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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似是而非
陸地神龍程元規回頭瞧了陸翰飛一眼,緩緩說道:「陸老弟機緣巧合,得了白衣劍
侶金玉觀奇的曠世武學,目前火候尚淺,還是留在這裡,專心練功的好。」
陸翰飛起身道:「老前輩金玉良言,晚輩自當遵命,只是晚輩先師血仇未復,日輪
斧法,大致都已學會,夏侯律極可能已投到白衣教下,如果白衣教此次對火燒觀真有舉
動的話,這老賊也許會參與其事,晚輩……」
陸地神龍沒待他說完,手持長髯,抬目道:「陸老弟既然決心要去,有木老嫂同行,
老夫自可放心,再過幾天,老夫也打算入川一行。」
楚湘雲聽陸大哥要去,忙向陰風然道:「乾娘,我也要跟你去咯!」
陰風煞鴆臉一沉,道:「你們去了反會礙事,秋兒也留在這裡,你們誰都不能去。」
兩位姑娘給她這麼一說,果然不敢再說。
大家計議定當,也就各自回房。
陸翰飛因經展要跟陰風煞動身趕往赤焰山,當晚就把「公孫氏筆錄」的三十六式坐
像口訣,和運功姿勢連說帶講,不厭其詳的傳了楚湘雲、冷秋霜兩人,好在兩位姑娘內
功原有根基,大部都可領會,兩人又互相把口訣牢牢記注。
就是這樣,也足足耗了大半夜時光,等陸翰飛把三十六式運功圖解,—一講解清楚,
東方已現龜白。
陸翰飛等兩位姑娘走後,只在床上運氣調息,做了一會功夫,便自起身,盥洗完畢,
走出客廳,大家全已在座。
陰風煞朝冷秋霜囑咐了一番,便別過眾人,和陸翰飛一同乘坐龍門幫特備快艇,向
君山駛去。
哪曉得楚湘雲、冷秋霜兩位姑娘,因乾娘和師傅不讓她們跟去,表面上不敢違拗,
其實兩人早已私下商量好了,等陰風煞、陸翰飛走後,假裝在附近遊玩,卻打後山旱路,
偷偷溜出山去。
直到中午時分,壯志遠不見師妹蹤跡,心下生疑,找黑娘子一問,這半天時光,也
沒見到兩人,心頭已知不妙!
黑娘子聽二女失蹤,立即查問水陸兩路值巡弟兄,才知她們果然私自出走,而且已
經走了半天。
這一下,杜志遠、黑娘子全都大為緊張!
兩位姑娘家武功雖是不弱,但全沒在江湖上走動過,哪知江湖上險惡,何況又是花
朵少女,走在一起,實在太危險了!
杜志遠越想越覺得義態嚴重,又急又氣,徵得說不出話來!
黑娘子「嗤」的冷笑了一聲,道:「瞧你光急有什麼用?還不快去告訴總護法,設
法把兩位妹子追回來才好。」
杜志遠被她一語提醒,口中連聲應「是」,拔腳朝千手儒俠靜室奔去。
兩人剛到門口,只見千手儒俠盤膝坐在榻上,一眼瞧到兩人,不期徵得一怔,徐徐
垮下榻來,問道:「社老弟、倪堂主急匆匆趕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壯志遠慌忙把自己師妹和冷秋霜私自出走之事,說了一遍。
千手儒俠修眉微微一皺,沉吟道:「昨晚木老嫂不令她們同去,老夫就料到兩個姑
娘決不會心甘情願,沒想到會走得如此快法。若論楚姑娘冷姑娘的武功,江湖上倒也去
得,只是目前形勢不同,她們也未免太任性了些。」
「事不宜遲,杜老弟和倪堂主還是趕快追去,能追上她們自然最好,否則也務必趕
上木老嫂子,通知一聲,好沿途留意。另外,幫主方才說起陸老弟在觀音橋聽到的那檔
事,白衣崆峒揚開源和東門子良,身受白衣教脅迫,說不定真會向少林寺下手,杜老弟
此去,順便向靈峰大師通報一聲,作萬一準備。」
杜志遠、黑娘子唯唯領命,返身退出,略事收拾,便相偕上路。
卻說陰風煞、陸翰飛趕赴赤焰山,赤焰山名大觀山,在安徽含山縣東北。
他們預定路程,是由臨湘入鄂,經通山、陽新、黃海、拆入太湖,即是皖省,再由
太湖經潛山、桐城、廬江、沿北峽山脈,直超赤焰山。
三天之後,他們已趕到安徽潛山。
這是下午末牌時光,正在一家小飯鋪打尖,陸翰飛對門而坐,忽聽一陣急驟蹄聲,
一輛華麗轎車,由自己來路上飛一般打門前馳去。
陳翰飛目光何等銳利,一瞥之間,業已瞧清那踞坐轎前控疆疾馳的是一個僕人打扮,
彎腰駝背的黑衣老頭!
是他!
陸翰飛才一怔神,明風煞已是察覺,低聲問道:「陸少俠瞧到了什麼?」
陳翰飛目光朝四下一掃,輕聲回道:「方纔馳過的那輛車子,駕車的老人就是幾天
前和晚輩同船的那個白衣公主的老僕人!」
明風煞沉聲道:「你認為那白衣公主就是白衣教主?」
陸翰飛道:「晚輩確實有點懷疑,因為那老僕人也擅於下蠱,好像他們是住在什麼
合黎山白雲峽。」
「老僕人會下蠱?」陰風煞眼中閃過奇異的光彩,又道:「合黎山白雲峽!合黎山
在甘肅境內,該不是養蠱的地方!」
陸翰飛昨天沒對大家說出自己曾被老僕人暗下毒蠱,和白衣姑娘暗贈解藥之事,此
時無異之中,說將出來,不禁臉上一熱。
陰風煞並沒注意地的臉色,沉思道。「不錯,當年白骨教就在打箭爐一帶,傳說中
的大漠神尼,是在海心山……唔,陸少俠遇上的白衣公主,即使不是白衣教主本人,至
少也和白衣教有關,他們打這裡經過,可能就是趕去赤焰山無疑!
陸翰飛聽得精神一振,他想起白衣公主說過,她身邊一共有十粒專解蠱毒的藥丸,
不知對白衣教的「終身蠱」是否有效?心中想著,一面急忙抬頭道:「老前輩,我們要
不要暗中尾隨下去?」
陰風煞望了陸翰飛一眼,沉吟道:「這車中之人雖屬可疑,但終究只是咱們推測罷
了,火燒現兩枚朱果,關係不小,如果被白衣教的人得去,三個月後,只怕江湖上形勢
就得整個改變,所以我老婆子認為咱們不妨分頭行事。」
陸翰飛起身道:「那麼晚輩這就要走了。」
陰風煞尖笑道:「你們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這時已經是未申之交了,他們除了在
城裡落店,就得趕往桐城,但這裡離桐城還有百數十里路程,沿途山勢迂通,趕至桐城,
只怕要在初更之後,所以他們在潛山城裡落店的可能較大。」
陸翰飛道:「老前輩說得極是。」
陰風煞低聲叮囑道:「白衣教主已經知道日輪金斧,為你所得,論武功你還不是他
的對手,一切以謹慎為宜,尤其明搶易躲,暗箭難防,譬如茶水酒菜,都得特別小心。」
陸翰飛連聲應喏,然後問道:「老前輩,晚輩在什麼地方,和你老見面?」
陰風煞想了想道:「三天之後,咱們在赤焰山西北,小山腳下的山神廟見面好了。」
兩人付過店帳,便各自上路。
陸翰飛遵照陰風煞指示,趕進城去!
原來這潛山縣,是因山而名,在潛山縣志記載:「南為統山、北為潛山、東為天柱
山。」但方輿紀要卻說:「說者以潛,皖,天柱為三山,其實非也,以形言之日潛山,
言遠近山勢首潛伏也;以他言之曰皖山,謂皖泊所封之國也;以峰言之曰天柱,其峰突
出峭拔如柱也。」比較說得詳細。
城在潛山之東,春秋時為皖國,漢置皖縣,晉改懷寧,元改潛山,以迄於今,其實
只是一座古老的山城。
陸翰飛入城之後,在街上逛了一轉,瞥見那輛華麗馬車,就在橫街上一家客店門口,
車帶深掩,連彎腰駝背的老僕人,都不見影子,只有那匹高頭駿馬,正在店門口吃著食
料,想來落店已經有了一會。
腳下不禁略現躊躇,但繼而一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己何不也在店中落腳,
這回多少也得探出些眉目來。心念一轉,立即大踏步朝客店中走去。
店伙瞧到來的是一位一表人材的少年公子,哪敢怠慢,慌忙領著他一直進入上房,
送茶送水,甚是巴結。
陸翰飛試探著問道:「夥計,你們門口停著的那輛馬車,裝飾華麗,不知是什麼人
的?」
店伙忽然縮了縮頭,用手向右廂一指,輕聲說道:「那是一位官家小姐的,她也是
剛來落店;就住在對面房中,人可長得真美,賽過天仙似的。」
陸翰飛又遭:「這位小姐,可是身穿白緞繡花衣裙,外面披著一件天藍斗篷的?」
店伙睜大眼睛「哦」了一聲,輕笑道:「相公原來認識這位小姐?」
陸翰飛心頭踏實,微微笑道:「我只在前面見過,好像還有幾個使女。」
店伙搖搖頭道:「沒有,這小姐只有一個老管家的,住在前面。」
陸翰飛從懷中取出一綻銀子,塞到店伙手中,關照道:「我只是隨便問問,你不准
亂說。」
店伙看到銀子,眼睛一亮,雙手接過,聳肩謅笑道:「相公就是不關照,小的也不
敢多嘴。」
陸翰飛笑了笑,不再多說。
店伙走後,他踱近窗前,留神朝右廂瞧去,只見對屋房門深掩,窗戶也緊閉著並沒
打開。
陸翰飛感到有點困惑。
對屋的她,就是那位白衣公主,已無疑問,但她四個寸步不離的貼身使女,又到哪
裡去了呢?
會不會留在岳陽?抑或已經先行去了赤焰山?
自己在廬家鋪遇上她們,回到岳陽,已是巧合,這回又在這裡遇上她,豈非更巧?
莫非她是有意跟著自己的?
他手上捧著一盅香茗,只是怔怔出神,同時腹中也開始盤算,見到白衣公主,自己
該如何說法,如何才能探出她的行動?
時間逐漸接近黃昏,有廂的白衣公主,還不見動靜,店伙卻已悄悄的進來,伺候著
道:「相公出去用餐?還是小的替你老吩咐廚下準備?」
陸翰飛略一沉吟,問道:「這裡可有著名的酒樓?」
店伙連忙笑道:「有,有,咱們這裡,雖是小地方,大街上的第一樓,卻是正宗徽
菜。」
陸翰飛點點頭,就跨出房門,朝外走去,行徑店堂,留神察看,也並沒瞧到老僕人
邵公公的影子。
第一樓,果如店伙所言、在大街上佔了五間門面,雖然略嫌古老了些,氣派卻是不
小!
尤其潛山雖是偏僻小邑,但因地當由鄂入皖通往桐城、安慶的必經之路,行旅客商,
倒也不少,入晚之後,大街上比白天顯得熱鬧得多。
陸翰飛走上扶梯,只見樓上雅座,卻只有六成坐頭,當下在靠牆的位子上坐下,要
過酒菜,舉目向四周略一打量。
滿樓食客,都是些庸俗之人,正在猜舉鬧酒,一片喧嘩,只有靠窗口那張桌上,是
一個落拓不羈的中年文全,倚欄品茗,瞧到自己,微微頷首!
自己和他素不相識,這種含笑點頭,只是人與人之間的禮貌罷了,陸翰飛也立即報
以一笑!
但就是他回頭之際,忽然聞到一陣淡淡幽香!
這一陣幽香,非蘭非麝,因風傳來,陸翰飛不期一怔。
不,他發覺全樓酒客的喧嘩人聲,也登時靜了下來,靜得鴉鵲無聲。甚至連金針墜
地,都可以聽到了,百十道目光,不約而同的向自己這邊瞧來!
原來就在自己右側的一張桌子上,不知何時,來了一位悄生生人比花嬌,冷艷無雙
的白衣少女!
她纖纖玉手,徐徐解下披在肩上的天藍斗篷,露出一身白緞繡花衣裙,隨手理著雲
鬢!
是她……!
陸輸飛只覺心頭驟然一緊!他沒想到她也會上第一樓來,他幾乎感到有點手足無措,
這真是十分尷尬之事,當著這許多人,自己要不要上去和她招呼呢?
這該不是問題,自己此來的目的,就是要憑著曾有同舟之誼,和她接近,好探聽她
的口氣,究竟她和白衣教有何關係?
最重要的還是她身上的九顆步解蠱毒的藥丸,是否能解白衣教的「終身之蠱」?
這一瞬之間,陸翰飛方才獨自想了半天,準備好的一套言詞,也用不上了。
因為她實在長得太美了,美得大家都在盯著她瞧,眾目睽睽之下,陸翰飛第一次感
到膽怯,也再也鼓不起勇氣,迎上前去,向她招呼。
但就在陸翰飛抬目向她望去的一剎那,白衣少女也無巧不巧向他瞧來!
目光一對,陸翰飛只覺一陣面紅耳熱,心頭「咚」的一跳!
白衣少女也似乎微微一愕,桃花似的臉上,依稀飛過一抹冷笑!
不,她左邊臉頰上漩起一個迷人的酒渦,口中輕「噫」出聲,柳眉一跳,眼珠一轉,
擅口輕啟,吐出嬌脆的聲音道:「是……陸相公!」
語聲之中,帶著驚訝和喜悅的成分,有他鄉遇故知之感!
陸翰飛俊臉一紅,慌忙拱手道:「啊,原來是姑娘,當真巧極,又在這裡和姑娘遇
上了!」
白衣少女盈盈一笑,抬目道:「是啊,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陸相公。」
她說話聲中,居然蓮步柵柵,朝陸翰飛座頭走來。
陸翰飛沒想到白衣少女會移樽就教,迎著自己走來,連忙起身讓座,心中卻不無驚
奇之感!
因為相隔不過幾天工夫,她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在船上時的那股嬌怯怯的模樣,
已經一掃而空,嫵媚之中,顯出她的落落大方。
這時堂上食客,又恢復了鬧哄哄的情形,也有人竊竊私議,因為他們由白衣少女才
注意到陸翰飛,發現這位少年書生,竟然也人美如玉,和白衣少女當真是天生的人對壁
人!
夥計瞧到白衣少女和陸翰飛原是素識,就跟著過來,替白衣少女上林筷,一面伺候
著問道:「姑娘要些什麼酒菜?」
白衣少女瞧了陸翰飛一眼,輕輕的道:「隨便!」
陸翰飛搶著吩咐道:「夥計,你關照廚下,揀可口的送來好了。」
夥計連聲應「是」退了下去,走到窗口中年文士那邊,問道:「相公要些什麼?」
中年文全呵呵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出門人還是不喝酒的好,夥計,你替我來
一盤回鍋肉,一碗雞血豆腐湯,吃飯就好。」
陸翰飛聽中年文上說出「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話,不禁通眼瞧去,那中年文上說完
之後,又回頭向著窗外,似是無心之言!
白衣少女自從坐下之後,就目不轉瞬的瞧著陸翰飛,潔白如玉的貝齒,咬著下唇,
好像她內心正有某種矛盾,使她猶豫不決,但在外表上看去,她和一般少女一樣,那是
一種無言的矜持。
兩人默默的坐了一會,陸翰飛心中,不住的打轉,自己該和她說些什麼?如何深試
她的口氣?終於他向她舉了舉茶盅,笑道:「姑娘請用茶,這裡的六安蕊尖,雖然及不
上姑娘船上的雪峰茶,入口也還清芬。」
白衣少女展齒一笑,果然呷了一口,才道:「原來陸相公也雅好此道。」
陸翰飛道:「在下只是在書本上看到過,說江南地暖宜條,大江以北則稱大安,據
說以產於仙人沖,黃梅洞等處者為尤佳,而且還有蕊尖、貴尖、皇尖等名稱,和白茶明
茶之別。」
白衣少女笑道:「陸相公博學強記,委實難得,可惜我幾個使女,不在身邊,不然,
帶些茶葉來,倒好和陸相公淪落品茶。」
陸翰飛趁機遭:「姑娘幾個使女都留在岳陽?」
白衣少女輕輕「唔」了一聲。
陸翰飛又道:「姑娘是路過這裡,還是……」
白衣少女沒待他說完,眼珠一轉,笑著問道:「你呢?」
陸翰飛心中暗暗叫了聲「厲害」,故意說道:「在下和敝友相約,到含山去的。」
說話之時,有意無意的搶眼望去。
白衣少女淡淡的道:「我們倒是順路,我到蕪湖去。」
陸翰飛原認為自己說出前往含山,對方如果真是趕上赤焰山去,臉上可能會流露出
一點形跡,但失望得很,白衣少女說得極其自然,絲毫瞧不出有什麼異樣。
白衣少女看他目光瞧著自己,不期粉臉微微一紅,低頭道:「陸相公住在哪一家客
棧?」
陸翰飛趕忙收回目光,答道:「在下傍晚時候才到,就在橫街的高昇棧。」
白衣少女眨眨眼睛,喜形於色道:「真是巧極,我也住在高昇樓,明朝正好一同上
路。」
陸翰飛聽得正中下懷,但還沒開口,夥計已經陸續送上酒菜,白衣少女只是低頭吃
飯,不再說話。
陸翰飛先前叫了一角高粱,此時只好獨酌。
一會工夫,白衣少女吃了一碗飯,便自站起身子,含笑道:「陸相公請慢用,我要
先回客棧去了。」
陸翰飛忙道:「姑娘只管情便。」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回身朝樓梯走去,行經櫃前,只見她從抽中取出一綻金子,吩
咐道:「餘下的,不用找了。」
樓上的帳房先生和幾個夥計瞧她出手闊綽,呆得一呆,還沒來得及道謝,她身軀一
轉,翩然下樓而去。
陸翰飛等她走後,心頭兀自猜疑不定,只覺這位白衣公主,性格有點捉摸不定,前
幾天在船上的言談、舉止,一派嬌怯溫婉,今天卻有說有笑,似乎豪爽了許多。但繼而
一想,那天也許是初次見面的緣故,姑娘家遇上生人,扭扭捏提,也是常有之事。
她說的前往蕪湖,分明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因為蕪湖在含山之東,她真正目的,可
能和自己一樣,就是赤焰山,那麼陰風煞老前輩猜得不錯,她留下四個使女匆匆趕來,
果然和白衣教有關!
他獨自銜林沉思,一時再也無心喝酒,忽然想起方才和自己點頭的中年文土,忍不
住回過頭去。
但這一瞧,不由又是一怔!
原來滿樓食客,十九俱都在座,只有那位中年文主,早已經不見,他坐在靠窗的位
子上,要下樓梯,必須經過自己面前,怎會不見他下樓!
再看桌上,杯盤未收,桌上還放著一錠銀子,分明走得十分匆忙,連夥計也不知道
他已經走了,那麼他是從窗口走的無疑,這人原來也是身懷武功之上,自己竟然看走了
眼!
陸輸飛匆匆吃畢,起身下樓,回到高昇棧,步入後院,目光~瞥,右廂燈火已熄,
敢清白衣少女打酒樓回來,就入睡了,當下也就轉身回房。
哪知才一跨進房門,鼻孔中聞到了一縷淡淡的幽香!心中方自一怔,立即站定腳步,
仔細一聞,卻又似有若無,聞不到什麼。
陸翰飛自幼跟隨簡大先生,江湖經驗,雖然還淺,但聽可聽多了,自己房中這一縷
淡淡幽香,來得兀突,心頭登時意識到可能有人乘自己外出,潛入房中。
不錯,方才酒樓上白衣少女身上散發的香味,和此刻聞到的,完全一樣!
那麼她先回客棧,一定到自己房中來過,因為關著房門,不易散去,才留下這縷幽
香!
她乘自己不在,潛入房中,究竟有何企圖呢?莫非她已獲知白衣劍侶金玉雙奇的藏
寶,已為自己所得,意欲乘機盜取?那麼她在酒樓上說出明朝和自己一同上路之言,原
來是早有預謀!
陸翰飛心中想著,但細看自己包裹,好好放在原處,絲毫未動,就是連房中雜物,
也不像有人動過,一時不由疑團叢生,她既沒有翻動東西,到屋子裡來,又為了什麼呢?
正當此時,忽然聽到後窗外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聲響,這聲音似乎有一個輕功極高
的人,悄悄掩近窗下!
陸翰飛耳朵何等靈敏?
不,他目前功力之深,已足可列入江湖一流高手而有餘,聲音入耳,身子已倏然欺
近窗下。
一手拔開窗上直閂,一手當胸,窗戶才一開啟,人已宛如一縷輕煙,奇快無比的穿
窗而出,目光閃電掃過,哪有什麼人影?
當下不假思索的雙臂一劃,凌空拔起兩丈來高,一躍登屋,縱目四顧,依然不見動
靜,心中暗暗納罕!
難道自己聽錯了不成?
這是決不可能之事,自己分明聽到有人掩近窗下,哪會聽錯?
何況自己目能夜視,今晚星月明朗,就是數十丈之外,都清晰可辨,來人輕功再高,
也無法逃出眼底?
他終於廢然躍下,越窗而入;但就在他回進房中,腳尖才一落地的剎那之間,不期
猛吃一驚!
原來這一瞬之間,發現前面兩扇花格子窗,不知何時,已有一扇,被人撬開。
這人好快的手腳!
陸翰飛怒從心起,一個箭步,掠到窗前,正待追出,瞥見窗下一張橫桌上,端端正
正放著一張白紙,紙上墨汁未干,寫著四個大字:「謹防此女」。
筆走龍蛇,寫得蒼勁圓潤,正是懷素自敘帖的筆意!
「謹防此女」!
他不期低低的念著這四個字,暗想:這人留條示警,所謂「此女」當然是指白衣少
女而言!
在四個大字邊上,還有一行小字,乍看之下,好像是四個大字的註解,但再一細瞧,
不禁把陸翰飛瞧得目瞪口呆!
原來這一行小字,字體極劣,歪歪倒倒的寫著:「別大驚小怪,畏首畏尾,身其餘
幾?」
這一行小字,無論筆跡詞句,都和前面四字,完全不同,並非一人所書!
那麼就在自己打後窗躍出的一會工夫,顯然有兩個人先後進入房中,同樣留下字跡。
前面一個留條示警,要自己「謹防此女」,原是一番好意,後面一個人反對他的意
見,認為不必大驚小怪,也並非惡意。
以自己推想,前者字跡蒼勁,精植草書,可能是個飽學之土,想到他學之士,頓時
想起酒樓上遇到的那個中年文土,他方纔曾側擊旁敲的說過「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話,
再證以「謹防此女」,口吻相近,可能認為自己還不知道白衣少女的來歷,是以提出警
告。
至於後者,從他歪歪倒倒的字跡,和詼諧語氣看來,敢情是個遊戲風塵的高人。但
不論如何,這兩人能在自己追出窗外的一瞬之間,不露形跡。從容留字,這份身手,大
非尋常,尤以後者的武功,似乎更要勝過前面的留字的那個。
陸翰飛手上,怔怔的拿著字條,兀自想不出這兩人究竟是誰?但唯一相同之處,這
兩人全都是友非敵。
他隨手掩上窗門正待上床運功,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口乾,向桌上一瞧,只剩一個茶
盤,茶壺和茶,全已不翼而飛!
心中暗暗納罕,自己進房之時,還明明看到茶壺茶蠱,都在茶盤之中,難不成這也
是方才留字的兩人之中,有人口乾,把茶壺茶蠱,順手牽羊帶走了?
如果確係兩人中有人把茶壺帶走,那麼自己可以斷言,準是後面那一個,因為此人
語氣詼諧,是個不拘小節的人。
他不願再驚動店伙,找不到茶水,也就脫衣就寢。
第二天清晨,一覺醒轉,天色已經是大亮,門上有人在輕輕扣了兩下,是店伙的聲
音,在門外輕聲喊道:「陸相公,你可曾醒來?」
陸翰飛披衣下床,打開房門,店伙手上端著一盆臉水,很快跨進房門,放下臉盆,
神秘一笑,湊著身子低聲道:「相公你早,右廂那位小姐,吩咐小的,叫醒相公,老管
家已經套好車子,連帳都給清了,就等相公上路呢!」
陸翰飛被他笑得俊臉一熱,還沒回答。
只聽右廂傳出白衣少女嬌脆的聲音,問道:「夥計,怎麼啦,陸相公起來了嗎??
陸翰飛胡亂抹了把臉,慌忙迎了出去,只見白衣少女身披天藍斗篷,全身打扮舒齊,
美目流盼,俏生生站在廂房門口,敢情有點不耐,趕緊拱手道:「姑娘早……」
白衣少女乍睹陸翰飛從房中跨出,臉色似乎微微一怔:「啊!你……你早!」她眼
珠一轉,瞧著陸翰飛淺笑道:「我們車廂空著,昨晚聽說陸相公又是同路,我才要夥計
瞧瞧你醒了沒有,沒把你吵醒吧?」
陸翰飛忙道:「姑娘好說,在下原也起來了,只是……只是……搭姑娘的車子,恐
有不便吧……」
白衣少女嗤的笑道:「還虧你是大名鼎鼎的南嶽門下,仗劍江湖的少年俠上,怎麼
也這般拘謹起來,我們既是同路,車子是現成的,有什麼不便?陸相公可是怕了?」
她笑語如珠,這一笑,左頰上又泛起一個小小酒渦,嫵媚已極!
陸翰飛從昨晚迄今,始終直覺的感到眼前的白衣少女,和在船上之時,簡直完全像
換了一個人似的!
但她分明就是船上的她,白緞繡花衣裙,襯著她苗條身材,春花般似的臉頰,長著
修長的眉毛,靈活的眸子,和紅菱的小嘴,不是她是誰?
白衣少女瞧他愣愣的瞧著自己,不禁柳眉一挑,白了他一眼,嬌噴的道:「你怎麼
啦,找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呀?我說,陸相公可是怕了?」
陸翰飛「啊」了一聲,脫口道:「在下豈是怕事的人?」
白衣少女冷冷一曬,道:「誰說你陸少俠怕了?」
陸翰飛驟然一驚,自己這句話,豈非露了馬腳,但使他驚詫的倒並不是自己脫口而
出的這句話,而是對方冷漠的語氣,幾乎就是白衣教主的口吻!
白衣少女語聲出口,接著微笑道:「我們快上路了呢,邵公公早已套好車子,在門
口等著了。」
陳翰飛拱手道:「姑娘既然這般說法,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白衣少女嬌笑道:「這就對咯!」
兩人走出店堂,陸翰飛從身邊摸出一塊碎銀子,往櫃上走出。
白衣少女道:「陸相公,帳我都結清了。」
陳翰飛道:「又勞姑娘破費,如何使得?只是……只是昨晚在下房中,被人偷去一
把茶壺,在下也得賠償店家才行。」
白衣少女聽得臉色一變,問道:「什麼,陸相公昨晚失了竊?」
陸翰飛笑道:「沒有,就是被人偷走了一把茶壺。」
白衣少女鼻孔中輕輕哼了一聲,自顧自任門外走去。
陸翰飛走到櫃上,說出賠償茶壺之事。
掌櫃的哪裡肯收,陪笑道:「一把茶壺能值幾文,何況又是在小店丟的,哪有叫相
公賠償之理?」
陸翰飛沒有理他,把碎銀放到櫃台上,走出店門,白衣少女早已坐在車上,老僕人
也高踞座前,引韁待發,一眼瞧到陸翰飛走出,點點頭,陰笑道:「陸相公好!」
陸翰飛朝他拱手道:「老管家好,在下又打擾了。」
白衣少女招手道:「你快上來吧!」
陸翰飛跨上車子,白衣少女讓出一半座位,讓他在自己身邊坐下,老僕人放下車簾,
隨手抖動通繩,車身起了一陣顛簸,緩緩行動。
車廂地方不大,一共只有兩個坐位,陸翰飛和白衣少女肩並著肩,坐在一起,一陣
陣幽香,只是往鼻孔中直鑽,心下不禁大感侷促,踞坐一隅,連看也不敢朝她看上一眼。
白衣少女掠掠鬢髮,側臉嬌笑道:「陸相公到含山去,有問貴幹?」
陸翰飛暗哼一聲:「來了!」一面笑道:「在下和一位友人約在含山相見。」話聲
一收,目中「噢」了一聲,失笑道:「在下一路叨擾,還沒請教姑娘尊姓大名?」
白衣少女眨了下眼睛,徐徐道:「我叫白婧婧。」
陸翰飛其實早知她姓白,但有心套話,故意瞧了她一眼,道:「原來是白姑娘,難
怪姑娘喜歡白色。」
白婧婧抿嘴笑道:「難道只有姓白的,才喜歡白色?你怎會知道我喜歡白色?」
陸翰飛道:「行,入港了!」於是說道:「在下兩次遇見姑娘,都穿著一身白衣,
白之為色,表示光明純潔,崇高無邪,只有像姑娘這般天仙佳人,才配穿白色。」
白婧婧始笑了,她笑得很甜,左臉頰上,又浮現出那個醉人的小酒渦,脆聲道:
「瞧不出你真會說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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