風傳來,陸翰飛不期一怔。
    不,他發覺全樓酒客的喧嘩人聲,也登時靜了下來,靜得鴉鵲無聲。甚至連金針墜
地,都可以聽到了,百十道目光,不約而同的向自己這邊瞧來!
    原來就在自己右側的一張桌子上,不知何時,來了一位悄生生人比花嬌,冷艷無雙
的白衣少女!
    她纖纖玉手,徐徐解下披在肩上的天藍斗篷,露出一身白緞繡花衣裙,隨手理著雲
鬢!
    是她……!
    陸輸飛只覺心頭驟然一緊!他沒想到她也會上第一樓來,他幾乎感到有點手足無措,
這真是十分尷尬之事,當著這許多人,自己要不要上去和她招呼呢?
    這該不是問題,自己此來的目的,就是要憑著曾有同舟之誼,和她接近,好探聽她
的口氣,究竟她和白衣教有何關係?
    最重要的還是她身上的九顆步解蠱毒的藥丸,是否能解白衣教的「終身之蠱」?
    這一瞬之間,陸翰飛方才獨自想了半天,準備好的一套言詞,也用不上了。
    因為她實在長得太美了,美得大家都在盯著她瞧,眾目睽睽之下,陸翰飛第一次感
到膽怯,也再也鼓不起勇氣,迎上前去,向她招呼。
    但就在陸翰飛抬目向她望去的一剎那,白衣少女也無巧不巧向他瞧來!
    目光一對,陸翰飛只覺一陣面紅耳熱,心頭「咚」的一跳!
    白衣少女也似乎微微一愕,桃花似的臉上,依稀飛過一抹冷笑!
    不,她左邊臉頰上漩起一個迷人的酒渦,口中輕「噫」出聲,柳眉一跳,眼珠一轉,
擅口輕啟,吐出嬌脆的聲音道:「是……陸相公!」
    語聲之中,帶著驚訝和喜悅的成分,有他鄉遇故知之感!
    陸翰飛俊臉一紅,慌忙拱手道:「啊,原來是姑娘,當真巧極,又在這裡和姑娘遇
上了!」
    白衣少女盈盈一笑,抬目道:「是啊,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陸相公。」
    她說話聲中,居然蓮步柵柵,朝陸翰飛座頭走來。
    陸翰飛沒想到白衣少女會移樽就教,迎著自己走來,連忙起身讓座,心中卻不無驚
奇之感!
    因為相隔不過幾天工夫,她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在船上時的那股嬌怯怯的模樣,
已經一掃而空,嫵媚之中,顯出她的落落大方。
    這時堂上食客,又恢復了鬧哄哄的情形,也有人竊竊私議,因為他們由白衣少女才
注意到陸翰飛,發現這位少年書生,竟然也人美如玉,和白衣少女當真是天生的人對壁
人!
    夥計瞧到白衣少女和陸翰飛原是素識,就跟著過來,替白衣少女上林筷,一面伺候
著問道:「姑娘要些什麼酒菜?」
    白衣少女瞧了陸翰飛一眼,輕輕的道:「隨便!」
    陸翰飛搶著吩咐道:「夥計,你關照廚下,揀可口的送來好了。」
    夥計連聲應「是」退了下去,走到窗口中年文士那邊,問道:「相公要些什麼?」
    中年文全呵呵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出門人還是不喝酒的好,夥計,你替我來
一盤回鍋肉,一碗雞血豆腐湯,吃飯就好。」
    陸翰飛聽中年文上說出「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話,不禁通眼瞧去,那中年文上說完
之後,又回頭向著窗外,似是無心之言!
    白衣少女自從坐下之後,就目不轉瞬的瞧著陸翰飛,潔白如玉的貝齒,咬著下唇,
好像她內心正有某種矛盾,使她猶豫不決,但在外表上看去,她和一般少女一樣,那是
一種無言的矜持。
    兩人默默的坐了一會,陸翰飛心中,不住的打轉,自己該和她說些什麼?如何深試
她的口氣?終於他向她舉了舉茶盅,笑道:「姑娘請用茶,這裡的六安蕊尖,雖然及不
上姑娘船上的雪峰茶,入口也還清芬。」
    白衣少女展齒一笑,果然呷了一口,才道:「原來陸相公也雅好此道。」
    陸翰飛道:「在下只是在書本上看到過,說江南地暖宜條,大江以北則稱大安,據
說以產於仙人沖,黃梅洞等處者為尤佳,而且還有蕊尖、貴尖、皇尖等名稱,和白茶明
茶之別。」
    白衣少女笑道:「陸相公博學強記,委實難得,可惜我幾個使女,不在身邊,不然,
帶些茶葉來,倒好和陸相公淪落品茶。」
    陸翰飛趁機遭:「姑娘幾個使女都留在岳陽?」
    白衣少女輕輕「唔」了一聲。
    陸翰飛又道:「姑娘是路過這裡,還是……」
    白衣少女沒待他說完,眼珠一轉,笑著問道:「你呢?」
    陸翰飛心中暗暗叫了聲「厲害」,故意說道:「在下和敝友相約,到含山去的。」
    說話之時,有意無意的搶眼望去。
    白衣少女淡淡的道:「我們倒是順路,我到蕪湖去。」
    陸翰飛原認為自己說出前往含山,對方如果真是趕上赤焰山去,臉上可能會流露出
一點形跡,但失望得很,白衣少女說得極其自然,絲毫瞧不出有什麼異樣。
    白衣少女看他目光瞧著自己,不期粉臉微微一紅,低頭道:「陸相公住在哪一家客
棧?」
    陸翰飛趕忙收回目光,答道:「在下傍晚時候才到,就在橫街的高昇棧。」
    白衣少女眨眨眼睛,喜形於色道:「真是巧極,我也住在高昇樓,明朝正好一同上
路。」
    陸翰飛聽得正中下懷,但還沒開口,夥計已經陸續送上酒菜,白衣少女只是低頭吃
飯,不再說話。
    陸翰飛先前叫了一角高粱,此時只好獨酌。
    一會工夫,白衣少女吃了一碗飯,便自站起身子,含笑道:「陸相公請慢用,我要
先回客棧去了。」
    陸翰飛忙道:「姑娘只管情便。」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回身朝樓梯走去,行經櫃前,只見她從抽中取出一綻金子,吩
咐道:「餘下的,不用找了。」
    樓上的帳房先生和幾個夥計瞧她出手闊綽,呆得一呆,還沒來得及道謝,她身軀一
轉,翩然下樓而去。
    陸翰飛等她走後,心頭兀自猜疑不定,只覺這位白衣公主,性格有點捉摸不定,前
幾天在船上的言談、舉止,一派嬌怯溫婉,今天卻有說有笑,似乎豪爽了許多。但繼而
一想,那天也許是初次見面的緣故,姑娘家遇上生人,扭扭捏提,也是常有之事。
    她說的前往蕪湖,分明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因為蕪湖在含山之東,她真正目的,可
能和自己一樣,就是赤焰山,那麼陰風煞老前輩猜得不錯,她留下四個使女匆匆趕來,
果然和白衣教有關!
    他獨自銜林沉思,一時再也無心喝酒,忽然想起方才和自己點頭的中年文土,忍不
住回過頭去。
    但這一瞧,不由又是一怔!
    原來滿樓食客,十九俱都在座,只有那位中年文主,早已經不見,他坐在靠窗的位
子上,要下樓梯,必須經過自己面前,怎會不見他下樓!
    再看桌上,杯盤未收,桌上還放著一錠銀子,分明走得十分匆忙,連夥計也不知道
他已經走了,那麼他是從窗口走的無疑,這人原來也是身懷武功之上,自己竟然看走了
眼!
    陸輸飛匆匆吃畢,起身下樓,回到高昇棧,步入後院,目光~瞥,右廂燈火已熄,
敢清白衣少女打酒樓回來,就入睡了,當下也就轉身回房。
    哪知才一跨進房門,鼻孔中聞到了一縷淡淡的幽香!心中方自一怔,立即站定腳步,
仔細一聞,卻又似有若無,聞不到什麼。
    陸翰飛自幼跟隨簡大先生,江湖經驗,雖然還淺,但聽可聽多了,自己房中這一縷
淡淡幽香,來得兀突,心頭登時意識到可能有人乘自己外出,潛入房中。
    不錯,方才酒樓上白衣少女身上散發的香味,和此刻聞到的,完全一樣!
    那麼她先回客棧,一定到自己房中來過,因為關著房門,不易散去,才留下這縷幽
香!
    她乘自己不在,潛入房中,究竟有何企圖呢?莫非她已獲知白衣劍侶金玉雙奇的藏
寶,已為自己所得,意欲乘機盜取?那麼她在酒樓上說出明朝和自己一同上路之言,原
來是早有預謀!
    陸翰飛心中想著,但細看自己包裹,好好放在原處,絲毫未動,就是連房中雜物,
也不像有人動過,一時不由疑團叢生,她既沒有翻動東西,到屋子裡來,又為了什麼呢?
    正當此時,忽然聽到後窗外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聲響,這聲音似乎有一個輕功極高
的人,悄悄掩近窗下!
    陸翰飛耳朵何等靈敏?
    不,他目前功力之深,已足可列入江湖一流高手而有餘,聲音入耳,身子已倏然欺
近窗下。
    一手拔開窗上直閂,一手當胸,窗戶才一開啟,人已宛如一縷輕煙,奇快無比的穿
窗而出,目光閃電掃過,哪有什麼人影?
    當下不假思索的雙臂一劃,凌空拔起兩丈來高,一躍登屋,縱目四顧,依然不見動
靜,心中暗暗納罕!
    難道自己聽錯了不成?
    這是決不可能之事,自己分明聽到有人掩近窗下,哪會聽錯?
    何況自己目能夜視,今晚星月明朗,就是數十丈之外,都清晰可辨,來人輕功再高,
也無法逃出眼底?
    他終於廢然躍下,越窗而入;但就在他回進房中,腳尖才一落地的剎那之間,不期
猛吃一驚!
    原來這一瞬之間,發現前面兩扇花格子窗,不知何時,已有一扇,被人撬開。
    這人好快的手腳!
    陸翰飛怒從心起,一個箭步,掠到窗前,正待追出,瞥見窗下一張橫桌上,端端正
正放著一張白紙,紙上墨汁未干,寫著四個大字:「謹防此女」。
    筆走龍蛇,寫得蒼勁圓潤,正是懷素自敘帖的筆意!
    「謹防此女」!
    他不期低低的念著這四個字,暗想:這人留條示警,所謂「此女」當然是指白衣少
女而言!
    在四個大字邊上,還有一行小字,乍看之下,好像是四個大字的註解,但再一細瞧,
不禁把陸翰飛瞧得目瞪口呆!
    原來這一行小字,字體極劣,歪歪倒倒的寫著:「別大驚小怪,畏首畏尾,身其餘
幾?」
    這一行小字,無論筆跡詞句,都和前面四字,完全不同,並非一人所書!
    那麼就在自己打後窗躍出的一會工夫,顯然有兩個人先後進入房中,同樣留下字跡。
    前面一個留條示警,要自己「謹防此女」,原是一番好意,後面一個人反對他的意
見,認為不必大驚小怪,也並非惡意。
    以自己推想,前者字跡蒼勁,精植草書,可能是個飽學之土,想到他學之士,頓時
想起酒樓上遇到的那個中年文土,他方纔曾側擊旁敲的說過「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話,
再證以「謹防此女」,口吻相近,可能認為自己還不知道白衣少女的來歷,是以提出警
告。
    至於後者,從他歪歪倒倒的字跡,和詼諧語氣看來,敢情是個遊戲風塵的高人。但
不論如何,這兩人能在自己追出窗外的一瞬之間,不露形跡。從容留字,這份身手,大
非尋常,尤以後者的武功,似乎更要勝過前面的留字的那個。
    陸翰飛手上,怔怔的拿著字條,兀自想不出這兩人究竟是誰?但唯一相同之處,這
兩人全都是友非敵。
    他隨手掩上窗門正待上床運功,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口乾,向桌上一瞧,只剩一個茶
盤,茶壺和茶,全已不翼而飛!
    心中暗暗納罕,自己進房之時,還明明看到茶壺茶蠱,都在茶盤之中,難不成這也
是方才留字的兩人之中,有人口乾,把茶壺茶蠱,順手牽羊帶走了?
    如果確係兩人中有人把茶壺帶走,那麼自己可以斷言,準是後面那一個,因為此人
語氣詼諧,是個不拘小節的人。
    他不願再驚動店伙,找不到茶水,也就脫衣就寢。
    第二天清晨,一覺醒轉,天色已經是大亮,門上有人在輕輕扣了兩下,是店伙的聲
音,在門外輕聲喊道:「陸相公,你可曾醒來?」
    陸翰飛披衣下床,打開房門,店伙手上端著一盆臉水,很快跨進房門,放下臉盆,
神秘一笑,湊著身子低聲道:「相公你早,右廂那位小姐,吩咐小的,叫醒相公,老管
家已經套好車子,連帳都給清了,就等相公上路呢!」
    陸翰飛被他笑得俊臉一熱,還沒回答。
    只聽右廂傳出白衣少女嬌脆的聲音,問道:「夥計,怎麼啦,陸相公起來了嗎??
    陸翰飛胡亂抹了把臉,慌忙迎了出去,只見白衣少女身披天藍斗篷,全身打扮舒齊,
美目流盼,俏生生站在廂房門口,敢情有點不耐,趕緊拱手道:「姑娘早……」
    白衣少女乍睹陸翰飛從房中跨出,臉色似乎微微一怔:「啊!你……你早!」她眼
珠一轉,瞧著陸翰飛淺笑道:「我們車廂空著,昨晚聽說陸相公又是同路,我才要夥計
瞧瞧你醒了沒有,沒把你吵醒吧?」
    陸翰飛忙道:「姑娘好說,在下原也起來了,只是……只是……搭姑娘的車子,恐
有不便吧……」
    白衣少女嗤的笑道:「還虧你是大名鼎鼎的南嶽門下,仗劍江湖的少年俠上,怎麼
也這般拘謹起來,我們既是同路,車子是現成的,有什麼不便?陸相公可是怕了?」
    她笑語如珠,這一笑,左頰上又泛起一個小小酒渦,嫵媚已極!
    陸翰飛從昨晚迄今,始終直覺的感到眼前的白衣少女,和在船上之時,簡直完全像
換了一個人似的!
    但她分明就是船上的她,白緞繡花衣裙,襯著她苗條身材,春花般似的臉頰,長著
修長的眉毛,靈活的眸子,和紅菱的小嘴,不是她是誰?
    白衣少女瞧他愣愣的瞧著自己,不禁柳眉一挑,白了他一眼,嬌噴的道:「你怎麼
啦,找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呀?我說,陸相公可是怕了?」
    陸翰飛「啊」了一聲,脫口道:「在下豈是怕事的人?」
    白衣少女冷冷一曬,道:「誰說你陸少俠怕了?」
    陸翰飛驟然一驚,自己這句話,豈非露了馬腳,但使他驚詫的倒並不是自己脫口而
出的這句話,而是對方冷漠的語氣,幾乎就是白衣教主的口吻!
    白衣少女語聲出口,接著微笑道:「我們快上路了呢,邵公公早已套好車子,在門
口等著了。」
    陳翰飛拱手道:「姑娘既然這般說法,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白衣少女嬌笑道:「這就對咯!」
    兩人走出店堂,陸翰飛從身邊摸出一塊碎銀子,往櫃上走出。
    白衣少女道:「陸相公,帳我都結清了。」
    陳翰飛道:「又勞姑娘破費,如何使得?只是……只是昨晚在下房中,被人偷去一
把茶壺,在下也得賠償店家才行。」
    白衣少女聽得臉色一變,問道:「什麼,陸相公昨晚失了竊?」
    陸翰飛笑道:「沒有,就是被人偷走了一把茶壺。」
    白衣少女鼻孔中輕輕哼了一聲,自顧自任門外走去。
    陸翰飛走到櫃上,說出賠償茶壺之事。
    掌櫃的哪裡肯收,陪笑道:「一把茶壺能值幾文,何況又是在小店丟的,哪有叫相
公賠償之理?」
    陸翰飛沒有理他,把碎銀放到櫃台上,走出店門,白衣少女早已坐在車上,老僕人
也高踞座前,引韁待發,一眼瞧到陸翰飛走出,點點頭,陰笑道:「陸相公好!」
    陸翰飛朝他拱手道:「老管家好,在下又打擾了。」
    白衣少女招手道:「你快上來吧!」
    陸翰飛跨上車子,白衣少女讓出一半座位,讓他在自己身邊坐下,老僕人放下車簾,
隨手抖動通繩,車身起了一陣顛簸,緩緩行動。
    車廂地方不大,一共只有兩個坐位,陸翰飛和白衣少女肩並著肩,坐在一起,一陣
陣幽香,只是往鼻孔中直鑽,心下不禁大感侷促,踞坐一隅,連看也不敢朝她看上一眼。
    白衣少女掠掠鬢髮,側臉嬌笑道:「陸相公到含山去,有問貴幹?」
    陸翰飛暗哼一聲:「來了!」一面笑道:「在下和一位友人約在含山相見。」話聲
一收,目中「噢」了一聲,失笑道:「在下一路叨擾,還沒請教姑娘尊姓大名?」
    白衣少女眨了下眼睛,徐徐道:「我叫白婧婧。」
    陸翰飛其實早知她姓白,但有心套話,故意瞧了她一眼,道:「原來是白姑娘,難
怪姑娘喜歡白色。」
    白婧婧抿嘴笑道:「難道只有姓白的,才喜歡白色?你怎會知道我喜歡白色?」
    陸翰飛道:「行,入港了!」於是說道:「在下兩次遇見姑娘,都穿著一身白衣,
白之為色,表示光明純潔,崇高無邪,只有像姑娘這般天仙佳人,才配穿白色。」
    白婧婧始笑了,她笑得很甜,左臉頰上,又浮現出那個醉人的小酒渦,脆聲道:
「瞧不出你真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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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8:31:02 |只看該作者
陸翰飛又道「在下聽珠兒說過,姑娘住在合黎山白雲峽,姑娘又喜愛雪峰茶,雪字
也含著白的意義,試想姑娘住的地方,有一個白字,喝的茶,有白的含義,又時常穿白
衣裳,是以猜測姑娘,定然喜歡白色無疑。」
    白婧婧忽然哼道:「你倒知道得不少!」
    陸翰飛早已留上了意,心中不期暗暗一驚,付退:「她這句話的口氣,果然極像白
衣教主!難道她真是白衣教主?自己和她同坐一車,真可大意不得!」
    心念閃電一轉,立即暗暗運起「先天真氣」,護住全身,但臉上卻不敢露出絲毫形
跡,只是淡淡一笑,道:「在下只是猜想罷了,不知猜得對也不對?」
    白婧婧點點頭道:「給你猜對啦,我真還喜歡白色呢!」
    陸翰飛哪肯放鬆,又道:「在下有一件事,要想請教姑娘,不知姑娘肯不肯見告?
    白婧婧目中閃過一絲冷厲之色,隨即嬌聲道:「你要問我什麼?」
    陸翰飛故意沉吟一下,才道:「姑娘住在合黎山,地居西陲,想必聽說過白衣教?」
    白好媳仰著臉道:「白衣教?晤,我聽邵公公說過,要不問問他?」
    她纖手一伸,正待掀簾,叫住老僕人問話!
    她這一舉動,絲毫不加思索,純出自然,陸翰飛不禁微感失望,暗道:「自己滿以
為她就是白衣教主,但這一情形看來,又似乎有點不像,套了半天,結果又等於零,該
多冤枉?」
    忽然,他心中一動,搖搖手,漫不經意地笑道:「在下只是隨便問問罷了,老管家
正在駕車,姑娘不可擾了他。」
    白婧婧果然依言縮回手去,偏頭想了想,道:「我聽邵公公說起過白衣教,只是我
知道的並不多,好像源出天竺,據說佛家稱在家俗人,叫做白衣,盛行於青海一帶,哦,
你問我,是不是因為我也穿著白衣?」
    陸翰飛聽她這麼單刀直入的這麼一問,一時倒感到不好回答,忽然智珠一朗,搖頭
笑道:「姑娘只獵對了一半?」
    「一半?」白婧婧睜大眼睛,問道:「那麼還有一半呢?」
    陸翰飛心中暗喜,忙道:「在下聽人傳說,最近出現江湖的白衣教主,不僅善於用
蠱,而且所下蠱毒,叫做『終身蠱』。據說普天之下,無藥可解……因此,在下想起前
幾天被老管家暗中下蠱,多蒙姑娘慨賜的一粒『消蠱丹』……」
    白婧婧似乎嬌軀一震,一張春花似的臉上,陡然之間,現出無比憤怒,雙目同時射
出冷厲之色,哼道:「她敢……」
    陸翰飛不知她何以會如此盛怒,心頭方自一怔!
    白婧婧敢情也已經發覺自己失態,話到一半,忽然頓注,接著道:「他……敢……
用『終身蠱』!」
    陸翰飛問道:「終身蠱可是十分厲害?」
    「晤!」白婧婧好像怒意未消,只「唔」了一聲。
    陸翰飛又道:「姑娘曾說『消蠱丹』是令堂精心練制,專解各種蠱毒,不知對『終
身蠱』是否有效?」
    白婧婧冷笑道:「『終身蠱』如有藥可解,也就不叫『終身蠱』了。」
    陸翰飛聽得大失所望,但依然希冀的道:「替姑娘駕車的這位老管家,善於下蠱,
姑娘令堂,又精於解蠱,想來姑娘也一定精於此道了?」
    白始好別轉頭去,冷冷的道:「我不會。」
    陸翰飛知道她這句不會,只是不願多說而已!
    她轉過頭去,只是望著車外景色,許久也沒有說話,陸翰飛弄不懂何以自己提起
「終身蠱」,她會如此憤怒!
    但她沒有再說,也沒有回過頭來,自己也不好多問,呆了一陣,也就閉上眼睛在車
中養神。
    這一陣工夫,差不多已有一個時辰,離潛山少說也馳出幾十里路程了。
    這一帶山巒起伏,馬車只是盤著山腳而行,得得蹄聲,和鞭鍵車輪,走在這條名為
大路。實是山徑的黃泥和石塊之上,車身不住的顛簸。
    車中兩人,沉寂了一段路,白好好忽然轉過頭來,叫道:「喂,陸相公……。
    陸翰飛睜眼瞧去,只見她臉上笑意甚濃,一雙俏目,直勾勾盯著自己,不由單然一
驚,問道:「姑娘有何見教?」
    白婧婧嬌笑道:「你知道『終身蠱』有什麼東西可解?」
    陸翰飛聽得一喜,不禁笑道:「原來姑娘是在思索著『終身蠱』的解藥?」
    「嗯!白婧婧眼珠向車外溜了一下,低聲道:「告訴你,『終身蠱』唯一的解藥,
就在含山!」
    陸翰飛故作吃驚的道:「含山?」
    白婧婧嬌軀朝陸翰飛偎近了些,「唔」道:「是啊,只有赤焰山火燒觀的朱果,
才……」
    她軟綿綿的嬌軀,靠在他肩頭,耳環廝磨,吐氣如蘭,陸翰飛只覺心頭一蕩!
    不,她話還沒有說完,陸翰飛瞥見林前一條人影,直向車子撲來!
    「姓陸的小子,你納命吧!」
    「嗤」「嗤」「嗤」「嗤」!
    一大篷藍晶晶的飛針,密如細雨,閃電朝車中打來!
    事起倉碎,陸翰飛明知這篷淬毒飛針,非同小可,但車廂之中,一共只有兩個座位,
此時白婧婧又緊靠著自己左肩,簡直連動都無法稍動,逼論躲閃?
    情急之下,右手本能的便了一記「流雲飛袖」,向前拂去!
    他方才因白婧婧無意之中,露出來的口氣,極像白衣教主,是以一直暗中運氣戒備,
這一記「流雲飛袖」,雖然純出下意識的動作,但他從「公孫筆錄」上學來的「先天真
氣」,卻隨著衣袖一揮,立時暴漲,滿佈車廂,把打來的飛針,悉數震落!
    白婧婧話沒說完,瞥見一大篷飛針,激射而來,敢情心頭一慌,口中驚「啊」一聲,
左手一揚,身軀迅速向左縮去!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陸翰飛連自己也想不到這一記「流雲飛袖」居然會把飛針擊
落,方自一怔!
    再向車外瞧去,那發針之人,已一閃而逝,掠入路例材中,心頭不期大怒,冷哼一
聲道:「奸賊子,你往哪裡逃?」
    話聲出口,正待跟蹤追去!
    忽覺手背上~陣刺痛,低頭一瞧,只見手臂上赫然斜刺著一支全身發藍的蠍尾毒針,
一滴黑血,正從針目綻出,沿著手背流下!
    心頭不由起疑,從車外打來的一蓬飛針,分明已被自己無意之中使出的「先天真氣」
悉數震落,何以僅僅這支金針,會打在自己手背?
    而且按一般情理來說,從車外打入,該是直的,而這支金針,卻由左而右,斜刺手
背。
    莫非是她……
    白婧婧縮在一角,也似乎被他一記「流雲飛袖」,居然把所有飛針悉數震落,而感
到無比驚詫,睜著一雙大眼,只是朝陸翰飛直瞧!
    因為一個武功精湛的人,雖可隨著衣袖一拂,把金針捲飛,但決不可能無聲無息的
把金針擋在車廂之外!
    她看得十分清楚,方纔這一蓬淬毒飛針,並不是被陸翰飛拂出的袖風所捲飛,而是
每一支金針,都在車簾之外,紛紛垂直下落,那除非是遇上玄門罡氣一類功夫,才有這
種現象!
    但當目光接觸到陸翰飛手背上那支金針時,口中不期驚叫出聲:「蠍尾針!你……
中了『蠍尾針』!這……怎麼好?」
    她似乎驚惶失措!
    陸翰飛心頭又有點疑慮:「難道不是她?」
    他自然認識斜插手背上的,正是五毒教見血封喉的「蠍尾針」,他猜想方才暗算自
己的可能是五毒教的人,但據說五毒教授到白衣教旗幟之下了!心念疾轉,一面抬目道:
「姑娘說得不錯,這是『蠍尾針』,五毒教最歹毒的暗器……」
    說著,正待伸手去拔!
    白婧婧驚叫道:「不,不,你動不得,這針見血封喉,快閉住大道!」
    陸翰飛暗道:「照這情形看來,可能不是她打出來的了,那麼這支針當其來得大以
奇怪!」他劍眉微微一揚,笑道:「『不要緊,血早已見了,要封喉,也早已封喉了
呢!」
    邊說,徐徐從手背上起下了帶有倒刺的毒針,隨手丟出車外,被針扎過之處,還在
滲著黑血,他用左手食指,按住創口,輕輕摩著。
    白婧婧瞧得目瞪口呆,驚奇問道:「你不怕毒?」
    陸翰飛用手指摩了一會,血已止住,回頭道:「在下以前曾在無意之中服下劇毒,
從此不怕毒物,前幾天又蒙姑娘賜了一粒『消蠱丹』,如今下蠱下毒,對在下可說已全
無用處了。」
    白婧婧聽得臉色一變!「嗯,陸相公,瞧不出你身懷曠世絕藝,方才使的,可是久
已失傳的玄門罡氣功夫?」
    陸翰飛笑了笑道:「在下方才使的,實是先師傳授的『流雲飛掌』。」
    白婧婧吟道:「你不肯說拉倒。」
    陸翰飛道:「在下說的確是真話。」
    「哼!」她又別過頭去!
    中午在桐城打了個尖,就繼續上路,這一路倒是沒再發生什麼事故,傍晚時分,趕
抵廬江。老僕人好像對城中路徑極熟,一連穿過幾條街道,把車子停到一家叫鴻安棧的
客店門口。
    陸翰飛、白婧婧下車之後,早有店伙引到上房,兩人各自要了一個房間。
    陸翰飛雖覺可疑,因為大街上有的是客店,他們何以要找到鴻安棧來?但繼而一想,
自己老是這般疑神疑鬼的,豈非自陷困擾之境?
    晚餐之後,陸翰飛回到房中,倒了一盅香茗,在窗口坐下,心中只是想著這一天來
的情形,除了已知道白衣少女名叫白婧婧之外,簡直一無所獲。
    她有時笑靨生春,有時又流露出冷峻之色,尤其在她冷笑之時,聲音口氣,都極像
白衣教主,但自己何以一提起白衣教「終身蠱」之時,她好像極為憤怒?
    就以那篷「蠍尾針」來說,也有許多地方使人可疑:
    第一、她和自己說話之時,目光至少有兩次溜向車外,是不是她已經知道有人要暗
算自己,而故意向自己靠近,也等於說把自己擠到車廂右邊。
    第二、自己雖然沒想到會在舉手之間,把飛針悉數擊落,但既然全數被擋在車外,
何以打上手背的一支,會不被震飛,而且從打中手背的方向角度,分明是從左方打出,
並非來自車外。
    第三、駕車的老僕人部公公身手大是不弱,有人向車中暗襲,他何以並不出手攔阻,
當然可以說事出倉碎,等他發現時已湊手不及,何以連叱喝之聲都沒有,任人發射暗器,
從容逃去?
    何況老僕人在船上之時,曾暗向自己下蠱,他何以無緣無故要對自己下蠱,也始終
是不解之謎。
    再證以這三點可疑之處,路上偷襲自己的人,分明和他們主僕有關,至少也和老僕
人邵公公有關。
    「哦」陸翰飛突然想起自己方才說出任何下蠱下毒,對自己全無用處,她臉上神色,
似乎有異。
    那麼……不錯,昨晚房中的那陣香氣,正和她身上的香味相同,陰風煞老前輩臨行
之時,囑咐自己酒菜茶飯,都得特別小心。
    再從昨晚留條示警的人,平白無故的取走茶壺。茶蠱,那麼她的潛入自己房中,莫
非就在茶中下毒?
    她因下毒未成,是以又使人在中途偷襲,這一次又告失敗,不知她還有什麼毒辣的
手段,對付自己?
    陸翰飛終究是絕頂聰明之人,前因後果,漸漸被他想通。但使他弄不懂的,是她何
以一再要向自己下手?
    他眼前不期浮起在船上之時,她那脈脈含情的嬌怯模樣,她既要暗算自己,那天何
用偷偷的給自己眼下解蠱之藥?
    他耳邊也同時依稀響起她那嬌柔的聲音,「……你行走江湖,以後多多保重吧……」
    陸翰飛裡然一驚,繼而恍然大悟!
    不是她!她分明不是船上的白衣公主!
    她除了面貌衣著和白衣公主相同而外,聲音、舉止。根本完全不像!
    她……陸翰飛驀地想起那晚自己曾聽小玲叫她「二公主」,有二公主,當然也有大
公主,莫非白婧婧會是大公主不成?
    他一念及此,心頭疑雲,登時清朗了不少,目前,自己只要弄清這位大公主究竟是
不是白衣教主,自己就算不虛此行了。
    於是緩緩站起,放下茶盅,吹熄油燈,準備就寢,但為了應付變故連衣衫都沒有脫
下,只是在床上盤膝運功。
    大約二更才過,正在行功之際,突然如有所感,那只是好像有人從遠處欺近,但還
在一二十丈之外、決不是耳朵所能聽到!
    這是一種心靈上的感應,今晚還是第一次才有,如果不是幻覺,那麼就是自己「先
天氣功」的火候,已到了某種程度,耳目之靈,超出視聽之外了。
    陸翰飛不期大感驚喜,但就在他警兆乍生的剎那工夫,果然發覺有人及窗而止!
    陸翰飛心頭又是一震,暗想此人居然能在行動之際,沒有絲毫聲息,不讓自己察覺,
而且又來得這般快法,武功之高,已可想見!
    這會是誰?
    白衣教主?
    想到這裡,再也忍耐不注,輕輕睜開一條眼縫,向窗外瞧去!黑暗之中,正有一對
閃爍發光的陰隼眼神,正朝自己床上瞧來!
    目光乍對,陸翰飛登時心頭一緊,他覺得這對眼光,自己十分熟悉,好像在哪裡見
過!
    窗外那人,似乎也已察覺,口中不期發出一聲陰森冷笑!
    他這一出聲,陸翰飛只覺心頭熱血沸騰,這陰森冷笑,自己死也不會忘記,他丕是
自己殺師仇人夏侯律,還有誰來?
    就在此時,猛覺一縷指風,已同時透窗而入,朝自己眉心點到!
    「透骨陰指!」
    陸翰飛雙眉陡軒,左手隔窗打出東方矮朔公羊叔傳給他的一記「無形神掌」,身形
一躍而起,疾如箭射,破窗飛出!
    「好小子,你果然比簡子真強得多了!」
    話聲陰森森的從遠處傳來,人影已渺!
    「老賊,你給小爺站住!」
    陸翰飛大喝一聲,抖臂縱上屋脊,舉目四顧,哪裡還有夏侯律的影子?
    他心知夏侯律身擅魔教「傳音散聲」之術,和「木石遁形」身法,故意淆亂自己聽
覺,但對方哪知自己的功力,已非昔比,「傳音散聲」之術,豈能瞞得過自己耳朵?
    當即在屋上略一凝神,縱目朝話聲尾音飛去的方向瞧去,果然發現二十立外,正有
一條灰影朝北飛掠!
    陸翰飛哪肯讓他輕易逃走,猛吸一口真氣,施展「八步追風」,輕功,銜尾急追!
    就在陸翰飛急起直追,才一離開客店,屋瓦上同時飛起兩條人影,一個身穿白衣,
臉蒙白紗,另一個身穿金農,臉蒙金紗。
    這兩人才一出現,金衣人忽然趨近白衣人身邊,低低說了兩句。
    白衣人微微點頭,揮了揮手,兩條人影同時飛起,朝北趕去!
    但就在兩人走後,屋面上又閃出一個身形高大,面罩金紗。身穿金衣的人,他瞧瞧
兩人那飛逝身形,正待跟蹤追去。
    「嗤!」忽然有人在他身後,發出一聲輕笑!
    金衣人猛地一個轉身,朝身後瞧去,敢情四周靜悄悄的並沒瞧到什麼,他不禁向四
週一陣打量,冷哼道:「什麼人?」
    「是我。」有人侵吞吞的答應一聲,彎著腰從暗瞰鑽將出來,那是一個又瘦又小,
身穿一襲白衣,臉上也居然蒙著一塊白紗!
    金衣人不期微微一怔,從蒙面金紗中,射出兩道稜校眼神,沉聲喝道:「尊駕何
人?」
    瘦小白衣人聳聳肩,笑叱道:「你身為白衣教金衣護衛,難道連本教主都不認識
了?」
    金衣人狂笑道:「尊駕這付模樣,自問像不像白衣教主?」
    瘦小白衣人乾笑了聲,忽然湊過身去,道:「你閣下倒扮得挺像,哈哈,反正都是
西貝貨,像不像似乎並不重要。」
    金衣人倏然退後一步,右手蓄勢,喝道:「你還不站住?」
    話聲出口,只覺一陣濃重酒氣,撲鼻欲嘔。
    瘦小白衣人聳聳肩,笑道:「別緊張,咱們算來總該是友非敵,何況咱此刻還是教
主身份,你閣下不過是護衛罷了!」
    金衣人被他纏得又好氣又好笑,凝目道:「尊駕到底是誰?」
    瘦小老人「嗤」的笑道:「本教主有位朋友,叫做千面怪俠倪汝霖,你閣下總聽人
說過吧?」
    金衣人身子一震,急忙拱手道:「老哥是誰?恕兄弟眼拙。」
    瘦小白衣人道:「行,那麼有屈倪大俠替本教主暫時做個護衛吧,走,時間不早,
咱們該辦正經事去了!」
    話聲才落,身子突然一躬,閃電朝屋面上奔去!
    金衣人滿腹狐疑,但對方說得不錯,此時確實已無暇多說,雙腳一頓,跟在瘦小白
衣人身後,向北趕去。
    月明星稀,鳥鵲南飛!
    月當上弦,月光清而不明,星星倒確是流朗朗的,稀而不繁。
    荒野上,正有兩點黑影,有若浮失掠空而過。
    但那可不是鳥鵲,是兩個身懷上乘武功的人,在街尾追逐;不是南飛,是向北疾馳!
    廬江北面,北峽山脈群峰造道,此時望去,只是黑壓壓的一片,但這兩點黑影,卻
一前一後朝山中奔去。
    前面一個貼地低飛,恍如一溜輕煙,目力較差之人,簡直無法瞧清人影,一身輕功,
委實已臻絕頂。
    後面一個,縱掠如飛,起落之間,絲毫不聞聲息,輕功也不遜前面的人,經過這一
陣工夫,雙方距離,還是保持著二十來文遠近。
    前面黑影才一掠近山腳,口中忽然陰森一笑,人如投林飛鳥,奇疾無比朝一片密林
中投入!
    月黑風高,深山人寂,這一聲陰沉冷笑,聽來分外刺耳,但在他笑聲未落,後面那
人已跟蹤追到,瀉落林前,大喝一聲:「惡賊,你還往哪裡走?」
    他右手緊握著一柄灰黯得絲毫不見光芒的長劍,喝聲才落,豎劍護胸,正待縱身撲
起,朝林中追入!
    驀地,林前白影閃動,多出一個身穿白衣,面蒙白紗的人,一下擋在前面,攔住去
路。
    這人一身打扮,一望而知正是白衣教主,黑夜之中,陸翰飛雙目厲芒電閃,長笑道:
「哈哈,原來夏侯老賊果然投入了白衣教,陸某師仇如海,識相的還不讓開?」
    長劍一橫,腳下一個箭步,向前斯去!
    白衣教主敢情被他神威所懾,身不由主,怯生生的後退了一步,口中叫道:「陸相
公且慢卜』
    話聲出口,倏然從衣袖中抽出一柄晶瑩玉尺,一下已輕輕壓住陸翰飛劍尖!
    他這一手奇快無比,靈巧已極,陸翰飛心頭猛然一震,腳下不禁後退半步,目光隱
蘊寒電,急急朝白衣教主瞧去!
    白衣教主玉尺一鬆,忽然幽幽的道:「你去不得!」
    陸翰飛感到震驚的,可並不是自己長劍,一下被對方五尺壓住,而是被對方這一聲
「陸相公」,叫得驚駭不止,因為這聲音,嬌柔溫婉,正是自己在船上遇到的白衣公主
的聲音!
    他先前還懷疑自己聽錯,但這第二句話,聲音極幽,不是她還是誰?
    她果然是白衣教主?
    陸翰飛星目一眨不眨的直盯著她,駭異的道:「你是白姑娘?」
    白衣教生口中「嗯」了一聲,急促的道:「你……千萬不能去!」
    陸翰飛道:「為什麼?」
    白衣教主不住的向左右打量,她蒙著臉紗,瞧不到神色,但已可從她的舉止看出內
心顯得萬分緊張,低低的道:「我一時也說不清,總之你快離開這裡,快……」
    陸翰飛疑信參半,不待她說完,皺著劍眉,問道:「姑娘到底是不是白衣教主,你
說的……」
    白衣教主跺腳道:「我不克久留,請……你相信我……」
    陸翰飛這機會哪肯放過,急忙叫道:「姑娘……」
    他「留步」兩字,還沒出口!
    白衣教主忽然用手向來路一指,陸翰飛迅疾回頭瞧去,哪有什麼人影?
    「刷!」但在這一瞬之間,白衣教主已身形晃動,一閃而逃!
    陸翰飛怔怔的站在當地,心頭疑雲叢生,白衣教主自己已不止遇到一次,其人冷漠
高傲,心狠手辣,和她溫婉嬌柔的性格,截然不同,那麼她不是真正的白衣教主?但她
又為什麼要喬裝白衣教主呢?
    還有,住在客店的白婧婧,是不是真的白衣教主呢?又為什麼卻要改裝成她的模樣?
    陸翰飛只覺頭緒越來越複雜,真真假假的自己當真被弄糊塗了。
    夏侯律和白衣教連成一片,已不會有錯,要自己快離開這裡,也許確是善意,因為
她曾經替自己解去蠱毒。
    但自己師門血仇,不共戴天,又豈能憑她這幾句話,就畏難而退?這片林中縱使白
衣教預留埋伏,自己也非要闖他一闖不可!
    他想到這裡,不禁豪氣陡生,一掂手上玄龜劍,舌綻春雷,大聲喝道:「夏侯津老
賊,你有種,就滾出來,和小爺拚個生死存亡。」
    林中一片靜溫,根本就沒人理會!
    陸翰飛咬牙切齒,恨恨的道:「老賊,就算你龜縮不出,小爺也非把你碎屍萬段不
可。」
    喝聲一落,迅疾劍交左手,從身邊取出月輪金斧,縱身就朝林中撲去!
    他仗著目能夜視,左劍右斧,搜索前進,這一片深林,除了在黑夜之中,顯得黑壓
壓的,其實卻並不十分深密。
    陸翰飛功布全身,耳目並用,一會工夫,業已搜遍全林。
    不但沒有夏侯律的蹤影,連剛才喬裝白衣教主的那位「二公主」只比自己搶先了一
步,也始終沓如黃鶴。
    莫非她方才故意設詞阻攔,就是為了好讓老賊脫身?一念及此,不由大是憤怒,那
麼他們準是朝另一方向逃去!
    陸翰飛不假思索,雙腳一頓,朝林外穿去!
    「嘿嘿,姓陸的小子,你這時候才來。」
    夏侯律陰森的聲音,正是從林外一片廣場上傳來!
    陸翰飛身子湛堪從林中飛出,還沒著地,聲音入耳,立即大聲喝道:「老賊,原來
你還停在這裡等死……」
    話聲出口,人已翩然飄落場中!
    夏侯律目光陰駕,陰笑道:『叫、子,你瞧瞧,這裡還有幾位好朋友,等著你呢!」
    陸翰飛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雙目凝煞,只是盯著夏侯律狂笑道:「夏侯津老賊,
你就是把狐群狗黨,悉數引來,小爺今晚也非割下你項上人頭不可!」
    說到這裡,左手玄龜劍,插入鞘中,右手日輪金斧朝前一指,劍眉倏豎,張目喝道:
「老賊,你還不過來受死?」
    他凜然而立,喝得聲色俱厲,尤其那柄日輪金斧在他一指之間,黑暗中隱隱漾起一
輪金影!
    「好小子,你把咱們如玉,拐到哪裡去了?」這是另一個破竹似的聲音,起於右側。
    陸翰飛目光瞥去,只見右側站著的,正是五毒教的獨眼乞婆區姥姥,和毒砂掌洪長
勝,調龍手郭老三等三人。
    他連頭也沒回一下,不屑的道:「今晨在半途上向陸某暗施襲擊的,就是你們了?
告訴你,溫姑娘已另投明師,不像你們甘心投靠白衣教……」
    毒砂掌洪長勝不待他說完,大喝道:「小子,你死在臨頭,還敢賣狂?」
    陸翰飛朗笑道:「憑你們這幾個人,還不在陸某眼裡,不過此刻陸某要先取了夏侯
律的首級再說,你們替我站在邊上!」
    夏侯律厲笑道:「小子,你真不知死活!」
    他黑衣鼓動,右脫一振,正待發掌擊出!
    突然從遠處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喝道:「夏侯護法且慢出手!」
    樹梢同時飛起兩道黑影,輕捷無聲地落到場中。
    陸翰飛目光掃去,果然不出所料,這兩道人影正是一身白衣的白衣教主和一身金衣
的金衣護衛!心中暗想:「這個白衣教主,該不會是剛才喬裝的那位了,因為自己見過
他多次,只要一聽聲音,已可分辨出來,她,可能就是白婧婧!」
    夏侯津舉起的右掌,立即垂下,人也向後退下了一步。
    就在白衣教主才一現身,兩邊樹林中,同時走出四個綠衣人,但他們卻只是遠遠站
定,並沒走入場中。
    白衣教主還是那付傲慢模樣,負著雙手,冷冷的道:「陸少俠沒想到本教主會在此
地出現吧?」
    陸翰飛朗笑道:「教主在這裡出現,陸某早在意料之中。
    白衣教主冷哼一聲,道:「你倒料來如神,那麼何妨說說本教主來意?」
    陸翰飛道:「鬼域伎倆,你自己心裡明白。」
    金衣人大喝道:「小子,你在教主面前,敢出言無狀?」
    白衣教主做一擺手,依然向陸翰飛徐徐說道:「今晚的情勢,陸少俠大概也看得出
來,你縱然得到公孫喬遺留的兵刃。武功,初學乍練,人單勢孤,也難是咱們這許多人
的對手,何況……老實說,今晚你就是有通天澈地之能,也莫想闖得出去,依本教主相
勸,歸順本教,還不失是你唯一的生機……
    「哈哈!」陸翰飛大笑一聲,截著他話頭,道:「笑話,陸某並不是貪生怕死之人,
可惜你的『終身蠱』,對陸某已一無所用,至於憑你們這些人,別說還攔不住我,就算
攔得住,陸某也只怨學藝不精。」
    白衣教主冷哼道:「你當本教主是虛言恫嚇,哼!不到黃河,看來你心還不死!」
    陸翰飛劍眉一剔,大聲道:「不錯,陸某今晚誓必手刃這夏侯老賊,教主既然率眾
而來,想必已妥籌對付陸某之道,咱們似乎不必多說。」
    白衣教主沉思之下,徐徐抬頭,才道:「陸翰飛,你也太狂妄了……你認為準能勝
得了夏侯護法嗎?……這樣罷,你為師報仇,本教主不好阻攔,只要你能勝得過夏侯護
法,本教主立時率眾退走,要是你敗了呢?」
    陸翰飛廖自道:「陸某奉送項上人頭!」
    白衣教生微笑道:「那倒不必,只要你加盟本教就好。」
    陸翰飛道:「大丈夫頭可斷,血可流,要想陸某投入白衣教,萬萬不能!」
    白衣教主依然輕笑道:「那等你敗了再說不遲。」
    金衣人湊近白衣教主身邊,低聲道:「教主切勿為他的言詞所動,這小子如果今晚
不除,異日終成大患……」
    白衣教主點點頭道:「你毋須多言,夏侯護法豈會輸在他手上?」一面回頭道:
「夏侯護法,你去接他一百招。」
    陸翰飛抗聲道:「陸某為師復仇,與論技不同,豈能受教主百招之限」?
    白衣教主曬道:「你憑仗公孫喬無堅不摧的日輪金斧,豈算公平,本教主認為復仇
之舉,該各憑武功取勝,你們徒手先打上一百招,如果不分勝負,再動兵刃不遲。」
    陸翰飛少年氣盛,經白衣教生一激,果然把日輪金斧往腰間一插,朗笑道:「好,
陸某就憑一雙肉掌,一樣要向夏侯老賊素還血債!」
    夏侯律原是城府極深之人,他聽白衣教主言外之意,似乎另有用意,心頭不期暗暗
一凜,隨即厲笑道:「姓陸的小子,你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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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8:32:04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 師仇如山
    夏侯律喝聲出口,倏然一掌,遙遙印去。
    陸翰飛仇人對面,目眥欲裂,更不打話,右掌一拍,「先天真氣」隨掌而出,封住
對方掌力。
    兩人所發的奇功真力,懸空一接,心頭齊齊一震!
    陸翰飛只覺對方掌力,與眾不同,好像有一隻巨大無比的手,向自己推來,若非自
己有「先天氣功」護身,簡直連呼吸都壓得透不過來!
    夏侯律驚詫的是對方這一揮之勢,拍出的居然正是唯一能夠抵禦魔教「巨靈掌印」
的玄門罡氣。暗道:「這小子從哪裡學來的罡氣功夫」他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陰笑一
聲,內力迸發,「巨靈掌印」突然加到十成力道!
    陸翰飛突然感到對方壓力大增,鋼牙一咬,左掌又疾拍而出,「洪」的一聲,另行
發出的一股真力,朝前衝去!
    但聽陸翰飛、夏侯律同時冷哼,齊齊向後倒退開去!
    兩人在第一招上,就排上真力,這無聲無息的一接之下,似乎都被震得血氣翻騰,
退開幾步,各自理氣調息!
    陸翰飛心切師仇,一退之後,左手作勢揮動,右腳飛起,增向夏侯律小腹。
    夏侯津側身避開,陰笑道:「小子,你果然比簡子真強得多了!」
    說話之間,雙手同時連環擊出,搶攻三招。
    哪知就在雙掌連環劈出之際,忽覺一股暗勁,撞上前胸,但感心頭一震,不自主的
向後退了三步。
    陸翰飛拍出一記「無形神掌」明明擊中對方,夏侯律依然若無其事,立即微一長身,
如影隨形股追了上去,右手「流雲飛掌」,接著攻出。
    夏侯律吃了一個暗虧,心中又是氣惱,又是驚駿,哪敢稍存輕敵之念,身形倒轉,
似退實進,黑袍飛動,指掌並施,迅辣兼具!
    陸翰飛一語不發,只是奮力搶攻,忽拳忽掌,忽指忽腳,威力相當驚人!
    雙方攻拒之勢,逐漸轉趨激烈凌厲,拳來腳往,變化萬端。
    陸翰飛心切師仇,一味搶攻,揮掌踢腳,神態豪壯,勇不可擋,瞧得負手旁觀的白
衣教主等一干高手,全都凝目注視,鴉鵲無聲。
    不大工夫,兩人已相搏了二十餘合。
    夏侯律突然身形飛旋,避開陸翰飛雙手,斜欺而進,立掌如刀,猛向陸翰飛左肩劈
去!
    陸翰飛只覺他這一擊之中,暗藏了甚多詭異變化,急切問,想不出破他之法,上身
一拗,右掌揮動,硬向夏侯律切來的掌鋒上迎去。
    他這一下連自己也不知道,無意之中,以掌代斧,使了一招「日輪斧法」。
    夏侯律呆得一呆,只覺對方這一招乃生平未見之學,似乎是一著極厲害的殺手,竟
然也不敢硬接,右掌一收,雙腳微一用力,疾向後飄退五尺!但已經遲了,陸翰飛右掌
揮出,一股透掌而出的暗勁,業已掃上夏侯律右臂,夏侯律一條右臂,突然垂了下來。
    陸翰飛一擊得手,精神大振,朗笑一聲,右臂圈動,身發如風,又是一招「神龍出
雲」直劈過去。
    夏侯律被陸翰飛掌風掃中右臂,心頭猛然一凜,來不及運功,口中大喝一聲:「來
得好!」
    左手一揮,拍出一股潛力,逼住陸翰飛的掌勢,身子倏然向右閃出!
    陳翰飛被他拍出的一股強猛勁風,逼得去勢一緩。
    夏侯律身形閃出之際,振腕一指,閃電朝陸翰飛眉心點去,口中陰笑道:「小子,
你小心了!」
    陸翰飛雙目盡赤,怒喝道:「別人怕你『透骨陰指』,我可不怕!」
    左手揮動,暗蘊「先天真氣」,打出「流雲飛袖」,右腳同時路前半步,右掌揚處,
又是一記「無形神掌」,遙遙劈去!
    夏侯律剛才吃過一次暗虧,此時見他掌發無聲,早已及時警覺,身子閃動,向側躍
開。
    雙方攻拒之間,快逾閃電!
    陸翰飛一記「流雲飛袖」,雖接對方點來的「透骨陰指」接住,但夏侯律這一指,
凝足全力而發,陸翰飛拂袖拒敵,同時右手還打出一記「無形掌」,功力自然就分散了
不少。
    耳中只聽「嗤」的一聲輕響,左手衣袖,卻被對方指風穿了一個小洞,心中暗吃一
驚,心想:這老賊好強的指風!但他只不過心念一轉,口中大喝一聲:「老賊你拿命來
吧!」
    重又縱身直上,揮掌攻出,他這一味硬攻,當真是不計厲害的拚命打法,夏侯律不
禁心頭一凜,雙掌齊出,還擊過去。
    兩人這一番搶攻,打得更是猛烈,拳腳變化,也愈見凶險凌厲,當真是生死存亡之
搏,掌指出手,無一不是指向足以制人死地的要害。
    旁觀諸人,大有目不暇接之感!
    這時分立四周的綠衣人,已漸漸退出十丈之外,到了林前。
    站在白衣教主身側的金衣人,幾次回頭,朝白衣教主瞧去,似乎在等候他發號施令。
    但白衣教主依然背負雙手,兩道炯炯眼神透過蒙面白紗,只是盯著陸翰飛和夏侯津
兩人,身形一動不動。他好像在考慮一件重大之事,也好像被兩人的激烈搏鬥,吸引住
目光,對金衣人的幾次以目示意,只是微微搖頭。
    這一瞬之間,場中兩人情勢已起了極大變化,原來夏侯律以一招「三星拱照」,彈
出三縷指風,分取陸翰飛胸前三處要穴!
    陸翰飛情急拚命,身子一側,避開正鋒,乘機疾進,一招「赤手搏龍」,擒拿夏侯
律左手脈門。
    夏侯律冷笑一聲,點出三指,突然化點為拿,竟然搶先搭上陸翰飛手腕。
    高手相搏,只不過毫釐之差,便佔先機,陸翰飛對敵經驗,尚嫌不夠,但覺腕上一
麻,脈門已先被夏侯律扣住。
    心頭猛驚,但終究一身武功,大非昔比,臨危不亂,雖然被對方搶了先機,扣住脈
穴,但這招「赤手搏龍」並未半途而廢,力聚有腕,五指猛力一翻,也迅疾抓住夏侯律
左腕脈穴。
    夏侯律冷嘿一聲,五指突然加注真力。
    陸翰飛因方才一招,被夏侯律詭異手法,佔去先機,自己五指隨後搭上對方手腕,
部位自然也稍有偏差,是以才一搭上夏侯律手腕之後,就立即潛運功力,五指一緊,發
出內力。
    兩人互相拿住手腕,說來較慢,其實這所謂先後,也只是電光石火之事,雙方內力,
也幾乎同時發出。
    彼此都覺脈腕一緊,好像加上一道鐵箍!
    陸翰飛大喝一聲,左手一招「剖龍取肝」直劈夏侯律的右肋。恰好夏侯律也同時以
一招「驚濤拍岸」,朝陸翰飛擊到!
    兩人各自緊扣著對方手腕,各剩一隻手掌,自然竭盡全力。但聽「蓬」的一聲,雙
掌接實,兩人同時發出悶哼,身軀劇震,手指一鬆,各自踉蹌後退了幾步!
    這一招硬拚硬打,使兩人都感到夏氣不繼,血翻氣浮!
    夏侯律連退三步,立時凝神運氣調息。
    陸翰飛面泛紅暈,宛如喝醉了酒一般,但他復仇心如,俊自滿佈凶光,朝夏侯律望
了一眼,突然一語不發的重又疾衝而上,右掌一揚,當胸按去。
    他這不顧生死的疾衝過去,大出夏侯律意外,在他感覺之中陸翰飛的武功內力,雖
然驚人,但也並不見得強過自己,方纔這一招硬拚,自己真力不繼,氣血浮動,對方自
然也和自己一樣,急需調息。
    哪知陸翰飛連氣也不調,就這麼不顧生死猛衝而來,及時驚覺,陸翰飛掌勢已到胸
前,一時顧不得運功,雙掌一挫,迎著推出。
    這一下,他倉忙應敵,力有未逮,雙掌乍接,腳下也站立不穩,登登地後退出五六
步,身子晃動,看去負傷不輕。
    陸翰飛的武功,並不強過夏侯律,但他因服過大量蝮蛇寶血,練的「先天氣功」,
又是玄門最上乘的功夫,火候雖淺,體內潛伏的真力,卻極是充沛。
    是以連續兩掌硬拚,同樣被震後退,只不過感到心頭劇跳,血液循環加速,這正是
他體內蝮蛇寶血,加速補充真力之象。
    閒言表過,卻說陸翰飛退出三步之後,忍不住仰天厲笑,道:「夏侯老賊,你原來
也不過如此……」
    喝聲中,左手楊處,三柄早已摘去響鈴的「亮銀袖劍」,脫手飛出,閃電朝夏侯律
胸口奔去。
    場中諸人,全都被陸翰飛一股堅毅不拔的復仇勇氣,和他超異常人的功力所震懾,
瞧得心頭猛凜!
    夏侯律突然猛哼一聲,身子向後倒去!
    在這一瞬之間,但見白影一閃,白衣教主傲然卓立,攔在夏侯律身前,不見他舉手
作勢,陸翰飛打出的三柄「亮銀袖劍」,卻如泥牛入海,沒了影子。
    夏侯律雖然仆倒地上,但身上並沒有中劍,分明已被白衣教主收去無疑。
    陸翰飛俊目冒火,迅速取下日輪金斧,隨手一掂,厲聲喝道:「你待怎的?」
    金衣人眼看教主不但沒按預定計劃行事,反而掠出身去,擋在夏侯律身前,立即雙
掌作勢,朝陸翰飛走去。
    白衣教主神態冷傲,略微抬手,徐徐道:「沒你的事。」
    金衣人只得依然退回原處。
    白衣教主目光一抬,瞧著陸翰飛,溫和的道:「陸少俠無須衝動,夏侯律已被本教
主拿下,咱們不妨先開誠怖公談談!」
    陸翰飛還是第一次聽到白衣教主說話之時,不帶絲毫冷冰冰的口氣,心中微微一怔,
接著劍眉一剔,冷哼道:「不是你出手接陸某三柄袖劍,夏侯老賊早已濺血劍下,陸某
為師報仇,志在必得,教主還是趁早讓開,免傷和氣。」
    白衣教主冷笑道:「要非本教生出手制住他穴道,憑你三柄小劍,能夠傷得了他
麼?」
    陸翰飛大聲道:「如何不能?不信你只管解開他穴道,著陸某是否取他性命?」,
    白衣教主微曬道:「你能勝他,早在方才五六十招之間,就勝地了,以本教主看來,
你們只可說功力悉敵,如論應變心機和對敵經驗,夏侯律多少還勝過你……」
    陸翰飛聽得一怔,心頭也不禁暗暗佩服白衣教主果然眼光厲害,一面哼道:「照教
主說來,難道陸某會敗在他手下?」
    白衣教主道:「敗雖不至於,但即使再打下去,也不過落個兩敗俱傷之局……」他
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又道:「如以陸少俠的武功,假以時日,本教主承認你將來必可
勝得了他,但報仇之事,決非今晚所能如願。」
    陳翰飛暗想:平心而論,白衣教主這幾句話,說得頗為中肯!
    今晚自己竭盡所能,依然只和他打成平手,雖然最後兩掌,對方稍呈敗象,但自己
也已氣血浮動,三柄銀亮袖劍,老賊再不濟也不易打得中地,心念轉動,一時當真無法
反駁。
    白衣教主在蒙面白紗之中,微微一笑,又道:「陸少俠總知道師仇如山,不共戴天,
今晚如果不能手刃仇人,機會不再,又要待話何日?」
    陸翰飛聽到「師仇如山,不共戴天」,和「機會不再,又要待諸何日?」這兩句話
不啻轟雷貫耳,全身悚然一驚,但覺熱血沸騰,不能自己!
    白衣教生目光何等犀利,心中暗喜,但他白紗蒙面,別人瞧不到他的喜怒之色,突
然冷厲的道:「夏侯律心懷二志,已為本教主拿下,本當立斃掌下……但本教主顧念陸
少俠的為師復仇,倒是可成全於你……」
    他似乎言未盡意,但卻倏的住口,負手向天,仰看星月。
    陳翰飛劍眉微皺,動容道:「教主有話,但請明說。」
    他顯然為白衣教主言詞所動!
    白衣教主嗤的笑道:「本教主只有舊話重提,只要陸少俠肯加盟本教,本教主就讓
你今晚報雪師門血仇。」
    陸翰飛心頭一陣激動,凜然道:「在下要是不答應呢」?
    白衣教主似乎怔得一怔,冷笑道:「你再想想,今晚報不成仇,就得飽恨終身,愧
對尊師。」
    陸翰飛一掂日輪金斧,厲笑道:「教主是否有意賜教?」
    白衣教主曬道:「用不著,江湖上講究過節分明,憑你姓陸的,論武功還勝不了夏
侯津,他背叛本教,人是本教主拿下的,本教主是不是有權處決?你又豈能橫加干涉?」
    陸翰飛心頭雖感極度憤怒,但卻無法加以駁斥。
    白衣教主又遭:「不過人各有志,陸少俠既然不願加盟,本教主也來便相強,你只
要交出石城峰得到的白衣劍侶公孫喬夫婦遺留之物,作為交換,也未嘗不可。」
    陸翰飛暗暗哼了一聲,但他一想到「公孫氏筆錄」上諄諄告誡,得寶的人,必須主
持正義,替天行道,但如果讓白衣教主得去,豈非如虎添翼,適以濟惡?
    只是自己師門血仇,錯過今晚,夏侯律被白衣教主處決,雖然這老賊總是難逃一死,
但自己卻當真要抱恨終身,永無手刃仇人的一日。
    白衣教主見他遲疑不決,不由冷冷一哼道:「陸少俠可是捨不得公孫喬夫婦藏寶?
那也無妨,夏侯律犯下背叛本教之罪,反正難逃一死,你雖不曾手刃仇人,就算白衣教
替你報仇,也是一樣。」
    陸翰飛聽得再也忍耐不住,大叫一聲道:「你把他放了,我依你就是。」
    白衣教主道:「你是答應交出公孫喬夫婦的藏寶了?」
    陸翰飛點頭道:「不錯,你先把他放了,師門血仇,陸某不欲假手他人,我要各憑
功力,手刃老賊。」
    白衣教主道:「縱虎容易縛虎難,你要是勝不了他呢?」
    陸翰飛揚眉道:「君子報仇,十年未晚,今晚勝不了他,陸某寧願把他放了。」
    白衣教主道:「好!你要我放了他,那麼咱們交換的東西呢?」
    陸翰飛一舉手上金斧,還沒開口!
    「刷!」僕在地上的夏侯律,突然一躍而起,陰笑道:「夏侯律不敢有勞教主。」
    這一下,不僅陸翰飛大出意外,就是冷漠成性的白衣教主也驚「噫」出聲,修然轉
過身去!
    金衣人一襲金衣,無風自動,同時一步步朝夏侯津逼去!
    夏侯律喉中發出一聲明森冷笑,迅疾從袖中取出一枚五寸來長,色呈火紅,身生兩
翼的蛇形暗器,隨手一揚。
    陰隼目光,注在白衣教主身上,明側側說道:「教主懷疑五枚『翼火蛇』,夏侯律
只繳了四枚,便指夏侯律心懷二志,不錯,夏侯律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天,用上此物,教
主如果再逼近一步,嘿嘿,『翼火蛇』的威力,教主定是清楚得很吧?」
    白衣教主神情冷漠,哼道:「十丈之內,悉成火爐,除非你同歸於盡。」
    夏侯律獰笑道:「人急拚命,狗急跳牆,教主如果逼得太緊,夏侯律說不定會出此
下策。
    陸翰飛看出夏侯律手上的蛇形暗器,定然威力極強,連白衣教主和金衣人都心存顧
忌不肯貿然出手,不由劍眉一軒,大聲喝道:「夏侯老賊,陸某和你仇深如海,不共戴
天,今晚不是你生,便是我死,咱們各憑武功,了斷血債,你敢和我再打嗎?」
    夏侯律縱聲大笑,點頭道:「就憑你剛才說的話,足見你小子舉動光明,心胸磊落,
夏侯律不妨提醒你一句,今晚之事,白衣教主處心積慮,非把你除去不可。不信,你瞧
瞧四個綠衣侍衛,手中拿著什麼?此刻只要夏侯律收起這枚『翼火蛇』咱們就立成灰
燼……」話聲未落,突然左手一揚,回頭乾笑道:「教主還是不要妄動。」
    原來白衣教主和金衣人,趁夏侯律說話之際,正待悄然退走,經他一喝,不得不停
住身形。
    白衣教主憤怒的道:「夏侯律,你想找死?」
    夏侯律陰聲道:「教主自己估量吧?」說著目光一轉,依然朝陸翰飛道:「小子,
夏侯律瞧你英雄行徑,索性告訴你一個秘密……」
    白衣教主負手而立,似乎極度憤怒,口中重重的冷哼一聲。
    夏侯律繼續道:「老夫並不否認殺害南北雙岳,但夏侯律只是奉命行事,真正幕後
行事的,還另有其人。
    陸翰飛道:「縱然另有幕後主使人,但先師乃是死在你老賊手下,難道還想賴嗎?」
    夏侯律道:「老夫並無推脫之意。」
    陸翰飛瞧了白衣教生一眼,問道:「那麼幕後生便的是誰?」
    夏侯律大笑道:「自然是意圖奪取白衣劍侶藏寶之人。」話聲才落,只聽白衣教主
忽然冷冷的道:「是我。」
    其實他即使不認,陸翰飛也已明白這幕後主使的是誰?聞言俊目一轉,怒聲喝道:
「南北雙岳,和你白衣教無怨無仇,你殺害先師,就是為了那張石鼓歌拓本嗎?」
    白衣教主負手如故,低沉道:「不錯,本教主對公孫喬夫婦藏寶,志在必得,確曾
傳諭本教護法,江湖上只要知道藏寶消息的人,一棒殺以滅口。」
    陸翰飛一橫手中日輪金斧,怒聲道:「可惜你用盡心機,依然為陸某所得。」
    白衣教主微微一嘿,語氣突轉冷厲,說道:「所以今晚你也別想離開此地……」
    夏侯律手上緊握著那枚蛇形暗器「翼火蛇」,目光閃處,驀地雙腳一頓,身形凌空
拔起,斜刺裡向林消掠去!
    陸翰飛心中一急,顧不得身前還有強敵,大喝一聲:「夏侯老賊,你還往哪裡逃
『!」
    叱喝乍起,金衣人同樣以極快身法,宛如一道金線,閃電朝林梢撲去!
    只有白衣教生身形絲毫不動,仰首道:「金衣護衛不必追了,諒他也逃不出多遠!」
    說話之時,左手一揚,但聽「嗤」的一聲,一道白色火花,沖天射起。
    陸翰飛方要相繼追去,見狀不由心中一怔,暗想:聽白衣教主口氣,好像林外四周,
他們還另有埋伏?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金衣人堪堪撲上林消,經白衣教主沉聲一喝,果然不再追趕,
身形一旋,金衣掠風,「嗖」「嗖」兩聲,從林消飛落場中!
    不!他縱身追去,分明只有一個金衣人,但這會返身回來,落到地上,卻變成了兩
個金衣人!
    這兩人全都身材高大,身穿寬大金衣,面獲金紗!
    陸翰飛只當兩人全是白衣教金衣護衛,是以並沒半點驚訝!
    但兩個金衣人才一落地,相互對看了一眼,突然齊聲怒喝道:「你是什麼人?」
    「你是什麼人?」
    「嘿嘿,你敢冒充老夫?」
    「嘿嘿,你敢冒充老夫?」
    這一瞬之間,連白衣教主都怔住了!
    他自然清楚,白衣教主只有一個金衣護衛,統率十名綠衣侍衛,金衣護衛此時忽然
變出兩個,當然有一個是假的。
    尤其金衣護衛和十名綠衣侍衛,全是父親的老人,自己從小跟他們長大,金衣護衛
聲音舉動,閉著眼睛都可以分辨得出來。
    但此時眼前兩人,無論身材服裝,舉動形態,甚至連說話的聲音,無不一模一樣,
完全相同,使人無法辨別就真軌的」3
    這真是怪異之事,此刻,陸翰飛也漸漸明白了,原來金衣人鬧了雙包案!
    只見兩人從蒙面金紗中,射出炯炯的精眸,相對而立!
    左邊一個金衣人陰笑一聲,怒道:「朋友能模仿老夫惟妙惟肖,老夫不勝欽佩,不
過朋友假扮老夫,究竟目的何在?」
    右邊一個金衣人也陰嘿一聲,沉叱道:「朋友真有一手,幾乎連老夫自己都認不出
來了,嘿嘿,咱們多言無益,還是手底下見見真章,就不難分出真偽來。」
    白衣教主聽得暗暗點頭,心想右邊一個,可能是真的,因為只要一伸手,真偽自可
立判。
    左邊一個沉聲道:「那是你自找死路!」
    說著有手一伸,一招「春雷驚蟄」,直劈過去。
    白衣教主暗哦一聲,他是真的!
    哪知心念一轉,右邊一個金衣人狂笑一聲,同樣右掌一立,同樣使了一招「春雷驚
蟄」,朝對方擊來的掌勢硬劈過去。
    但聞「蓬」然一震,雙方右掌接實,各自被震的退後了一步,金衣鼓動,獵獵作響。
    白衣教生不禁駭然,這兩人的功力,居然半斤八兩,難分軒輕!
    「哩哩」
    「哩哩」
    兩人口中同樣發出「嘿嘿」乾笑,易形閃電一合,雙單齊舉,各自向對方搶攻。
    雙方越打越快,瞬息之間,但見兩條金影,騰撲閃擊,竟然連方才落地時為準的哪
一個是左邊的金衣人,哪一個是右邊的金衣人,都分不出來了!
    陸翰飛、白衣教主都怔怔的站在邊上,雙目一瞬不瞬,注視場中。
    五毒教獨眼乞婆區姥姥和毒砂掌洪長勝,已目不暇接,分不清人影。原來站在獨眼
婆身側的調龍手郭老三,此刻業已不見,不知何時走的,去了哪裡?
    四個綠衣人,也早已退到林下,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
    這一片曠地上,除了兩個金衣人互相叱喝,隨掌而發的呼嘯掌風,已聽不到半點聲
息!
    突然,在白衣教主身後的樹林中,有人「嘻嘻」一笑!
    白衣教主不期悚然一驚!
    這笑聲來得太以兀突,此處四周,可說全在自己掌握之中,此人如何闖進來的?心
念電閃,急忙轉身瞧去!
    這一瞧,白衣教主不由又是一怔,但是卻忍不住冷哼了聲。
    原來隨著「嘻嘻」一笑,從林中緩步走出來的,竟然是一個面蒙白紗,身穿白衣的
人!
    只是此人雖然喬裝成白衣教主模樣,但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只是一個西貝貨,此人既
瘦又小,縮著脖子,根本一點不像白衣教主!
    這瘦小白衣人才一走出樹林,一眼瞧到激戰方殿的兩個金衣人,口中不由「咦」道:
「奇了,金衣護衛,你在跟什麼人打架?」
    說話之時,眼光忽然落到白衣教主身上,一陣打量,顫巍巍伸手一指,哼道:「嘿
嘿,真是無獨有偶,你……你居然和本教主打扮一模一樣,你……你是什麼人?」
    白衣教主連正眼也沒瞧他一下,冷峻的道:「在本教主面前,朋友似乎用不著裝瘋
賣傻。」
    瘦小白衣人似乎聽得大怒,猛的跨前一步,指著白衣教主鼻子大聲道:「誰裝瘋賣
傻?你是說老夫裝瘋賣傻?哈哈,老夫要在這黃毛本褪,乳臭未乾的小輩面前裝瘋賣傻?
老夫愛怎麼打扮就怎麼打扮,當年老夫穿這身衣服,連白長春兄都沒有敢說我裝瘋實
傻?」
    他氣勢洶洶,倚老賣老的大聲嚷著。
    白衣教主聽他居然喝出自己父親的名諱,心頭不期猛然一震!
    同時和對方相距還有一丈來遠,只覺地說話之時,口中噴出一股濃重的酒氣,直向
自己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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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8:32:40 |只看該作者
不!隨著這陣酒氣,似乎還有一股無形潛力,似有若無的湧到身前!
    白衣教主這一驚非同小可,身形迅速向例閃開數尺,雙目神光陡露,重新向瘦小白
衣人一陣打量,滿腹狐疑,冷冷的道:「恕本教主眼拙,尊駕到底是何方高人?」
    瘦小白衣人大笑道:「高人?老夫只是個乾癟老頭,不過憑你還不配問老夫名號,
告訴你,老夫就叫做太上教主。」
    說到這裡,忽然回頭朝陸翰飛喝道:「小子,你還愣愣的站著作甚?這裡沒有你的
事,還不給老夫滾?」
    陸翰飛早已聽出這位瘦小白衣人,正是武功莫測,自稱甯不歸的老人,心中不期大
喜!
    他雖然聽出甯不歸示意要自己先行,但一來少年好奇,二來因他懷疑白衣教主就是
一路同車的白婧婧,沒弄個水落石出,哪裡肯走?
    這原是幾句話的功會,場中兩個金衣人正在殺得難分難解,突然其中一個,「呼」
的一掌,逼住對方掌勢,喝道:「在手!」
    另一個金衣人一收雙掌,冷嘿道:「朋友是否認輸了?」
    先停住手的一個大笑道:「笑話,憑你區區金影飛魔,從白骨神君手下學得幾手玩
藝,老夫何至認輸?」
    金衣人身子一震,厲聲喝道:「既知老夫來歷,今晚作是死定了!」
    先停手的一個輕笑道:「那也不見得,不過此時教主已到,老夫要暫時失陷。」
    話聲一落,突然朝瘦小白衣人身邊掠去。
    金衣人濃哼一聲,也回到白衣教主身側。
    這會兩個金衣人,一真一假,業已徑渭分清,瘦小白衣人眼看假金衣人回到身邊,
立即埋怨的道「喂,金衣護衛,你只顧和人家打架,正經事兒,到底辦妥了沒有?」
    那假金衣人朗朗一笑,拱手道:「兄弟幸不辱命。」
    說著神手入懷,掏出兩枚蛇形暗器「翼火蛇」,向瘦小白衣人揚一揚!
    白衣教主乍睹之下,不由機伶憐一頗,喚然從抽中抽出一柄白玉如意,蒙面白紗中
精光暴射,厲聲喝道:「你……」
    瘦小白衣人伸手一攔,哈的笑道:「別急,別急,老夫這裡也收到了兩支,哈哈,
你別使『無形之蠱』了,對咱們一點用處也沒有!」
    他果然從袖管中也掏出兩支「輿火蛇」來。
    白衣教主似已感到極度憤怒,冷笑道:「兩位無端向白衣教尋釁,想必自負驚人藝
技,本教主倒要領教領教!」
    陸翰飛想起他自承乃是殺害師傅的幕後主使之人,不由一躍而出,大聲喝道:「白
衣教主,陸某先師,縱非你親自動手,但方纔自承由你傳令,也算得是罪魁禍首,今晚
陸某就先行向你算算血債吧!」
    瘦小白衣人咦道:「小子,你還沒走,慢來,慢來,今晚時光不早,別和他嚕嗦
了!」
    伸手一揮,擋著陸翰飛,回頭朝白衣教主笑道:「我窮老頭瞧在故友份上,只從他
們手上,取來這兩根玩藝兒,他們……喏,喏,那站在南首東首的兩位,只被我定住身
子,拍一下後心,穴道自解,至於站在西首和北首的兩位,可要問我金衣護衛怎樣出的
手了。」
    假金衣人接口道:「兄弟可沒有你老哥的功力,那兩位是聞了些兄弟特製的『催眠
藥末』,一碗冷水,立時可醒。」
    金衣人突然厲聲喝道:「朋友是人稱千面怪俠的倪汝霖嗎?」
    假金衣人頭也不回,漫應道:「大概不錯吧!」
    陸翰飛聽得一怔,千面怪俠倪汝霖,不就是黑娘子倪采珍的父親嗎?他擅長易容之
術,難怪假扮金衣人,連聲音都和其的一樣。
    同時他感到手面怪俠和甯不歸兩人,對收去的四枚蛇形暗器「翼火蛇」,好像看得
甚是鄭重。
    他想起方才夏侯律說得不假,四個綠衣侍衛,分立四周,每人手上都有一枚暗器,
難怪他說只要他收起那枚暗器,自己和他都得立化灰燼,瞧不出這五寸長的東西,真有
這般厲害?
    雙方話聲一落,白衣教生卻反而一聲不作,怔怔的站著,半晌之後,忽然朝瘦小白
衣人急問道:「尊駕此話當真?」
    話聲之中,似乎相當焦急,驚愕!
    瘦小白衣人大笑道:「老夫豈會騙你?」
    陸翰飛聽不懂他們在說著什麼,但繼而恍然大悟,敢情方才半晌沒有作聲,甯不歸
老前輩正以「傳音入密」,和白衣教生說了什麼,所以他口氣顯得如此驚詫。
    果然,白衣教主驀地一揮白天如意,道:「咱們走!」
    話聲一落,偕同金衣人過去拍開兩個綠衣侍衛穴道,另外兩人,也由五毒教獨眼乞
婆和毒砂掌洪長勝,同時用冷水噴醒。
    一行人匆匆朝北面林中投去,一閃而沒!
    瘦小白衣人呵呵一笑,和假金衣人同時騰身而起!
    陸翰飛急忙叫道:「兩位老前輩請留步……」
    兩條人影,瞬息已沓,只傳來前不歸的聲音說道:「小子,你只管回去就是。」
    夏侯律仗著一枚威力極強的火藥暗器「翼火蛇」,迫使白衣教主不敢妄動,乘機掠
進林北。
    他深知白衣教主心機陰毒,武功高不可測,就是他手下十名綠衣侍衛,也無一好惹,
自己人單勢孤,一時難與抗衡,是以掠入深林之後,哪敢停留,只是朝林中急奔。
    走了一陣,發覺身後沒有人追來,心中稍定,哪知目光一瞥,忽見身前不遠的一株
大樹之間,隱伏著一個人影!
    夏侯律暗暗一驚,白衣教主果然早已佈置了雙重埋伏,心念轉動,身形一縮,閃入
樹後,從側邊悄悄掩近!
    只見那人似乎絲毫不覺,哪還猶豫,振腕一指,隔空朝那人點去!一縷指風勁急如
箭,嗤的一聲,不偏不倚,點中後心,但那人還是一動不動,伏在那裡。
    不由心頭起疑,但他乃是心機極深之人,一時伯附近有人,凝神等了一會,不見有
什麼聲息,才掠近身去。
    仔細一瞧,原來此人早已氣絕多時,只是倚著樹身,並末倒下。這人一身黑勁裝,
分明是五毒致門下,手上還緊握著一具黝黑噴筒!
    他見多識廣,一眼就認出死者手上,正是五毒教最歹毒的「五毒噴筒」,只要一按
機簧,射出一蓬毒雨,廣及尋丈,縱然武功再高,在驟不及防之下,若被沾上一點毒液,
傷處立告潰爛,劇毒無比。
    夏侯律瞧得心頭一震,暗想:這一帶樹林中,既然發現此人,自然決不止一個,難
怪白衣教主任由自己逃走,並未追來;但繼而一想,在自己出手之前,此人已氣絕多時,
不知死在何人之手?竟然瞧不出傷在何處?
    一時也無暇多看,匆匆朝裡走去。
    他因這一發現,更不敢絲毫大意,功凝百穴,氣貫全身,雙掌提足自己所練最拿手
的「巨靈掌印」,護住當胸,耳目並用,搜索前行。
    果然,這一路上,發現不少五毒教徒,一個個手持「五毒噴筒」,潛伏暗瞰,但這
些人竟然全身都無傷痕,氣絕已久!
    這可把一向心狠手辣的夏侯律,瞧得疑竇叢生!
    這到底是什麼人,使的是什麼手法?能在瞬息之間,殺死這許多人,而不留一絲痕
跡?
    他畢竟數十年苦心修為,身負武林罕見的奇絕武學之人,此刻越是在驚疑戒懼的情
況之下,越是能夠鎮攝心神。
    暗想:照眼前情形看來,白衣教主預伏林中的五毒教徒,悉數就殲,出手之人,極
可能是那姓陸的小子一黨,那麼除了厲山雙煞?千手儒俠?和龍門幫幫主陸地神龍幾人
之外,該別無高手。
    如果這幾個人,也只有陸地神龍武功最高,憑自己所學,無論真氣內力,兵刃拳掌,
也足可和他拼上三兩百合,縱使不敵,仗著「木石遁形」詭異身法,從容退走,也總可
辦到,更有何俱?
    心念疾轉,不由膽氣一壯,同時又因此刻已不用再擔心隱伏暗處的五袁教徒出手偷
襲歹毒無倫使人防不勝防的「五毒噴簡」,腳下不由加速。
    眨眼工夫,已越過斜坡,到了松林盡頭。
    林外是一座小山背面,地勢較僻,山腳下卻有不少奇形怪石,峻峨森列!
    夏侯律腳不點地,穿林而出,耳中陡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喝道:「夏侯律,還不速來
參拜掌門人領罪?」
    夏侯律聽得悚然一驚,急忙停住身形,舉目瞧去!
    此時正當上弦,蛾盾新月,十分黯淡,尤其在松林之下,更覺暗影沉沉,幽黑難辨。
    他功凝雙掌,緩緩朝發聲方向走去,察看究系何等人物?
    那是松林偏右的一大叢亂石之間,夏侯律凝足自力,仔細瞧去,瞥見峻峨亂石堆中
盤膝坐著兩個僧人!
    右邊一個身形高大,身穿一襲大紅袈裟的,正是魔教長老自己二師叔嘉擅尊者。
    左邊一個,身形瘦長,面召枯槁的老僧,卻是自己三師叔枯佛嘉摩尊者,瞧他身穿
黃色僧衣,敢情已接掌了天龍寺方文。
    在兩人左右,還有四個穿黑衣的僧人,一律雙掌合十,肅立兩側,好像泥塑木雕一
般,動也不動,這四個僧人,夏侯律自然認識,乃是天龍八部護法弟子。
    夏侯律瞧清情形、登時身如雷顧,心頭猛凜!
    他生性險惡,一向專門暗箭傷人,這一發現不對,立時想到自己手上,正握著一枚
威力極強的「冀火蛇」,此物一經出手,立時爆炸,十丈之內,悉成灰燼,與其束手就
擒,自己何不冒險一試?
    心念電轉,正待向後躍退……
    這當真說時遲,那時快,他目光一轉之間,猛覺手上一震,緊握學心的一枚「翼火
蛇」,業已脫手朝嘉檀尊者飛去!
    「孽障,見了掌門人,還不跪下?」
    這一下,不禁嚇得夏侯律心膽俱碎,面無人色,哪裡還敢再動,硬著頭皮,走前幾
步,跪倒地上,連連叩頭道:「弟子夏侯律叩見掌門人。」
    枯佛嘉摩緩緩睜開雙目,沉聲道:「夏侯律,你知罪麼?」
    夏侯律背脊直冒冷氣,他知道魔教門中,對背教叛徒,處刑之慘,簡直不可想像,
伏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拍,顫聲道:「弟子二十年來愧對師門,痛侮前非,已是不及,
還望掌門人垂察。」
    枯佛嘉摩徐徐道:「你知罪就好。」
    夏侯律在二十年前,偷了魔教一本「陰魔經」,潛逃下山,二十年後,落到魔教手
中,自分必死,但此刻聽到枯佛嘉摩這一句「你知罪就好」。似乎口氣並不嚴厲。
    他原是心機極深之八,感到尚有一線生機,心中不由基地一動,依然俯伏著道:
「弟子罪該萬死,願受本門最嚴厲處分。」
    嘉摩尊者點頭道:「你潛逃下山,已是死罪,何況還敢盜走本門秘笈?」
    說到這裡,忽然住口!
    夏侯律先前因他口氣並不嚴厲,還心存希冀,或有一線生機,可是聽到這兩句話,
又無異被宣判了死刑,只覺眼前生機已絕,心頭頓時一涼。
    枯佛嘉摩尊者口中低誦一聲佛號,才道:「你還不起來,速把『陰魔經』繳呈你二
師叔。」
    夏侯律只覺他這句話,似乎又有了轉機,但此刻生死未卜,禍福莫測,好像平日的
機智,業已全蔽,口中應了聲「是」,慌慌忙忙從地上爬起,伸手入懷,掏出「陰魔
經」,雙手捧著跪到嘉摩尊者身前,道:「恭請二師叔收回本門秘企。」
    嘉摩尊者伸手取過,納入袖中,陰聲道:「孽障,你身在白衣教下,可知白衣劍侶
公孫喬夫婦的藏寶,是否已為白衣教主得去?」
    夏侯律一聞此言,陡覺精神一振,立時想到掌門師叔嘉摩尊者親率天龍八部護法弟
子,遠來中原,原是為了白衣劍侶藏寶而來!
    那麼自己這條命,就憑二師叔及嘉摩尊者這一問,可以保全了。心念轉動,臉上更
顯得恭順無比,答道:「師叔垂問,弟子焉敢不說,公孫喬夫婦藏寶,江湖上仍在紛紛
揣測,可能已為白衣教所得,當日白衣教主趕到九嶷山石城峰……」
    嘉摩尊者雙目乍睜,急急問道:「公孫喬藏寶,果然在九嶷山石城峰?」
    夏侯律暗暗好笑,一面答道:「公孫喬藏寶之處,乃是峰腰一處大石壁中,名為
『石城洞天』,但白衣教主也只撲了個空。」
    枯佛嘉摩道。「何人得去了?」
    夏侯律道:「公孫喬藏寶,已被南嶽門下陸翰飛所得。」
    嘉摩尊者驚詫的道:『什麼?被那姓陸的小子得去了?」
    夏侯律道:「據說他取到了一本武功秘笈及一柄日輪金斧。」
    枯佛嘉摩點點頭道:「當年公孫喬夫婦,隨身兵器,是一柄金斧和一串白玉連
環……」說到這裡,忽然回過頭來,沉聲道:「夏侯律,你犯下本教大罪,理應按教規
處死,但你如能為本門建立一件大功,不僅可以將功贖罪,而且老衲還可特准你重返師
門,你可願意去做?」
    夏侯律方才聽他們問到方才白衣劍侶藏寶之事,雖已預料到自己性命,有了轉機,
卻沒想到因禍得福,轉變得如此快法,聞言不由大喜,慌忙叩頭道。「弟子蒙掌門人開
恩,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嘉摩尊者陰哼道:「你當容易辦得到?」
    夏侯律道:「弟子就是粉身碎骨,也決不有負兩位師叔。」
    枯佛嘉摩點頭道:「好,你起來,從今日起,先由你二師叔傳給你本門專破各種護
身氣功的『火焰刀』心法。」
    夏侯律大喜過望,叩了幾個頭,才站起身子。
    瞥見右側地面,躺臥著一個身穿白衣,面蒙白紗的人,他似乎已被制住穴道,身邊
還放著一柄晶瑩玉尺!
    夏侯律瞧得一驚,失聲道:「他是……」
    他話聲出口,暮覺在掌門人面前,自己大以失態!
    嘉摩尊者明笑道:「不錯,她就是白骨神君的次女,咱們把她擒來,正好留作人
質。」
    陳翰飛目送甯不歸和手面怪俠身形消失,他心中有事,山立即展開腳程,朝客棧趕
去。
    一路上,他盤算著:白衣教主一行,匆匆向北逃去,走得似乎甚是倉促,顯然方才
甯不歸以「傳音入密」,不知和他說了什麼,才使他們急急離去。
    自己從許多蛛絲馬跡推斷,白衣教主可能是和自己同行的白婧婧,那麼此刻正是最
好的機會。
    白衣教主既然向北而去,如果是白婧婧的話,自然尚未回店,假如她仍在房中,那
就證明不是白衣教主了。
    趕返客店,快已三更時分,四周靜悄悄的,旅客們全已入了夢鄉。陸翰飛悄然躍落
天井,第一眼就朝自己鄰室白婧婧的房中望去!
    她房門緊閉,但紙窗上,還透著熒熒燈光!
    心頭不禁大疑,她到底在不在裡面?還是故佈疑陣?他來不及思索,腳尖才一落地,
立即提氣輕身,飄然;習近窗下,往窗縫瞧去。
    原來,房中一燈如豆,結著纍纍燈花,燈光不太亮。
    白婧婧還是那身打扮,穿著白緞繡花衣裙,纖手支頤,坐在床沿上,一雙秀目,盯
著紙窗,怔怔出神,好像正在想著心事。
    不是她!
    難道她真不是白衣教主嗎?
    陸翰衛被這撲朔迷離的白衣女郎,弄糊塗了!
    他想起自己在船上遇見的白衣少女——二公主,今晚何以要扮作白衣教主?在松林
前面,阻攔自己,要自己「千萬不可進去」。
    何以她——白婧婧又要扮成白衣少女,和自己一路同車。
    如今,白婧婧好好坐在房中,那麼神秘的「二公主」,難道就是真正的白衣教生不
成?
    就在陸翰飛微一分神之際!
    白婧婧忽然鳳目微抬,盈盈一笑,問道:「窗外是陸相公嗎?」
    陸翰飛快然一驚,好厲害的耳朵!
    房門呀然開啟,一陣淡淡的幽香,直沁心脾,白婧婧已俏生生站在門口!
    陸翰飛又是一驚,她身法好快,但驚抵不住窘,半夜三更的,去偷竊人家姑娘,他
一張俊臉,登時脹得通紅,口中呼嘯的道:「在……在下……是……」
    白婧婧嫣然一笑,輕聲道:「我就在等你呢,你去了這多時間,我想一定是遇上強
敵,好啦,現在回來了,快到我房裡坐了再說。」
    陸翰飛心頭又是一楞,她怎麼會知道自己遇上了強敵?臉上不期流露出詫異之色,
一面連忙供拱手道:「姑娘請休息吧,在下求便……」
    白婧婧沒等他說完,白了他一眼,道:「你就是這樣婆婆媽媽的,方纔我聽你在房
裡大喝了一聲,猜想可能是你仇家,因白天偷襲不成,跟到客店裡來。哪知等我聞聲出
來,你已經追了下去,我自知無法追得上你,就一直在房裡等著,那人到底是誰?和你
有很大的仇恨嗎?你追上了沒有呀?」
    「啊,你到我房裡去坐坐咯!」
    她一連串的問著,顯得異常關切。
    陸翰飛道:「多謝姑娘關心,那人是在下殺師仇人,可惜又被他跑了,時間已晚,
姑娘還是休息吧,在下不驚擾了。」
    白婧婧柔順的點點頭道:「也好,陸相公折騰了半夜,也該休息了。」
    說著,果然回進房中。
    陸翰飛依然打開窗口躍入房中,解下劍斧,放在身邊,連衣服也沒脫,只在床上運
功調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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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8:33:0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天,陸翰飛很早起身,他因白婧婧既然不是白衣教主,而且陰風煞已先在赤焰
山等著自己,不願再多耗時間,付清店帳,向店伙交待,只說自己另有急事待辦,須要
先走一步,便獨自上路。
    此時天色才亮不久,路上除了少數趕集的人,行人不多,陸翰飛展開腳程,一路疾
奔。
    正行之間,忽聽一陣潑刺刺急驟蹄聲,由遠而近,從身後疾馳而來!
    陸翰飛身懷上乘武學,根本不用回頭,便已聽出身後馳來的,是兩匹腳程極速的好
馬,而且馬上之人,分明也是身懷武功的高手!心中一動,不由立時在道旁住足。
    這時,那兩匹快馬,業已馳近,馬上一個英風颯颯的勁裝青年,一個身材苗條的黑
衣姑娘!
    陸翰飛瞧得一怔,這兩人不是北嶽門人杜志遠和黑娘子倪采珍嗎?他們縱馬疾馳,
一路趕了下來,莫非有什麼急事不成?
    「杜兄……」陸翰飛喊聲出口,馬上兩人也已瞧到路旁的正是陸翰飛,雙雙勒住馬
頭,杜志遠迅疾躍下馬背,大喜過望,吁了口氣,笑道:「陸兄弟,總算給我們追上了!
咦,柯老前輩呢」?
    陸翰飛道:「何老前輩已經先到赤焰山去了,杜兄和倪堂主兩位匆匆趕來,不知可
有什麼緊要之事嗎?」
    黑娘子倪采珍這時也牽著馬匹過來,抬頭問道:「陸少、俠,你一路上,可曾見到
楚、冷兩位妹子嗎?」
    陸翰飛證遵:「楚師妹和冷姑娘,不是都留在君山嗎?」
    黑娘子衝著他,抿嘴一笑道:「陸少俠不在君山,兩位小妹子哪還待得住?」
    陸翰飛被她說得俊臉一紅,杜志遠連忙把楚湘雲、冷秋霜兩人偷出君山,自己和倪
堂主追蹤趕來之事,說了一遍。
    他江湖閱歷較深,想起陰風煞原和陸翰飛一路同行,在半途上突然先走,要陸翰飛
留下,其中必有緣故。
    陸翰飛聽說楚湘雲。冷秋霜居然偷出君山,也不禁心中大急,因為這一路上,自己
連番遇事,而且白衣教主、夏侯律等人,都在附近出現,她們萬一遇上,豈不又多出事
故?一面也就把自己發現白婧婧之事,簡扼說了個大概。
    黑娘子倪采珍聽到爸也在這裡現身,還假扮金衣護衛,不由喜道:「陸少俠,你知
道家父現在哪裡?」
    陸翰飛道:「姑娘今尊和甯不歸老前輩一起走的,在下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倪采珍噘著小嘴,道:「爸就是喜歡這樣,一會兒來了,一會就走,不知在忙些什
麼?」
    杜志遠沉吟的道:「陸兄弟,既然柯老前輩約在赤焰山,我們還是先見過柯老前輩,
再作計較吧!」
    赤焰山,一名大硯山,在安徽含山縣東北,山勢峻拔,峭壁危崖,石色皆成赫紅,
因有赤焰山之名。
    山頂一座道觀,叫做鎮離現,現中供奉火神。
    據說從前山下附近村落,時遭火災,後來有一位堪輿師指出赤焰山地底,正當離火
之源,必須建一座火神廟,加以鎮壓,這就是鎮離現的由來。
    這座道觀,已有幾百年歷史,但山下的人,卻不叫它「鎮離觀」,大家都以「火燒
觀」相稱。
    火燒現在人們的眼中,只不過是一座供奉火神的道觀,但江湖上人,卻把它當作火
宮看待,威名之隆,就是武當、少林武林兩大宗派,也都為之黯然失色。
    那是因為火燒觀大觀主火德星君冉無天,不僅武功已臻化境,尤其是一手火器,天
下無人能敵,當年和白骨神君、北溟其君,號稱「三君」。
    如今,冉無天已是九旬以上的人了,他師弟二觀主接火天君常延壽,也已八十有餘,
平日靜修,均已不問塵事。火燒視交由大弟子尾火虎傅元通主持。
    算起來,這還是陸翰飛、杜志遠和黑娘子趕到含山的三天之前!
    赤焰山盤曲的山徑上,正有兩條人影,隨著山勢,往上走去。
    前面一個白衣文士,身穿月白儒衫,臉蒙白紗,舉止飄逸,雖在行走之際,依然顯
示出他有一種高傲冷峻之慨!
    稍後一個身形矮小,身穿墨綠長衫,面上也同樣蒙著綠紗。
    赤焰山山勢陡峭,尤其主峰突出群峰,高聳入雲,異常險峻。
    這兩人衣袂飄忽,走在危巖峭壁之間,遠遠望去,宛如一白一綠兩朵輕雲,冉冉上
升!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時分,晚霞映著峰腰赫紅色的山石上,分外顯得鮮艷奪目!
    後面那個綠衣人看著傍晚景色,不覺腳下微停,說道:「這山光禿禿的,石頭都好
像火燒過一般,路徑陡峻,山勢又高,造這座火燒觀的時候,可真不容易呢!」
    白衣人對他說話,恍如未聞,只是腳不點地的向上行去。
    「噓……」白衣人突然回頭過來,低聲道:「快別說話,走吧!」
    綠衣人輕笑應道:「是,教主!」
    這兩人敢情是最近才出現江湖,行動詭秘的白衣教主,和他手下一名綠衣侍衛了?
    他們一路疾走,山勢愈上愈險,足足走了頓飯光景,才算到達峰頂。
    黃牆碧瓦的「鎮離現」,氣勢相當雄偉。
    此時大門敞開,從門中迎出一行道土,前面一個一身紅色道袍,臉長如驢,年約五
旬的道人。他一眼瞧到白衣人,立即迎前幾步,打了個稽首道:「教主駕蒞,貧道迎近
來遲。」
    白衣教主見他胸前一圈金線之中,繡著一個虎頭,心知此人就是火燒觀住持尾火虎
傅元通了,這就還了一禮,道:「不敢,道長想是傅住持了?」
    他雖在說著客套,但語氣還是相當冷漠。
    紅袍道人笑道:「教主言重,貧道正是傅元通,哈哈,教主請到裡面牽茶。」
    說著,連連肅客,陪同白衣教主往裡走去,綠衣人緊隨在白衣教主身後。
    進入大門,穿過一條長廊,拾階而入,裡面是一座花廳。
    落坐之後,道童送上香茗。
    尾火虎傅元通含笑道:「貧道奉敝師叔交待,得知教主近日將寵臨敝觀,不想教主
俠駕,來得這般快法。」
    白衣教主依然冷冷說道:「在下風聞將有不少武林高手,覬覦貴觀朱果,是以提前
趕來,晉謁冉老前輩,面陳機密,煩請道長代為通報。」
    尾火虎傅元通聽得臉色微微一變,說道:「家師正在煉製一爐丹藥,閉關百日,日
來正值緊要關頭,連敝師叔也留在丹房之中,已有數日未曾出來,大約須有七晝夜才能
啟關。」
    白衣教立緩緩起身道:「這麼說來,我倒來的不是時候了。」
    尾火虎傅元通慌忙跟著站起,陪笑道:「教主請坐,敝師叔數目前進入丹房之時,
曾再三囑咐貧道,教主來了,務請在敝觀盤桓幾天。自從教主專人面書,家師就渴望和
教主一晤,貧道已在後院替教主準備了三間靜室,作為下榻之用。」
    白衣教主沉吟半晌,才道:「在下實在尚有要事待辦,只是冉前輩既然如此吩咐,
在下恭敬不如遵命。」
    尾火虎連連點頭道:「正是,正是!」說到這裡,忽然好像想起一件什麼事來,急
急問道:「教主方纔曾說風聞有不少武林高手,覬覦敝觀朱果,不知是些什麼人物?」
    白衣教主淡淡道:「據在下知道,覬覦貴觀朱果的人,不在少數,譬如厲山雙煞、
神鉤真人郝公玄、毒神逢巨川、老狼神狼奇裡等人。」
    尾火虎久居赤焰山,從未涉足江湖一步,對神鉤真人郝公玄、老狼神狼奇裡、和毒
神逢巨川人,竟是茫無所知,只當作普通江湖之士。
    這些人中,他只知道厲山雙煞,以為白衣教主把厲山雙煞的名字說在前面,定是這
些人中武功最高的兩個,是以聞言之後,一張驢形長瞼,現出了不屑之色,當即冷笑道:
「厲山雙煞,也想到火燒觀滋事……」
    白衣教主聽得不期一怔,自己說的這些人中,厲山雙煞該是武功最差的兩個,他何
以臉上不僅沒有絲毫驚愕,反而意似不屑?
    但白衣教主終究剔透玲瓏,心中方自一轉,便已恍然大悟,暗想:敢情這道士從沒
在江湖走動,不知道老狼神狼奇裡等人的來歷。
    果然,尾火虎傅元通續遭:「嘿嘿!陰風煞柯靈,真要約了幫手前來,管叫他來得
去不得。」說到這裡,回頭笑道:「旋風煞木通,確曾為了朱果,到敝觀滋事。」
    白衣教主道:「他定是知難而退?」
    尾火虎陰笑道:「十天之前,他帶了一封叫什麼陸地神龍的書信,求見家師,由敝
師叔代為接見,說出來意,就是要乞求一顆朱果,敝師叔因家師正值閉關之期,不敢作
主,婉言相拒,不料木通以為家師故意不見,憤然離去,當日晚上,居然潛入敝觀,意
圖盜取,終於為師叔所擒。」
    白衣教生道:「常老前輩如何打發他呢?」
    尾火虎道:「敝師叔因與木通師門不無淵源,須由家師啟關之後,再行定奪。」
    白衣教主冷漠的道:「目前他就留在貴觀?」
    尾火虎低聲道:「囚在敞觀後進石室。」
    他雖無江湖經驗,卻也突然警覺,說到半途,便爾住口,一面起身笑道:「教主遠
來,請到裡面稍息風塵。」
    白衣教主也同時站起,冷傲的道:「如此只好叨擾了!」
    尾火虎當真領路,穿出大廳,是一條白石砌成的甫道,繞過幾叢花樹,但見前面翠
重於竿,曲徑通幽,一片竹林中現出幾楹紅磚精舍。
    尾火虎陪同白衣教主行近精舍前面,跨上石階,一面說道:「教主請入內瞧瞧,如
有什麼不妥之處,或須添置什麼,貧道好叫他們立時撤換。」說著,當先跨進門,帶路
而行。
    這幾楹精舍不僅環境清幽,而且佈置得精難已極,無論書房、臥室,無不美倫美美。
    顯然白衣教主此來,火燒觀極為重視,待如上賓!
    白衣教主轉身道:「敝教和貴觀誼如一家,道長如此相待,在下怎敢當得?」
    尾火虎謙遜的道:「這次教主遠道而來,敝觀生輝不少,貧道只是奉命行事罷了。」
說著,又打了個稽首道:「教主如無吩咐,就請在這裡略事休息,貧道暫且告退。」
    白衣教主背負雙手,額首道:「道長情便。」
    尾火虎打了個稽首,便躬身退出。
    綠衣人瞧著尾火虎走後,不禁回頭朝白衣教主望去。
    白衣教主只是微微擺了擺頭,好像是示意綠衣人,應該隨時提高警覺,保持冷靜的
意思。
    一連兩天,火燒現安定如恆,並沒發生什麼事故。
    白衣教主以貴賓的身份,被招待在這幢精會之中,深居簡出,最多也只在林前散步,
負手看天,他那孤高冷傲的神情,使人覺得他身外好像籠罩著一層神秘的輕紗!
    這是第三天傍晚時分,一抹斜陽,緩緩在竹林收去,蒼茫暮色,在漸漸的加濃。
    精舍前面,白衣教主負手而立,敢情正在欣賞著晚景,狀極悠閒,階前不遠,站著
那個綠衣人,他好像永遠跟在教主身後,寸步不離似的。
    忽然從綠重深處,鑽出一個五十來歲的鄉下老頭,這人穿著一身上布衫褲,頭上盤
著一條小辮,縮著腦袋,兩顆鼠目骨碌碌一陣轉動,就朝格捨中走去,行動古怪而滑稽。
    綠衣人一眼瞧到此人,口中驚奇的「啊」了一聲,叫道:「老前輩……」
    那老頭尖聲叱道:「別嚷,別嚷!」
    他第二個「別嚷」,堪堪出口,人已一躬身,很快閃進屋去。
    白衣教主慌忙跟著進屋,慌忙低聲道:「老前輩,事情怎樣了?」
    那老頭抓著脖子,搖頭道:「糟透,糟透!哦,如今朱果已經不重要了!」
    白衣教主似乎深感驚楞,抬頭道:「老前輩的意思,咱們就中途放棄不成?」
    老頭點點頭道:「事有難易,老雜毛把朱果視若供壁,深藏在他丹室底下的山腹地
穴之中,要想弄到手,還得大費手腳,目前有更重要的事待辦,你們兩個娃兒,務必在
天亮之前,離開這裡,趕往巢湖姥山。」
    綠衣人忍不住道:「咱們到巢湖姥山去幹什麼?」
    老頭望著他縮頭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封密柬,很快塞到白衣教主手上,滿臉皺紋一
繃,煞有介事的道:「這上面已經寫得清清楚楚,天機不可洩漏,你們要到了巢湖,才
能拆看,我老人家可以走了。」
    話聲一落,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白衣教主手上拿著那封密柬,急急問道:「老前輩,那麼旋風煞呢?」
    老頭腳下好快,早已閃出門口,回頭道:「這裡的事,你們不用管了。」
    陸翰飛、杜志遠、黑娘子倪采珍三人,一路攢程,趕到含山,已是夕陽西下時分,
在路旁一家小飯鋪匆匆進食,就朝赤焰山西北奔去。
    這是陰風煞和陸翰飛約定見面的地點,他們找到小山腳下,果然有一座山神廟,三
人走近廟前,但見廟門虛掩,裡面黑沉沉的不見一絲燈光,似是一所久無香火,也沒有
人住的荒廟?
    杜志遠推門而入,陸翰飛、倪采珍相繼跟進,打亮火措子,舉目一瞧,這廟宇甚是
狹小,』總共就是這麼一間,跨進門,迎面一個神龕,供著兩尊山神,此外就空無所有。
    黑娘子目光一轉,遲疑的道:「陸少俠,你會不會聽錯,柯老前輩說的可是這裡?
    陸翰飛道:「大概不會錯,何老前輩要我三日之後,在赤焰山西北小山腳下的山神
廟見面,除了這裡,哪有第二座山神廟?」
    杜志遠道:「不會錯,咱們先坐下來再說,柯老前輩也許有事外出。」
    黑娘子生性愛潔,哪裡肯坐,依然站著道:「陸少俠,今天是不是第三天了?」
    陸翰飛屈指一算道:「今晚正好是第三天。」
    黑娘子撇撇嘴道:「那就不對,何老前輩說的是三天之後,咱們不是早來了一天
嗎?」
    陸翰飛道:「對了,我們當真早來了一天!」
    杜志遠道:「我們固然早來了一天,柯老前輩比我們來得要更早一天呢2」
    黑娘子瞪了他一眼,道:「誰和你抬槓?」
    正說之間,只見一條黑影像鬼魅般閃了進來,尖聲道:「是什麼人在抬槓?」
    陸翰飛眼快,一下就看清來人正是陰風煞,不由音道:「柯老前輩到了。」
    陰風煞目光一瞥,朝三人點頭笑道:「啊!陸少俠,倪堂主也趕來了!」接著就回
頭朝陸翰飛道:「陸少俠跟蹤的那輛馬車,究竟可是白衣教主?」
    陸翰飛就把自己兩日來的經過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明風煞聽得雙目綠光閃動,桀桀尖笑道:「陸少俠,你受騙了,那個自稱白婧婧的
丫頭,分明就是白衣教主。」
    陸翰飛征道:「她會是白衣教主?」
    黑娘子接口道:「我也懷疑她就是白衣教主!」
    明風煞道:「怎會不是?她一路連番暗算,就是為了想奪取公孫喬遺寶,但每次都
未得逞,最後率眾離去,其實她早已趕返客店了,只要你不再疑心她是白衣教主,路上
盡有下手的機會,但卻沒想到你突然不別而行。」
    陳翰飛恍然道:「老前輩果然料事如神,只是晚輩還有一點不大明白,昨晚先在林
外阻止晚輩入林的白衣教主,分明就是幾日前船上遇到的白衣姑娘,她為什麼又要假扮
白衣教主呢?」
    陰風煞冷笑道:「她也一點不假,白衣教就是當年白骨教的後身,白骨神君共有兩
個女兒,她們用白紗遮面,無非故弄玄虛,使人莫測高深,籍以增加她們的神秘罷了。
    黑娘子等她說完,接著也就把楚湘雲、冷秋霜,私自離開君山,說了出來。
    陰風煞一聽子女兒和徒兒偷偷離開君山,不禁鴆臉變色,頓足道:「這兩個孩子,
真是膽大妄為,倪堂主和杜少俠,一路沒發現她們影蹤?」
    杜志遠道:「冷姑娘和師妹偷出君山,原和老前輩差不了半天工夫,晚輩只當她們
已經趕上老前輩了,這一路上並沒發現她們蹤跡。如今想來,以她們的腳程,可能還在
後面,晚輩和倪堂主循原路尋去,也許就會碰上。」
    陰風煞點點頭道:「那也只好如此,杜少俠如果找到她們,就說我老婆子說的要她
們立即回轉君山。」
    杜志遠唯唯應命。陰風煞歎了口氣,憤然說道:「說來真是氣人,咱們老不死,竟
然會連一點鬼影子都沒有,這幾天巢縣、含山一帶,我老婆子卻發現了不少武林人物,
只怕全是衝著火燒觀那棵朱果來的。陸少俠,明日一早,咱們就上火燒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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