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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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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縱鶴擒龍][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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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2 08:59:47 |只看該作者
  屋瓦上一片碎響過處,兩人站定路形,那女的微微一楞,嬌聲喊道:「唷!琪姐姐,是你。」
  她「你」字剛出口,那男的也同時「噫」了一聲,拔腿就跑!
  萬小琪鳳目一掠,雖沒看清男的面貌,但這背影好熟!那不是霍表哥嗎?她自幼和霍成蛟一齊長大,怎會連他身法都認不出來?噫!表哥他怎會在此現身,看來遠和五台分壇沆瀣一氣?
  萬小琪一陣沉思,根本連女的說了些什麼話,都沒聽清楚。
  「琪姐姐,你怎麼啦!」萬小琪回頭一瞧,原來是玉面仙狐阮嬌嬈,她眼波兒斜睨。臉上露出神秘笑容,柳媚花嬌的站在面前。
  當下白玉洞簫一收,也笑著說道:「啊!是阮姐姐!」
  玉面仙狐適才眼看萬小琪一雙鳳目,緊隨著疾奔而去的那人身後,怔怔出神。一時可錯會了意,一絲妒念,打心眼裡直升起來。但她是知道萬小琪的武功,遠勝自己,那敢招惹,這才嗲聲嗲氣的問了一句。
  這時猛然瞧到前面幾進房上火光熊熊,而且萬小琪更手持火把,凶霸霸的站著,心頭更是發慌。
  她上前了兩步,輕「嗯」一聲,道:「琪姐姐,小妹奉師傅之命,守護著分壇後進,你瞧在小妹份上,這火可放不得!」
  萬小琪稜現了表哥霍成蛟,正好問他「神龍令」下落,自然也無心再去縱火。
  便瞧著玉面仙狐問道:「阮姐姐,那人是誰?」
  阮嬌嬈瞟了萬小琪一眼,嘴角含笑,遲疑了一下答道:「他……他是新來的霍香主,師傅派他和小妹一同守護後院,琪姐姐,你也認識他?」
  萬小琪憤然的將火把往屋面上一擲,冷笑道:「果然是他!哼!看你逃到那裡去?」
  她對玉面仙狐的問話,竟似充耳不聞。雙腳一頓,掉頭蹤起,只見一條白線,疾向霍成蛟逃去方向追了下去!
  萬小琪在天柱山石洞中,服過十滴「天府玄真」,又得玉簫真人傳授內功心法。對內輕兩門,已有極深造詣。這一急起直追,何異劃空流星,快速絕倫!前面一點黑影,已是越追越近,她猛吸一口真氣,身形加速,一連幾個起落,刷的一聲,從黑影頭上,直越過去,橫落前面。
  霍成蛟武功,經拏雲手萬松齡自幼調教,原也不弱。急奔之中,一聽風聲掠頂而過,也立即剎住步子,斜退一步,長劍護胸,定睛瞧去,不由心頭一震。站在面前的竟是自己表妹,她才一年不見,輕功居然凌駕自己之上?四目相對,霍成蛟臉上微感忸怩,沉聲問道:「表妹,你追趕愚兄,意欲何為?」
  萬小琪瞧著一年不見的表哥,不但崛強猶昔,而且油頭粉面,一身邪氣,顯然沉溺已深。
  這時看他一見面並沒問起自己父親,心中一氣,猝然問道:「我爸爸來了,你知道嗎?」
  霍成蛟點頭笑道:「舅父來了,愚兄已聽人說起,不過教規嚴峻,愚兄不便私自叩謁。」
  萬小琪冷哼了一聲道:「原來表哥榮任了五台分壇的香主,就連爸爸也瞧不起啦!」
  霍成蛟被她說得臉上一紅,勉強笑道:「表妹,人各有志,我身入教中,自然恪守教規。」
  萬小琪一聲冷笑道:「什麼教規?玄陰教旁門異端,你居然棄明投暗,忘了爸爸平日訓誨!」
  霍成蛟聽得臉上微現怒容,但瞬即平復,冷冷的道:「表妹,你倒教訓愚兄來了!玄陰教旨在匯合武林各派,消除門戶之見,大光武學,造福人群,豈可厚非?咱們且不談這些,表妹,你追趕愚兄,到底為著何事?」
  萬小琪道:「我問你,敏哥哥的『神龍令』,可是你拿的?快交給我……」
  霍成蛟截斷她話頭問道:「你說的敏哥哥是誰?」
  這一問直把萬小琪問得粉臉生霞,微微一頓,說道:「他……他就是爸爸的小師弟,『崑崙一少』岳天敏?」
  什麼?舅舅的小師弟?她不叫師叔叫他敏哥哥這末親熱的稱呼!哼!不要臉!他的「神龍令」?
  哦!就是雲裡神龍田潛這老匹夫,傳他什麼「縱鶴擒龍」的那個姓岳的小子!
  霍成蛟一絲妒火,在心中突然燃燒起來,冷哼道:「你說那姓岳的小子?不錯!愚兄曾從他手上把『神龍令』取來,表妹,你何必多管閒事?」
  萬小琪怒道;「什麼?你不肯交出來?」
  霍成蛟臉色鐵青,哈哈笑道:「愚兄要是不交,又待怎樣?」
  萬小琪上前一步,哼道:「神龍令你交也得交出來,不交也得交出來!」
  霍成蛟微撤半步,長劍平抱,冷寞的說道:「表妹的意思,是想和愚兄強討?」
  萬小琪瞥了他一眼,不屑的道:「憑你這點武功,我何用強討?」
  霍成蛟厲聲喝道:「那我們先比劃比劃也好,你勝得了我,就把『神龍令』還他。」
  萬小琪冷笑著道:「我瞧在姨媽份上,讓你三招,如果第四招上,你長劍不脫出手去,我保證永遠沒有人再向你索還『神龍令』就是!」
  「哈哈,表妹口氣不小,愚兄再不成材,也不見得如此不濟!」
  「不信你試試就知道了!」
  「好!看劍!」
  霍成蛟忍無可忍,暴喝一聲,劍光打閃,左漩右抖,一招「擲米成珠」,漫天劍雨,飛灑而出!
  萬小琪瞧到表哥出手第一劍,使的仍是少清劍法。她自幼練劍,對這套劍法的精微招術,自然熟到不能再熟,不過霍成蛟一年不見,這一招「擲米成珠」,居然也使得威力頗強。當下櫻唇撇了一撇,嬌軀微晃,一下便閃了山去。
  霍成蛟招式未收,跟蹤追撲,長劍挺處,「玉缽青蓮」,又自飛落一天劍影!
  萬小琪那會把他放在眼裡,腳下倒踩七星,一盤一繞,又復脫出劍影之外。
  霍成蛟兩招落空,他個性偏激,氣量狹小,立時想到表妹所使的奇異身法,從沒聽舅父說起過,定是崑崙派一種不傳之秘。難怪臭丫頭平素瞧不起人,原來果是舅父藏私,背著自己傳授給她的。心中越想越氣,覷準萬小琪閃避方向,蓄力震劍,「霹靂乾坤」,劍化一片劍網,四面灑開。緊接著一招「火中化鶴」,劍氣如虹,一道銀練,疾捲而出!這兩招少清劍法,聯合使用,威勢極大。
  萬小琪如再不出手,也得立蹈危機,只聽她口中輕哼了聲,道:「第三招!第四招啦!」
  嬌聲未落!
  「叮」!霍成蛟只覺眼前精光一閃,根本沒看清楚她如何出手,自己右腕猛力一震。長劍「嗆」的一聲,劃空飛起,向身後百丈懸崖,直落下去!這一突然變化,驚得他瘦削臉上,陣紅陣白,木然而立,呆呆不語。
  一伸手從百寶囊中掏出一件東西,忿然擲到地上,恨恨的道:「好!神龍令你拿去,霍成蛟今天領教了崑崙派的絕學,有生之年,永不忘懷!」
  說完,掉頭欲去!
  萬小琪俯身拾起神龍令,她也是個性急的人,見他語中含意,分明是說自己爸爸藏私,居然還有尋仇之心。
  不由心頭一怒,猛喝了聲:「站住!」
  「你還待怎的?」霍成蛟這時已橫上了心,陡然回頭,也厲聲喝問。
  萬小琪見他雙掌蓄勢,臉露殺氣,心中更氣,冷冷的道:「你隨我見爸爸去!」
  霍成蛟哈哈大笑,斬釘截鐵的道:「頭可斷,志不可辱!你覆上舅父,就說霍成蛟原是個不成材的東西,從今以後,咱們恩義已斷,各不相干!」
  「好個忘恩負義的東西!」萬小琪越聽越怒,劈面就是一掌,迎擊出去!
  霍戊蛟雖然蓄勢以待,但他那是萬小琪的敵手?砰然一聲,一個身軀,直震出一丈來遠,哇的吐出一口鮮血,跌倒地上。
  萬小琪一掌出手,不防他如此沒用。想到自己姨母,只此一點骨血,不禁心腸一軟。忙從懷中取出一粒「靈寶丹」隨手擲了過去,口中說道:「你身負內傷,這是療傷聖藥,快服下去?」
  霍成蛟緊咬牙關,一手按胸,鐵青著臉,站了起來。
  一手接過「靈寶丹」,猛向山崖丟去,哼了一聲道:「我霍成蛟就是死,也用不著你假裝好心!」
  萬小琪這氣可大啦,她嬌軀一陣顫抖,叱道:「想不到你還真夠光棍!不過今天可由不得你,如果不乾脆跟我去見爸爸,難道我就不能擒了你去?」
  霍成蛟心頭一驚,嘿然不語。
  萬小琪向前逼近兩步,手心一伸,把「神龍令」在他面前揚了一揚,道:「這是不是真的?你跟我去見過爸爸,讓他老人家過目之後,你愛走就走,悉聽尊便。」
  霍成蛟後退了兩步,陡然怒道:「我霍成蛟幾時騙過人來?這支神龍令當然是真的!」
  萬小琪冷笑道:「哼!因為已經發現了假的,我才不相信呀!」
  霍成蛟臉上一紅,不期而然向身後望了一眼。後面已是北台絕頂的懸崖邊緣,退無可退。
  他廢然長歎,說道:「表妹,你怎地不信任愚兄,我那時初入玄陰教,按教中規定,必須立功之後,才能擔任香主之職。副教主知道我身懷雲裡神龍田師伯的『神龍令』,便示意要我利用此令,藉以挑起少林崑崙兩派仇恨,削弱他們的實力,並派阮嬌嬈為助,相機行事。不料剛到孟津,就遇上了那姓祝的,不過他雖是少林門下的俗家弟子,猶嫌身份不夠,但他騎的赤龍駒卻是少林寺方丈的師弟劈空掌祝三立的坐騎,如果能引出祝三立也就差不多了,這才下了手。當時愚兄因不敢忘本,只好偽造了一支假神龍令遺在地上,自思兩派如果真的因此起釁,自然有人會辨認真假,以減少愚兄良心上的罪責。」
  萬小琪哼了一聲,問道:「那赤龍駒呢?」
  霍成蛟用手一指道:「赤龍駒回山之後,已呈獻給副教主了,現在西首馬廄之中。」
  萬小琪剛順著他手指瞧去,騫聽身側刷的一聲,微風輕響。不由心頭微怒,一聲嬌叱:「你還想逃?」
  玉臂輕舒,其勢如風的旋過身去。那知這一瞧,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霍成蛟一個身軀,早已像箭一般飛蹤出懸崖之外,向下直墜!從北台絕頂,跳落數百丈深的絕壁之下,焉有命在?
  萬小琪講到這裡,拏雲手萬松齡回想自己自幼把霍成蛟扶養長大,指望他能繼承霍氏一脈,那知失足成恨,實為自己始料所不及,忍不住也老淚縱橫!
  祝三立因霍成蛟既已墮崖身死,一了百了,也搖頭慨歎了一陣,接著笑道:「萬老哥,令甥雖跳崖自裁,但咱們總算不虛此行,不但把田老三的『神龍令』追回,而且崑崙少林的一場誤會,也消弭無形了。」
  大家下了北台,第二天休息了一天,褚老鏢頭友好之中,部份北方同道,就紛紛告辭。
  十字劍董開山和五行掌西門燾,也同時互訂後會,向大家作別。
  白衣秀士傷勢,經兩日調治,已差不多復原。
  褚家鳳姑娘這兩日來,對他真是照顧得無微不至。
  嚴靖寰因禍得福,贏得美人心,自然心情愉快,精神爽朗。何況江湖兒女,既無世俗之態,這一路上雙騎並行,笑語相聞,已足夠消受!
  他們從五台南返,是從平定、昔陽,沿太行山山腳而行,一行人卻無形中分成了兩撥。
  像岳天敏、嚴靖寰、褚家麒、褚家麟、祝世傑、萬小琪、尹稚英、上官錦雲、褚家鳳、鳳兒等一般年輕的,這時良朋群集,豪氣干雲。一路上,興高采烈的輕騎馳騁,笑語如珠,就跑到了前面去。
  萬松齡、龐百川、一葦大師、祝三立、公孫明、褚老鏢頭等人,當熬瞭解青年人的性情,讓他們跑上前去,自己一行就落了後。
  這是第四天的申牌時光,離黎城已是不遠,眾小俠正在放馬疾馳之際,驀然聽到左側山峰上,響起一聲劃空長嘯。
  聽聲音,約在兩三里外,但已經震得林葉簸簸,群鳥驚飛。
  繚繞餘音,歷久不絕!
  大家給這一聲長嘯,驚得不約而同的停下馬來,仰頭四矚!
  白衣秀士嚴靖寰向岳天敏望了一眼,笑道:「岳兄,你聽這長嘯之人,功力如何?」
  岳天敏沉吟著道:「光憑這嘯聲,精氣遒勁,此人內功修為,已入爐火純青之境,恐怕舉世也找不到兩三個來!」
  嚴靖寰點頭道:「岳兄說得是,小弟也有這樣想法。」
  兩人正說之間,萬小琪手控玉獅子,上前一步,櫻唇微撇,冷哼道:「我才不信這兒叫的人,比我師傅還強!要是碰上了呀,我非鬥他一鬥不可!」
  玉簫真人數十年前已是武功蓋世,名懾江湖,難怪他的衣缽傳人,聽岳嚴兩人把長嘯之人,說得如此高法,就不服氣起來。
  這不過是幾句話的工夫,萬小琪語聲才落,只聽鳳兒「噫」了一聲,小手一指,突然叫道:「萬叔叔,快瞧,那山上是什麼?」
  大家給她一嚷,目光全依著她手指瞧去。
  果見左側高峰上,正有一小點黑影,在山林巖壑之上,凌空橫掠!
  白衣秀士驚奇的道:「這如果是人,當真飛行絕跡……」
  「哼!」萬小琪不服氣的冷哼了一聲。小黑點這時已由百丈高峰,如隕星般直瀉下來。看方向,也是向自己這條路上而來!
  大家心頭說不出是驚奇?還是緊張?各人眼巴巴的緊盯著它,連眨都不肯稍眨,彷彿它會一閃即逝!
  小黑點其疾如風,確實往這條路上飛來,浮矢掠空,足不點地,果然是條人影!等大家瞧清楚果是人影,就在這眨眼之際,人家已到了七八丈外。
  敢情那人早已瞧到路旁這一群身佩刀劍的青年人,正駐馬凝視著他,是以也放緩身形,眼光向大家掠來。
  兩道電炬似的眼神,直若兩柄利劍,掠過眾小俠臉上,誰都感覺寒森森的稜威逼人:「阿彌陀佛,岳少施主別來無恙!」
  一個低沉蒼勁的聲音,打破了大家過份的沉寂。聲音雖低,入耳鏗鏘,那正是從七八丈外一個身穿古銅色僧袍的老和尚口中發出。
  瞧他又瘦又小,人好像枯乾得只剩了一把骨頭,鳥爪似的右手,默撥念珠,含笑問訊。
  岳天敏瞧清楚來人,竟是太行山大雄禪寺的方丈枯木和尚。不由心頭一震,這老魔頭追蹤而來,敢情不懷好意?
  但人家既怒以禮相訊,自己那得不理?當下在馬上雙拳一抱,笑著答道:「原來是枯木大師,佛駕飛降,在下這廂有禮!」
  枯木和尚面對這位曾從自己手下硬接三掌的青年人,數月不見,越覺得瑩光期澈,英華內斂,不由微微點頭,說道:「小施主數月不見,功力又精進不少,可喜可賀!老衲尚有急事,恕先行一步!」
  「哦!你就是枯木和尚?哼!吃我一簫!」一條白影,倏然自馬上飛起,聲到人到,一片精瑩簫影,挾著尖銳簫聲,業已飛灑而出!
  萬小琪一聽這乾枯老僧就是枯木和尚,敏哥哥一條性命差點就傷在他「黑眚附骨掌」下,碰上了那得輕易放過?她明知對方功力精深,是以一出手就使出「五音神簫」的絕招,身形如電,去勢奇快!
  枯木和尚一身深厚武功,簡直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就當前武林上說,能利他對手過招的,人實在找不出兩三個來。
  萬小琪猝起發難,聲到簫到,自以為饒你枯木和尚武功再高,也得被逼後退上幾步,殺殺他銳氣。
  那知白玉洞簫遞到枯木和尚胸前,他還是不避不讓,凝立如故。
  萬小琪心中暗哼了聲,右腕一沉,突然加速。就在這一瞬之間,只見枯木和尚握著念珠的右手,向上微抬。
  寬大袖角,忽然飛起,對準點到簫頭,輕輕一卷,立有一股柔和的旋力,向前拂出,把銳厲簫招,化解無形。
  他兩道冷電般目光,卻注視著萬小琪手上的白玉洞簫,臉上微露驚訝之色,問道:「小施主是玉簫子何人?」
  「你管不著!」萬小琪因適才一招,對方身形不動,只是輕描淡寫的一拂,就被化解開去,心頭也著實暗暗吃驚,玉腕疾翻,銳嘯陡起,第二招又閃電攻出,白玉洞簫化成一片精光,疾捲過去!
  「琪姐姐,我來幫你!」青虹如霓,寒芒四吐。尹稚英也一躍而起,揮劍攻來!
  枯木和尚身若飄絮,不見他起步作勢,倏然後退出去一丈來。手撥念珠,低喧了一聲佛號,叫道:「兩位小施主,快請住手!」
  萬小琪,尹稚英兩人,那會理他,嬌叱聲中,雙雙欺身疾進,簫劍齊施。但見劍如虹,簫影如林,圍著枯木和尚滾滾展開。這份聲勢,著實驚人!
  岳天敏眼看琪妹妹英妹妹連袂出手,要想阻攔都已不及,只好站在一邊,凝神戒備。
  枯木和尚武功雖高,但被兩人這一輪急攻,也逼得左右閃動,連連後退了三四步,突然大喝一聲:「住手!」
  這一喝聲若焦雷驟發,震撼人心,萬小琪尹稚英兩人心頭一震,不自主的停下手來。只見枯木和尚臉上微現怒容,嘴角間泛起一絲冷冷的笑意,沉聲喝道:「老衲和兩位小施主,素昧平生,無怨無仇,怎地一見面,就頻施殺手,差幸是老衲,要是換了旁人,怕不早已身負重傷。」
  他話才說完,尹稚英秀眉一軒,接口哼道:「好個無怨無仇!你也知換了旁人便得身負重傷?那末你用『黑管附骨掌』就不想想人家也會身負重傷?你幾個月前打傷敏哥哥,這筆賬又如何算法?」
  「對!英妹妹,今天別放過這賊禿!」萬小琪白玉洞簫一指,又待出手。
  枯木和尚被她一聲「賊禿」,罵得激動了心火,兩道神光暴露,放聲大笑道:「三十年來,還沒人敢在老衲面前如此放肆,兩位小施主那是存心向老衲尋仇來的了!」
  萬小琪玉簫一橫,凶霸霸的接口答道:「是又怎樣?賊禿!」
  枯木和尚在武林輩份極尊,數十年來,確實從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過。這時被萬小琪當面罵了兩聲「賊禿」,叫他如何再忍得下去?
  袍袖一拂,冷笑著道:「兩位小施主,居然敢對老衲出言無狀,如果不予薄懲,諒你們也不知天高地厚。好!你們就一齊上罷,老衲以一雙肉掌迎敵,看看是否傷得了我?」
  萬小琪嬌哼一聲,叫道:「英妹妹,我們就一起上,看他到底有如何厲害?」說話中,玉腕驟振,白玉洞簫翻起朵朵瓊花,疾吐而出!
  尹稚英一見琪姐姐出手,那敢怠慢,足踩飛絮步,倏然欺身。人如飄絮,劍若長虹,一道匹練,灑成漫天劍雨。這一回萬小琪尹稚英兩人,聲到,人到,簫到,劍到,但聽五音齊發,劍風絲絲。一霎時把自視為天下第一高手的枯木和尚,罩在一片簫光劍影之中。
  玉簫真人苦心鑽研的「五音神簫」,和玄陰經上所載的「玄陰劍法」,兩者都是絕世武學,招式精奇,變化玄詭。此時簫劍同施,連綿出手,威勢自然非同小可!
  枯木和尚瞧不出這兩個年輕後生,居然都是身懷絕技,以他的功力修為,一時之間,也被兩人驚濤駭浪般攻勢,逼得又連退了四五步。
  萬小琪尹稚英兩人,一著搶得先機,那知對方厲害?簫劍似風,如影隨形般撲到!
  枯木和尚被她們逼得心頭火發,低喧了一聲佛號,左手一抖,寬大袍袖捲起一陣急猛勁風,直向尹稚英撞出。右手微揚,一串念珠卻朝萬小琪簫影上砸去!
  尹稚英見他揮出的「鐵袖神功」,一股勁風,竟然在半空中急旋而來。心知這是他本身內功真力所聚,那敢硬接,立即一飄身閃了開去。
  萬小琪可不同啦,她把五音神簫的精微絕招,全力施為,聲勢銳嘯,片片精光,愈來愈盛之際。瞥見枯木和尚一串念珠,對著簫影逆襲過來!
  五音神簫,一經展開,五行生剋,真氣自然流注,生出反震之力,連那赤髮尊者一支沉重無比的精鋼禪杖,尚且被自己震彈出去,區區一串念珠,如何會在她眼裡?
  一聲泠哼,白王洞簫迎著橫挑而出!這不過瞬息之事,玉簫挑出,一串念珠,一片玄影,業已無聲無色,砸上簫尖。等萬小琪發覺這串念珠,竟然含蘊著排空潛力,沉霓得幾乎使人透不過氣來,再想閃避已是不及。但聽「叮」的一聲清響,右腕驟麻,白玉洞簫脫手飛出,自己也身不由主地摔了出去,直飛出兩丈開外,才向地上跌去!
  就在萬小琪被震飛出之時,岳天敏已同時疾躍而起,快如離弦弓矢,直飛過去,懸空一攫,不待萬小琪摔落實地,已把她嬌軀抱入懷中,隨手使出「雲龍三折」的身法,在半空中略一迴翔,疾若流星,向側斜飛出去。右手一招,那支被震飛的白玉洞簫突然掉頭回來飛入岳天敏手中,同時人也輕飄飄的落在地上。他這一飛身救人,半空收簫的身法,直看得旁立的嚴靖寰等一干小俠,莫不目瞪口呆,心折無限!
  岳天敏落地之後,放下萬小琪嬌軀,輕聲問道:「琪妹,你快運氣試試,看受傷了沒有?」
  萬小琪紅暈著臉,依言試一調氣,覺得百脈暢通,並沒受傷。
  當下一手搶過敏哥哥拿在手上的白玉洞簫,搖著頭氣道:「沒什麼!我今天非和這賊禿拚個高下不可!」嬌聲未落,雙腳一頓,又向枯木和尚疾撲過去!
  「琪妹!你……」岳天敏心中一急,話只說了一半,驀見英妹妹獨鬥枯木已是十分危急。
  「嗆」「嗆」,一陣刀劍出匣之聲,嚴靖寰,褚家麒等人,也紛紛蹤躍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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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汪洋萬頃橫空飛匹練 風麈千里何處覓芳蹤

  以枯木和尚的武功,他們即使全上去,也無濟於事,何況人手一多,礙了手腳,萬一一個照顧不周,難免有人負傷。想到這裡,趕緊大聲叫聲:「嚴兄,褚兄快請後退,還是由小弟去會會他罷!」
  說話聲中,身若電閃,「嗆啷啷」龍形劍出匣。
  一道青紫光華,身劍合一,越過眾人前面,劃空橫飛,激射而出!
  這時尹稚英已到了封架乏力,全仗著飛絮舞步的奇妙身法,勉強躲閃。
  原來枯木和尚震飛萬小琪之後,乘機旋身,雙袖一揮,便向尹稚英拂出。
  以枯木和尚一身深厚功力,尹稚英如何是他對手?三兩個照面之後,一柄長劍,在「鐵袖神功」的凌厲旋風下,玄陰劍法那裡還施展得開。但覺一天袖影,滾滾旋力,從四面八方湧來!心知對方這種迴旋潛力,只要一被掃中,不死也得重傷。不由咬牙苦撐,仗著飛絮舞步左右躲閃,才勉強又挨了七八個照面。能在枯木手下,走出十餘招,江湖上已不多見!
  「英妹妹快退!」這是敏哥哥的聲音,尹稚英聲方入耳,眼前一道青紫光華,宛若天上長虹,劃空而來!
  枯木和尚,曾在幾個月以前,親眼目睹這姓岳的青年,用飛劍削斷自己徒兒赤髮尊者的禪杖。
  這時眼看這道迎著自己飛來的燦燦紫芒,森森寒氣,分明那姓岳的青年已到了身劍合一的劍術至高境界。不禁駭然後退,向橫裡躍出數步。被人家一招逼退,在枯木和尚來講真還是生平第一次。
  身形站定,雙目精光暴射,陡的一陣仰天狂笑,厲聲喝道:「好!三位小施主,就請一齊上罷,免得老衲多費手腳!」
  「一齊上,就一齊上,誰還怕你不成?」萬小琪翩然飛落,接口說了一句,玉腕疾掄,白玉洞簫急揮而出!
  正好尹稚英給敏哥哥替下,這時也緩過氣來,雙腳一點,身若飄絮,滑了過去。
  青霓劍連演「倒轉陰陽」,「坤干易位」、「睛空霹靂」,一連三招,像狂風驟雨般劈出!這可急壞了岳天敏,以琪妹妹和英妹妹功力、決非枯木和尚敵手,勢非自己出手不可。但自己也不是他的對手呀!何況方才枯木和尚並無敵意,自稱?「尚有急事,須先走一步」。
  如果不是瑛妹妹搶著動手,就不會惹出這場麻煩。是以自己救下英妹妹之後,就停下手來,自己原意向枯木和尚略致歉意,能把這場過節解開,也就算了。
  他那知枯木和尚平日目空一切,自認普天之下罕有敵手,即使萬小瑛尹稚英兩人,能停下手,他方才被岳天敏一劍逼退,大損他的威望,又豈肯善了?這時只聽枯木和尚「嘿」的一聲冷笑,雙袖連揮。
  立時有一股迅猛勁風,迴旋捲出,向萬尹兩人衝撞過去。
  萬小琪吃一次虧,學一次乖,這回可不敢硬接了。雙足一頓,身子凌空飛起五丈來高,避開「鐵袖神功」一拂之勢。但覺雙腳下面,一陣旋風過處,宛若狂流疾捲,奔騰滾滾。差點幾乎吃那迴旋力道,把身子帶走,心中也自暗暗咋舌不止。狂飆一過,萬小琪突然吸了一口真氣,玉臂一振,簫孔陡然發出「羽」音,高山流水,凌空直瀉。但見一線白影,瞬息之間,幻出一大片精瑩霞光,掠空飛墮,壓頂直落!
  同時尹稚英看到琪姐姐騰空而起,閃避了枯木一掌,自己也連忙足踩飛絮步,一個旋身滑步,打橫閃開!她才退倏進,一招「叱吒風雲」,青光驟盛,劍風雲湧,青霓劍如一匹長絹,漫空匝地捲舞而來!兩下裡配合得宜,聲威陡盛。
  枯木和尚心頭一怔。左袖一揚,向萬小琪要落未落的簫影拂出。右手念珠,化作一圈玄影,卻向尹稚英身上砸去!
  萬小琪、尹稚英聯手合擊的凌厲攻勢,又立即被他硬逼回去,向後急退!
  老和尚此時早已激怒得起了殺心,那會再讓她們逃出手去。猛聽一聲震耳欲聾的斷喝,兩臂一振,寬大袍袖中立時露出一雙枯乾得有如鳥爪般的手掌,五指箕張,掌心微凹,對準兩人,驟然遙空拍出!
  灰黑掌心,隱隱飛出一縷深灰色的輕煙,隨著旋轉呼嘯的掌風,像驚濤駭浪,洶湧而出。
  岳天敏這一驚真非同小可,大聲叫道:「這是黑眚附骨掌,你們快退!」
  聲到人到,運起全身功力,雙手平推,把「太清罡氣」悉數施展。一堵氣牆,橫亙在瑛妹妹身前!
  他還怕阻擋不住枯木和尚的迴旋掌力,右手迅速拔出龍形劍,左訣右劍,把玄門絕學的「太清罡氣」,使到「太清劍法」之中,源源不絕!他此時功力,豈可與數月之前,相提並論?
  劍招連綿出手,漫天儘是青紫光華,森森劍氣!
  「黑眚附骨掌」的旋轉勁風,雖然排空湧出,但遇上這堵青紫光華的劍牆,也難越雷池一步。一個個旋風勁氣,滾滾湧來,激撞得蓬蓬有聲!
  「嘿嘿,小施主能接得下老衲六成力道,實是難得!當今武林,恐怕也找不出幾個來!小施主如果自問還能勝任,敢不敢再試試我全力施為?」
  枯木和尚數十年未逢敵手,對眼前這位年輕人,竟然心中大感佩服,起了惺惺相惜之念。同時,他真不信天下有接得住自己全力施為的人,是以又急於一試!
  這幾句話,激發起岳天敏凌雲豪氣,當下一聲敞笑,答道:「老師父儘管全力施為,讓在下試試就是!」
  枯木和尚低沉的應了聲:「好!小施主小心!」
  只見他雙掌一收,緊接著又緩緩平推而出!
  岳天敏面對這位天字第一號的大魔頭,而且明言要自己試試他十成力道,全力施為。自己近數月來雖然功行大進,但能否接得下來,那有把握?自然不敢絲毫大意!回頭一瞧,自己身後萬小琪尹稚英兩人,不但沒有後退,還一個掄簫,一個舉劍,似有躍躍欲出之意,心頭一急,不由大聲喝道:「你們還不給我後退?」
  萬小瑛尹稚英,原是耽心敏哥哥安危,準備一到緊要關頭,大家全力一併。
  這時被岳天敏一聲大喝,宛若春雷驚蟄,抬眼望去,只見他仗劍卓立,凜若天神,另有一種懾人威儀,迥非平日溫文爾雅的俊逸書生。
  尹稚英心知敏哥哥,面對強敵,為了怕自己兩人,搶著出手,不但使他不能專心應付,同時還礙了手腳。
  當下輕輕的拉了一下萬小琪衣角,低聲說道:「琪姐姐,我們就依他退下去罷!角得分了他的心。」
  萬小琪被敏哥哥聲色俱厲的喝得心中十分委曲,這時經英妹妹一拉,才悻悻後退,卻把枯木和尚恨得牙癢癢的。就在她們堪堪後退之際,枯木和尚的「黑眚附骨掌」所化狂飆,十成真力,已然源源發動!這一次是枯木和尚把數十年修為的內家功力全力施為,威力自然非同小可。一收一推之間,但見雙掌掌心飛出一大蓬淡灰色輕煙,絲絲之聲立時大盛。一股強猛得無可倫比的旋風,挾著洶湧呼嘯,排山倒海般衝撞而出!數丈方圓全籠罩在灰慘慘的風柱之下,直若天地變色,山嶽搖撼,威勢之盛,震懾人心!
  岳天敏凝神運功,等枯木和掌力尚推出,他玄門絕學的「太清罡氣」和「太清劍法」,也自出手!
  這回和方才又自不同,龍形劍起處,立時發出紫巍巍青濛濛的劍氣,衝霄直上,嘶嘶有聲!轉眼功夫,青紫光芒,越來越盛,岳天敏一條人影,頓失所在。
  「黑眚附骨掌」的洶湧波濤,和青紫光華的森森劍氣,凌空相遇,就發出一連串的蓬蓬巨震。急旋著的灰色風柱,受到阻遏,立時挾著呼嘯,向左右兩邊,迴旋包抄,越身而過。霎那之間,宛若狂濤掀天,灰浪滔滔!但一幢耀眼精芒,青霓紫虹交織而成的光幕,卻屹立在驚濤駭浪之中,一任灰色風柱,猛烈激撞,依然紋風不動。雙方相持顯然成了膠著狀態!眼前是這一幅奇景,觀戰諸人不但無心欣賞,相反的卻令人緊張得怵目心驚,各懷懸憂。
  尤其是萬小琪、尹稚英和上官錦雲三位絕代紅妝,心急如焚,可是在這種形勢之下,有誰插得進手去呢?
  鳳兒緊瞪著一雙大眼睛,手上早已掏出「五殃針」來,她恨不得立時縱過身去,狠狠的射那老賊禿幾針!
  枯木和尚一個瘦小身軀,宛如釘在地上般的,臉露驚訝。眼看自己傲視武林的『黑眚附骨掌』,已經使到十成力道,對方輕輕年紀,居然還能保持平衡,心中這份震駭真是無法形容。他那知岳天敏服了小半葫蘆「天府玄真」,內力之強何異常人百年修為,加之手上的龍形劍,是一柄神物利器,「太清劍法」和「太清罡氣」,又是玄門失傳已久的無上絕學,自然足可支持。一陣驚疑之後,心中還是不敢深信,枯乾的變掌微微顫抖,旋風勁力,不住加強!
  岳天敏只覺從四面八方衝撞而來的旋力風柱,有若怒海狂濤,洶湧沸騰,極為猛烈。約摸過了頓飯光景,四外壓來的暗勁,不斷增加,層層疊疊,越來越重,自己漸感真力不繼,十分吃力。這樣又支持了一會,突覺全身一震,龍形劍青紫光華所化的一幢劍幕,竟然被洶湧旋風,推得浮動起來,搖晃顛簸,身不由己!正如萬頃波中一艘孤帆似的,載沉載浮,失去均衡!雖然劍光如織,依然把週身護得風雨不透,但形勢顯然已到了非常危急!
  萬小琪、尹稚英、上官錦雲、鳳兒、和嚴靖寰、祝世傑、褚家兄妹等人,瞧到這種情形,心頭大急,正擬出手齊上,大家捨命一拼!猛聽一聲清越越的長嘯,聲若龍吟,背紫光華隨著嘯聲之後,陡然暴漲。紫霞流動,青芒如電,一道矯若游龍的經天長虹過處,灰色風柱,紛紛消失。這一奇跡,頓使極度緊張的眾人,一齊舒了口氣,放下心來。
  原來岳天敏被旋轉風柱,激撞得身形波動,不克自制,而且四面壓力,一層層向中央擠來,重愈萬鈞。
  一柄長劍,逐漸施展不開,心頭自然大感焦灼。
  猛然想到「太清劍法」第十二招,那類似「八方風雨」的一招三式,乃是「太清劍法」的精華所在,以氣馭劍,威力莫可倫比,此時何不一試?心念一動,立即氣運周天,左手劍訣,緩緩向前一領,長嘯聲中,右手龍形劍,陡然脫手飛出。盤空一匝,壓力大減,但見劍光到處,灰色風柱,如湯沃雪,紛紛消散!不由精神一振,右手連指,劍光如電,把「太清劍法」的精微絕學,發揮無餘!
  正覺心與神會,意與劍通的時候,猛聽耳中響起一個宏亮的聲音,說道:「岳小施主,劍術果然不凡!老衲無任欽佩,請收劍一談何如?」
  這是枯木和尚的聲音!
  岳天敏依聲瞧去,果見枯木和尚已手持念珠,卓立在三丈開外,臉露微笑的望看自己。
  敢情他已收手多時,不禁臉上一紅,連忙一招手,收劍入匣,抱拳說道:「老師父玄功入化,在下何異螳螂當車。」
  枯木和尚呵呵笑道:「小施主何必太謙,武學之上分毫之差立分勝負,小施主功力實在精深,不過老衲有一疑問,不知小施主可能明白見告嗎?」
  岳天敏慨然說道:「老師父如有垂詢,請儘管直言,在下自當據實奉告。」
  枯木和尚微一沉吟,道:「老衲自問在內功修為上,浸淫垂六十年,從無稍懈,屈指武林,能和老衲抭衡的,也不過寥寥一兩個人。小施主身懷曠世絕學,照說最多也不過在招術上擅勝而已,但適才觀察所得,小施主的內力修為,竟與老衲不相上下。此種功力,斷難速成,以小施主的年齡而論,決不可能有此造詣,老衲心中不解,小施主能為我一解釋疑嗎?」
  岳天敏見他語氣和藹,迥異在太行山初見時的那種冷傲神氣,當下也毫不隱瞞,把自己服過「天府玄真」之事,簡略的說了一遍。
  枯木和尚驚詫的道:「太虛真人和老衲曾有數面之緣,後來傳說他突然隱去不知所終,原來是在天柱山悟道成真!阿彌陀佛,真人有小施主這樣一位傳人,崑崙一派發揚光大定可預卜!小施主如不嫌棄,老衲極願交個方外小友,他日有暇,務望俠駕能蒞大雄寺一敘。此時老衲尚有急事待辦,恕先行一步!」
  他不待岳天敏回答,微微頷首,雙腳一頓,人已騰空而起。一條灰影,急如電射,向前路飛馳而去,瞬息工夫就失去了影子。
  萬小琪望著他背影,冷笑著道:「哼!打不過人家,就亂套交情,敏哥哥,你以後別再理他!」
  岳天敏笑道:「琪妹妹你可不能小覷了他,如真論功力,我還和他差得老遠呢!」
  萬小琪嗤了一聲道:「那你並沒有輸給他呀!」
  岳天敏正色道:「枯木大師的『黑眚附骨掌』,雖非武學正宗,但已練到出神入化之境,我如果不是用『太清劍法』的最後一招,和手上有一柄神物利器的龍形劍,真難接得下來!」
  萬小琪不服的道:「哼!以後遇上了我非再鬥他一鬥不可!」
  尹稚英也接口道:「難不成你中了他的『黑眚附骨掌』,憑這幾句話就罷了不成?」
  岳天敏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結,枯木大師不過平日自高自大,目空一切罷了,其實也算不得什麼惡人。以他的輩份個性,今日居然肯息爭言和,已大是難得,我們又何苦多樹強敵。」
  白衣秀士嚴靖寰和褚家麒也同時點頭道:「岳兄說得極是,我們在江湖上行走,這類大魔頭能夠不開罪還是不開罪的好。」
  大家因岳天敏方才一戰,定然耗損不少真力,於是就在林邊休息了一陣,才行上路!趕到黎城,已是黃昏時候,大家在一條橫街上找了一家大客棧,停下馬來。店伙一眼瞧到這批氣宇不凡的男女青年,身上還全帶著兵刃,敢情是那一家大鏢局出來的鏢頭,那敢怠慢,立即搶步迎出。
  褚家麒首先下馬,吩咐把所有房間,全包下來!店伙碰上這種大賣買,油水十足,自然唯唯應是,接過馬匹,就領著眾人先到房中休息。過不一會,褚老鏢頭一行也相繼趕到,客店中頓時熱鬧起來。
  大家因奔了一天的路,幾乎渾身全是灰土,各自忙著梳洗!
  岳天敏看看天色還早,一個人踱出店門,只見大街上蹄聲得得,車聲轔轔,行人熙熙攘攘的一片忙碌。不由負手停步,眼望著街心,微微出神!驀聽迎面有人輕輕「噫」了一聲!
  急忙抬頭望去,原來自己面前不遠,站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書生,只見他生得柳眉星目,玉面透紅,那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在瞬都不瞬地盯在自己臉上,面露嬌笑!
  岳天敏不覺心頭一怔,覺得這人好生面熟,但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
  正在此時,只見那少年書生嗤的笑了一聲,眨著俏眼,輕聲問道:「你這人怎麼啦!敢情不認識我了?」
  說著臉上竟然飛起一陣紅暈。
  岳天敏心中十分迷惘,這人確實十分面熟,聽他口氣,對自己好像並不陌生!
  不由也臉上一紅,慌不迭的作了個揖,口中期期艾艾的道:「這位兄台貴姓,恕在下失禮,實在想不起來了。」
  少年書生噗哧一笑,接著說道:「你真是貴人多忘事,一年前,我還叨教過你的劍法呢!」
  這人真夠刁蠻,說了半天,兀自沒有脫出姓名來!和自己動過手?這可更使岳天敏糊塗了,從自己下天柱山算起,動過手的人,雖然不少,但歷歷可數,那有這樣一位少年書生?
  「你這人呀!真是……」少年書生見他一臉急相,不由抿著嘴笑了起來,旋又問道:「說真的,我問你,尹帥姐呢?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嗎?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他恁地性急,一連串問個不停。「尹師姐?」岳天敏「哦」了一聲,恍然大悟。
  她,不就是自己初上九華山崑崙下院,正好玄陰教派人下書,當時除了風火扇霍文風,金花劍莫寒波,還有兩個少女和自己動過手,那個……唔!英妹妹說過,那年長的叫辣手觀音簡玉珍,年稚的叫散花仙子米鳳娘,這兩人和她情勝同胞……
  他想到這裡,連忙又作了個揖,笑道:「你……你是米姑娘,一個人來的?」
  散花仙子米鳳娘格的笑了出來,抿抿嘴道:「我是和霍姑姑一起來的,住在橫街盡頭那家客棧裡。嗯!人家問你尹師姐呢?你怎的不回答我呀?」
  岳天敏又哦了聲,連忙指指身後客店,笑道:「英妹她在裡面,你隨我來!」
  散花仙子咬著櫻唇,微微點頭。
  岳天敏就領她進了客店,便向上房走去!房中傳出一陣鶯燕笑語之聲,萬小琪、尹稚英、上官錦雲、褚家鳳和鳳兒,全在房內,圍著閒磕牙。正說得熱鬧當兒,驀見岳天敏領著一個少年書生,闖將進來,不由齊都一怔!
  「尹師姐,你連小妹都不認識了?」
  「噫!是米師妹!你幾時來的?」
  尹稚英驚喜得跳了起來,拉著米鳳娘忙替大家介紹。
  米鳳娘和大家見禮之後,就說這次是奉命跟隨金花劍莫寒波來辦一件事的。
  尹稚英聽說莫姑姑也來了,她在總壇是最疼愛自己的一個人,心中更是高興。
  大家寒暄了一陣,米鳳娘起身告辭,回頭笑著向岳天敏問道:「岳相公,莫姑姑你也認識,要不一起去見見她?」
  岳天敏沉吟著道:「這個怕不方便,還是英妹去一趟吧!」
  米鳳娘含笑瞥了他一眼,就和尹稚英一起走了。
  褚老鏢頭因一路上都是山村野店,沒有好好的招待大家,這黎城已是通都大邑,就吩咐家麒要店家準備了三席上好酒菜,和兩席素齋,作為這次上五台山回來的慶功筵。酒醉飯飽之後,店伙替大家沏上香茗。
  岳天敏陪著四師兄和龐百川、一葦大師等人品茗閒坐,卻見尹稚英匆匆進來,一語不發的逕向上房走去。這時時光已經不早,有好多人早已回房安歇,岳天敏也只當英妹妹路上疲勞,須早些休息,並沒在意。大家又閒談了一陣,也就各自回房安歇。
  翌日清晨,鳳兒剛一醒轉,便不見了尹叔叔,她揉著眼睛四外一瞧,房門關得好好地,還上了閂,只有半扇後窗,敞開著並沒關上。
  「尹叔叔!尹叔叔!」鳳兒叫了兩聲,沒人回答。
  噫!尹叔叔昨晚睡得好好的,這時怎會不見了,再往壁上一瞧,那支從五台山萬妙仙姑手上得來的青霓劍,不是依然掛在牆上?他心中一陣緊張,慌慌忙忙的開門出去,大聲嚷了起來,把住在隔房的萬小琪、上官錦雲、褚家鳳一齊驚醒,忙著問她發生什麼意外。
  鳳兒只說了句:「尹叔叔不見啦!」邊說邊向外邊跑去。一會工夫,岳天敏也被她急匆匆的拖來。
  大家仔細察看了一遍,只覺除了狀上被褥,略為凌亂之外,其他一切衣物,依然完完整整的放著,並沒動過,顯然昨晚她入睡之後,才發生的事情。當時第一個湧上大家心頭的想法,是尹稚英遭遇了意外?
  但這個想法,立被推翻,以尹稚英目前身手,即使遇上一流高手,也不見得能在一兩個照面之內,就把她制住,而且房中一點沒有動手過招的痕跡,就是屋面上也找不出打鬥跡象,何況這客棧中住了這末多高手,難道會一點聲息也聽不到?
  第二個想法,是尹稚英自己走的?那也不成理由,她為什麼要獨個兒悄悄的走呢?而且長劍衣物,都沒帶走,自然決非自動走的。噢!噢!對了。前次大鬧襄江分堂之時,英妹妹說過,她師傅玄陰教主因有人告她叛教,還下了玉勍令諭,要英妹妹立即回壇申述侯處。她並沒遵命回轉巫山,反而和自己一行上五毫分壇來。昨天散花仙子米鳳娘,不是說奉命跟金花劍莫寒波辦一件事來的嗎?可能就是為英妹妹來的!不走嗎?昨晚英妹妹上床之後,大概聽到窗外有人,後來一瞧是熟人,就沒帶兵刃,匆匆出去。敢情玄陰教派來的人,事先有了佈置,把高手隱伏牆外,趁英妹妹不防之際,暗中下手,把她擄去。這個推斷,似是最合情理。
  如果被玄陰教總壇派人擒回去,那末任何一個門派,對叛逆的人,處罰都是十分嚴酷不過的。
  岳天敏剛一想及,一顆心不由猛烈的狂跳起來。
  萬小琪望著岳天敏,見他半晌不作一聲,忍不住問道:「敏哥哥,會不會是昨天那個姓米的丫頭,把英妹妹給騙了去?我們快追!」
  她話未說完,萬松齡、龐百川、褚老鏢頭等人,也聞訊先後進來。
  當下由岳天敏把大概情形,和自己所推想的,都說了出來。
  褚老鏢頭即回頭吩咐家麒,先到橫街盡頭那家客棧去,瞧瞧金花劍莫寒波和散花仙子米鳳娘兩人。
  走了沒有?
  褚家麒領命出去,不多一會,就匆匆回轉,說莫米兩人,已在天色黎明前,離店走了。
  萬小琪憤憤的道:「敏哥哥,準是她們把英妹妹擄去了,我們還是快追!」
  褚老鏢頭接口道:「萬姑娘不必憂慮,尹姑娘如果確被玄陰教擄去,想來必定回轉巫山總壇。好在我們人全在這裡,乾脆就趕上巫山去,好歹也得把尹姑娘救出來。」
  他此言一出,大家都紛紛贊成,一不作二不休,破了五台分壇,就再上總壇去殺他個痛快!
  岳天敏因英妹妹突然失蹤,心頭焦灼,恨不得立時動身。
  這時一見眾人都紛紛要去了連忙道:「小弟之意,救人如救火,她們擄著一個人,諒來走得不會太快,小弟蒙祝老哥慨贈赤龍駒,琪妹也有一匹玉獅子腳程較快,定可在半途上把人截回。否則有小弟和琪妹兩人,追上巫山神女峰,要救一個人,也並非難事,如果人去多了,引起對方警覺,下手反增加困難。」
  萬小琪聽到敏哥哥只要自己和他同去,心頭一陣高興,忙道:「敏哥哥說得對,人去多了,沿途難免耽擱,還是由我和敏哥哥同去的好,哼!看她們逃上天去?」
  萬松齡瞧著這對小兒女,心中暗想兩人所說也不無理由。何況憑小師弟和自己女兒的武功,即使遇上十個八個一流高手,也斷不會吃虧。
  何況掌門師兄答應旡垢師太,兩年之後去巫山赴約,算來也只是明年的事了,自己此時前去,確非所宜。
  萬松齡沉吟了一會,才笑著向岳天敏道:「你和琪兒有兩匹千里良駒,追蹤敵人,自然要快得多。萬一不能在半途上把尹姑娘截回,神女峰玄陰教總壇,網羅各派人才,高手如雲,雖然以你們兩人身手足可應付,但雙拳難敵四手,總嫌人手孤單了些……」
  「哼!玄陰總壇,誰還怕他們不成?難道還有強過枯木和尚?」萬小琪生就逞強性兒,只要有人說別人厲害,她就會不服氣,這會居然頂撞起自己父親來了。
  岳天敏連忙接口說道:「這個四師兄盡可放心,小弟此去旨在救人,只要暗中能把英妹救出,便可全身而退。」
  萬松齡微微點頭道:「這樣當然最好,不過小師弟,你得記住,明年巫山之行為時不遠,即使遇上你旡垢師姐,能忍則忍,最好不和她動手。」
  岳天敏唯唯應允。
  「岳叔叔,萬叔叔,鳳兒也要去,把尹叔叔救出來。」鳳兒站在一旁,一雙小眼骨碌碌的聽大家說話,這時只有岳叔叔和萬叔叔兩人去了,心中一急,連忙叫了出來。
  萬小琪笑道:「你有多少能耐?要上玄陰教總壇去?」
  她話才出口,瞧到鳳兒失望得要哭出來的神氣,心中不忍,連忙又道:「小鬼頭,你急什麼,只要好好的聽話,萬叔叔帶你去就是。」
  鳳兒聽萬叔叔答應帶著自己同去,不由立時笑逐顏開的道:「萬叔叔,鳳兒一定聽話。」
  岳天敏想阻攔,萬小琪笑道:「怕什麼?玄陰教的人,誰敢動她一根毫髮,看我會饒過他們才怪!」
  「敏哥哥,我也要去!」上官錦雲漲紅著臉,說了出來。
  她明知自己武功不濟,去了會增加敏哥哥的麻煩,但自己孤仃仃的一個人,不跟他去?又跟誰呢?
  上官姑娘急得雙眉緊蹙,花容悒鬱,一雙盈盈欲涕的眼睛,瞧著他靜候回答。
  岳天敏要想安慰她幾句,但當著這許多人,又不知從何說起,略一沉吟,徐徐的道:「錦雲妹子,我和瑛妹妹此去旨在救人,越快越好,人去多了,實有未便,你……」
  他話未說完,上官錦雲幽幽的道:「我知道,我武功實在太差,去了會增加你的累贅,可是我……我……」
  她說到後來,哽咽得說不成聲,珠淚兒一顆顆直滴下來!
  岳天敏瞧著她這付樣子,心中也一陣黯然,勉強笑道:「錦雲妹子,快別如此,並不是我不讓你去,實在玄陰教總壇,可比不得五台山,萬一我照顧不到,稍有失閃,反為不好。」他微微頓了一頓,又道:「本來,我想待五台山事情一了,便親自送你上天目山去,可是現在……錦雲妹子,我想央請龐老哥辛苦一趟,送你前往,我們從玄陰教回來,便上太微谷瞧你去。」
  龐百川呵呵笑道:「岳老弟,你只管放心,上官姑娘,就由老朽陪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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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2 09:08:54 |只看該作者
  岳天敏連忙道謝,他不敢再瞧上官姑娘一眼,匆匆回房,略一收拾,便向眾人告別。
  鳳兒卻早已興高采烈的背插雙股劍,等在門外。
  褚鏢頭再三叮囑,要兩人救出尹稚英,立即趕到開封來盤桓些時候。
  萬松齡又叮囑了兩人一番,才別過大家,立即啟程。
  萬小琪本來是個性急的人,再加上岳天敏憂心如焚,恨不得立即追趕上去,兩人同一心理,這就縱馬急馳,如飛而去。路上行人,只見一紅一白兩條直線,一瞬即逝,那裡看得清馬上人影!
  從黎城經潞安州,天井關,沁陽、孟津、渡鼓河,到洛陽,少說也有六百來里路程,兩匹駿駒,馬不停蹄的一路急趕,黃昏時分,已到了洛陽,依著萬姑娘的心意,還要連夜西追。
  岳天敏則因這一路上並沒遇上什麼差眼人物,心中未免生疑,玄陰教的人,擄著英妹妹,即使比自己早走了幾個時辰,也斷不會比自己跑得快,難道這一路急奔,趕過了頭?既然到了洛陽,不如休息一宵,養足精神,再走不遲,而且沿路也得打聽打聽,有沒有像金花劍莫寒波這樣一批人經過。
  萬小琪對敏哥哥自然百依百順,點頭應好。兩人策馬進城,就找了一家較為清靜的客店安身,一面吩咐店中夥計,替自己馬匹好好上料。盥洗甫畢,店伙含笑進來,問三人走否在店中進餐?
  岳天敏回說自己要到街上逛逛,不必準備,店伙退出之後,岳天敏就帶著琪妹妹和鳳兒走出店來。
  洛陽乃是成周洛邑,東漢故都,為我國五大古都之一,人文薈萃,商賈雲集,店肆麟次櫛比,酒樓客店尤多!這時正當華燈初上,大街上一片輝煌燈火,行人如鯽,十分熱鬧。
  鳳兒隨著岳叔叔萬叔叔身邊,一雙小眼,卻左右顧盼,目不暇接。三人信步走上一家酒樓,只見座上食客濟濟,人聲喧嘩,方想退下樓去,早有夥計躬身迎來,引著他們在一張空桌旁坐下。
  岳天敏吩咐先泡上一壺香茗,菜飯揀好的送來就是,夥計滿口答應,返身下去。不一會端上香茗,接著又替三人安置杯筷,送上菜餚。大家用過晚餐,稍坐了一會,就付賬下樓。剛跨出大門,瞥見有一個人影,站在隱僻之處,探頭探腦的向樓上張望,行動十分鬼祟,一眼瞧到三人從門口出來,立即躲躲閃閃的藏了起來。
  萬小琪心中一動,連忙放下拉著鳳兒的小手,一個箭步,竄了過去。酒樓右首,卻是一條冷僻的小巷,黑沉沉的從外面望進去,看不真切。
  萬小琪的身法,何等快速,但等她追到裡面,彎彎曲曲的那裡還有影子。不由氣得雙腳一跺,重重地哼了一聲!
  這時岳天敏也攜著鳳兒迎了過來,問道:「琪妹妹你看到了誰?」
  萬小琪氣呼呼的回道:「敢情是玄陰教的賊人,給他跑啦!」
  岳天敏笑了笑道:「也許是什麼下五門的雞鳴狗盜之輩,作賊心虛,見你一追,就嚇跑了。」
  萬小琰哼道:「普通下五門的人,那有這快身法,準是玄陰教的賊子,再碰上,看我饒過他才怪!」
  回到客棧,兩人因明日還須趕路,也就各自回房。
  鳳兒跟萬小琪同住一間,她瞧著萬叔叔一個人坐在床上練功,時間還早,外面車馬人聲,不停的傳來,誘惑著她喜歡熱鬧的童心,那能在房裡呆得住?獨個兒悄悄的溜了出去。
  等萬小琪練功完畢,方想解衣就寢,張眼一瞧,卻不見了鳳兒,心想小孩兒家愛玩心濃,也許在左右徜徉,並未在意。那知過了一會,依然不見鳳兒回轉,這小丫頭獨個兒跑到那裡去了?
  唔!準是又磨著敏哥哥在教本領!
  她心中想著,急匆匆的跨出房門,果然看到岳天敏房中燈火未歇,方要舉手敲門!
  「琪妹,你怎地還不安歇?」岳天敏聽到萬小琪的腳步聲,突然開出門來!
  「噫!鳳兒不在你房中,那末她到那裡去了?」
  「怎麼?鳳兒不見了?這丫頭膽子越來越大!」
  「別說啦!我們快去找找才是正經!」萬小琪返身往屋外就跑。
  岳天敏聽說不見了鳳兒,心中一急,也緊跟著跑了出去。
  兩人在客店附近找了一陣,那有鳳兒的影子?
  「準是又被玄陰教的賊人擄去了,敏哥哥,我們快分頭追!」
  萬小琪急得粉臉通紅,儘是跺腳!
  岳天敏也覺得事情大有蹊蹺,玄陰教的賊人分明衝著自己兩人而來,劍眉微軒,應了聲:「好!」
  一長身,便疾飛而起!從初更直到三更,兩個人把偌大一座洛陽城,大街小巷,全踩遍了,兀自找不到半點端倪。
  鳳兒這次是萬小琪主張把她帶出來的,現在一共才只一天工夫,不但英妹妹一點影子都沒有,倒反而又把鳳兒丟了,這叫萬姑娘如何不氣怒得要哭?
  當她懷著滿肚子怒火,回轉客店,已是將近四豉,瞧瞧敏哥哥還沒回來。蓮足剛踏進自己房門,剔亮油燈,目光所及,不由猛的大吃一驚!咦!自己房中,有誰進來了?不是嗎?自己出去的時候,靠窗口那張桌子上分明沒放什麼東西。這時卻多出一個大信函來,端端正正放在中央,這從何而來?哼!又是玄陰教的賊人,趁自己不在,做了手腳!
  她連忙走近幾步,拿起一瞧,信封上寫著:「留陳萬小施主親啟」幾個大字,不由心中一陣納罕,是留給自己的,這又是誰,會知道自己姓名?
  再一瞧信封,卻並未封口,當下急急的抽出信箋,只見筆走龍蛇的寫著一行草書:
  小姑娘暫作人質,五日之後,當於崆峒絕頂,恭候俠駕。
                             崆峒五通稽首
  「崆峒五通?」那不是崆峒派的通靈老雜毛他們?居然把鳳兒擄為人質,要挾自己?哼!桐柏山就桐柏山,誰還怕了你們不成?她氣得銀牙緊咬,恨不得立即趕上桐柏山去,狠狠的教訓他們一頓!正在恨恨不已的時候,驀覺窗前微風輕閃,一條人影,倏然飛落!
  「哼!毛賊……」嬌叱方起,衣帶飄風,身子猛的向窗外竄去,出手如電,籠在袖中的白玉洞簫,疾揮而出,直向來人點去!
  這人好快的身法,側身微讓,自己手中一支玉簫,已被人家一把抓住!











第34章 巫峽雲橫深宵來一少 星河斗轉折柳會高人

  「琪妹!是我。」
  「你這人真是……哦!你瞧,真氣人!」萬小琪粉臉生霞,收回玉簫,一手把信箋遞了過去。
  岳天敏接過信箋,兩人回入房中,就燈光下一瞧,不由驚異的道:「什麼?凰兒是給崆峒派老道們擄去的?他們還約你五天之後,上桐柏山去?」
  英妹妹被玄陰教擒去,還找不到影子,鳳兒這會又被崆峒派擄為人質,還要琪妹妹上桐柏山去。崆峒劍法,素以奇詭著稱,五通在江湖上的名頭,更並不在崑崙四老之下,琪妹妹雖得玉簫真人真傳,但終究雙拳難敵四手。自己要陪她去呢?英妹妹身落人手,危在旦夕,救人如救火也遲緩不得,心中一陣為難,不由劍眉緊皺,沉吟道:「這……怎麼……辦?」
  他拖長著聲音,大感分身乏術!
  「咭!」萬小琪突然笑了出來:「敏哥哥,崆峒五通,我會對付他們的,你還是先去救英妹妹要緊!」
  岳天敏既心懸英妹妹,又耽心琪妹妹,任你平日定力堅強,這時也使他躊躇莫決,憂心如焚!根本連琪妹妹說些什麼,都沒聽進去。說真的,這還是第一次遭遇到的難題!
  萬小琪見他半晌不語,輕輕的走近他身邊,低聲說道:「敏哥哥,別急!說真的,崆峒五通,我會對付他們的。哦!你記得不?我們告訴過你,那天我和英妹妹兩人,在西台通天觀鐵屋裡,發現了師傅賜給我兩枘白玉匕首,柄裡還藏著一支綠玉令、和一本小冊子,叫做『玄天十二式』,那是專破『通天劍法』的崆峒家法。」
  岳天敏突覺眼前一亮,「哦」了一聲,正想開口。
  萬小琪攔著又道:「人家還沒說完呢!當時英妹妹叫我下了五台,好好的練一練,後來我們急於趕上北台去,就一直沒有詳細看過,我想……」她拖長語氣,霎著大眼睛道:「崆峒五通,約我五天之後,到桐柏山絕頂去,他們主要目的,就是為了索回失落多年的『玉匕令』,把鳳兒擄去,不過是一種要挾手段罷了,決不敢難為她的。」
  岳天敏眼看平日任性嬌縱的琪妹妹,這回居然事理分明,說得頭頭是道,不由微笑著點了點頭。
  只聽萬小琪繼續說道:「雜毛道士不是約了五天之後嗎?從這裡到桐柏山,我那裡用得到五天?玉獅子一天就可以跑到了,就算兩天罷!還有三天時間,足夠我練『玄天十二式』了!敏哥哥,你還是先救英妹妹要緊,她落入玄陰教手裡,『叛教』這個罪名,可不世玩的!」
  她說到這裡,突然抬起頭來,笑著問道:「敏哥哥,我問你,英妹妹為什麼要叛教啊?」
  岳天敏愕然的道:「英妹妹向她師傅請准下山,叛教!那是霍文風楚天行兩人,在伏牛山受挫之後,給她扣上去的罪名。」
  萬小琪螓首微搖,嗤的笑道:「不是!英妹妹叛教,就是為了你呀!你還不趕快救她去?」
  岳天敏玉臉微微一紅,笑道:「琪妹妹,你別打趣,我們說正經……」
  萬小琪嬌笑著道:「你說!她不是為著你還為誰來?哎喲!時間不早啦!我們就這樣決定好了,你明天仍舊去追玄陰教的賊人,我想找個隱僻所在,先把『玄天十二式』練純熟再去。好啦!敏哥哥,你快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玉手輕推,催著敏哥哥回房安歇。
  岳天敏看看天色確實也快近黎明,這就回轉房中,和衣躺下,但思潮起伏,如何睡得著覺?天色逐漸大亮,朝陽已從窗欞上透了進來。他從迷糊中突然驚覺,翻身下床,開門出去。
  店伙已端著一盆熱水,送了進來,見面就笑嘻嘻的說道:「客官,你起來啦!住在隔壁的那位客官,一清早就出門去了,他吩咐小的告訴你老,叫你老也趕緊上路!」
  岳天敏聽說琪妹妹已經先走不由心頭一怔,他知道她的脾氣,說什麼都得依她,既然已經走了,追也沒用,好在桐柏山之約,還有五天時間。自己趕得快一點,即使半路上不能把英妹妹截回,但有三天時光,上巫山玄陰教總壇,也已足夠,第五天就可趕到桐柏山去!
  店伙看他雙眉緊皺,沉吟不語,趕忙躬腰陪笑道:「是那位客官吩咐小的,不要驚動你老,等你老醒來再告訴你的。」
  岳天敏擺了擺手道:「沒什麼,知道了。」
  店伙退出之後,岳天敏匆匆盥洗,用過早點,會了店賬,就騎上赤龍駒,向西急馳。他取道洛寧、盧氏、出荊紫關,折入湖北鄖西,經竹山,橫越大巴山脈、就是巫山後山,這一條路,他早經四師兄萬松齡詳細說過,但一路上風馳電卷,馬不停蹄的急趕,始終沒有發現玄陰教的人打這裡經過的跡象。不由發了狠勁,心想且不去管他,反正趕上玄陰教總壇,好歹也得問個清楚。他心中有事,一路不眠不休,縱馬急馳,好在身邊帶有「辟谷丹」,索性沿路也不打尖了。以他的功力,和坐下又是一匹千里良駒,一日一晚之間,就足足趕了一千四五百里路程。
  第二天正午時光,已經到了川鄂交界的大巴山脈,這一帶全是崇山峻嶺,荒無人煙。
  他記著四師兄的話,進入大巴山脈之後,便得折而向北,那最高的山峰,便是巫山!赤龍駒關外名種,翻山越嶺,如履平地,一人一騎這就直向巫山方向奔去!
  巫山在巫山縣東南,原是巴山山脈的最高峰,因為山形像巫字才叫它巫山,一共有十二座山峰,方輿勝覽上說:「十二峰之名,曰:望霞、翠屏、朝雲、松巒、集仙、聚鶴、淨壇、上升、起雲、飛鳳、登龍、聚泉,其中以神女峰最為纖麗秀拔,峰上有神女廟。」
  巫山十二峰,大家所熟知的也只有神女峰,因為這座峰上由古迄今,流傳著一段神話,說從前赤帝有個女兒,叫做瑤姬,死後葬在巫山之陽,楚懷王嘗游高唐,夢見一位艷麗的神女,對他說:「妾在巫山之陽,高邱之阻,旦為朝雲,暮為行雨。」於是就替她立了個廟,名為朝雲。因為這個故事,神女峰之名就蓋過了其他十一峰!
  玄陰教總壇,就設在神女峰頂上,更因神女峰面對巫峽,後臨絕壁,秀拔峻險,自然人蹤杳然。何況又是玄陰教的根本重地,四面刁斗羅列,巡山弟子,川流不息,外人更難趒入雷池一步了。
  岳天敏趕到巫山後山,還只有未末申初,麗日高懸。他知道一入巫山,便進了玄陰教範圍之內,自己志在救人,自以不引起人家江意為佳,目前時間尚早,不如找個泂穴,休息一會,到天黑了再去不遲。心念一轉,就把赤龍駒藏入深林,自己在溪水中洗了個臉,然後在附近峭壁危巖之下,找到一處洞穴,看看倒還乾燥,前面又有石筍擋住,不易被人發現,略為拂拭,解下龍形劍在石上盤膝坐下,運起功來。天色逐漸昏黑下來,岳天敏精神抖擻,又從懷中取出「辟谷丹」服了兩粒,一切停當,走出石洞,一躍而起,就往神女峰上撲去!
  他心中惦念著英妹妹,恨不得立即找到她的下落,這一施展輕功,晃如電馳星飛,向上直起。峰腰上雖然還有玄陰教的值壇弟子,但以岳天敏的身手,又是盡力掩蔽著身形,那會發覺,即使打他們身邊蹤過,也只當一陣輕風罷了。
  何消片刻,上了峰頂,眼前蒼松翠柏之間,隱現出重重屋脊,依山而起,規模極為宏大,玄陰教總壇已在眼前。
  岳天敏心中,不期而然的生了警惕,那敢絲毫大意,藉著樹陰蔽身掩近圍牆,方想蹤上身去!陡見兩條人影,從殿脊中飛起,疾若飄風閃電,向自己存身之處飛來,瞬息之間,已到了前面三丈開外。
  岳天敏心中一驚,這兩人身手不凡,敢情自己行藏已被識破?連忙向後一縮隱住身形,左掌護胸,右掌蓄勢待敵。放眼望去,只見兩條人影,原來是兩個身穿勁裝疾服,背插長劍的妙齡少女。
  一個穿深紫色的年約二十一二,一個穿淡青色的還不過十七八歲,兩人婷婷裊裊地走到一株大松樹下面。
  穿淡青色的在大石上拂了一拂,笑道:「二師姐,今晚月色極佳,我們就在這裡歇一歇罷!」
  穿紫衣的道:「今天師傅極為震怒,我們還是小心點先巡視一轉,免得出了差池。」
  岳天敏聽得心中一動,暗想她們口中的師傅當然是玄陰教主旡垢師太,她平白無故為什麼震怒呢?
  莫非英妹妹已經被押上山來了?當下屏息凝神,希望她們不要走開,更迫切的希望她們能夠繼續說下去!
  果然那穿淡青色的少女又道:「咱們玄陰教總壇,有誰吃了豹子膽,敢來撒野?二師姐,你說,今天師傅到底為了什麼,那樣震怒?」
  她邊說邊坐了下來。
  穿紫衣的似乎拗不過她,也慢慢地坐下,說道:「這是今天下午,接到湖北分堂轉來莫姑姑的緊急報告,說咱們五台分壇給人全挑了,副教主僅以身免,聽脫還負了傷。這次敵人中間有崑崙、峨嵋、少林、天目的各派高手,還……」她說到這裡,突然住口。
  穿淡青色的少女聽到一半,見她住口不說,不由急道:「二師姐,還有什麼呀?你快說呢,真急死人。」
  穿紫衣的放低聲音道:「據說還有尹師妹在內!」
  穿淡青色的兩眼睜得大大的道:「什麼?還有三師姐,她幫了外人?」
  岳天敏心頭一驚,五台分壇被破,不過是三四日前之事,山西和這裡相隔數千里,居然消息來得這樣快!唔!她們談到英妹妹身上來了!
  只聽穿紫衣的嗯了一聲,又道:「尹帥妹結識了一位崑崙派姓岳的少俠,你不是不知道,近日江湖上盛傳著兩句話。『崑崙四老,不如一少』,那姓岳的,就是『崑崙一少』。聽說栽在他手下的,除了霍護法之外,還有赤髮尊者,蒼溟上人和海南碧落三仙的什麼古九陽……」
  她話沒說完,穿青衣的搶著道:「我知道,我早已聽莫姑姑說過,他叫岳天敏,人長得挺英俊呢!不然,尹師姐眼高於頂,那會……」
  穿紫衣的噗哧笑了一聲,點頭道:「不錯!他叫岳天敏。」
  岳天敏聽得俊臉一紅,暗想:她們怎會知道得如此詳細?卻聽穿紫衣的輕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自古以來,一個情字害苦了多少女孩兒,尹師妹這次下山,就是為了他,當時哭哭啼啼的不知病了多少天,全虧莫姑姑暗地設法,師傅才准她下山!」
  岳天敏直聽得心如油煎,一陣激動,但他知道身在玄陰教禁地,英妹妹下落未明,自己可大意不得,連忙緊攝心神,耐心聽她往下說去!
  「可是不知她怎的開罪了霍護法和五台分壇的楚堂主,他們在師傅面前告了她一狀,說什麼背師叛教,勾結外人。師傅雖然還不十分相信,但無風不起浪,多少總有點影子,這才頒發了一道玉牒令諭,要尹師妹回壇申述。那知尹師妹這幾個月來不但沒有回來,而且月前襄江分堂又報告她在分堂滋事,殺傷多人,師傅一氣之下,當時就要派人把他擒回總壇,按教規處置……」
  岳天敏心頭又是一凜,英妹妹果然是玄陰教擒回來了,但不知關在那裡?
  「後來還是莫姑姑,大師姐和我,一再向師傅進言,說尹師妹決不是背師叛教的人,其中也許另有隱情。」
  她說到這裡,突然詔氣憤慨的道:「說實在,咱們的各地分堂,真有點兒良莠不齊,離譜太遠,他們壓根兒不懂向當地百姓傳佈教義,宏揚本教。現在他們呀,和劃地而治的官吏,開山立櫃的強盜,鼎足而立,做出暗無天日的事來。尹師妹也許看不慣那一個分堂,伸手管了件閒事,就被他們扣上什麼叛教的罪名……」
  岳天敏睹暗點頭,心想:玄陰教總壇,看來倒並非為非作歹之處,和五台山果然大有天淵之別!
  「師傅她老人家神目加電,教中大小事兒,誰能瞞得過她?因為本教建創伊始,一切還得大家協助,這才對他們略示優厚。這次莫姑姑代表師傅,到各分堂巡視,一半也就是為了整飭風氣,另一方面,順便調查尹師妹……哎喲!時間不早啦,我們捨了正經事兒,卻閒磕牙起來!」
  穿紫衣的說到這裡,倏的站起身來,掠了掠秀髮道:「五師妹,快走!」
  說著,她拖了穿青衣的就走,兩條纖影,蓮步輕頓,立即向前奔飛而去!
  岳天敏聽了半天,兀自聽不出英妹妹到底是否已被擄來,他心念一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等兩人一走更不怠慢,一長身凌空波虛,直往圍牆上撲去,兩個起落,便飛上屋脊。
  正待打量四周形勢,猛地警覺身後五大丈外,別的一聲輕響!
  岳天敏內功精湛,耳目極為靈敏,周圍十丈方圓可辨飛花落葉,這聲音雖然極是輕微,但那能瞞得過他的耳朵。立時微一旋身,雙掌護胸,星目電射,向發聲之處望去。依稀瞥見一條淡淡黑影,在屋面上一閃,轉瞬之間,就消失不見。
  岳天敏心頭一楞,暗想此人身手,十分快捷,武功已臻上乘,適才分明瞧到自己,怎會視若無睹,捨之而去?難道他不是玄陰教的人,和自己一樣有為而來?瞧他去勢,又似乎路徑極熟,自己何不隨著他過去瞧瞧究竟!心念動處,就一掠身跟著飛撲過去。以他的輕功造詣,意念方動,身形驟起,真是疾若流失,一晃眼就躍近黑影隱沒之處。四外一瞧,那有半點人影,心想他可能隱在近處,再運足目力,向屋脊陰暗之處和附近樹頂,細細打量,依然人跡杳然。
  唔!那牆角邊上,不是蜷伏著一團黑影?怎麼?一動不動!
  心中生疑,趕緊躍近身去,低頭一瞧,原來竟是兩個玄陰教打扮的人,這時已被人點了昏穴,蜷伏著動彈不得。心想此人果然不是玄陰教的人,好快身法,從自己由發現追蹤算起,不過一瞬間之事,他居然還點倒了兩個伏樁!
  岳天敏略一猶疑,立即足尖微點,再次騰身而上,輕竄巧蹤,越過一進屋脊,但見四面黑沉沉的,並沒一絲燈光。正待再向裡進飛去,忽見兩條人影,快若飄風,從斜刺裡竄出,落到自己面前!
  這兩人大約都在三十以上,手仗長劍,楞楞的望著自己,突聽左邊一個,劍尖一指,問道:「你是什麼人?不打聽打聽,敢來玄陰教禁地亂闖,想是活得不耐煩了?」
  站在右邊一個,卻只嘿了一聲,回頭向同伴說了句:「不必和他嚕囌!」立即沉聲喝道:「小子,還不跟我們見堂主去,聽候發落!」
  岳天敏見他們兩人身法迅捷,武功也似乎不弱,當下微笑著道:「在下尚有急事……」
  「嘿!小子,在我們值壇四金剛面前,那有你還口份兒?什麼?還想開溜!」
  刷!刷!兩柄長劍,一左一右,攔腰就向岳天敏掃來,出手勁急,倒也不可小覷!
  岳天敏深怕驚動了他們教中多人,打草驚蛇,自己英妹妹下落未明,今晚豈不徒勞往返,而且他們如果知道自己為英妹妹而來,說不定會把她隱藏起來,使自己更難找尋。想到這裡,雙足疾點,一個身子憑空拔起三丈多高,躲閃過兩人合擊,半空中一個迴旋,飄落屋面。正想出手先把兩人制住,猛聽身後不遠,響起輕微的蹤躍之聲,又有兩條人影,如飛而來。
  「快把這小子截住,別讓他逃了!」
  先前兩人,齊聲怒喝,但出聲不響,似乎也怕驚動了人?
  他們身為值壇四金剛,如果連一個無名小子都拾掇不了豈非丟臉?何況萬一驚動了堂主,責怪下來,可不是玩的。後來兩人果然連哼都沒哼,立即翻腕出劍,就向岳天敏急刺!四個人居然分左右前後把自己團團圍住,一聲不響的急攻過來,劍光亂閃,招術著實狠辣,不愧四金剛這個雅號!看來玄陰教總壇當真非同小可,光看這四人,不過是值壇的小頭目罷了,身手已是不凡,其他人物就可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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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2 09:09:15 |只看該作者
  岳天敏見他們一味啞鬥,正中下懷,待右邊一個長劍向自己右肩斜劈之時,潛運功力。猛的挫腰旋身,掌緣向劍身一撥,立時把對方一支長劍,撥盪開去,同時左手駢指如戟,對準他「肩井」穴上,隔空輕點。一聲輕哼,右邊那人,立即向後倒去。
  岳天敏還怕他摔下屋面驚動了人,連忙左手一招,使出「擒龍手」,把他身軀輕輕放下。
  他這兩手動作之快疾若閃電,其他三人連看還沒看清楚,同伴已被人家制住。這一驚非同小可,三支長劍同時刺到!怪!真怪!這小子準會使邪術,長劍明明刺到他身上,卻會滑不溜丟的刺不進去?劍身顫動,震得手掌發麻!
  岳天敏可沒理會他們,右手一招,左邊那人身不由己的踉蹌跌了進來。猿臂輕舒,如法泡製,又把他點了穴道,隨手放下。值壇四金剛,倏忽之間制住了兩個,還有兩個倒並不是氣餒,實在給他變魔術似的手法,驚駭得楞住了。挻著長劍,不刺不收,怔怔的呆在那裡!
  正當此時,陡聽一聲清叱,自右方屋頂上傳來。颼颼!兩條纖細人影,突然現身,捷如飛燕,一掠而至!
  「真有吃了豹子膽子?敢到神女峰來撒野!」衣香繽紛,嬌聲嚦嚦,兩個嬌艷如花的少女,深紫色和淡青色緊身勁裝,褢著窄窄腰身,俏生生的臨風而立,越顯得像天女下凡。
  那不是方才在松下談心的兩人?一個是二師姐,一個是五師妹。糟!今晚敵人越來越多,看來頗難善了。這兩人正是玄陰教主旡垢帥太五個女弟中間的二弟子紫玫瑰筱劍蘭和小師妹宋青雯。她們剛才巡視回轉,遠遠的聽到第三進屋上,有人輕聲吆喝,聞聲尋來。月光底下看得十分清晰,值壇四金剛,有兩個已經倒臥在屋面上,一動不動,敢情已被人家點了穴道。兩雙清澈烏亮的眼光,跟著向敵人一瞧,這會可把兩個少女瞧得心頭小鹿一陣狂跳。那面前站著的竟然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書生,劍眉星目,玉臉朱唇,青衫飄忽,腰懸長劍。
  模樣兒是英俊瀟酒,溫文爾雅,真是千萬人中挑不出半個來的美少年!
  「啐!」兩人粉臉上,倏地飛起一陣紅暈,還沒開口。
  值壇四金剛剩下的兩個,瞧到來了救星,趕緊向後退出一步,躬身說道:「筱香主,宋香主來得正好,這小子……」
  紫玫瑰筱劍蘭一擺手中長劍,止住了他們話頭,螓首微抬,衝著岳天敏問道:「瞧你也不像個壞人,夤夜闖上神女峰來,難道不知道這是玄陰教禁地嗎?」她臉含嬌嗔,但語氣卻頗為溫和!這幾句話,分明給岳天敏找台階,只要他自承無意闖入,不也就大事化小,輕描淡寫的放過就算?可是岳天敏呢,他雖然鎮日價和琪妹妹、英妹妹,還有錦雲妹子生活在一起。
  但他秉心敦樸,那裡會領悟得姑娘家心意,聞言拱手笑道:「玄陰教在江湖上盛名遠播,在下焉得不知……」
  「哦!那你是有意尋釁來的?」紫玫瑰臉色倏變,肚子裡暗暗罵了他一聲:「笨蛋!」
  「在下冒昧登山,實有不得已的苦衷,尚請姑娘見諒!」
  「哼!你居然敢到神女峰來撒野,膽子可真不小!二師姐,不必和他多說,我們也把他擒下來就是了。」
  宋青雯鼓著雙腮,躍躍欲出!
  這時那兩個被點倒的漢子,已被同伴解開穴道,一個翻身,躍了起來,大喝聲中,值壇四金剛四支長劍,疾刺而出。卻好宋青雯也同時掄劍攻到,口中還催著二師姐趕快動手!
  四金剛加上了兩個教主婻傳弟子,猶如猛虎添翼,劍劍狠絕,著著進攻,拚命向岳天敏進招。尤其是紫玫瑰筱劍蘭和宋青雯兩支長劍,展開「玄陰經」上所載絕學,玄陰教主親傳的「玄陰劍法」,皓腕轉處,銀虹滿天,凌厲劍勢,幻出朵朵金星,綿綿不絕!
  岳天敏因這兩人是英妹妹的同門姐妹,人也正派,不好還手。那只有展開靈巧身法,在六支劍光中,一味閃來避去,心中未免暗暗焦急,這樣游鬥下去,玄陰教的人勢必聞聲趕來。他心念方動,猛聽一陣吆喝,噗噗噗,轉瞬之間,黑影連竄,一連飛撲而來的,怕不有一二十人?瞧他們手中各執著明晃晃的刀劍,雖然沒有一擁而上,但好像生怕自己逃走似的向四面圍了攏來。
  岳天敏雖然並沒把他們放在眼裡,但人數越來越多,心頭這份焦灼實在也無可形容!西北角上突然飛起一道經天長虹,挾著輕微的破空之聲,向場中激射而來。
  「好啦!好啦!大姑娘來啦!」場中立時有人叫了起來。
  經天長虹,森森劍氣,來勢奇快。
  岳天敏自然認識這是「玄陰劍法」的一招絕學,由「長虹吐焰」和「穿星摘月」演繹變化而來,凌空一擊,勢道極霸,有石破天驚之威!
  當下也不敢大意,等長劍及身,右手長袖,陡然迎著拂出。太清罡氣,立即暴漲!圍著岳天敏急攻的紫玫瑰筱劍蘭、宋青雯,和值壇四金剛,只覺身前似乎有一股柔軟氣體,向外一繃,手上長劍,微感震彈,人就不由自主的被推了出來。根本連看郡浽沒有看清,那道滶射而來的長虹,起了輕微的啷嗆之聲,比來時還要快速,撞飛出去五六丈外。
  劍光乍斂,飄落一個廿三四歲身穿玄色勁裝,頭包黑紗的美艷少女,瞧她柳眉倒豎,鳳含目煞,分明憤怒已極。蓮足一頓,嬌軀像燕子掠波般飛了過來,顫巍巍長劍一指,嬌彈喝道:「呔!何方野小子,你……」
  月華高懸,清光四吐,她「你」字剛出口,身臨切近,陡然縮住了口。輕「噫」一聲,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緊盯著岳天敏。粉臉上騰騰殺氣,頓時煙消雲散,換上了一片驚詫之色,「你……你是岳少俠?不知夤夜上敝教總壇,有何見教?」
  紫玫瑰筱劍蘭和五師妹宋青雯,一聽大師姐口氣和這美少年竟煞還是素識,連忙撤劍後退,站到大師姐身邊。
  四金剛更是慌慌張張的後退不迭。大家都眼睜睜的盯著這位青年高手,目不轉瞬的等他說些什麼?
  岳天敏一瞧來人,卻是在九華山和自己動過手的辣手觀音簡玉珍,玄陰教主旡垢師太座下首徒,英妹妹的大師姐。
  他聽英妹妹時常提起她,不但武功高強,而且還深得旡垢寵信,教中大小事兒,她也可作得一半主張,對英妹妹的愛護,真比親妲姐還好。唔!英妹妹被擄,她自然知道詳情,不如據實告知,先探探她口氣也好!
  心念一動,連忙對她作了個長揖,口中說道:「芳駕是簡姑娘嗎?在下崑崙岳天敏,冒昧登山,實有要事向姑娘請教,不知可肯據實見告?」
  他這一自報姓名,可使站在一邊的筱劍蘭宋青雯兩人,著實吃驚。心想難怪這美少年武功驚人,原來正是聞名已久的「崑崙一少」岳天敏!
  辣手觀音簡玉珍微微一怔,福了一福,還禮道:「岳少俠不必客氣,俠駕連夜趕來定有急事,還請直言見示,愚姐妹如有所知,自然據實奉告。」
  岳天敏見她詞色極為坦誠,便笑著道:「在下想請問姑娘,令師妹尹稚英現在可在山上?」
  簡玉珍驚奇的道:「你說三師妹!她離山已有數月,不是和岳少俠你……一起去貴州的嗎?我師傅傳下玉敕令諭,要她回山,她都沒回來。」
  岳天敏點頭道:「不錯!那是去年年底之事,在下誤中枯木大師的黑眚附骨掌,蒙尹姑娘陪同去了貴州。可是最近在下和尹姑娘從五台山下來,她回轉貴教,怎會不在山上?」
  簡玉珍聽說他和尹師妹剛從五台山下來,那末莫姑姑最近遞來的緊急報告,說五台分壇被人挑了,其中參與的人,還有尹師妹在內,這話果然屬實!不由粉臉倏然一變,急急問道:「五台分壇傳聞被人挑了,原來是岳少俠所為?」她說到這裡,微微一頓,接著遲疑的道:「這樣說來,三師妹當真背師叛教!」
  岳天敏冷笑了聲道:「尹姑娘叛教罪名,只是霍文風楚天行兩人妄加之罪,此中因果說來話長,在下只想請問姑娘,令師妹此刻是否已在山上?」
  辣手觀音簡玉珍瞧了他一眼,頷首答道:「三師妹叛教與否,是非曲直,只要她回轉總壇,自可水落石出,不過她確實並未回山。」
  岳天敏敞聲笑道:「在下還想請問姑娘,令師妹有人告她背師叛教,貴教總壇下了玉敕令諭要她回壇申述,她沒有回來。之後襄江分堂又報告她在分壇滋事,殺傷多人,令師一怒之下,當時就要派人把她擒回神女峰,依家法處置,這事可是當真?」
  簡玉珍點頭答道:「當時師傅她老人家,因一再接獲報告,說三師妹下山之後到處滋事,顯有叛教行為,是以確有把她擒回處罪之意,後來還是莫姑姑和愚姐妹竭力勸說,才把她老人家勸住……」
  岳天敏不待她說完,突然接口說道,「這就是了,尊師對尹姑娘既然早有擒回治罪之心,這次金花劍莫大俠和米姑娘銜命下山,自然是執行之人,在下真人面前不必說假話,尹姑娘在黎城失蹤,想必已為貴教擒來,在下……」
  「什麼?尹師姐失了蹤?」宋青雯的眼睜得大大的插口相問。
  辣手觀音簡玉珍,紫玫瑰筱劍蘭,聽到尹稚英失蹤,也同時著急的道:「你說三師妹在黎城失蹤?到底走怎麼一回事,岳少俠你能否把當時詳情見告?」
  岳天敏楞了一下,瞧他們確似不知內情,當下就把自己路遇散花仙子說起,後來英妹妹和她一同去見莫寒波,次日清晨,發現人已失蹤及自己兼程來此,大概說了一遍。
  簡玉珍秀眉微蹙,沉吟了一會道:「莫姑姑和小師妹此去,乃是代表師傅巡視各地分堂,斷不會把小師妹擄走,岳少俠切莫誤會!」
  岳天敏一心指望趕上神女峰,把英妹妹救出,而且瑛妹妹和崆峒老道五日之約,已在眼前,自己須剋日趕去馳援。如今給簡玉珍這麼一說,心中更是紊亂,一時真偽莫辨。暗忖:設若玄陰教把人擄回,當著外人,又豈肯說出真話?心中正感為難!
  簡玉珍見他遲疑不語,似乎還不深信,不由秀眉低蹙問道:「岳少俠,三師妹下山以來,不知是否另有梁子?」
  話剛說完,驀聽一聲大笑,破空傳來,笑聲甫落,一條人影,已倏然在他面前落下。身法之快,連岳天敏也陡然一驚!舉目看時,面前站著的卻是一個身穿青布衫褲,五十開外,六十不到的矮小老頭。
  頭上盤著一條小小辮子,手執一支二尺來長,竹根製成的旱煙管。兩顴高聳,太陽穴鼓得老高,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瞪著自己,猶若兩柄利劍,湛湛逼人,分明是個內功精湛的高手!
  他才一現身,辣手觀音簡玉珍連忙率了兩個師妹,躬身說道:「弟子該死,不想驚動孫老爺子法駕!」
  那老頭一連猛吸了幾口旱煙,好像沒有聽到似的,只是微微一點頭,便大刺刺地問道,「這小伙子是誰?」
  簡玉珍躬身答道:「他……他是岳天敏岳少俠。」
  「嘿嘿!小伙子,你就是近日江湖上盛傳的『崑崙一少』岳天敏吧!今夜裡闖上神女峰來,為了何事?是否想要露上一手?」
  岳天敏瞧他這付老氣橫秋的架子,心想此人也許來頭不小。
  只是自己並沒聽四師兄談起過,當下拱手說道:「在下正是岳天敏,請恕在下眼拙,不知尊駕如何稱呼?」
  紫玫瑰筱劍蘭從大師姐現身之後,一直沒有開過口。
  她不知怎的對他頗有好感,聞言忙道:「這是咱們總壇副總護法,點蒼派孫祿堂孫老爺子!」
  孫祿堂!點蒼派追風劍客!
  自己曾聽二師兄涵真子說過,此人一手劍法可稱獨步武林,平日自視甚高,在江湖上聲名之隆不在枯木之下。雖然聽說已被玄陰教羅致,那不過是掛個名義罷了,怎會在此現身?這種人碰上了極難應付,何況玄陰教既能把他請上來,其他高手,當然也不在少數。看來今晚能否擋得住,還著實堪虞!
  心中正在遲疑,猛聽孫祿堂一陣呵呵大笑,說道:「你們這一班自認為名門正派的年輕後生,稍得一技之長,便在江湖上鋒芒不可一世,老夫耳聞你是太虛真人遺命收徒,獨得崑崙秘辛,江湖上傳說得神乎其神。又是連敗蒼溟上人和南海碧落三仙……嘿!碧落真君尚值一提,什麼碧落三仙那算得什麼?不過你小伙子總也有點名堂,來!今夜裡難得碰上,老夫倒要瞧瞧你們一直自詡為領袖武林的崑崙派到底有些什麼絕學,值得如此狂傲?」
  岳天敏心頭一愕,暗想聽他口氣,似乎對崑崙派深感不滿?
  不!他不滿之處,顯然就在「你們自認為名門正派」和「你們一直自詡為領袖武林」這兩句話中。
  原來他點蒼派不在江湖四大門派之列,此老是心存不服!
  不覺心中暗暗好笑,一面抱拳說道:「孫老前輩聲威遠著,武林推崇,在下前在九華山時,時聞二師兄提起,仰慕已久,在下末學後進,對敝派武功,也不過略窺門徑,那值老前輩賜教?」
  追風劍客孫祿堂聽到他二師兄時常提到自己,崑崙四老的老二,那不是他們崑崙派掌門人涵真子?
  崑崙掌門居然推崇自己,他老懷彌慰,不由點頭笑道:「涵真子胸懷磊落,老夫多年未晤,你既是他小師弟,武功自然也差不到那裡,小伙子,你儘管動手就是!」
  他話才說完,一眼瞧到岳天敏腰中所懸長劍,竟然形式奇古,諒來是柄古代利器。
  不由兩眼精光陡射,突然問道:「小伙子,你腰中所懸,可是古代神物的龍形劍嗎?可否借與老夫一瞧!」
  要知劍術名家,誰不嗜劍成癖?他一見岳天敏所佩的竟然是古代名劍,怎不驚詫萬狀,驚喜欲狂,亟於一睹為快!無緣無故向人家借看手上兵刃,此老也未免太過自信!兵器落入人手,江湖上譎風詭波,人心叵測,又有誰肯貿然答應?
  岳天敏藝高膽大,爽朗一笑,慨然從腰間解下龍形劍,雙手遞過,口中說道:「老前輩神目如電,在下這柄確是龍形劍,敬請過目。」
  辣手觀音簡玉珍,和紫玫瑰筱劍蘭,深悉此老脾氣,站在一旁,不敢多言。但芳心卻著實替「崑崙一少」耽心。這時一見岳天敏毫不遲疑,大大方方的遞過劍去,不由粉頰上齊露笑容。
  追風劍客孫祿堂接過長劍,先在劍匝上端詳了一陣,才嗆啷一聲抽出劍身。但見青紫鱗紋,閃閃生光,劍尖上更是紫芒吞吐,宛若一條青色小蛇,耀人眼目。
  孫祿堂目不轉瞬的細細賞鑒,輕輕摩挲,竟然愛不釋手,口中卻連稱著「好劍」!
  「嗆!」還劍入匣,右手一伸,把龍形劍遞還給了岳天敏,點頭笑道:「哈哈,老夫久聞龍形劍之名,今晚得飽眼福,果然是古代奇珍!」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兩道冷電般眼神,掃了簡玉珍師姐妹一眼,左手揚著竹根旱煙管,對岳天敏道:「好!小伙子,你就用龍形劍進招好了,瞧瞧老夫手上這根竹煙管,比你這古代奇珍是否遜色?」
  他明知對方是口斬金刺玉的古代神物,還居然敢以竹煙管當劍使用,真是狂得可以,傲得可怪!
  岳天敏道:「老前輩既然堅欲賜教,在下恭敬不如遵命,不過在下這口龍形劍,方才經老前輩法眼鑒定,那是削鐵如泥的古代名劍,在下怎敢用以和老前輩的竹煙管相較?」說到這裡,星目徒然射出精光,回頭向七八丈外一株柳樹上一瞥,朗聲說道:「讓在下去取來代用之物,再向老前輩領教罷!」
  他不等孫祿堂回答,驀的引吭長嘯,一聲清吟,發自內勁,劃破長空,岳天敏既不點足,又不晃肩,一條人影,颼的凌空而起,平飛出去七八丈遠,在那株大柳樹上一個迴翔,重又飛了回來。
  他清嘯未落,人已落到原來立身之處,竟然分毫不差。這一手,直把追風劍客孫祿堂都看得凜然色變,瞧不出崑崙門下,竟有如此連想都想不到的一手絕技。要知身法快速,在孫祿堂眼中自然並不值得稀罕。一掠八九丈遠,在一般江湖高手,固然須要兩個起落,但在孫祿堂來說,自然也不算一回事。難卻難在對方飛出去八九丈之後,足下既無借勢之處,凌空的身子,居然一個迴翔,又憑空飛回。這飛回來的八九丈,比蹤出去何異難上千倍!
  「小伙子這份輕功,著實怪異,即使當年的玉虛太虛兩人,也並沒聽說過還會這種神妙身法!」
  他焉知岳天敏所使的,乃是崑崙派失傳已久「雲龍九式」中的「潛龍升天」和「雲龍三折」。那時太虛真人還沒發現天柱山石洞,江湖上自然無人能識!
  「當真崑崙四老,不如一少!唔!以蒼溟上人的功力修為,聽說還栽在他手下,這小伙子端的不可輕視!」
  「嘿!自己在劍術上浸淫了數十年,可說已能獨步武林,這小伙子如果要從劍法上贏我。哼!你再去練上五十年!」
  追風劍客正在沉思之際。只見岳天敏握著兩尺來長一枝柳條,抱拳笑道:「老前輩既欲賜教,在下就以此代劍,向老前輩討教罷!」
  適才追風劍客要以竹煙管和龍形劍比拚,已嫌太過自大。這會年輕人更要以柔細的柳條,來向有武林第一劍之稱的追風劍客過招,更是狂得驚人!
  追風劍客孫祿堂,還當耳朵聽錯了,驚訝的道:「什麼?小伙子,你要以柳條代劍,向老夫過招?」
  岳天敏岸然而立,右手輕輕一抖,二尺來長的一枝柔條,居然掙得筆直,朗聲笑道:「在下不敢仗手中利器,佔了老前輩優勢,是以折柳代劍,以昭公允!」
  「哈哈!哈哈!」孫祿堂突然一陣仰天大笑,聲若洪雷!
  旁觀的簡玉珍師姐妹三人,被他笑得花容變色,不知此老是喜是怒?
  辣手觀音簡玉珍和紫玫瑰筱劍蘭四道眼光,竟不約而同的齊向岳天敏飄去,好像怨他在此老面前不該恁地狂法!
  果然追風劍客孫祿堂笑聲甫落,便沉聲說道:「小伙子你真比老夫還狂!好!你要是沒有一點真才實學,諒來也不敢如此狂妄,那你就趕快發招吧!」旱煙管向岳天敏招了一招,就叫他動手!
  岳天敏躬身說道:「長幼有序,還是老前蜚請先!」
  孫祿堂不耐地道:「老夫不喜浮文褥節,你不動手,老夫就先發招了!」
  話才說完,旱煙管一揮,斜向岳天敏肩頭削來。
  出手之快,有若電光石火,確實不愧追風劍客這個雅號!
  岳天敏手領劍訣,步垮丁八,右腕疾翻,使了一招「玉笏朝天」封住門戶!
  書中早經交代,這「玉笏朝天」乃是「少清劍法」的起手式,劍勢所及,足可封閉全身,守攻咸宜。
  崑崙派定為晚輩和長輩動手過招時的禮數,也最為恰當不過!
  追風劍客孫祿堂出手如電,旱煙管剛向岳天敏肩頭削去,瞥眼看對方使出來的卻是崑崙派最普通的起手式,心中不禁冷哼了一聲。須知高手過招,何等迅速,那有轉念頭的時間,追風劍客心中冷哼未已,突覺對方這招「玉笏朝天」柳條尖頭,突然捲起一團勁氣,透枝而出,逕向自己旱煙管上迎來!
  唔!這小伙子內力還真不錯,狂也真是狂得可以,你有多少道行?第一招上就敢和老夫硬拚?
  他一面固然惱他不該太狂,一面卻也覺他狂得可愛。右腕陡的一沉,及時收勢,避開和他接觸,免得小伙子受不了,旱煙管倒回來,反點他「期門穴」。
  岳天敏見他半途撤招,反向自己當胸點來,也連忙把柳枝一圈,隨著變式,使了一招「閉戶誦經」,再次向對方來勢封去。
  孫祿堂這回可不容岳天敏還手,煙管復起,一縷寒風,疾若閃電,直向岳天敏眉心點到!眼看快要點上。「擲米成珠」!岳天敏手上柳枝,化作一點青影,猝然迎出。兩下裡微微一接,人影乍分。
  孫祿堂雙目精光暴射,這真完全出他意料之外。
  小伙子使出來的不過是崑崙派極普通的「少清劍法」,居然接得下自己三招?
  而且那枝柳條,和自己旱煙管相接,卻堅如精鋼,柔韌無比。瞧不出輕輕年紀,內力竟會和自己並無遜色!
  「哈哈,小伙子,再接老夫這幾招!」口中說話,手上旱煙管卻突然一緊,左右刺擊,一連攻出四招!
  風起八步,劍寒三尺!孫祿堂刷刷四招,這回可使出了點蒼絕招。但覺桿影點點,出手如電,一根竹煙管,竟比真劍還要凌厲,奇快無比,奇詭難測!
  岳天敏心頭一愕,不敢封架。猛提一口真氣,全身突然在屋面上升離數寸,飄退了四五尺!
  孫祿堂卻已如影隨形般追來,旱煙管勁氣四溢,劍風凜然,疾捲而出!這下直看得辣手觀音師姐妹三人神情緊張,睜大著眼睛,眨都不眨,暗喑替「崑崙一少」捏了把汗。因為她們都知道這位副總護法孫老爺子,在劍術造詣上堪稱獨步武林,岳少俠決不是他對手。如果追風劍客真的要下辣手,恐怕三五合之內,就能要了岳天敏的一條小命!那知就在此時,驀聽岳天敏一聲清嘯,劍法陡變,倏忽之間,颼颼颼柳枝如劍,連劈出三招。青影起處,還夾著「嘶」「嘶」破空之聲!硬把孫祿堂攻勢擋了開去!一個武功絕高的人,平日裡沒有對手,可以跟他動手過招,也是一件極其苦悶之事,追風劍客自然也不例外。他數十年潛修苦練,對劍術一道,足可睥睨江湖,罕有敵手,今晚這個小伙子,居然能把自己凌厲劍勢擋開,劍逢敵手心頭焉得不既驚又喜?精神一振,剛待挫腕還手,不料對方三招才出,竟然一招三式,連綿不斷。但見柳影縱橫,劍氣迸發,有若洶湧波濤,層層推來!
  孫祿堂一代名劍,目睹那滿天流動的青影,也不禁心頭大駭,暗想這是什麼劍法?這等奇幻?看來這小伙子劍術內功,圴極深厚,自己縱橫江湖數十年,倒還是第一次遇上如此年輕高手!連忙凝神運氣,旱煙管劃出一圈護身光幕,封住全身,一面把平生所學,也源源施出!這回一老一少各展絕學,點蒼劍法快捷奇詭,和太清劍法的玄奧精微,值看得人眼花繚亂,敵我難分。只覺一陣陣劍氣勁風,遍佈數丈,兩團飄忽人影乍分倏合,彼進此退。
  兩件代用的長劍,每一出手,無不奇幻難測。
  站在屋脊上觀戰的三個帥姐妹和玄陰教下的一般高手,都被兩人舉手投足精奇變化,吸引了全部心神,目不旁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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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2 09:10:25 |只看該作者
第35章 師門多恩怨難為姐弟 嶺上踐舊約巧遘神魅

  片刻工夫,雙方已互攻了一百多招。
  岳天敵固然覺得這位點蒼派劍術名家,確實名不虛傳,若非自己玄門絕學的「太清劍法」,真還接不下來!但感駭異的卻是追風劍客,憑自己的身份竟然和一個年輕小伙子打了一百多招。不但佔不到半點上風,而且連對方所使是什麼劍法都瞧不出來,只覺對方每一招三式,全都是玄奧到了極點。兩人各懷戒懼,出手也就越發不敢絲毫大意。
  這時追風劍客孫堂祿一支短煙管,迥不似初交手時那樣快速無倫的打法了,他對崑崙一少岳天敏長江大河的劍法,採取了守勢。他不失為劍術名家,這一陣對敵,凝神靜氣,雖然對奇幻變化的「太清劍法」,依然莫測玄機,但多少總也瞧出一點端倪來。他知道對方這套劍法,每一招式之中,蘊蓄著幾個變化,一招攻到,隨後就連綿著幾著殺手。是以在第一個一招三式出手之後,第二個一招三式還沒攻到之前,這一線之分,雖是電光火石,一瞬即逝,但只有在這中間,尚可趁隙還手。是以旱煙管一味的在緊守密封之餘,覷準這一點空隙,還上幾手,也使得岳天敏措手不及。這是因為岳天敏所使的,乃是一枝柔軟的柳條,任你功力再深,到底也不能發揮出長劍的威力,才有這一絲空隙可乘。也只有劍術大家的追風客孫祿堂才能細心發現,乘隙進招。如果岳天敏依然使用龍形劍,光是劍光寒芒,已一揮數丈,那有予敵可乘的機會?不!即使是普通長劍,這一絲空隙,也就瞧不出來。
  這樣又相持了一陣,仍是分不出勝負來!追風劍在江湖上夙有武林第一劍之稱,論武功地位和太行山枯木和尚不相上下。
  在玄陰教中,教主旡垢師太尊為副總護法,待若上賓,倚為長城。平日裡連崑崙、峨嵋、武當等大劍派,都不在他眼裡,此時卻在眾目睽睽之下,和一個出道未久。乳臭未乾的小伙子,打到一兩百招,仍不能擊敗對方。不!自己還被逼得屈居守勢,這叫平日目空一切,自高自大的孫祿堂如何受得了?
  羞忿之心,激得他怒火滿腔,猛然一聲大喝,聲若焦雷,振臂而起,旱煙管急如驟雨,夾著一片冷風,連走險招。
  他用上了畢生功力,以最快速最凌厲的打法,存心要把面前的青年高手,立毀劍下!他這種狂怒急攻,孤注一擲的拚命打法,在他生平的紀錄中,恐怕還是第一次。旁觀的人,根本已無法看清他舉手出招,只見一片淡黃色的影子,如雲龍覆雨,向岳天敏當頭疾罩而下!這份聲勢,委實非同小可!
  岳天敏但覺壓力驟增,劍氣奇強,連自己玄門絕學的『太清劍法』,也被他逼得施展不開,手法顯得零亂。不由大吃一驚,趕緊向後躍退了一丈多遠!
  孫祿堂一著領先,那容他有還手機會?劃空長笑,人隨聲到,有若附身魔影,劍氣桿影,幻成千百旱煙管,射出一層淡黃光華,席捲橫掃,寒風四合,直把岳天敏裹入其中。
  岳天敏應戰迄今,吃虧在手上是一枝柳條。一直不敢把「太清劍法」最後兩招,第十一招的脫手飛劍,和第十二招的以氣駁劍的招術使出。他是因為面對著的敵人,是一位劍術大家,柔細的柳條,究非龍形劍可比,萬一脫手飛出,不能以氣馭劍,豈非吃上了大虧?是以一直只是反覆施戾前面的十招,致使「太清劍法」不能一氣貫通,威力大減!這時四面壓力,層層裹來,千鈞一髮,雖然只要自己伸手之間,拔出腰間的龍形劍,這危機立可解除,但自己說過只以柳條代劍,豈能中途食言?大丈夫敗也要敗得光明磊落!唔!自己既能把真氣貫注柳條之上隨招運轉,那末何不冒險試一試最後兩招?心念一動,趕緊寧神澄志,氣運右腕,「太清劍法」第十一招就連綿出手!
  「嗤」!一枝二尺來長的柔細柳條,宛若一柄利劍,脫手飛出!疾如閃電,向追風劍客的旱煙管上打去!
  孫祿堂做夢也防不到岳天敏會有如此大膽,竟敢將兵器脫手打出!
  冷哼一聲,旱煙管疾然加勁,迎著柳條撥來!在他心中這枝凌空飛來的柳條,那裡經得起自己的一震?說時遲,那時快,旱煙管和柳條驟然相接,陡覺這飛來的柳條,猶如一枝鋼杖,不但十分沉重,而且蘊含著一股極大的彈力。差點還把自己手上的旱煙管震飛出去,不禁心頭大駭,連忙退出半步。覷空一瞧,那柳條一震之後,倏然又自動飛了回去?依然落到小伙子手上?這真是奇跡!自己在江湖上混了數十年,從沒聽說過兵刃能脫手飛出,又會自動飛回去的?這如果是支寶劍,那不就成了飛劍了嗎?
  啊喲!這正是劍術中最上乘的以氣馭劍,自己數十年夢寐難求的絕世武學,難道小伙子還會這種失傳了數百年,只有傳聞的玄門絕學不成?不錯!方纔這一震,內力之強,決不是無心巧合!
  這不過瞬間之事,他心念轉動,手並沒停,人隨桿走,一圈黃光,依然滿天飛灑,十分凌厲!這會他可留上了心,一面動手,一面注視著對方動靜。正好岳天敏把柳條收轉,「太清劍法」第十二招相繼出手。
  但見他左手劍訣緩緩向前一領,右手略一盤旋,柳條立即脫手飛出!一枝柔細的柳條,竟然化作一道經天長虹,矯若游龍。隨著他右手所發招式,左右盤旋,挾著絲絲破空之聲,凌空擊來。青氣暴漲,寒風凜烈!
  追風劍客孫祿堂心頭這份震駭,簡直無法形容,眼前這個小伙於,當真身懷絕世武學。看來自己決難討好,但事到臨頭,一時又無法罷手。寧可玉碎,毋作瓦全,此老為了自己一世英名,動了真火!猛吸一口真氣,功運右臂,一根旱煙管奮起全身力道,對準柳條,向上迎擊而出!
  孫祿堂數十年潛修苦練,功力深厚,端也不可輕視。只見他右臂連揮,「蓬」「蓬」之聲,立時大作,凌空下擊的柳條,全被他拼耗真力,硬砸回去!
  這回變成了真氣的比拚,岳天敏以氣馭劍,指揮柳條,盤空刺擊!
  孫祿堂卻把真氣貫注到旱煙管上,便架硬砸,一時之間,居然仍是相持不下。只一會工夫,臉色鐵青,凜然而立的點蒼高手大劍客孫祿堂,鬚髮飄動,盤結小辮子的頂門上,熱氣蒸騰,向上直冒。
  崑崙一少岳天敏,雖然指揮自如,但一襲背衫也無風自動,額上微微沁出汗來!
  屋脊上旁觀的人,早已瞧得呆若木雞,不知所云,這也難怪,他們自從出娘胎以來,那裡見到過這種奇異的並鬥?
  「兩位快請住手!」一聲柔和而低沉的聲音突然從五丈以外傳來,這聲音雖然不響,但凝而不散,入耳鏗鏘,顯然這來人的內功修為,已臻爐火純青之境!孫祿堂和岳天敏同時停住。柳條倏然飛回,重新落入崑崙一少的手中,他依聲望去。五丈開外,不知何時站著一個長眉秀目,皮膚白皙,身穿一襲灰色寬大道袍的中年道姑,右手執著一支白玉拂塵,迎風而立。
  屋脊上觀戰的玄陰教中人,一見道姑現身之後,立即躬身為禮,一時肅靜得鴉雀無聲。
  「副總護法暫請休息,待貧尼來領教這位小俠的絕學。」話聲才落,不見她身形晃動。全身陡然從屋面上提升數寸,像行雲流水般,飄進了三丈來遠。一張豐腴如玉的臉上,隱隱罩著一層嚴霜,兩道像電炬般精光四射的眼神,緊盯著自己,寒森森的使人有不怒而威之感。
  岳天敏心頭一緊,喑想光瞧這份氣派,莫非此人就是自己沒見遇面的師姐,玄陰教主旡垢師太?不對!師姐的年齡,少說也在五十以外,這道姑望之如四十許人,年齡相差了十多歲。
  那末她,敢情是玄陰教總壇上另一個極有地位的人?
  「小施主,劍術非凡,不知是那位高人門下?夤夜闖上我玄陰教來,不知所為何事?」
  她語氣冷峻,一字一句,震攝人心!
  岳天敏擲下手上柳條,對她作了個長揖,方待開口。
  驀地裡聽到身側一二十丈之外,響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哈哈,你身為一教之主,系出崑崙,怎麼連我們崑崙派的劍法,也認不出來?」
  聲音由遠而近,倏忽之間,一條瘦小黑影,飄落身前!
  道姑臉色倏變,厲聲喝道:「我道是誰?田潛,你又來幹麼?」她頓了一頓,好像若有所悟,冷冷的道:「原來這年輕人,是您的徒弟……」
  岳天敏一眼瞧到飄落身前的瘦小老頭,正是日夜想念,當初教自己「縱鶴擒龍」的田伯伯——三師兄雲裡神龍田潛。這一喜,簡直是無法形容!
  「田伯伯!」他從小叫慣了「田伯伯」,一時可改不過口來,人也像小孩子似的向雲裡神龍田潛,猛撲過去。
  「哈哈,你現在長大啦!怎的還似小時候一樣?我是你三師兄,以後可不能再叫我田伯伯。」雲裡神龍田潛眼看著這位英俊挺拔的小師弟,老懷彌慰。
  一手挽住了岳天敏的胳臂,臉上露出慈祥而又十分得意的笑容,回頭說道:「小師弟,喏喏!這位就是你五師姐旡垢師太,現在的玄陰教教主,你快去見過了禮。」
  他說著又打了一個哈哈,向玄陰教主說道:「五師妹,這就是師叔他老人家遺命收徒的小師弟,岳天敏!」
  旡垢師太其實早聽清他們兩人的對話,這時面上略帶笑容,打量了岳天敏兩眼,點點頭,笑道:「崑崙一少果然是玉露仙葩,人間祥麟,師叔他老人家有這樣一個衣缽傳人,仙靈有知,亦當笑慰!」
  岳天敏經三師兄一說,連忙恭恭敬敬的向玄陰教行了一個禮,口中叫了聲「師姐」!
  玄陰教主也點頭微笑,接著神色黯然的道:「小師弟不必多禮,我這做師姐的,和崑崙派已經恩盡義絕,勢成敵對,唉!你不認我這師姐也罷!」她說到這裡,好像舊日創痛,從又襲上她的心頭,音調突然轉為冷峻。別過頭去,向雲裡神龍田潛沉聲問道:「你們師兄弟兩人,深夜上我神女峰來,究竟為了何事?」
  雲裡神龍笑著搖了搖頭道:「這個,我也不得而知,你還是問小師弟吧!」他說到這裡,又解釋著道:「我是在巴山山脈瞧到一個年輕後生,縱馬急馳,向神女峰方向奔來,一時好奇,才跟著來瞧瞧熱鬧的,後來才發現竟然是小師弟!」
  玄陰教主臉上罩上了一層寒霜,哼道:「我玄陰教總壇,雖不是龍潭虎穴,但豈是任人闖得?」
  說著,兩道眼光又轉向了岳天敏,似乎在等候他的回覆。
  岳天敏心頭一陣猛跳,玉臉通紅,囁嚅的道:「小弟冒昧登山,實為……實為……」
  他說了半天,不知從那裡說起才好。
  辣手飌音簢玉珍睹狀,連忙趨近一步,躬身向玄陰教主說道:「弟子該死,沒有先向師傅稟明,岳少俠連夜趕上神女峰,是為了三師妹來的。」
  旡坼師太點了點頭道:「英兒下山之後。和小師弟在一起,我早已知道,今日一見,英兒眼光倒確實不錯!不過……她背師叛教,我玄陰教法規,豈能因她而廢?」
  岳天敏聽得心中一凜,猛的朗聲說道:「小弟斗膽,向師姐請教,玄陰教法規,到底是懲罰有罪之人?還是懲罰無罪之人的?」
  旡垢師太哼聲道:「各門各派的法規,當然是為叛師背派之人而設!」
  岳天敏微微一笑,然後說道:「那末尹姑娘既沒背師,又未叛教,該是無罪的了。」
  旡垢師太語氣冷峻的道:「何以見得?」
  「師姐能否容小弟說明個中原委?」
  「你說!」
  岳天敏遂把霍文風莫寒波九華下書,自己正好上九華山謁見掌門師兄,和霍文風交手,削斷他精鋼折扇,結下怨嫌。及自己在太行山誤中枯木和尚黑眚附骨掌,途遇尹稚英陪同,前往貴州求藥。在伏牛山又與霍文風楚天行兩人相遇,半途尋仇。尹稚英如何負傷,自己如何將兩人擊退。霍楚兩人才把叛教罪名加諸尹稚英頭上,向總壇告密。玉敕令諭不過尹稚英回轉總壇,申述候處,但襄江分堂因受了楚天行先入之言,竟然要把尹稚英擒下,致起衝突,詳細說了一遍。
  旡垢師太臉上依然一無表情,冷冷的道:「原來今晚你闖上神女峰,是為她作說客來的,英兒自己如何不敢前來見我?」
  岳天敏微微一怔,忙道:「尹姑娘不是因『背師叛教』的罪名,被師姐派人把她擒回總壇來了?」
  旡垢師太突然目射奇光,問道:「你此話何來?」
  岳天敏這回可真著起慌來,他眼看玄陰教主臉部神情,似乎確實不知內情。那英妹妹又被誰擄去了呢?難道也是崆峒五通所為?不對!憑英妹妹的身手崆峒五通未必就能把她制住!他一陣沉思之後,著就把英妹妹黎城失蹤情形,又詳細敘述了一遍。
  旡垢師太聽得臉色微微一變,道:「莫護法此去,另有要事,她們沒有我玉敕令諭,斷不敢無故擒人。」她說到這裡,略為一頓,回頭說道:「玉兒,你傳諭各地分堂,密切注意,隨時向莫護法報告,並要莫護法率米鳳娘立即追蹤尋訪。」
  辣手觀音簡玉珍躬身領命,飛下屋去。
  旡垢師太吩咐完畢,轉過頭來對岳天敏微露笑容的道:「小師弟,今晚我做師姐的和你第一次見面,好!英兒叛教一節,就衝著你免予追究……」
  「多謝師姐!」
  「還有!」旡垢師太突然沉聲低喝,繼續說道:「我創設玄陰教和崑崙已勢成敵對,小師弟,我做師姐的就瞧在師叔他老人家份上,你下山去罷!」
  她斬釘截鐵的說到這裡,雙目精光陡露,望著雲裡神龍田潛道:「田潛,你一再闖上我神女峰,難道視我玄陰教無人嗎?」
  雲裡神龍田潛微微一笑道:「玄陰教網羅各派人才,神女峰臥虎藏龍,我豈敢小覷?」
  旡垢師太冷哼著道:「你知道就是了,玄陰教禁地,可不容你愛來則來、愛去則去!」
  雲裡神龍做聲笑道:「天下之大,龍潭虎穴,我也經過得不少了,難道神女峰就能把我留住不成?」
  旡垢師太白玉拂塵向四外一指,冷笑道:「不信你就瞧瞧!」
  雲裡神龍田潛依言望去,只見除了自己存身的五丈方圓以外,所有屋宇殿脊,悉數不見。雲天失色,星月無光,眼前只是一層灰濛濛的霧氣,猶若混沌未判似的,陰氣森森,愁雲慘慘!
  不由心頭一愕,暗想玄陰教果然還會邪法!
  「三……三師兄!」岳天敏叫慣了田伯伯,一時改口稱三師兄,可著實有點礙口。「這是她們顛倒陰陽陣法!」
  他一面說,一面正待掣出龍形劍來!
  雲裡神龍田潛連忙一手把他按住,輕聲說道:「小師弟,不可妄動!」
  這時只聽旡垢師太依然溫和的道:「小師弟,這裡沒你的事,你就走罷!」
  岳天敏還沒回答。
  雲裡神龍卻呵呵笑道:「五師妹,難道我還會怕你們這些障眼法兒不成?不過你身為一教之主,竟然出爾反爾,今晚想倚多為勝嗎?」
  旡垢師太微微一愕,沉聲問道:「我生平言出如山,幾時出爾反爾來著?」
  雲裡神龍田潛又打了一個哈哈,道:「你去年要霍文風莫寒波兩位,向九華下書,二師兄如何回答你?」
  旡垢師太道:「當時他答應三年之內,崑崙三老同上神女峰來。」
  雲裡神龍微微點頭道:「那還有多少時間?」
  旡垢師太不耐煩的道:「最遲也不會超過明年重陽。」
  雲裡神龍哈哈笑道:「這就是了,明年重陽,就是你迷途知返之日,此時約期未屆,何必又妄自逞強?」
  旡垢師太想是氣極,厲聲喝道:「好!明年重陽,不是崑崙派退出江湖,就是我玄陰教銷聲匿跡,今晚就再讓你安然下山,免得說我倚多為勝。」話未說畢,手上白玉拂塵,忽的向上一揮。
  猛聽四五丈外一聽清罄響處,四外灰濛濛霧氣,立時開朗起來。但見遠近屋宇殿脊之上,重重旗門,隱隱劍戟。光看這「顛倒陰陽陣法」聲勢之盛!比之五台所見,相去又何啻天壤!
  雲裡神龍田潛不禁也暗暗心驚,連忙回頭說道:「小師弟,我們走!」
  岳天敏答應一聲,方想向旡垢師太告別。那知就在這一瞬之間,不但玄陰教主旡垢師太蹤跡已杳,就是其他的人,也全走得一個不剩,連四面屋宇上如林旗旛,也悉數隱沒。星河耿耿,明月在天,重重殿宇,立時恢復了一片沉寂!好像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什麼事來。這可把崑崙一少,驚奇得不知所云!
  「哈哈,小師弟,你還呆在這裡作甚?唔!你認為他們退得如此快法,感到驚奇?其實說穿了並不值得稀罕,不過是屋面上全裝著機關消息,故弄玄虛罷了!」
  雲裡神龍話剛說完,又低喝了聲:「走!」雙腳一頓,人已凌空飛起。
  岳天敏不敢怠慢,忙即長身一掠,緊隨著三師兄身後,向外飛去!兩條人影,疾如弩箭,瞬息工夫,業已飛落玄陰教圍牆之外。
  驀地裡,身後響起黃鸝般清脆嬌音:「岳少俠,暫請留步!」
  這聲音又甜又潤,鑽入岳天敏耳鼓,不由身形一慢,依言停步。回頭望去,只見一條纖影,倏然從牆頭上飛落,直向自己奔來!紫影一閃,香風颯然,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那個穿紫衣的少女。只見她窄窄腰身,花枝亂顫,豐滿胸脯,起伏不停,顯然是急匆匆的趕來。難道她是為了英妹妹失蹤之事,有什麼機密相告?
  心念一動,連忙微笑著拱手說道:「這位姑娘,如何稱呼,追趕在下,不知有何見教?」
  四目相投,紫玫瑰筱劍蘭粉臉上陡地飛起一陣紅暈,她玉手輕輕地掠了一下秀髮,嫣然笑道:「我叫紫玫瑰筱劍蘭。」
  瞧她粉紅欲滴的臉兒,倒真像一朵含苞初放的玫瑰花!
  筱劍蘭話才出口,驀地發覺崑崙一少,閃爍著一雙異樣光彩的星目,正愣楞的望著自己。
  不由臉上又是一紅,輕聲說道:「師傅因岳少俠初次相見,無物可贈,這是『玄陰符敕』,見符如見教主,是以特地命我送來,她老人家說,岳少俠胸懷磊落,人品端正,行走江湖,如果有什麼差遣,玄陰教分堂遍及各地,你就隨時吩咐好啦!」
  說著玉手一伸,把一塊三寸來長的玉牌,遞了過來!
  玄陰符敕!那是玄陰教中至高無上的信物,見符如見教主,這等重要之物,如何會送給一個勢成敵對的人?
  岳天敏感覺到收也不好,不收也不好,心中十分為難,暗想不如看看三師兄意思如何再作決定。回頭一瞧,那有雲裡神龍的影子?怎麼?神龍見首不見尾,他難道一個人走了?
  「噗哧!」紫致瑰筱劍蘭瞧著岳天敏東張西望的焦急神情,不由笑出聲來,抿抿嘴道:「岳少俠,快請收下,我好回去向師傅覆命!」
  崑崙一少,這會被她笑得臉上一紅,期期艾艾的道。「筱姑娘,這……這是貴教重物,在下不敢拜受,就煩筱姑娘向尊師面前,代致謝忱罷!」
  筱劍蘭白了他一眼,嬌嗔著道:「你這人,怎麼啦!酸溜溜的,師傅叫我送來,你不肯收,我可不敢向她老人家覆命,要不你自己去還給她!」
  「這……這……」岳天敏話還沒說口。
  卻見紫致瑰笑容一斂,搶著說道:「岳少俠,三師妹被人擄去之事,目前你信已送到,是否不再預聞了?」
  岳天敏愕然的道:「筱姑娘此話怎說?英妹失蹤,在下天涯海角,龍潭虎穴,也非把她救出不可!」
  紫玫瑰冷哼一聲道:「救人如救火,但事前也總該有蛛絲馬跡的線索,調查清楚,再採行動,像你這樣從山西巴巴的趕上神女峰,試問把三師妹救出來了沒有?晝夜趕程,馬不停蹄的跑了一兩千里,徒勞往返,於事無補,如果再是這樣茫無頭緒的空奔幾千里,三師妹早已遭了人家毒手啦!」
  她侃侃而言,卻聽得岳天敏面紅耳赤。暗想:她所說倒確是事實,不過英妹妹除了被玄陰教擒回來之外,那裡還想得出其他線索?
  不由拱手說道:「筱姑娘說得極是,在下愚魯,不知姑娘有何高見,還乞明言!」
  紫玫瑰筱劍蘭嗤的笑了一聲,問道:「我說出來,你會聽嗎?」
  岳天敏忙道:「只要能把英妹救出,在下願聽姑娘指揮。」
  筱劍蘭突然玉手一伸,笑道:「那你先把『玄陰符敕』收下!」
  岳天敏微微一愣,皺了皺眉頭,含笑說道:「這……在下方纔已經向姑娘說過,此是貴教重要信物,在下斷不敢收。」
  筱劍蘭不由臉色一正,徐徐的道:「咱們玄陰教在長江、黃河兩大流域,重要地方都設有分堂,教下弟子可說遍佈各地。三師妹如果確是被人擄去,那人除非插翅會飛!否則斷難逃出當地分堂的耳目。岳少俠有此『玄陰符敕』,正好沿途聽取情報,追蹤救人,豈不是可以事半功倍?如果岳少俠真的不肯收下,那不會在明年重陽,再來神女峰時,當面交還師傅嗎?」
  岳天敏覺得筱劍蘭所說,也確有道理,英妹妹到底去了那裡?抑或遭人擒去?此時還是一個謎!自己當時以為是玄陰教擒回總壇,才馬不停蹄的趕來,如今既然不是玄陰教所為,一時失去了目標,茫茫天涯,何處去找?
  玄陰教分堂遍佈各地,有「玄陰符敕」在身,自然方便得多,自己不如就暫時收下再說。
  剛想到這裡,紫玫瑰敢情等得不耐煩起來,嗔道:「噫!你這人怎麼啦?快收起來,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向師傅覆命哩!」
  岳天敏好好接過「玄陰符欶」,一面說道:「在下敬遵姑娘指教,權且收下就是!」
  紫玫瑰嬌笑著道:「這才對啦!唔!岳少俠,我要先走了。」
  她話聲才落,嬌軀一挫,立即騰身而起,一條纖影,瞬倏沒入圍牆之中。
  岳天敏瞧了瞧手上的「玄陰符敕」,連忙納入懷中,三師兄現已去得不知去向,自己也確實光陰寶貴。目前英妹妹下落未明,琪妹妹和崆峒老道五日之約,只剩了三天。自己不如先趕到桐柏山去,和琪妹妹會合之後,再一起追訪英妹妹下落不遲。心念決定,就立即展開輕功,向峰下落去!何消片刻,便回到適才藏馬之處。
  赤龍駒關外名馬,早已瞧到主人,一聲低嘶,從林中衝了出來。
  岳天敏心急如箭,跨上馬鞍,依舊循著來時原路,向前馳去。這時東方已逐漸吐出魚肚白來,朝輝蒸騰,清風拂面。不由精神為之一爽。縱目四顧,群峰如屏,羅列眼前。
  赤龍駒循山而行,腳程雖快,卻穩如乘船,不禁使他體會到「知章騎馬如乘船」之趣,前人名句,確實是從人生實際經驗上得來!一陣沉思,坐下名駒,已繞過幾重峰腳。瞥見前面一座峰腰上,正有一條人影,在山林巖壑之間,飛蹤橫掠!自己因距離太遠,看不真切。但朝煦初上,照在蒼翠欲滴的峰巒上,那人穿著一身白衣,迎風飄忽,就十分顯著那白影縱掠飛躍,天馬行空,去得好快!眨眼功夫,只剩下小小一點,看方向,是向自己來路奔去!
  岳天敏心頭驀地一驚,難不成就是琪妹妹?她在洛陽客店,先自己而去,還可以說她是為了要覓地練習「玄天十二式」,再赴桐柏之約。但她平日裡逞強任性,莫非算算時間還早,又趕上巫山來了?一念及此,心頭大急,趕緊猛提一口真氣,左手虛空一按,「潛龍升天」一個身子,從馬鞍上憑空拔起四丈來高。雙臂一展,「雲龍三折」由半空激射而出,身未落地,腳尖一點,又掠出去一二十丈。凌空虛渡,直向對面峰腰上追去!他這一盡力施展輕功,何異浮矢掠空,快速絕倫。但聽風聲颯颯,衣襟飄飄。那些峭立千仞的危崖絕壑,蒼翠蔥鬱的古樹茂林,盡向身後飛去!片刻工夫,已飛越過幾重山頭,可是前面那點白影,也正如御風而行,凌空橫掠,自己這一陣緊追,卻依然相隔甚遠,可望而不可即。
  岳天敏不由暗暗點頭,玉簫真人的崆峒心法,果然名下無虛!平日裡自己和琪妹妹從沒較量過身手,但今日一看,她這份輕功提蹤,當真不在自己之下!想到這裡,猛的又吸了一口真氣,身形突然加快,風馳電卷,急起直追!兩三重山頭,又眨眼而過,前面那條白影,掠到一座峻嶺之前,突然停了下來。遠望過去,那人書生打扮,白衣飄逸,雖然看不清面目,但當是琪妹妹無疑!
  岳天敏心頭一喜,正想出聲叫喊。卻見那人仰首向峰頂望了一眼,雙袖一揮。一條人影,立即憑空拔起,往上直升,袍袖一連幾揮,人影始終冉冉而上,瞬倏之間,便上了峰頂。這可把崑崙一少的岳天敏,看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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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2 09:11:39 |只看該作者
  像這樣一點憑借都沒有,完全靠著一口真氣,飛昇上一兩百丈的高峰。此人功力之深,簡直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看來比枯木和尚,追風劍客還要高出一籌。此人是誰?自己怎會沒聽人說起過?既然來了,倒不可失之交臂,不如跟上去瞧個究竟。岳天敏心念轉動,人卻並沒停止,掠到峰前,略一仰望。
  立即吸了一口真氣,使出「潛龍升天」身法,身形不動,人已平空拔起二十來丈。
  在空中略一停頓,吸氣抖臂,飛撲上危巖峭壁,連蹤帶躍,向上飛去,宛若一頭灰鶴,凌空直上!
  他雖然比不上白衣人那樣馭空上升,但迅捷如飛,也相差無幾。等到躍近峰頂,岳天敏心知對方功力高深,自己冒昧追蹤,如果引起誤會,反為不美。是以越發小心翼翼,隱蔽身形,穿林而上。峰頂上約有十來畝大小一片茸茸草地,草地上並肩站立著兩個灰袍老道。
  那白衣人卻面對他們兩人,凝立含笑,似是久別重逢的老友,正在相互寒暄。
  岳天敏因相距太遠,聽不真切,便悄悄的掩到林邊,向外瞧去。
  那兩個老道,靠左首站著一個年近七旬,頭挽道髻,穿著一襲灰色寬大道袍,童顏鶴髮仙風道骨,手上執著一支拂塵。右邊一個約在六旬左右,臉如古月,長鬚飄胸,背負寶劍。瞧他們兩眼神光湛湛,道貌儼然,準是那一門派中的得道之士!再看那白衣人,卻是二十七八,三十不到的少年文士,一張秋月似的臉上,眉清目秀,饒有書倦氣息。如果不是自己方才親眼目睹,真不相信他會是武功已到達化境的人?
  岳天敏一陣打量,只聽左邊那個老道含笑說道:「無量壽佛!謝道友三十年不見,丰采依然,想見名山修真,駐顏有術,可喜可賀!」
  岳天敏聽得心頭一怔,這白衣文士看上去三十不到,那老道卻說什麼三十年不見,又是什麼駐顏有術。足見此人年齡,至少和老道也相差無幾,今天倒真碰上了幾位世外高人!他凝神屏息,越發不敢大意。
  白衣文士微微笑道:「兄弟旁門雜學,兩位道友得毋見笑?」
  右邊那個老道聞言冷冷的道:「謝道友不必太謙,三十年舊約,貧道兩人在望霞峰頭,候教多時,不知謝道友有何見教?」
  左邊老道即忙大袖一揮,接著呵呵笑道:「謝道友,道術通玄,師弟不可失禮!」
  他說到這裡,向白衣文士打了個稽首,道:「謝道友一代宗師,三十年前開罪之處,當不介意,貧道特率師弟,前來陪罪。」
  白衣文士對著右邊一個老道,笑了笑道:「日前兄弟在路上從幾個小輩手中,救下一個小女娃,天賦極佳,頗合兄弟胃口,意欲把她收入門牆。不意那小女娃十分刁鑽,說她有兩個叔叔,上巫山來了,要兄弟找到她叔叔,才肯拜師。兄弟只好帶她同來,致路上略有耽擱,勞兩位久等,心實不安。」
  岳天敏一聽白衣文士提到他救了一個小女娃,又說上巫山找兩個叔叔。不由心頭猛的一動,他所說的小女娃,莫非是鳳兒?正待再聽下去,忽見白衣文士兩道冷電似的眼神,似有意,又似無意的向自己掃來。臉上微露笑意。這下可使岳天敏大吃一驚,難道自己行藏,已被他識破?
  還好!白衣文士一瞥之後,又徐徐的掉過頭去,對著左首老道,目射異彩,朗聲說道:「峨嵋派玄門正宗,道友昔日相勸,亦系至理名言,謝某焉敢掛懷?不過兄弟生平一直認為學無分邪正,道無分玄左,用之於正,邪即是正,用之於邪,雖正亦邪,叵奈一般自認為名門正派之輩,岐視旁門,排斥異己,致造成武林冰炭。兄弟當年,意欲以旁門雜學與玄門正宗,一較短長,遂自取其辱,三十年之約,倒並非謝某定欲湔雪前恥,也因窮究所學,倘有一得之愚,欲向兩位道友求正罷了。」
  左首老道微微頷首道:「道友三十年潛修,悟澈玄機,諒必是震驚武林曠世奇功,既以切磋見命,貧道豈敢藏拙?不知道如何試法?還請明示!」
  白衣文士很溫文的一笑,拱手說道:「道友一派掌門,謝某久所心折,不揣愚魯,敢欲煩請兩位道友,各展玄門無上絕學的罡氣功夫,讓謝某班門一試,未悉可否俯允?」
  玄門罡氣,乃是道家吐納導引,練氣化神,凝虛成力的無上功夫,用以護身,水火不侵,刀劍無功,用以克敵,意念所及,無堅不摧。各門各派最厲害的功夫,也難以比擬,這白衣文士居然敢向玄門罡氣挑戰?而且聽口氣,對方這位童顏鶴髮的老道,竟是四大劍派中峨嵋派掌門人一瓢子,那末他身邊的老道,定是他師弟一鷗子了。
  那一瓢子,聽四師兄說,早已不豫塵事,怎會跑到這裡,和白衣文士比起功力來?
  他心中一陣沉思,只聽右邊的一鷗子,突然冷哼一聲,道:「謝道友好狂的口氣!」
  一瓢子卻莞爾而笑:「師弟三十年苦修,怎的靈台還有如許火性?謝道友既然如此吩咐,我們何妨依言一試。」
  一鷗子被師兄一說,也就嘿然不語,但臉上顯然餘憤未息。
  白衣文士卻臉含微笑,徐徐後退了一丈來遠,朗聲說道:「兩位道友,不知準備好了沒有?」
  一瓢子瞧了一鷗子一眼,意思要師弟保持鎮定,一面打了個稽首道:「謝道友就請施展好了。」說著把拂塵微微靠向右手臂彎,依然凝神而立。
  一鷗子也毫不怠慢,雙掌當胸,運氣以待。
  岳天敏眼看這是一場武林上絕無僅有的高手比拚,自然屏息凝神,全神貫注以觀。












第36章 揮手出神功少俠排難 仰天作長笑老魘締交

  岳天敏知道此時的一瓢子和一鷗子,雖然望上去只是凝神而立。其實正在氣運丹田,把視之無物,聽之無聲的玄門絕學,罡氣功夫,由全身慢慢的透掌而出,布成一堵氣牆,橫亙身前。心想不知白衣文士,又用何種功夫,向玄門罡氣進攻?
  「兩位道友,謝某有僭!」
  白衣文士說到這裡,神情也由輕鬆轉為肅穆,只見他微微吸氣,一張皎如秋月的臉上,慢慢地罩上了一層青氣。同時雙掌也緩緩上提,兩臂微曲,手掌十指相並,指尖向外,兩手逐漸分開,分別遙遙對準兩人胸口,潔白的手指上,留著一寸來長的指甲,宛若十支銳劍!奇怪的除了遙遙相對之外,他手指上並沒什麼風聲勁氣,透指而出!
  這是什麼功夫?岳天敏心中遲疑,就在他略一遲疑之際,一瓢子和一鷗子似乎已有了感應。當胸雙掌,起了迎拒之狀,發出微微的顫抖。他們是各注全力,把全身真氣,都向掌上運集。不!都向身前推出!三個人誰都全神貫注,不敢絲毫大意!
  岳天敏看了半天,覺得白衣文士所練的功夫,可能屬於劍氣的一種,乃是含有銳利無匹的劈刺勁力,能夠劃破罡氣,達到克敵的目的。是以峨嵋兩個老道。拚命迎拒,不讓對方衝破自己的氣牆。約摸過了一盞熱茶的時間,一瓢子雖然鬚髮飄動,還能支持。
  一鷗子卻臉現焦灼,額上汗水,業已一粒粒綻了出來,他雙手不停的波動,似乎在把罡氣一層層推出。這本是一種真氣和真氣拚鬥,無形無式,除了本身感覺之外,身旁是無法知道的。不過岳天敏從一鷗子推出的掌勢上觀察,白衣文士的真氣,已在長趨直入,勢如破竹,一鷗子擋在身前的罡氣,雖然還橫亙在五六尺之間。可是對方的真氣,卻如一柄利劍,向中間刺入,把他一睹氣牆,齊中剖開,向內伸長。他雖然還在竭力彌補一層層推出,但推出的罡氣,只能使對方利劍般真氣延緩速度,可並不能阻遏得住。是以他推出的罡氣,已一再退縮,差不多只剩了身前一兩尺光景!臉上驚詫,憤怒,汗水涔涔。
  一瓢子在玄門罡氣的修為上,自然比他師弟一鷗子要高明得多。但對方這穜鋒利無比的真氣,似乎是專門對付罡氣的功夫,罡氣雖能橫彌六合,它卻是集中一點,從中刺破,源源不竭,其直如矢。
  一瓢子固然可以暫時阻遏,時間一長,也感應到對方尖銳之氣,有衝破自己身前罡氣的趨勢。對方一別三十年,確實非同小可,尤其是這種功夫,簡直說不出名堂來!
  自己差幸還是兩個以合力抵禦,如果是一對一,怕不早已落敗?他想這裡,目光一瞥,不期而然的向師弟一鷗子瞧去。這一瞧不打緊,心頭一震,陡覺對方一縷銳利之氣,業已乘虛而入,再要抵禦,已是不及!
  岳天敏眼看情勢危急,自己如再不出手?這兩個峨嵋老道,不死也得重傷。自己如果出手呢?他們兩人的玄門罡氣,尚且抵擋不住,自己「太清罡氣」,也毫無制勝把握。何況,以白衣文士適才登峰的身法看來,此人武功之高,勝過自己,不知凡幾?在他略一猶豫之際,一瓢子和一鷗子的護身罡氣,已被白衣文士逼得不到一尺!不好!自己即使功力不敵,又豈能見危不救?心念一動,猛吸一口真氣,身形如電,飛出林外。雙袖一揮,「太清罡氣」,陡然暴漲,向三人中間拂去!在他飛出的同時,驀聽一聲大喝,一道匹練,也如經天長虹,驟然向白衣文士當胸擊到。
  「砰」!「登」!「登」!「登」!人影亂晃。
  岳天敏腳力落地,白衣文土也驚詫的後退了一步。那道匹練,來勢如電,去得更快。他敢情是被白衣文士震出去的,砰然摔落在三四丈外!
  一瓢子一鷗子正在千鈞一髮之際,被岳天敏陡然發出的「太清罡氣」所推出,登登後退了四五步。
  也震得血氣浮動,總算功力深厚,勉強站住!
  大家被這突如其來的中間人,給愣住了,他們一致認為這伸手的,定是一位世外高人。
  六道眼神一齊落到崑崙一少岳天敏的身上,立時驚異得說不出話來。少年!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
  那有這高武功?
  岳天敏兩道如電的眼光,卻落到四丈開外一個重傷倒地的人的身上。這人文士裝束,身穿紫衫,那不是峨嵋名劍紫衫劍客公孫明?敢情他方才瞧到兩位師兄,形勢危急,情急拚命,凌空一擊,此時長劍脫手,人被震昏過去。
  岳天敏不敢怠慢,連忙蹤身躍去,從懷中掏出白玉葫蘆,傾了一粒「靈寶丹」,剛納入他口中。
  「無量壽佛,適才多蒙小施主出手相援,這公孫師弟,就交給貧道罷!」
  一鷗子略為調息,就向紫衫劍客走來。
  岳天敏站起身來,忽聽白衣文士朗聲笑道:「不想謝某竟然走眼,這位小兄弟,來了多時,原來還是身懷絕學之士,幸會幸會!」邊說邊走,臉含微笑的踱了過去。
  一瓢子驟睹之下,心頭不禁一驚,這魔頭心狠手辣,敢情不懷好意?方才自己合兩人之力,尚且不敵,那小施主出手相援,看上去也是玄門罡氣一類功夫,那會是他對手?
  想到這裡,立即迎著上去,打了個稽首道:「謝道友閉關潛修,果然練成曠世奇功,貧道師兄弟螳臂當車,甘拜下風,三十年舊約,到此總該完全抵消?這位小施主,並非敝派之人……」
  白衣文士沒等他說完,微微笑道:「一瓢道友,認為謝某要對這位小師兄,驟下殺手?哈哈,這真是低估了謝某為人,這位小兄弟英華內斂,瑩光照人,分明已具上乘身手,謝某正想和他結個忘年之交哩!」說到這裡,便向岳天敏點笑道:「小兄弟高姓大名?尊師何人?可肯和謝某折節下交嗎?」
  岳天敏不知白衣文士,是何許人?但光聽他和一瓢子的口氣,及一身高不可測的武功,定然也是一位前輩高人。
  聞言連忙搖手說道:「在下崑崙岳天敏,先師名諱,上太下虛,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喏喏,小兄弟原來就是太虛真人衣缽傳人,近日江湖上盛傳的『崑崙一少』!難得難得!」遂又接道:「你這就不對,前輩前輩的,豈不是把謝某叫老了嗎?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小兄弟,你乾脆就叫我謝大哥啦!」
  「哈哈,一瓢道友,今日我們訂交,你可作個見證!」
  白衣文士胸襟豪爽,說得神采飛逸,想是極為高興。
  峨嵋派掌門人一瓢子,卻聽得又驚又喜。喜的是眼前這位英氣逼人的少年,竟是「崑崙一少」,果然光風霽月,人品武功,在在出人頭地,看來崑崙一派,定當在此人手中,發揚光大!驚的走這位混世魔頭,居然要和岳少俠訂起交來。正不知他心中有何打算?不由暗暗皺眉,還沒開口。
  白衣文士又復朗聲笑道:「小兄弟,你沉吟不語,難道不屑和我謝某論交嗎?」
  暗想此人除了一身武功之外,倒真是個不脫書生本色的狂狷之士。
  心中也著實羨慕他的坦蕩瀟灑,可是對方看上去雖然還只三十不到,如論真實年齡,怕不和一瓢子不相上下,自己怎好和他平輩論交?
  當下遲疑的道:「在下蒙前輩錯愛,怎敢……」
  「小兄弟你又來了,你我一見如故,江湖上豈可拘泥俗套?我這老哥哥癡長你幾歲,叫我謝大哥正是最好不過!你如再推來推去,我只好拂袖而去!」
  此人真是脫落形骸,疏狂已極!
  岳天敏推辭不得,只好囁嚅的道:「謝大哥吩咐,小弟遵命就是。」
  白衣文士哈哈笑道:「這就是了,痛快!痛快!」
  他回頭向一瓢子望了一眼,徐徐的道:「令師弟適才凌空一擊,無意之中被我『五陰劍氣』所震,敢情受傷不輕,心實愧疚,可否容謝某一視。」
  紫衫劍客公孫明,方才被岳天敏餵了一粒「靈寶丹」,又經一鷗子以本身真氣,代他運轉經絡,但真氣走完全身,一到奇經八脈,便似散似凝,通不過去。
  任你一鷗子功力精深,也大感棘手,眼看師弟雙目緊閉;鼻息微弱。心中既急又怒,對身邊三人說些什麼,可全沒聽見。自己峨嵋派連救個負傷的人都救不了,講出去豈不丟人?
  正待請大師兄一瓢子前來瞧瞧,忽見白衣文士緩緩的向自己身邊走來,不由「嗆」的一聲,從肩上拔出長劍,厲聲喝道:「姓謝的,你還待怎的?」他仗劍而立,面露激憤。
  一瓢子連忙笑道:「師弟不可魯莽,謝道友是替小師弟療傷來的。」
  白衣文士微微一笑,並不作答,走到紫衫劍客公孫明身邊,就地盤膝坐下。一面把他身子扶起,用左掌按住對方肩頭,右掌逐漸伸出,抵在公孫明「尾閭」穴上,閉目凝神,運起功來。片刻之間,只見白衣文士臉色逐漸轉青,好像蒙上了一層青氣似的。緊貼著的右手,看上去並不是一般療傷,用本身真氣向「尾閭」穴上攻去,導引受傷者的氣血,循行全身,打通經絡。
  他卻是反其道而行,右手掌心,卻極其緩慢的離開穴道,似乎在用真氣向外吸引,等手掌距離到兩三寸時,又重行緊貼住「尾閭」穴,再向外吸。這樣約摸反覆了三五次,白衣文士鬢間發角,已隱隱現出汗意。
  他放下紫衫劍客身軀,雙目緊閉,略為停頓了一陣,突然睜開眼來,精光電射,倏忽之間,雙手遙遙作勢,已對著公孫明週身穴道,像雨點般,快疾點拍了一遍。果然!他疾拍才停,紫衫劍客雙目隨著睜開,四周轉望了一下,翻身坐起,臉上露出迷惘之色。
  一瓢子拂塵輕揚,攔著說道:「公孫師弟,你傷勢初癒,快先調一回氣,有話等會再說。」
  紫衫劍客對這位大師兄,敬若神明,目光瞧了岳天敏一眼,立即依言運功調息起來。
  白衣文士卻回身岳天敏笑道:「小兄弟,做老哥哥的有一事相詢,不知你可肯實言相告嗎?」
  岳天敏忙道:「謝大哥只管吩咐,小弟無不奉告。」
  白衣文士點了點頭,道:「當年,我受挫是兩位道友的玄門罡氣之下,心中不無忿慨,是以隱跡深山,尋求破解之道,三十年來,探本尋源,對玄門罡氣,下了一番苦功,才練成適才所使的『五陰劍氣』,凝氣成劍,可謂是一種專破罡氣的功夫。峨嵋派一向以練氣為主,尤推玄門正宗,一瓢一鷗兩位道友,功力精深,對罡氣一道,已達爐火純青之境。按說我們互相印證之時,任何人只要妄想插手,定然會被四周真氣,震飛出去,輕則重傷,重則殞命。公孫老弟,就是在此種情此之下,被我劍氣震傷,這並不是說他武功不好,因這種純然以真氣的比鬥,來人非有絕大功力,能承受得住我們三人所發的全部真氣,鮮有不被震彈出去的。剛才我細察你所使功夫,也是屬於玄門罡氣一類,但柔純之中,暗蘊無比潛力,反震之強,實出意外。以小兄弟的年齡推斷,斷難有此功力,何況崑崙派雖為玄門正派之一,但從未聽說擅長玄門罡氣,小兄弟這項功夫,究竟從何處學來,能見告嗎?」
  一瓢子一鷗子也正有同樣感覺,心中雖有疑問,但不好出口。此時經白衣文士一說,四道眼神,也一同轉向了岳天敏,聽他如何答覆?
  岳天敏既知一瓢子乃是峨嵋一派掌門,齒德俱尊。
  白衣文士雖然不肯說出自己名字,但也非尋常之輩。自然不便隱瞞。
  當下臉上微微一紅,答道:「小弟末學後進,在謝大哥和兩位道長面前,怎敢自秘,小弟所學,實是敝派的『太清罡氣』,功夫不到,三位不要見笑才好。」此話一出,白衣文士和一瓢子同時深感驚詫。
  一怔之後,只聽白衣文士驚喜的道:「太清罡氣,那是崑崙派失傳了數百年的玄門無上絕學!」
  「哈!哈!哈!哈!」白衣文士突然仰天敞笑,好像十分得意。
  這笑聲響澈雲霄,直震得四外群峰,齊聲響應,林木瀟瀟!
  一瓢子和一鷗子臉色倏變,認為這老魔頭又怪性突發,連忙暗暗凝神戒備,提防他驟出不意,向崑崙一少下手。
  岳天敏也被他這一陣笑聲,驚愕得不知所云!
  白衣文士一陣大笑之後,陡的雙目精光暴射,注視著岳天敏,朗聲笑道:「我謝某癡長了數十年,久聞先師說及『太清心法』為玄門至高無上的練氣修真之學,其中所載『太清罡氣』,為各種罡氣功夫之冠,可惜聽說崑崙派失傳已久,無緣一睹,小兄弟你得天獨厚,能繼此曠世仙緣,寧不大快!快使出來給我瞧瞧,庶不負咱們忘年論交一場。」他好像越說越高興,眉飛色舞,豪氣干雲。
  岳天敏卻聽得十分為難,適才自己情急救人,才使出『太清罡氣』,勉為其難,如論真正功力,眼前的白衣文士不說,即以一瓢子和一鷗子而論,怕不都在自己之上?
  他遲疑有頃,嚅嚅的道:「小弟末學後進,那是……」
  白衣文士雙手亂搖,攔住他話頭,笑道:「哈哈,小兄弟,你又來了,咱們諭交在先,試試又有何妨?說實在的,我老哥哥三十年苦練,就是想找會罡氣功夫的人,印證印證我的『五陰劍氣』到底是否白練?小兄弟,不必客氣,快使出來給老哥哥瞧瞧,你想,你要是真個抵不住,我那會叫你吃虧?」
  一瓢子一派掌門,尤其對罡氣,浸淫數十年,自然知道得十分詳細。
  自己所練玄門罡氣,在一般練氣之士的罡氣中,已是首屈一指,但和『太清罡氣』相較,仍是相去甚遠。是以一聽岳天敏所使乃是失傳已久的「太清罡氣」,也亟欲一睹為快!
  岳天敏經白衣文士不迭的催促,心知無法推辭,只得躬身說道:「既是謝大哥哥吩咐,小弟遵命就是,不過……」
  白衣文士不等說完,微笑著道:「小兄弟你只管全力施為,咱們印證功夫,點到為止,決不會讓你吃虧,放心好了。」
  岳天敏方才見識過他的「五陰劍氣」,是一種專破玄門罡氣的功夫。峨嵋派掌門人一瓢子和一鷗子的功力,兩對一尚且落了下風。他和自己雖然無怨無仇,而且還硬結了兄弟,顯然對自己並無惡意。但這種以罡氣和劍氣的比鬥,能傷人於倏忽之間,自然也不敢絲毫大意。當下依言向後退出了幾步,凝神而立,默運玄功,雙手緩緩的平胸直豎,把「太清罡氣」悉數施展!一股至大至剛的玄門無上真氣,立似一堵氣牆,橫亙在身前一丈左右。
  白衣文士眼看這位「崑崙一少」的小兄弟,淵停嶽峙,飄然而立。一張俊臉,映著朝輝,晶瑩如玉,霞光隱隱,分明這年輕人竟然到達了道家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至高境界!「太清心法」玄門無上絕學,果然不同凡響!心中不禁暗暗讚歎,一會工夫,只見岳天敏兩掌當胸,微微平推,顯然「太清罡氣」業已布達身前。
  自己三十年潛心苦練的「五陰劍氣」,是否真能克制得住道家罡氣功夫,這是最後一次考驗。但不管如何,自己的「五陰劍氣」至少總是罡氣的剋星,而且出手如電,傷人於無形之間。萬一一時收手不及,使小兄弟稍負輕傷,自己也無臉見人。想到這裡,身形立即像行雲流水般退出了七八尺光景。
  「小兄弟!你準備好了沒有?」
  岳天敏雙目微睜,雙道冷電似的眼神,精光如電,朗聲笑道:「謝大哥就請動手罷!」
  「小兄弟小心了!」
  白衣文士猛吸一口真氣,功運右臂,五指如戟,遙對著岳天敏緩緩平伸而出!手勢雖然緩慢,但蘊集兩身的「五陰劍氣」,卻透指而出,何異掣電!
  岳天敏只覺橫亙在身前的「太清罡氣」,被一股寒森森的勁氣,齊中衝來,凌厲尖銳,莫可倫比!
  他心靈上才起反應,「太清罡氣」也立即發生了作用,柔軔氣體,向外反彈!
  「五陰劍氣」是白衣文士針對玄門罡氣功夫而設計的一種專破罡氣的功夫。它對罡氣的含有反震潛力,事先早有準備,出手之後,猶若一柄利劍,只要前面衝進一寸,後面真氣便源源不竭的貫注上來。
  因為它是把真氣凝練成一條直線,刺在罡氣上,只是一點之微,並非全面的,是以罡氣一生反彈之力,就會從它左右兩邊彈出,震不到它的鋒尖。它更因罡氣的左右反彈,向前暴漲,反而造成它對罡氣中間刺破的機會。
  岳天敏只覺自己「太清罡氣」向前震彈之際,一股森森劍氣,陡然轉盛,宛若一支鋒利無比的長劍,氣勁勢足,頂著罡氣中心,猛力刺來,大有長趨直入之勢!不禁心頭大驚,「五陰劍氣」當真厲害!連忙雙掌一收,緊接著又緩緩推出。要知這正是他聰明之處,這一收一堆,早已把橫亙在身前的一堵氣牆,縮小範圍集中力道,全力對付。果然這樣一來五陰劍氣的前衝之勢立受阻遏,雙方力道,成了不進不退的僵持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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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2 09:12:00 |只看該作者
  太清罡氣無法逼退五陰劍氣,五陰劍氣也無法刺破太清罡氣。這情形使得旁觀的一瓢子和一鷗子,看得凜然失色。自己數十年苦練的罡氣功夫,竟然抵不上一個二十不到的少年。不錯!太清罡氣乃是各種罡氣功夫之首,但他到底總共只有這點年紀呀!
  對方那老魔頭的「五陰劍氣」何等厲害?自己合兩人之力尚且不敵。這會對方雖然只以單掌應敵,要知罡氣劍氣這類功夫,和拳掌不同,雖一指之微,同樣可把全身真氣使出,是以雙手和單掌,並無多大分別。
  岳少俠這份功力,當真遠出崑崙四老之上!
  雙方一陣僵持,白衣文士似乎並不感到意外,他依然臉含微笑,態度從容。只是臉上的青氣,愈來愈盛,前伸的右手,五隻手指也微微起了顫抖。「五陰劍氣」正在逐漸加強,一股銳利無匹的森森寒氣筆直如矢,向「太清罡氣」一陣陣逼去!
  岳天敏只覺壓力愈來愈重,雖仍無法刺穿自己的「太清罡氣」,但陰寒之氣,竟然透入氣牆,使人有凜烈之感。
  不由心中一驚,連忙澄心靜慮,瞑目內視,氣運周天,渾然返真。
  「太清心法」果然不同凡響,真氣運行,罡氣就陡然轉強。一道虛若無物的氣體,立即凝化成一堵銅牆,屹如天塹。
  白衣文士劍氣加強之後,發覺岳天敏身前罡氣,已有被自己刺破的可能,正想及時收手。陡覺對方罡氣又突然轉盛,自己「五陰劍氣」稍一指觸,猶如刺上鋼板,震力之強迫得自己劍氣向後退縮。心中還有點不信,手掌連指,一連又衝刺了幾下,果然每一次全被迫退回來,而且潛蘊的反震之力幾乎把自己向後推出。不由廢然長歎了一聲,右掌一招,收回劍氣。
  口中朗聲叫道:「小兄弟,快請住手,玄門絕學,確實不凡,我老哥哥這三十年苦練,又白費啦!」
  聲音入耳,岳天敏立即停下手來,只見白衣文士臉上,流露出一層淡淡傷感。
  心頭驀覺對方是一位生性狂傲,成名多年的人物,自己最後不該用「太清罡氣」把他「五陰劍氣」逼退,使他難以下台。
  不由惶然的道:「小弟功力淺薄,若非謝大哥手下留情,那能支持得住。」
  白衣文士淡淡一笑,沉吟著道:「我老哥哥一生不信武學上,還分什麼正派旁門,但今日一見,才知玄門正宗,確非旁門雜學所可比擬,小兄弟,論你內勁功力,似乎不在我老哥哥之下,但你對『太清心法』又似乎是初學乍練,入門未久,這真是令人費解。」
  岳天敏聽白衣文士一說,心頭不由更是佩服。自己練習「太清心法」總共只不過兩年有奇。如論真正功力,連略窺門徑還談不到,自己今日結夠和他打成平手,說實在完全得力於「天府玄真」罷了。
  想到這裡,不由臉色微微一紅,道:「謝大哥神目如電,小弟練習『太清心法』,確實還只有兩年時間!」
  「兩年?」「太清罡氣」雖是玄門無上絕學,但也難在兩年之間,速成到如此火候!
  難怪連涵養有素的峨嵋掌門一瓢子,聞言之後,不由目射奇光,脫口問出。
  岳天敏瞧了白衣文士和一瓢子一眼,隨將自己曾在練習「太清心法」之前,服了十滴「天府玄真」,玄關自通。後來身中枯木大師「黑眚寧」,遠赴貴州求藥,又被毒姑婆陰風掌由百匯穴透體而入。同行的人在心急之中,把半葫蘆「天府玄真」悉數給自己服下,說了一遍。
  白衣文士點頭笑道:「這就難怪,以小兄弟這點年紀,內力修為,竟然能和我們苦練幾十年的人不相上下。哈哈,小兄弟說實在的,你對『太清罡氣』的威力,還只骷發揮出十之一二,有此曠世奇遇,假以時日,十年之後,放眼武林,就可抗手無輩了!」
  岳天敏拱手答道:「蒙謝大哥謬譽,小弟愚魯,那敢如此狂法?不通今後還要謝大哥和兩位道長,多多指教才好!」
  一瓢子一鷗子一齊打了個稽首道:「崑崙峨嵋誼如一家,岳少俠不必太謙。」
  白衣文士卻一手拉著岳天敏,哈哈笑道:「小兄弟,你認為我老哥哥此話過份了嗎?即以我謝某而論,普天之下,又服過誰來?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以你今日所學,也已足可應付,我還多說了十年呢!」
  這時紫衫劍客公孫明在山石旁經過一陣調息運功,覺得自己內力,比之負傷前更見充沛。心知是崑崙一少那粒「靈寶丹」之功,心中甚為感激。立起身來參見過兩位師兄,眼看白衣文士正握著岳天敏的手,縱聲談笑,一付旁若無人的神氣,心中不無憤慨。
  是以只望了他一眼,並不理睬,卻向岳天敏笑道:「岳老弟,我從黎城一路追來,總算在這裡和你碰上,免得再上神女峰去,真是快事!」
  岳天敏聽他口氣,數千里追蹤,竟然為著自己而來!不由驚詫的道:「公孫老哥追趕小弟,可是敝師兄有何口信,托老哥轉告嗎?」
  紫衫劍客點頭笑道:「岳老弟猜得不錯!自從和你萬姑娘動身之後,我們又在黎城近郊,搜索了一番,發覺金花劍莫寒波和敵花仙子米鳳娘兩人,並沒回轉神女峰,看跡像是向北而去,!當下商量之後,決定出我和嚴靖寰褚家麒兄弟三人走一起,祝三立祝老哥帶著他令郎走一路。天目飛虹龐老哥和令師兄萬大俠作為接應,分頭向北追去。其餘的人,暫在黎城等候。趕到遼西,金花劍莫寒波兩人,正在一處破廟中,召集當地玄陰教壇下弟子,聽取報告,從他們言行上觀察,似乎和尹姑娘失蹤之事無關。後來祝老哥突然現身,單刀直入的向她訊問尹姑娘下落。莫寒波臉現驚詫,坦率說明此行只是奉命附帶調查尹姑娘『叛教』情形,並沒擒人,而且對尹姑娘的失蹤,至表關心。我們因問不出頭緒,白跑了一趟。那知返回黎城之後,卻聽人傳說太行山大雄禪寺,前一天晚上,趁枯木和尚不在之際,被人家縱火燒燬了一進大殿,手中弟子,也有多人負傷。大雄寺數百年來,無人敢去太歲頭上動土,這回也出了事情,當然來人武功之高,可以想見。大雄寺的人,因這件事太以丟臉,自然不肯說出來的是些什麼人。」
  岳天敏聽到這裡,心中一動,暗想:原來有人闖上大雄寺去,還縱火燒了一進大殿。難怪那天枯木和尚急匆匆的說『身有要事』,敢情就是追趕敵人去的。
  想到這裡,只聽紫衫劍客又道:「但有人瞧見,那天有七八個服裝奇突的人,從太行山下來,經黎城向南而去。其中似乎還有一個病人,馱在馬上,形跡極為可疑。現在萬大俠,祝老哥和褚老鏢頭等人,業已追蹤下去。萬大俠因恐你老弟闖上神女峰去,才由我漏夜趕來。今天早晨,我趕到這裡,發現你老弟的坐騎,在林前啃草,料想你不會走得太遠。四面一瞧,果然有一點人影,向這峰上奔來,看身法,定是老弟無疑。這才跟上來瞧瞧。不想你蹤跡突隱,反而和兩位師兄碰上了。」
  他說到這裡,突然目光向四外一掃,問道:「岳老弟,那萬姑娘和鳳兒呢?她們不是和你一起的嗎?」
  岳天敏聽到英妹妹,可能被一批不知來歷的人擄去,總算有了一點頭緒。
  心中正在暗自沉思,聞言忙道:「這事說來話長,鳳兒在洛陽被崆峒五通擄走,目前琪妹趕上桐柏山去了,小弟是一人上巫山來的。」說著就把鳳兒被擄,自己和萬小琪分頭追蹤,獨上神女峰來,及目前先擬趕赴桐柏山去之事,詳細地說了一遍。
  白衣文士站在一旁,聽兩人說了半天,突然哈哈笑道。「小兄弟,你們所說的鳳兒,可是一個十三四歲,背插雙劍的娃兒?」
  岳天敏方纔曾聽白衣文士提過,但因一直無暇問起,這時聽他一說,連忙應道:「正是,謝大哥如何得知?」
  白衣文士朗聲笑道:「這倒真是巧事,我從幾個小輩手上,救下一個女娃兒,瞧她資質極佳,意欲收她為徒。那知這小女娃十分刁蠻,說她有兩個叔叔,上巫山來了,要我找到她叔叔才肯拜我為師,原來還是小兄弟的侄女,這可就好!我因帶著她不便,把她寄在山下獵戶人家,好!我們這就下山去。」
  岳天敏聽說鳳兒已被白衣文士從崆峒五通手上救出,心頭雖覺稍寬。但琪妹妹新練的「玄天十二式」是否能敵得住五通,還是問題。何況英妹妹被不知來歷的人擄去,更須急於馳救,也都迫在眉睫,自然不能再事耽擱。
  連忙舉手為禮,向一瓢子和一鷗子道:「兩位道長,在下尚有急事,容先行一步。」
  一瓢子和一鷗子連連還禮道:「岳少俠既有急事待辦,儘管先請!有暇務望來峨嵋一敘。」
  紫衫劍客公孫明,卻望著岳天敏道:「岳老弟,萬姑娘和崆峒五通之約,尚餘三日,你又須馳救尹姑娘,恐怕難以兼顧,是否須公孫明代為效勞?」
  岳天敏道;「小弟坐下赤龍駒,日行千里,計算時日,還來得及,不敢再有勞老哥了。」
  說著就向三人告辭和白衣文士一起下了望霞峰,向來路奔去。何消片刻,便到了放馬之處,赤龍駒果然仍在原地,悠閒的喈著青草。它因主人方才倏然飛起,良駒通靈,自然等候著主人,不敢跑遠。這時一眼瞧到岳天敏回來,早已低嘶著迎了上來。
  白衣文士一陣打量,笑著說道:「小兄弟,你這匹良駒,倒真是萬中之選!」
  岳天敏一手挽著韁繩,道:「這是少林寺護法祝三立祝老哥所贈。」
  白衣文士點頭道:「小兄弟年少英俊,有此名駒,相得益彰!唔!你別再客氣,就請上馬好了,繞過這一帶峰巒,鳳兒就寄在前面山腳下,一家獵戶人家,你到那裡等我就是!」
  岳天敏還想客氣,只聽白衣文士連連揮手道:「小兄弟,你儘管先行,我老哥哥落後不了多少!」
  岳天敏見他頻頻催促,只好說了聲:「那末小弟恭敬不如遵命!」就蹤身上馬。赤龍駒自主人走後,一直等了半天,這時唏聿聿一聲長嘶,不得主人指示,早已四蹄翻騰,如飛馳去。
  兩邊山林,紛紛向後倒退,這一陣風馳電卷,不多一會,已繞出幾重山頭。前面沿山腳一帶,樹林之前,隱隱現出幾間茅屋。
  岳天敏因自己馬快,還恐怕白衣文士追趕不上,回頭一瞧,果然不見謝大哥影子,連忙勒住韁繩,策馬徐行,漸漸走近林邊。依然不見白衣文士前來,心中正在尋思。
  驀聽一聲哈哈:「小兄弟,你怎的這時候才來,害得我老哥哥等了這一陣子!」
  岳天敏抬眼瞧去,只見樹林之中,緩緩的踱出一個人來,白衣飄忽,身材頎長,那不是白衣文士是誰?不由心頭一楞,他來得好快!連忙一夾馬腹,向前奔出幾步,翻身下馬,口中笑道:「謝大哥神功驚人,小弟怎趕得上?」
  白衣文士敝聲笑道:「小兄弟,你這末一說,好像我老哥哥故意賣弄了。」
  兩人邊說邊走,沒有幾步,就已走近一家獵戶人家的士垣。裡面的人,敢情聽到一陣馬蹄聲音,板門開處,走出一個布衣荊釵的中年婦人。她一眼瞧到白衣文士,不由「哦」了一聲,道:「相公你回來了?怎的沒有碰上小姑娘?她找你去了!」
  白衣文士聽得微微一愣,連忙問道:「大嫂你說小姑娘找我去了,她什麼時候走的?」
  中年婦人想了想,含笑說道:「唔!是相公你走了沒有多一會,她也走了,說是找你去的。」
  白衣文士瞧了岳天敏一眼,道:「這娃兒真夠胡鬧,她那是去找我的?」
  他言中之意,分明是說鳳兒偷偷的獨自逃啦。
  但中年婦人那知就裡,連忙答道:「一點不錯!小姑娘臨行還說她知道你老的去處。哎喲!這山中野獸出沒,小姑娘走失了可不是玩的!」
  白衣文士不願和她囉唆,只說了句:「不要緊,我們會去找的。」
  岳天敏聽說鳳兒獨自走了,不由心中大急,上前一步說道:「大嫂,那就麻煩你,我這匹馬,暫時在府上寄一寄,我和謝大哥,去把侄女兒找尋回來。」
  中年婦人沒口的答應,岳天敏牽過赤龍駒,道謝了一聲,就和白衣文士退出身來。
  「小兄弟,這娃兒可真厲害,她一路纏著我上巫山來,說要我尋兩個叔叔。我正因三十年舊約,訂在望霞峰上,原也順路。今天早晨,我說要去瞧瞧兩個老朋友,帶著她不方便,她就指著這裡,說在獵戶人家等我,還要我快些趕回來,好找叔叔去!哈哈,今天我這老狐狸,可上了小狐狸的當啦,她原來是有計劃的逃跑!」
  岳天敏聽得暗暗好笑,口中說道:「鳳兒平日裡,給我兩位妹子嬌縱慣了,人小鬼大,謝大哥不要介意才好!」
  自衣文士呵呵笑道:「也就是這點才可愛哩!不是我老哥哥哥吹牛,多少人想拜我為師,任他磕破了頭,我連正眼都不想瞧一下。唉!小兄弟,這娃兒你說去了那裡!」
  岳天敏不假思索的道:「她定是上神女峰玄陰教總壇去了。哦!謝大哥,鳳兒雖然輕功不佳,但她已經走了好一會啦,我們還是趕快追上去才好!」
  白衣文士重重的冷哼了一聲,道:「玄陰教!他們敢動我徒兒一根毫髮,我不把神女峰倒翻過來,也就不算我謝某人了。」
  岳天敏見他居然一廂情願的鳳兒叫起徒兒來,心中不僅好笑,同時也替鳳兒暗暗高興。如果真能再拜這位謝大哥為師,有這樣一位絕大高手的師傅,當是福緣不淺!啊喲!這謝大哥,口氣好大!看來還是一位大煞星。不錯!玄陰教雖然高手如雲,但要能勝過他的,確實找不出半個來。
  「小兄弟,你愣什麼?老哥哥保險你一個侄女兒,好,我們這就走!」
  白衣文士說走就走,既不晃身點足,人就像行雲流水般,輕飄飄向前滑出。
  岳天敏不敢怠慢,身形微晃,立即跟蹤躍起。以他目前的身手,二三十丈一掠即逝,何等神速!加之想到鳳兒業已去了多時,她平日裡人小膽大,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闖上神女峰去,準得惹出事來。而且身邊又帶著極其歹毒的「五殃針」,如果殺傷了玄陰教壇下弟子,這場是非就頗難收拾。雖然自己並不怕事,何況又有謝大哥這樣一位高手。但五師姐玄陰教主,慨贈「玄陰符敕」對自己不薄,也不能驟然翻臉成仇。那末能把鳳兒在半途中截回,自是最好不過。想到這裡,不由猛吸一口真氣,身如電射,向前急飛!
  白衣文士兩袖飄飄,在峭壁巉巖上,步履安詳,看上去十分緩慢,其實凌空步虛,足不點地,猶若御風而行。任憑自己一再加速,卻始終不徐不疾,和自己保持著兩丈距離。這可使崑崙一少,無限心折,暗想光看謝大哥這份凌空步虛的輕巧,武林之中已無人能出其右。難怪他口氣托大得出奇。可是自己在九華山時,曾聽二師兄涵真子講解武林正邪各派人物,卻沒聽說起有謝大哥這樣一位人物。就是下山之後,自己也遇到過不少高人,平日裡縱談江湖上奇人異事,也從沒有人提及。而且他自己好像也不願說出身份來似的,那末他到底是何來歷呢?心中沉思,腳下並未停止,兩條人影,一前一後,晃如兩道白線。在山林峭壁之間,一閃即逝,快速到無可倫比!這一陣功夫,不知翻越過多少山頭,纖麗秀拔的神女峰業已在望。
  白衣文士突然停下步來,回頭笑道:「小兄弟,你能夠跟得上我老哥哥,這份輕功,武林中已屬罕見!」
  岳天敏還當他發現了鳳兒蹤跡,那知停下身來,只是為了稱讚自己。不由臉上一紅,道:「小弟那裡及得上大哥。」
  白衣文士輕喟了一聲道:「趕上我老哥哥!小兄弟,你用上十年,就勝過我啦。」
  說到這裡,驀的雙目精光陡露,得意的呵呵大笑道:「當今武林,還沒有一人,能追得上我,不然,也不叫我飛天神……」
  他突然開口,好像是說漏了嘴,不願再往下說。
  聽得岳天敏心中好生不解。「飛天神」?這敢情就是謝大哥的外號。唔!他遁世潛修了三十多年,大概不願以真面目示人?
  岳天敏這一沉吟,白衣文士似乎已經查覺,只微微的笑了一笑,忙道:「小兄弟,咱們跑了幾十里路,也該息一息了。來!到前面林中坐一陣再走不遲!」
  什麼?神女峰業已在望,一路上不見鳳兒蹤跡,想來她早已闖上玄陰教總壇去了,自己不趕快趕上去,反倒要休息起來?
  岳天敏心中一陣狐疑,腳步並沒稍動。
  白衣文士卻不由分說的一把拉著岳天敏胳膊,就往林邊走去。
  謝大哥道:「老哥哥需要休息一陣再走,你難道不肯作陪?」
  岳天敏無可奈何的跟著他走入林中,偏偏白衣文士卻東挑西挑,不是說這裡不乾淨,就是說那邊坐得不舒適。走了好一會,總算找到一株大樹底下的大盤虯根,正待坐下。
  白衣文士好像生有潔癖,一再的用袍袖拂拭,顯然他是用內勁把所有塵砂,吹括乾淨,然後才小心翼翼的坐下。可是坐下來之後,立即閉上眼睛,不作一聲!
  岳天敏瞧著他這奇怪舉動,心頭正在納罕。說實在,憑自己兩人,別說跑這末一段路,就是跑上一天,也不會這樣急需休息,但又不好多問,只得也在虯根上坐下。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白衣文士一直不理不睬的閉目養神。
  岳天敏心頭這份焦急,真是莫可名狀!又過了一會,岳天敏實在忍耐不住,方要開口,只見白衣文士微微睜開眼來,望著自己神秘的笑道:「年輕人,真是一點耐心也沒有,好!你就在這裡再等一等,老哥哥還有點事去!」
  去字才出口,白影一閃,人像電光石火般飛出林外!
  岳天敏不知他葫蘆裡賣什塺藥,要自己在林中等候,他卻獨個兒走了?哎喲!不好!他分明中意鳳兒,要收他為徒。如今知道鳳兒是自己的侄兒,他所擅的『五陰劍氣』,又奈何不得自己,這才把自己誑來,他獨個兒追上去,把鳳兒帶走?要是果真如此,以他飛行絕跡的輕功,自己又到那裡找去?心念一動,趕緊提了一口真氣,身形倏起,向林外撲去!噫!原來謝大哥並不像自己所料,他沒有走遠!不是嗎?樹林外邊說話的口音,正是他!
  不由連忙停住身形,側耳一聽,只聽白衣文士帶著笑聲道:「小娃兒,你怎的才來!師傅老人家在這裡等著你多時了。」
  「哼!不害羞!誰叫你師傅?我要找兩個叔叔,救尹叔叔去,你等我幹嗎?」這是鳳兒的聲音!
  岳天敏心頭一寬,不由恍然大悟,原來剛才飛行之際謝大哥早已發現了鳳兒蹤跡。算準她是從這條路上奔來,才故意說要休息,把自己引入林中,而他在內功修為上,勝過自己多多,身在林中,自然能聽到二三十丈以外。是以等鳳兒剛一走到林外,自己還沒聽到聲音,他已飄然出去。
  剛想到這裡,只聽白衣文士又笑著說道:「小娃兒,老實告訴你,你岳叔叔已經被我捉來了,只要你答應拜我為師,我就把你岳叔叔放出來。」
  「哼!你騙人,你吹牛,鬼才相信,我岳叔叔本領可大呢!唔!我問你,你知不知道太行山的枯木和尚?」
  白衣文士歪著頭想了半天,問道:「太行山枯木和尚?和尚是吃素唸經的,你問這個做什麼?」
  鳳兒「嗤」的笑道:「你連枯木和尚都不知道,還吹什麼牛?告訴你,枯木和尚的本領大得不得了,他還會黑什麼掌,和我岳叔叔才打成平手。哼!岳叔叔其實還贏了他,你捉得住岳叔叔?嘻!做夢。」
  白衣文士好像越逗越高興,一本正經的道:「小娃兒,你不相信,就跟我到林中瞧瞧去!」
  鳳兒小嘴一披,冷笑道:「我尹叔叔時常說『逢林莫入』,鬼才上你的當。喂!你快讓開,我要趕上神女峰去哩!」
  岳天敏聽得暗暗好笑,卻聽白衣文士又道:「你尹叔叔真的沒在玄陰教,你去了白饒,還是跟我去見岳叔叔罷!」
  鳳兒見他一直擋在路上,不由急道:「你再不讓開,姑娘可不客氣了!」
  白衣文士搖著頭道:「小娃兒嘴可真兇,有本領,你不會自己過去?」
  鳳兒一路上和他同來,自然知道他的厲害,心中一急,突然退後了幾步,怒道:「哼!你敢小看我?我不過因為你還不算壞人,岳叔叔不准我亂用……罷了!你當我怕你?你再不讓開,我可顧不得了!」
  說著小手一探,從懷中掏出一支三寸來長黑黝黝的精鋼圓筒,向白衣文士面前晃了一晃!白衣文士陡然一愣,脫口叫道:「你這是『五殃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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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2 09:12:57 |只看該作者
第37章 千里追蹤隔室囚紅線 兩番說親限時下迷香

  「咭」!鳳兒得意的笑了一聲道:「你還識貨!」
  白衣文土好像十分懷疑,問道:「你從那裡來的?」
  鳳兒這會可神氣了,她猜想他一定怕「五殃針」。撇著嘴道:「這個你可管不著!」
  白衣文士依舊恢復了笑容,點頭道:「你只要說出來,我就讓你去。」
  鳳兒賭氣的道:「說出來,就說出來。」
  她小手掂了掂「五殃針筒」道:「這老老朋友送給我的,那天他從兩個鬼殭屍手上奪過來,就送給了我。」
  白衣文士不信的道:「你說了半天,你的老朋友是誰呀?」
  「我老朋友本領比岳叔叔還大呢,他、他就是醉仙翁!」
  白衣文士聽得臉色驟變,哼道:「老酒鬼欺人太甚!他敢從小輩手上搶了東西,送人情?哼!碰上了,我倒要瞧瞧他到底有多少道行?」說到這裡,突然又溫和的道:「好!送給你,就送給你罷!」
  鳳兒沒聽懂他在說些什麼,見他依舊站著不動,不由氣道:「喂!你再不讓開,我真的要放啦!」
  小手握著的「五殃針」筒,向前一指,作出欲放的神氣!
  「鳳兒,不得無禮!」一條青影,倏然從林中飛出,聲到人到。
  「哦!岳叔叔,你果然來了!」
  鳳兒驚喜的叫了一聲,就向岳天敏懷中撲去。
  岳天敏身形落地,一把拉著鳳兒小手,含笑說道:「鳳兒,這是謝伯伯,快去見過禮。」
  鳳兒藏好「五殃針」,依言過去,方要給白衣文士行禮。
  卻見白衣文士雙手亂搖,笑瞇瞇的說道:「不!不!你別叫我謝伯伯,乾脆就叫我師傅好了。」
  「咭」!鳳兒打心眼裡笑了出來,搖頭道:「謝伯伯,鳳兒的師傅就是岳叔叔,還有尹叔叔、萬叔叔,我不能再叫你師傅。」
  白衣文士懷疑的望著岳天敏道:「小兄弟,這是怎麼一回事?」
  岳天敏笑著把自己如何收鳳兒做記名弟子,但一來尚未稟明掌門師兄,二來自己太年輕,叫師傅嫌不好聽,才要她叫自己叔叔。以及自己兩位妹子,平日也教她一點武功,都以叔叔相稱,詳細說了一遍。
  白衣文士聽得哈哈大笑道:「小兄弟,她將來既是崑崙派的人,我決不奪你徒弟。不過,這娃兒,著實對我脾氣,這樣罷,我就收她做個記名弟子,這總可以?」
  岳天敏忙道:「謝大哥有意全成,這正是鳳兒的福緣。」說著回頭笑道:「鳳兒還不快去磕頭,這位師傅的本領,比岳叔叔大得多呢!」
  鳳兒睜著一雙不眼,聽說這白衣人本領比岳叔叔還大,心中自然高興,何況又是岳叔叔吩咐。連忙恭恭敬敬的磕了八個響頭,口中叫著:「師傅,鳳兒給你叩頭,你可得教鳳兒本領!」
  白衣文士早就樂得呵呵大笑,一手拉著鳳兒,道:「拜了師傅,當然要教徒兒本領,保你不會吃虧就是!」
  「唔!小兄弟,方才聽公孫明和你所談那姓尹的姑娘被人擄去,倘無眉目,和你同來的萬姑娘,又被崆峒幾個小輩,訂下了約,你不是感覺到分身乏術,十分焦灼嗎?這樣罷,你儘管先追尋尹姑娘的下落,桐柏山這檔事,就由我帶著鳳兒,代你去跑一趟好了。順便趁這點時間,我也可以教娃兒幾手。」
  岳天敏為了英妹妹下落未明,琪妹妹和崆峒五通,勝負難料,正感十分為難。
  方纔紫衫劍客雖然自告奮勇,但公孫明雖擅長劍術,能否敵得過五通中的一通,尚無把握,勢非自己趕去不可!是以婉言謝了。這會謝大哥也居然自動說了出來,以他的功力,別說五通,就是六通,七通,也莫想佔得半點便宜,自然求之不得。
  心中一陣感激,連忙說道:「謝大哥如此厚愛,小弟實在過意不去!」
  白衣文土微哂著道:「崆峒幾個小輩,那值得我老哥哥伸手,你只管放心就是,桐柏山事了,我自然會找你去的。走!你還有馬匹寄在山下,我們先回去再說!」
        ※        ※        ※
  萬小琪因「崆峒五通」下書訂約,時間雖然還有五天。但那專破「通天劍法」的「玄天十二式」,須有兩三天時間,才能純熟應用,自己急於找個地方,練上一練。敏哥哥?應該先去救英妹妹要緊,她落入人手,不能在途中截回,如果耽上五六天,等他們到了神女峰總壇,再要救人,自然難得多了,何況處置「叛教」任何一個門派都是非常嚴厲殘酷的,這情形顯然已是十分急迫。她前後籌思了一個晚上,決定不告訴敏哥哥,獨自悄悄上路,好讓他先追玄陰教的賊人去!
  翌晨天色還沒有大亮,她拾掇停當,囑咐了店伙一番,跨上玉獅子往後急奔。她怕被敏哥哥發覺了追趕上來,儘是催著坐騎,加快奔馳。玉獅子千里名駒善解人意,這時給主人一催,早就一聲長嘶,四蹄翻騰,像風馳電卷般衝出!
  從洛陽到汝州,原是一條官道大路,兩邊種著一排垂柳,在曉風中如幔如絲,迎風披拂,極饒詩意!此時雖然晨曦初吐,為時尚早,但這條官道上,車馬行人,已是不少!
  萬小琪一人一馬,上下如雲,絕塵飛馳,宛若一道白線,正在急馳之際。瞥見來路上,一點白影,迎面飛來,眨眼之間,業已撩身而過。
  萬小琪心頭一怔,趕緊回過頭去,那點白影,已如隕星一閃而逝,去得無影無蹤。此人好快的身法!憑自己目力,居然還瞧不清楚?
  她那裡知道自己的馬匹,也正在絕塵飛馳,兩下裡都急如閃電,交叉而過,自然一瀉千里,更顯得人家奇快無比。不由暗暗感歎天下之大,當真無奇不有。像此人飛行絕跡的功夫,不知要高出自己多少!心中這一陣沉思,坐下馬兒早已又跑出走了十來里路。前面官道上,正有七八匹馬向前趲程。
  萬小琪的玉獅子,腳程何等快速,一會工夫。早已趕上前去。就在這一瞥之間,只覺這些人服裝奇特,十分眼生,顯然不是中原人物。為首一騎,卻是一個頭挽道髻的老道人,中間好像還有人負了傷,馱在馬上。自己超過他們身邊,依稀還聽得到那老道口中「噫」了一聲。他們又不是崆峒派的人,萬小琪心中有事,也就並未在意。趕到汝州,還沒到中午,入城之後,在一條清靜的橫街上找了一家客棧下馬。
  店伙接過韁繩,萬小琪吩咐把馬匹好好上料。
  店伙瞧著這樣一位玉樹臨風的少年公子,氣度不凡,自然沒聲答應,一面堆著笑臉問道:「公子爺要打尖?還是住店?」
  萬小琪道:「我要住店,你給我找個清靜上房。」
  店伙領到上房之後,沏上香茗,捧上臉水,一面伺候著道:「公子爺是在小店隨意,還是到外邊吃喝?」
  萬小琪點頭道:「我不想出去,你就揀可口的送來就是!」
  店伙退出之後,萬小琪掩上房門,盥洗完畢,隨手斟了杯茶,剛呷上兩口。忽聽走廊上響起一陣沉重的腳步之聲,好似不止一人。
  只聽其中有一個口音生硬的關照店伙,要了五間上房。其餘諸人卻咭咭格格的,彎著舌頭講話,竟然半句也聽不懂。聽不懂,就隨他去!反正事不關己。又過了一回,店伙送上飯菜,萬小琪向他打聽隔壁住的是些什麼人?
  店伙笑著往前一湊,輕聲說道:「那幾住客官,據他們自己說,是從廣東來的。一共是八位,其中有一位生了急病,才投到小店裡來。」
  萬小琪含笑點頭,說自己不過因這幾個客人,語言不同,隨便問問罷了。一面吩咐自己急需休息,如果沒事就不准驚擾。
  店伙出去之後,閂上房門,獨個兒用完午餐,就取出白玉匕首,旋開玉柄,小心翼翼的抽出那本又小又薄的小冊子,崆峒家法「玄天十二式」。端端正正放到桌上,然後聚精會神的打開首頁。
  「玄天十二式,崆峒家法,歷傳掌門,以去邪惡。」
  這十六個字萬小琪在西台鐵屋之中,早已看到過,當時因身處困境,也並不在意。這時重新映入眼簾,頓使她心中感到困惑。照這冊子的語氣,這「玄天十二式」,乃是崆峒家法,歷代只傳掌門人的。
  究其原因,當然深恐門下弟子,一旦學會了「通天劍法」,在外面為非作歹,甚或叛師背派,無人能制。這才根據「通天劍法」,另創「玄天十二式」,專破「通天劍法」,傳給歷代掌門人,並定這對白玉匕首,為崆峒家法。不只如此,甚至還恐後人不服,又在另一柄匕首中,藏著一支崆峒開山祖師的敕令。所謂「見令如見祖師」。這是何等鄭重,難怪反面又刻上「鎮山之寶,永傳勿替」的字樣。
  這對玉匕令既有如此重要,而且歷由掌門人代代相傳,怎會落到自己師傅玉簫真人的手上呢?莫非師傅他老人家就是崆峒派的掌門人?不!不對!假如師傅就是掌門人,那通靈牛鼻子就不會說失落多年了。既說「失落多年」,就不會見到自己的白玉洞簫,就問起白玉匕首。這樣推想,師傅可能是崆峒派的人,但他老人家為什麼不願提及崆峒派,而自稱「西崆峒」呢?還記得那天通靈老道說過,自己和他們有極深的淵源。如果師傅真是崆峒派的人,那末自己這次上桐柏山去,又該怎麼辦呢?唉!師傅也真是……當時為什麼不給我說明呢?
  萬小琪面對著崆峒家法「玄天十二式」首頁上十六個字。不由疑竇叢生,怔怔出神!隔壁房中,不時傳來鉤稠格桀的說話聲音,越是聽不懂,越覺人家話說得特別響亮。
  他們似乎正在講著一件什麼事情,津津樂道。
  中間不時的提到太行山和枯木和尚,也只有太行山和枯木和尚,這幾個字較為清晰。唔!這批人老遠的從廣東跑來,敢情是慕武林第一高手之名,上太行山參謁枯木和尚去了,才回來的。哼!枯木和尚有什麼了不起?那天還和敏哥哥打成平手,不!他分明打不贏敏哥哥,才拉交情的。
  萬小琪突然又為敏哥哥而驕傲,心頭升起了一絲得意,臉頰上微微露出甜笑。啐!自己怎的放下「玄天十二式」支頤沉思起來?她趕緊摒除雜念,一頁頁的往下瞧去!
  「玄天十二式」,雖然只有十二個圖式,但好像威力極大,變化也至為繁複。好在除了原文口訣之外,還有詳盡的細注,闡說得十分清楚。
  萬小琪家學淵源,自幼得她父親崑崙四老拏雲手萬松齡的親傳,打下根基,後來又得玉簫真人的真傳。
  崆峒心法可說早已有了八九成火候,對崆峒派的武學,自然一通百通。一頁一頁的往下瞧去,只覺越看越心領神會,雙手也不停的依式比劃,越體會到其中一招一式的精微變化得心應手。她反覆研究,簡練揣摩,半天時間,十二個招式的變化應用,早已瞭然為胸。只差限於房間太小,沒有實地練習。天色逐漸昏黑下來,有人輕輕的敲著房門。
  萬小琪收起小冊子,開出門去,原來店伙送燈盞來了。
  萬小琪要他仍把脕餐送來房中食用。晚餐之後,萬小琪帶了白玉匕首和隨身兵器白玉洞簫,關照店伙鎖上房門,說自己要到街上逛逛。這時華燈初上,汝州城內。商賈輻輳,酒樓茶館,行人摩肩,熱鬧情形,並不遜於洛陽!
  萬小琪信步閒行,走到冷僻之處,立即施展輕功,向城外飛去。不多一會,到了一處荒塚之間,但見纍纍孤墳,蕭蕭白楊,在月色朦朧中,益增鬼氣!
  萬小琪雖然藝高膽大,也禁不住有機伶伶的感覺。但自己要練習「玄天十二式」,這荒塚人跡罕至,自然最為理想。當下壯著膽子,找到一座大塚前面的一塊空地,取出白玉雙匕,又把玉簫放在附近大石上。然後依著自己熟記的「玄天十二式」,一招一式的演了出來。果然!手上握了一對精芒四吐的匕首,雙手齊發,威力便自不同。但覺隨手劃出,無不長短適度,攻退由心。不由一驚喜,這十二式,當真變化精微,內含玄機,不愧為崆峒鎮山之寶!
  她一遍又一遍的連續施展,反覆練習,一圈圈的銀芒,圍繞著她週身,有若兩道流電。映月生輝,寒氣砭人!正在意與神會,手與心通,十分得意之際。驀聽身後不遠,響起低沉的哼聲。
  荒塚月夜,這陰森森的聲音,簡直使人聽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慄!趕緊一個旋身,收住招式,循聲望去。只見墳前一張石桌上,端端正正坐著一個身穿黑色衣褲,面貌奇醜的老婆子。她枯瘦如柴,滿面皺紋,左眼只剩下一個凹進的眠眶,一隻右眼閃爍著綠陰陰的光亮,緊緊的盯著自己。這……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萬小琪武功再高,也禁不住心中怦怦亂跳。
  倒退了兩步,嬌聲喝著:「你倒底是人是鬼?」
  「桀桀桀桀!」醜老婆子瞧著萬小琪,並不作答,只是響起一陣尖銳刺耳的桀桀怪笑。
  萬小琪被她笑得毛髮直豎,暗想今晚難道當真遇上了鬼?心中未免生怯,又向後退出了一步,道:「你再不開口,姑娘可不客氣了。」
  醜老婆子陰森森的一聲冷笑,問道:「年輕人,你是崆峒門下?」
  這一開口,萬小琪膽氣驟壯,她果然是人!既能從自己所使的「玄天十二式」,認出是嵱峒路數,此人亦當非庸俗之輩,不過從對方神情舉動上看來,絕非正派人物。心念一動,忙將匕首收起,一面從大石上取回洞簫,籠入袖中。面露不屑的道:「恕姑娘眼拙,你是什麼人?」
  醜老婆子閃著綠陰陰的眼光,厲聲喝道:「在我老婆子面前,心存不敬者死,你年輕人膽敢……什麼?你還是姑娘?」
  她厲惡之氣,立時一收,臉上居然微露驚喜,又道:「唔!你且讓老身瞧瞧!」
  她語聲才落,身如魅影,不晃不動,整個身軀倏然飛來。
  萬小琪防不到她竟然聲到人到,突如其來的欺近身邊。
  不由猛吃一驚,立即往斜撤身,袖中白玉洞簫,瑩光一閃,橫胸而立,叱道:「你待怎的?」
  醜老婆子一眼瞧到萬小琪手上橫著的白玉洞簫。不由微微一怔,一隻右眼陡然射出一道冷電般精光,目不稍瞬,一張醜臉,神色似乎略現躊躇。接著又向萬小琪全身上下一陣打量,雞皮似的臉上,忽然綻出一絲笑意,說道:「小姑娘你別害怕,老婆子平日雖然心毒手辣,對你卻並無惡意。」
  萬小琪藝高膽大,那會把她放在眼裡,只冷冷的哼了一聲。
  醜老婆子這回卻不以為侮,一隻右眼,儘是在萬小琪粉頰上,滾來滾去,瞧個不停。她醜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濃,似乎發現了什麼寶貝,得意已極。只見她微僂的身軀,湊近一步,低聲笑道:「小姑娘,咱們同是江湖上人,紅蓮綠葉,武林一家,老身有一事相求,你可肯答應嗎?」
  萬小琪見他湊近身來,鼻孔中隱隱聞到一陣似蘭似麝的幽香,直沁心脾。這幽香似乎是從老婆子身上散發出來的。咄!這老婆子真醜人多怪,瞧他既老又醜的模樣,居然還在身上薰沐香膏,東施效顰。
  聞了令人徙自作嘔,心中不由越發憎惡其人。
  聞言冷冷的道:「你且說出來讓姑娘聽聽,如果不悖常情,不違正義,姑娘自可略盡棉薄。」
  醜老婆子幽幽的長歎一聲,道:「老身有一個侄孫,叫做谷飛虹,今年才二十四歲,生得一表人才,武功不錯。不知怎的看上了一個姓尹的丫頭,去年年底竟獨自偷下山來,有人在湖廣一幦見到過他。聽說瘋瘋癲癲的,簡直發了花癡!老身尋訪多日,迄無下落。」她頓了一頓,丑笑著續道:「老身只有這個侄孫,難得遇上了姑娘你,比那姓尹的丫頭,長得更美,我那侄孫兒了,一定更喜歡,所以老身……」
  萬小琪見她越說越不像話,臉上一紅,含怒問道:「你是毒姑婆?」
  醜老婆子聞聲笑道:「你知道就好!我老婆子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只要姑娘答應,老婆子決不會虧待了你。」
  萬小琪實在聽不下去,叱道:「住口,你胡言亂語些什麼?」
  毒姑婆依然笑著說道:「姑娘你是聰明人,難道還不明白老婆子的心意?唔!這也難怪,你沒見過那孩子,我侄孫可以說風流瀟灑,一表人才,和姑娘你,真是天生一雙……」
  萬小瑛被她說得又好氣,又好笑,不由攔著她話頭,打鼻孔裡一聲冷笑道:「這是你們家事,姑娘可管不了。」
  說畢,雙腳一頓,翻身就走。
  毒姑婆身如魅影,倏的攔住在萬小琪身前,獰笑道:「小姑娘,老身所提親事,你到底答應還是不答應?」
  萬小琪看她糾纏不清,著實討厭已極,不由嬌聲叱道:「毒姑婆,別人怕你,我萬小琪可並不把你放在眼裡,要不試試姑娘手上白玉洞簫?」
  毒姑婆獨眼一翻,也厲聲喝道:「我老婆子是瞧在侄孫份上,才對你另眼相看,江湖上提起我老婆子,還沒人敢如此放肆。我侄孫的親事,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老實告訴你,適才你已中了我『限時迷香』,三日之後,如無我獨門解藥,就會手足疲軟,功力盡失,到時看你還在我老婆子面前倔強不?」
  萬小琪聽說毒姑婆居然暗下毒手,什麼?自己中了她「限時迷香」,三日之後,功力盡失。
  啊喲,不好!適才自己確實聞到一陣非蘭非麝的香氣,這賊婆子……她柳眉斜挑,白玉洞簫陡然遞出!
  「桀桀桀桀!」毒姑婆地驀裡一陣得意的怪笑,人影一晃,早已凌空飛起,眨眼工夫,去得無影無蹤!
  直把萬小琪氣得粉臉通紅,大罵老賊婆不止。但人家既已去遠,追趕不及,只得恨恨的回轉客店。
  可是心中老想著毒姑婆臨走時所說的「限時迷香」,這老賊婆心毒手辣,決非空言恐嚇。三日之後,正是崆峒雞毛的約會之期,萬一果如所言,到時手足疲軟,功力盡失,那可怎麼辦?但試一調息,全身氣血,依然十分流暢又似乎並沒絲毫感應。方才明明聞到了「限時迷香」,怎會一點朕兆也沒有?難道這迷香當真不到時候,不會發作?
  她一個人沉思了一陣,也就漸漸睡去!
  翌日清晨,朦朧之中,只聽隔房口操廣東音的一批人,又在咭咭格格的說個沒完,步履雜沓,敢情已在收拾行囊,要上路啦!果然待不一會,他們就紛紛出房,接著馬嘶聲,馬蹄聲,亂烘烘的逐漸遠去!
  萬小琪也並未在意,這天仍在客棧中耽了一天。除了把「玄天十二式」口訣招式,細加揣摩,還不時的比著手勢。晚上也依然到荒塚上練習了兩個更次,當時自己估計約須三天時間,方能純熟應用的,想不到只化了兩天工夫,便已得心應手,極為純熟。這樣在時間上,就多出了一天,十分寬裕,用不著急急趕路。而且這晚也並沒再遇上毒姑婆,看來她不到第三天晚上,決不會再來。哼,就是遇上了,憑自己手上一支白玉洞簫,和一套奇幻莫測的「五音神簫」,誰還怕她不成?不過對方奸詐毒辣,既以使毒出名,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自己只要小心一點,也就是了。
  一宵易過,第二天早晨,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萬小琪盥洗之後,就踱出客店,信步走上一家酒店。這時已將近中午,酒樓上食客漸多,萬小琪揀了臨窗一張桌子坐下。酒保一見上來的是一位少年公子,自然慇勤招呼。
  萬小琪點了幾樣菜餚,另外要了一小壺酒,獨自輕斟淺酌起來。一面略一留神,只見靠自己右首一張桌上,坐著三個武士裝束的漢子,正在交頭接耳,細聲談說。但因酒樓上人聲嘈雜,聽不真切,依稀到聽什麼王台山三字。不由心中一動,故意裝作毫不介意的神氣,細心一聽。敢情這三個人是當地鏢局的鏢師,這時說著的,正是褚老鏢頭上五台山拜山,大破玄陰教分堂,居然說得繪聲繪影,猶如親眼目睹一般。
  萬小琪心中暗暗好笑,忽聽另一個道:「別說五台山啦,連太行山大雄寺,前幾天也被人燒了,聽說那批人是從南海來的,指名要見素有武林高手第一之稱的枯木大師。湊巧大師不在寺內,來人揮手之間,就把大殿給燒了。」
  萬小琪心中更是一動,暗想原來昨天和自己同住一店的七八個廣東人,莫非就是南海來的?唔!敏哥哥和碧落三仙的古九陽有約,多則三載?少則一年。要親上碧落宮去。這會南海的人和太行山結下冤仇,讓他們先去互相殘殺一陣也好。
  她想到這裡,只聽另一個又道:「這兩天武林中,事情可多呢!昨天洛陽永信鏢局傳下信來,說崑崙一少岳天敏岳少俠的未婚媳婦兒紅線女尹姑娘,在山西黎城失了蹤、金刀褚瑞芳褚老鏢頭,要這一帶同道,協助採訪……」
  萬小琪聽他們說到英妹妹的時候還替她安上了什麼崑崙一少的未婚媳婦兒。
  這「未婚媳婦兒」幾個字,使得萬姑娘身如觸電,雖然只是對方胡亂說說,但也著實夠刺激。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溜溜味兒,從心底裡直冒上來,瑤鼻中不禁重重的「哼」,了一聲。
  那三個鏢師,正說得興高采烈,被這突然一哼,不由全都驚奇的掉轉頭來,六隻眼睛,一齊向她直瞧。
  萬小琪也覺得自己失態,粉臉上一陣紅暈,好在飲了幾小杯酒,勉強掩飾過去。匆匆飯罷,走下酒店,回到客棧!會了房飯錢,就繼續上路。
  順汝州南行,是一條官道大路,萬小琪策馬徐行,人如玉樹馬加龍,白衣飄忽,雪駒駿昂,這樣一位翩翩佳公子,沿路不知羨煞了多少女兒家?
  她在方城一宿之後,第四天經唐河,沙河鋪,到達桐柏,還只是未初時光,就找了家客棧落店。這晚正是中了毒姑婆「限時迷香」的第三天,萬小琪心中不無陰影。
  以毒姑婆的名頭,斷不會虛言恐嚇,何況自己也確實聞到那股香味兒。三天快要過去了,連半點朕兆也覺不出來。本來哪,現在不過堪堪第三天,毒姑婆說三天之後,如果沒有她獨門解藥,就會手足疲軟,功力盡失。越是這樣遲遲不發,越使她提心吊膽,而且毒性發作起來,也一定更凶。
  她全神戒備,那裡還敢脫了衣服睡覺,這就把白玉洞簫放到身邊,自己就在床上靜坐運功。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兀自覺得氣血調和,精神舒暢。什麼中了「限時迷香」三日之後會手足疲軟,功力盡失,全是鬼話!這一晚又在安靜中渡過,連毒姑婆的鬼影子都沒有。
  萬小琪空自緊張了一晚,不覺也暗自失笑。
  翌日,乃是「崆峒五通」的約期,她白天裡養足精神,晚餐之後,帶好玉匕令,袖籠白玉洞簫,出了客棧,就向桐柏山奔去!
  桐柏山脈,橫亙豫鄂邊界,桐柏山主山,卻在桐柏縣以西二十來里,山上道觀林立,夙有道家聖地之稱。
  崆峒下院的朝天宮,是在半腰上,氣派宏偉,觀主通靈道人,是「崆峒五通」中的老五。他上次因循師弟通天劍鄔贊廷之邀,向天目飛虹龐百川尋仇。無意之中,發現萬小琪手上的白玉洞簫,才知本門中失落多年的「玉匕令」,居然有了下落。
  前文說過,這「玉匕令」乃是崆峒開山祖師的敕令,見令如見祖師,歷代只傳掌門的重要符信。他這一發現,何等重要?但和萬小琪動手之後,發現這位年青人,所使簫招,竟然是本門前輩尊長一脈,而且已深得真傳,問他師承,既不肯據實相告,自己又不是對方對手。這才要師弟通天劍鄔贊廷,暫留朝天宮內,自己兼程趕上崆峒山去,面謁掌門大師兄通化道人,稟告一切。
  通化道人據報之後,還是力主慎重。認為那姓萬的年青人,既是本門一脈,自然事先得打聽清楚,再行索取。但老三通霄道人,卻認為自己師兄弟六人,號稱「崆峒五通一劍」,在武林中威名赫赫。如今一通一劍,居煞栽在一個乳臭未乾的小輩手上,這口氣如何嚥得下?
  何況崆峒鎮山之寶豈能長落人手?當下堅持立即下山,非把「玉匕令」追回!並將姓萬的小子活捉回來,崆峒聲威豈不掃地?
  五通的老二通一道人,是個毫無主張之人,一見三師弟說得十分堅決,也就隨聲附和。
  通化道人眼看自己師兄弟六人,除四師弟通幻道人雲遊未歸,鄔贊廷留在桐柏。四人之中,卻有三個主張立即下山,追回重寶,自己也不好反對。因為這是崆峒派一件大事,是以第二天清晨,就獨自整肅衣冠,親向崆峒後山,叩謁本門唯一長老自己的師叔麻冠道人。並把「玉匕令」已有下落,及自己準備率領師弟下山之事,詳細稟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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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2 09:14:42 |只看該作者
  麻冠道人年逾八旬,在崆峒後山,閉關潛修,不預塵事,他聽師侄通化道人說畢,只是微微一笑,並未作答。
  通化道人辭出之後,立即率領三位師弟下山,趕到桐柏山來。並由通霄道人率小喪門蒯翔,通天劍鄔贊廷父子,及通靈道人分三路探訪萬小琪下落。無巧不巧,通霄道人和小喪門蒯翔一路,在洛陽遇上了岳天敏萬小琪帶著鳳兒下店。這就伺機把鳳兒擄為人質,並以「五通」名義,在萬小琪房中留了封信,約她五日之後,上桐柏山絕頂相會。
  閒言表過,再說萬小琪趕到桐柏山下,還不到初更時分。
  縱目一望,朦朧星月之下,只見高山仰止,橫亙眼前,奇峰峻拔,氣勢極為雄偉!山腳下有一條用山石砌成的道路,寬闊平坦,蜿蜓直上,可使人拾級而登。道路兩邊,儘是參天古柏,密壓壓的造成一片漆黑。
  萬姑娘無暇多看,立即施展輕功,向上蹤起。一路上全有石級,自然毫不費力,足尖輕點,晃如一顆星丸,騰躍直上。過了半山,道路漸見陡仄,正行之間,忽聽身後「嘶」的一聲輕響。這聲音雖然極其輕微,但萬小琪是何許人?經一代怪傑玉簫真人三月陶冶,傾心傳授,豈會連這點都察覺不出來?心中不由一陣怒惱,暗想崆峒五通,也算成名人物,自己應約前來,居然連江湖規矩都不顧,偷偷摸摸的在自己身後施行詭計。
  說時遲,那時快,她心念初動,剛一回身,瞥見幾縷輕煙,裊裊的向自己迎面飛來。要想躲閃,已嫌不及,一陣濃馥異香,直鑽入鼻孔之中,你想不聞都不成!
  萬小琪驟然聞到香息,不由心頭大驚,這是下五門的迷魂香!「崆峒五通」處心積慮,為了劫奪「玉匕令」竟然不擇手段?一時深悔不該如此大意,誤中暗算著了人家道兒。輕煙過處,香氣逐漸由濃變淡,由淡而無。
  萬小琪楞楞的站在半山腰上,依然好端端的,並沒什麼異樣感覺?心中更是一陣納罕,剛才這種香氣,分明走迷香一類歹毒暗器,自己怎會一無反應?哦!是了,一個月前,自己在湖北潛江,為了追趕一個跟蹤我們的賊子,誤中谷飛虹「小桃紅攝魂香瘴」。
  英妹妹替自己服過「烏風散」,說百日之內,百毒不侵,是以連毒姑婆的「限時迷香」都失去了功效。想到這裡,不由心頭一寬,留神向四周打量,那裡還有敵人的影子。哼!今天我不痛痛快快的教訓教訓你們「崆峒五通」才怪。她氣得雙腳一頓,加速往峰頂上躍去。翻上桐柏絕頂,只見一片平台的草地上,端端正正圍坐著四道一俗,五個老頭。
  自己認識的,只有靠下首兩個,那就是山羊鬍子的通靈道人,和俗家裝束的通天劍鄔贊廷。在他們五人身後,還伺立著兩個勁裝少年,砍花劍鄔茂,小喪門刜翔。山頂上除了這七人之外,並不見鳳兒蹤跡。
  萬小琪剛一現身,四道一俗卻同時相繼立起。
  只見通靈道人迎前一步,打了個稽首道:「萬小施主是信人,寵臨寒山,曷勝榮幸!且讓貧道先替你引見幾位敝師兄。」
  邊說邊指著凝立正中身穿杏黃道袍,頭挽道髺,長髯飄胸,年約六旬的道人說道:「這是敝派掌門大師兄,道號通化。」
  接著一指站在左首那個身軀微胖,穿一襲玄色道袍,面貌平庸的道人說道:「這是貧道二師兄,道號通一。」
  再次指著右邊,一個身材修偉,臉紅如火,穿著一襲青色道袍的道人說道:「這是貧道三師兄,道號通霄。」
  接著又指了指通天劍鄔贊廷道:「這位鄔師弟,小施主上次見過,大概用不著貧道再贅。」
  通靈道人說到這裡,轉身又向通化道人稽首道:「啟稟大師兄,這位就是身懷本門重寶的萬小施主。」
  通化道人和通一通霄,在沒經通靈介紹之前,也早已知道來人是誰了。六道炯炯眼神,一齊對著萬小琪一陣打量,也心中暗暗詫異。眼前這個白衣飄忽的少年書生,看上去只不過是十八九歲,憑怎麼也看不出竟能擊敗成名多年的兩位師弟「一通一劍」。
  「無量壽佛!萬小施主能應約遠蒞,實感榮寵。貧道聽敝師弟報告,說前在鹿頭鎮發現小施主手上一支白玉洞簫,乃是敝派前輩尊長的隨身之物。因而想起敝派失落多年的一對白玉匕首,可能也為小施主所得。後來經小施主親口證實,白玉匕首也確在小施主身邊。由此推想,小施主和本門定有極深淵源。而且這對白玉匕首,關係本門至大,是以貧道據報之後,即率領兩位師弟,親自下山。專程邀請小施主前來一鈙,好在追本溯源,大家全非外人,不知小施主能否把尊師名諱見告?」
  通化道人這一番話,原說得相當委婉,但在萬小琪聽來,就有故意的避重就輕感。不是嗎?「崆峒五通」,劫擄鳳兒,作為人質,要挾自己前來赴約,已是不按江湖規矩行事,及自己準時赴約,又在半山腰上,使用江湖下五門的迷香,暗施襲擊。如今當了面,居然不提鳳兒被擄之事,還說什麼「專程邀請」。
  雖然她看出這通化道人,面含微笑,神光湛湛,分明是一位有道之士,即其他諸人,也不像為非作歹的壞人。
  但她畢竟有了先入人見,聞言冷冷地哼了一聲,道:「我叫萬小琪,這支白玉洞簫和另外一對白玉匕首均為恩師所授,他老人家已多年不履塵寰,恕我無可奉告。」她說到這裡,突然環掃了大家一眼,不屑的道:「貴派在江湖上也算得堂堂正正的名門大派,道長們的『五通一劍』,盛名遠播,不想對中原道上一個末學後進的萬小琪,居然不按江湖規矩,伺隙劫奪我尚未成年的小侄女,擄為人質。及我準時赴約,卻又在半山上偷偷摸摸,使用江湖下五門的迷香暗器,暗施襲擊,難道說這就是道長專程邀請之道嗎?現在我人既已來了,就請把我侄女兒放出來,然後再請道長劃出道來,我萬小琪不管是天大難題,都可捨命奉陪。」
  她此話一出,站在一旁的通霄道人,那裡還按捺得住,頓時臉泛怒容,厲聲喝道:「小子好利的口舌,你把人救走,反來向道爺要人?今天既然來了,閒話便毋須多說……」
  通化道人都聽得面上一怔,他根本不知道誰擄了鳳兒。連忙低聲喝道:「三師弟不得躁急,讓我問問清楚。」
  他一面又轉臉向萬小琪問道:「萬小施主方才說什麼伺機劫奪令侄女,擄為人質,此話怎說?」
  萬小琪冷笑道:「道長身為貴派掌門,『五通』之首,何必明知故問?」
  通化道人臉色一變,道:「貧道確實不知,小施主但請明言!」
  萬小琪哼了一聲,伸手從懷中掏出「崆峒五通」具名的信箋,玉指輕彈,嘶的一聲,一張薄薄的素箋,恍若飛鏢一般,脫手而出,筆直的向通化道人面前激射過去。口中冷冷的道:「道長如若不信,請看這個!」
  她這一手,可真把幾個崆峒老道,瞧得暗暗吃驚。要知一張又薄又軟的信箋,像飛鏢般彈脫出手,那完全仗著丹田一口勁氣,力透紙端,使人的精氣神都跟著紙走。才能出手如箭,激射而出,所謂飛花摘葉,均能傷人。瞧不出對方輕輕年紀,居然有這手功夫!












第38章 五行寓生剋陣以匕破 一冠重道統令出法隨

  通化道人微微一笑,伸手接住。就在月光之下,細細一瞧,不由臉色驟變。順手往右邊遞去,口中沉聲問道:「三師弟,這是怎麼一回事?」
  通霄道人臉上微微一紅,躬身答道:「此事小弟昨日回轉桐柏之後,因大師兄無暇,故尚未稟明內情。」
  通化道人輕輕哼了一聲,並未作答。
  通霄道人臉上更掛不住,但繼續說道:「小弟奉命率領蒯師侄,探訪這姓萬的小子行蹤,剛到洛陽,就和這小子,還有姓岳的帶著一個丫頭,也在洛陽落店,小弟命蒯師侄前去蹂探清楚,以便親自下手,把這小子捉來……」
  萬小琪見他一口一個小子,早已氣得柳眉倒豎,瑤鼻中嘿的一聲冷笑,道:「恐怕未必!」
  通霄道人見她突然插口,也怒道:「小子!不信你試試。」
  通化道人喝道:「三師弟,你且說下去!」
  通霄道人怒目如電的瞪了萬小琪一眼,續道:「那知蒯師侄去沒多久,就把小丫頭摛來,說已經留了封信,約姓萬的小子,五日之後,到桐柏山來。」
  通化道人臉似嚴霜,怒目橫了一旁站著的蒯翔一眼。
  直嚇得小喪門蒯翔,全身一個抖嗦,幸虧通化道人目光很快的移開,瞧著通霄道人問道:「那麼人呢?」
  通霄道人被問得臉色更是尷尬,一陣紅,一陣白的說道:「小弟因蒯師侄既然把這小ㄚ頭擒來,而且又留書訂約,自然不好把她再送回去,當夜就和蒯師侄帶著小丫頭趕回汝州。這時天色已將黎明,正好在汝州城外,遇見了鄔師弟父子。」
  通化道人目光又向通天劍鄔贊廷瞧去。
  鄔贊廷忙道:「那時小弟因汝州鏢行中人談起,才知金刀褚瑞芳為了報殺子之仇,邀約武林同道,上五台山玄陰教分壇拜山,傳聞姓萬的小子一行幾人,也是往五台山方向去了,小弟聞訊之後,才連夜追了下去。」
  通化道人點了點頭。
  卻聽通霄道人又道:「小弟瞧到鄔師弟之後,就在城牆邊把此行經過,約略敘述,並說明已和姓萬的小子約了五日之期,要鄔師弟一同回桐柏山來。那知就在這幾句話的時間,回頭一瞧,小丫頭業已不見,鄔蒯兩位師侄,卻呆若木雞,一動也不動,分明著了人家道兒。再一細瞧,果然有一條白線,如飛的往洛陽方向駛去,一瞬工夫,便已消失不見。這時路上行人漸多,不便追趕,鄔師弟也把兩人解開穴道,訊問情形,才知他們只覺得眼前白影一晃,便失去了知覺,照今日情形看來,分明是這小子把人救走,卻故意要人……」
  萬小琪見他說自己把人救走,故意要人。聽這口氣,莫非鳳兒已遭了雜毛道士的毒手?心頭一凜,陡的臉露殺氣,把自己白玉洞簫往腰中一插,翻手取出一對白玉匕首,分握兩手。她今天存心要用「玄天十二式」,大開殺戒。
  突然雙手一揚,瑩光乍閃,嬌聲叱道:「雞毛住口!今日你不把我侄女兒放出,萬小琪就要你們『崆峒五通』,血濺桐柏,屍陳絕頂!」
  通霄道人狂笑一聲:「小子好狂的口氣!今日不知誰血濺桐柏,屍陳絕頂?」
  話聲未落,「嗆啷」一聲,業已撤出長劍。
  通化道人雙手一擺,微含怒意的道:「近來一切事務,你們都擅自作主張,劫持人家小女孩,已不是光明正大之舉,居然還敢用『崆峒五通』的名義?」
  通霄道人和鄔贊廷受大師兄一陣責備,不由低下頭來,不敢答辯。
  通化道人又轉望著萬小琪,很嚴肅的說道:「令侄女如已由小施主救去,還望小施主和本門有極深淵源為重,勿因些許小事,引起誤會,貧道且尚有正事相商。」
  萬小琪怒道:「道長別再假惺惺啦!今日之事,你們把我侄女放出來便罷,否則,哼!一個也別想活著下山!」
  通化道人雖然不知人是否已由萬小琪救去?但因理屈在己,還是忍氣說道:「小施主不可誤會,令侄女如果不是小施主救出,當由貧道完全負責……」
  萬小琪見他說來說去,還是不把鳳兒乾脆放出,分明要把鳳兒留作人質,準備和自己談判,交換「玉匕令」?
  她心中越想越對,本來是個急性的人,三句不對,就要豎眉毛瞪眼睛。何況藝高膽大,出道江湖,又怕過誰來?
  這時氣憤填膺之下,那管得許多,聞言陡然喝道:「崆峒五通,聲名狼藉,還有什麼可說?你們就一齊上罷!」
  通霄道人方才被大師兄責備了幾句,心中對萬小琪更是銜之入骨。這時見他說「崆峒王通」聲名狼藉,是可忍孰不可忍?
  再也忍耐不住,仗劍而出,先對通化道人立掌一禮,低聲說道:「這小子口氣狂妄,不如讓小弟先去教訓教訓他。」
  通化道人被萬小琪一再辱及「崆峒五通」,心頭也自火發。聽通霄一說,點點頭道:「他和本門淵源極深,在未說明師承以前,你和他動手,不可大意,更不可傷他。」
  通霄應了一聲,橫劍急步而出,劍尖向萬小琪一指,怒喝道:「小子,有多少本領,儘管使來!」
  萬小琪卓然而立,不屑的道,「憑你幾手通天劍法,也想賣狂?」
  「崆峒五通」在江湖上久享盛名,也從沒有人敢當面如此放肆。
  通霄道人憤怒得眼中要冒出火來,獰笑一聲:「小子,你試試祖師爺的寶劍。」語聲方歇,人影倏合,劍光匕影,陡然暴漲。頃刻之間,兩人已換了五招之多。
  通霄道人身居「五通」之三,對崆峒派視為鎮山之寶的通天劍法,積數十年鍛煉之功,自然比師弟通靈道人和鄔贊廷要高明得多。他滿擬對方如此年輕,自己一出場,還不手到擒來?不過這小子口出狂言,今天多少先要給你吃點苦頭,嘗嘗厲害才好!
  通天劍法素以奇詭譎異著稱,那知一劍堪堪出手,便吃對方制住。五招一過,通霄道人更發覺對方手上兩柄匕首,寒光閃閃,出招極為怪異。每一手,不論自己劍法如何變化,全被對方佔了機先,從容破去。雖然只有僅僅五招,已是連遇險著,一再後退。
  通天劍法,經崆峒派開山祖師手創,歷代掌門各憑練經經驗,又各有增補。時至今日,雖不能說盡善盡美,但變化奇詭,攻守嚴密,總也說得上無懈可擊!那知在這小子面前,居然當真一文不值,全是破綻!舉手投足,輕描淡寫的玉匕一挑一刺,便迫得自己手忙腳亂。奇怪!這小子所使手法,分明也是崆峒家數,而變幻之奇,出手之速,真有神出鬼沒,意想不到之功。唔!自己五師弟通靈,和六師弟鄔贊廷,不是都敗在這小子白玉洞簫手下?難道這小子當真是他老人家的再傳弟子?那麼,他這一套匕法,定是從通天劍法中,取精用宏,演繹變化而來。不!這套匕法,近似通天劍法,而玄奧之處,卻又勝過通天劍法,似乎是專破通天劍法而設。想到這裡,心頭雖然一凜。但他在劍術上浸淫了二三十年,豈會因對方幾招匕法能破解自己的劍法,便現怯意?只聽猛的暴喝一聲,運劍如風,劍法突然加緊。
  剎那之間,劍影漫天,風雷迸發,那本來已被對方克制的一柄長劍,陡的又劃起綿密劍光,幻出一片劍山,向萬小琪罩去!這一施展,果然威勢驚人。
  萬小琪一對白玉匕首,所使「玄天十二式」,雖是專破「通天劍法」的剋星。但對方對通天劍法,苦研了二三十年,其中許多招式,變化精微,已不在通天劍法的常規之中。是以在通霄道人突發的快速攻勢之下,微微一愣,立被搶去機先,逼得向後連退。她明知這正是自己對「玄天十二式」的精奧變化,還不能純熟運用之故。因前兩天,只是獨個兒練習,沒人給他喂招。是以匕法雖然練得十分純熟。
  但一到真正動手,而對方又是對通天劍法浸淫了數十年的老手,含憤出手,自然便感到應付生疏。差幸萬小琪本身武學,已有相當功力,一身兼具兩派之長。
  一任你攻勢凌厲,依然一面對敵,一面用心索求通天劍法下一招的變化,用「玄天十二式」那一招去破。這一陣比鬥,她無異找了一個喂招的人。
  對崆峒家法「玄天十二式」奧秘之處,也已逐漸領悟,威力不斷的在增強之中。這一來,直把「崆峒五通」的老三通霄道人,驚駭得不知所云。對方那套匕法,分明還是初學乍練,居然借自己通天劍法的變化,給他餿招!自己劍法的威力越發越強,對方就好像循序漸進,威力越來越厲。不由又驚又怒,暗想今日如果不把這小子活劈劍下。他這套專門克制『通天劍法』的匕首,假以時曰,自己『崆峒五通』,那裡還能在江湖上立足?」他心念一動,凝氣運神,準備全力一擊的同時。
  萬小琪也因打了大半天,不但把通天劍法的路數,摸得一清二楚。而且對「玄天十二式」,也越來越純熟,毋須再事拖延。
  兩人這一發動,可說出於同時。
  通霄道人一支長劍,厲若潑風,驟然灑出之際,也正是萬小琪白玉雙匕,一片冰影迎面飛到之時。
  這不過像電光石火,一眨眼的工夫,但聽一聲清叱,通霄道人一輪劍光,已被盤進在兩條銀虹互絞的匕影之中。劍法零亂,劍光支離,通霄道人雖然仗著他數十年功力,還在竭力苦撐。但因自己的劍法,已被對方克制住,每一出手,立遭破解。一柄長劍,左衝右突,卻始終無法擺脫對方銀虹似的匕光,若不是平日功力深厚,早已喪在匕下。就是這樣,也鬧得手忙腳亂,汗流浹背,情勢十分危急。
  通化道人靜靜的站在一旁,一對精光閃爍的眼神,注視著萬小琪手上白玉匕首,所使招法,心頭猛震。他曾聽師傅說過,本門歷代相傳,有一套使用雙匕的招法,叫做「玄天十二式」,專破「通天劍法」。但因失去雙匕,致「玄天十二式」也因之失傳。這次聽說「玉匕令」落在一個萬姓的少年手上,難道他所使的就走「玄天十二式」不成?他不愧為崆峒一派掌門,居然業已看出一點眉目。就在他一陣沉思之際,驀聽幾聲吆喝,只見通一、通靈和鄔贊廷三人,各自拔出長劍,同時向場中躍落。
  三人一式右手托劍,左手掏訣,圍著場中兩人,分站三個方位。六道眼神,全都焦灼的望著自己,正在等候自己發令。
  通化道人還想到對方分明和本門有著極深淵源,正想喝住。但眼看三師弟已被對方圈入在兩條銀龍似的匕光之中,生死一線。看來除了使出崆峒派壓箱子的絕學「通天劍陣」之外,實在無法把對方制住。而且自己三個師弟,已眼巴巴的只等自己發令了,實逼處此,真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好!先把他困在劍陣之中,再慢慢的設法探詢來歷也是一樣!心念一轉,立即拔出背上長劍,大踏步向場中走去。
  右臂一振,劍尖向天,口中念道:「一氣鴻化,五心朝天,各就宮位……」
  通一道人一見大師兄「劍令」出口,立即率領通靈道人和鄔贊廷,各向方位上站定。
  劍尖同時向天舉起,口中齊聲接唱了一句:「劍法無邊!」
  「邊」字才一出口,鄔贊廷微一側身,劍光乍起,對準萬小琪兜胸刺到!
  通霄道人正在萬分危急之際,一聽「劍令」齊唱。知道「通天劍陣」業已發動,大援已到,心頭一寬。
  就在鄔贊廷一劍遞到之際,立即虛晃一劍,人便向旁側躍開!
  萬小琪弄不懂他們在鬧什麼玄虛?左腕一圈,剛把鄔贊廷來劍架開,右匕正待揮攻去。突然人影閃動,通靈道人已欺身擋住去路,手中長劍,勢勁力銳,疾向自己眉心點到!萬小琪冷哼一聲,玉手輕揮,白玉匕首對準劍尖上削去!
  那知還未接觸,通靈道人又已閃開。身軀微胖的通一道人,卻又揮劍攻上。眨眼工夫,「通天劍陣」之中,五行變化,人影亂晃。
  萬小琪雖然沒有被此周彼退的連綿攻勢所困擾。但這種捉摸不定的循環攻勢,分明陣中之人,只有挨打,沒有還手的機會,也著實暗生驚駭!自己接過幾招,早已看出「崆峒五通」的這個劍陣,不但進退攻替,聯手合擊,渾如一體。而且還按著五行生剋變化,循環消長。如果稍不留神,只要被穿插遊走正反互用的陣法變化,擾亂心神,就會被困在劍陣之中。
  「萬小施主,瞧你身法招法,也是崆峒一脈,你到底是何人門下?還請及早說明,免傷和氣!」
  通化道人閃進萬小琪身前,手中長劍,依然劍尖向天,並沒剌出。
  他心中只是想問問清楚。
  「哼!你們認為區區『五通劍陣』,就困得住我?如果不把我小侄女先放出來,就免開尊口,大家從手底下見真章罷!」
  「大師兄!別和他多說話啦!這小子見好不收,自己找死!」
  這是通霄的聲音,在通化道人身側響起!
  萬小琪如何能忍?方要揮匕撲去。
  瞥見人影連閃,五人業已交互移動,劍光流轉,快若掣電。
  「小施主,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劍陣一經發動,貧道也無能為力了。」
  通化道人的聲音,又從劍光人影中清晰傳來。
  要知萬小琪的脾氣,乃是吃軟不吃硬的,她此時早已氣得面紅耳赤,那會聽得進去?
  「哼!雞毛道士,有本領,儘管使出來就是,姑娘難不成還怕了你們?」
  她口中雖在大聲嬌叱,其實何嘗不知以「崆峒五通」的名頭,這劍陣絕非等閒。人早已抱匕凝神,靜以待變。
  果然!萬小琪話聲才落。通化道人敢情也被她激起了怒火,嘿的冷笑一聲道:「貧道為顧念小施主和崆峒派極有淵源,才一再容忍,既然小施主不肯實言相告,這可怪不得貧道了!」
  說著右腕一振,舉劍向空中劃了一個圓圈,大喝一聲:「疾!」
  通化道人這舉劍一圈,原是指揮「通天劍陣」的暗號。
  通一、通霄、通靈,和鄔贊廷四人,早已臉現憤怒,全有點耐不住了,只待大師兄發令,發動劍陣。
  這時通化道人「疾」字剛一出口,四人差不多同時從各個方位上,突然轉身。四柄長劍,寒光乍閃,分四個方向,一齊出手,向萬小琪攻到!光是這一著,如果武功稍弱的人,就難免有顧此失彼之慮。
  但萬小琪出身崑崙,在她父親拏雲手萬松齡身邊,從小長大。
  崑崙派素以「少清劍法」馳譽武林,其中最厲害的「少清劍陣」多達三十六人。就是以互相配合發揮威力,她自然耳熟能詳。這次「崆峒五通」劍陣開始,就按五行方位遊走,萬小瑛早已料到他們既然安上了劍陣形式,當然會同時搶攻。是以四柄長劍一齊攻到,她反而顯出十分沉著,玉臂一圈,使出「玄天十二式」中的「兩儀初分」。
  一雙白玉匕首,劃了個太極形,身隨匕轉,疾旋一周,把四柄同時刺到的長劍,一齊封開。
  通化道人目睹對方才一出手,就立把四位師弟的長劍逼開。雖然這不過是「通天劍陣」的剛剛開始,但對方這一招,也著實凌厲。心頭一震,長劍斜劃,劍陣立即發動,五人穿叉遊走,越轉越快。剎那之間,但見劍氣漫天,幻化成一片劍幕,重重劍影,連綿湧起!
  要知「通天劍陣」乃是崆峒派鎮山之藝,「崆峒五通」浸淫在「通天劍法」和「通天劍陣」上,差下多全有二三十年火候。不僅對「通天劍法」,功候精湛。就是劍陣中的五行生剋,正反變化之理,也熟能生巧,變化多端。
  萬小琪適才一招,逼開四人,膽氣立壯。心知崆峒派以「通天劍法」名世,那縻這個劍陣,準是從「通天劍法」中變化出來的。「玄天十二式」既是專破「通天劍法」,自然也能破「通天劍陣」。心念一動,就以雙匕護身,全神貫注,細心察看。只見四道一俗,星移斗轉,方位互易,五柄長劍,發出嘶嘶微嘯之聲,交織成一座劍幕。愈演愈密,五個人的身形,悉數隱沒在森森劍氣之中。
  他們所使固然仍是「通天劍法」,但一經加入五行生剋之學,。變化就愈來愈繁複。使人看得眼花繚亂,莫可捉摸!不由心頭大驚,猛的足尖一點,玉匕上撩,一招「舉火燒天」,直向辛金位上的通靈道人撥去。
  她身形一起,正值通靈道人和癸水位上的鄔贊廷,移宮換位。她雙匕突發,一擊之下,兩人的劍招,同時被她撥開。心頭一驚,便稍微後退。
  萬小琪那還容他們還手,身軀微旋,一個轉身。匕分左右,接連使出「天外飛虹」「風電交擊」兩招。左攻乙木位上的通一,右攻丙火通霄。「玄天十二式」當真不同凡響!
  她只不過使了三招,便已搶制先機,把四人的通天劍法,全部破解,「通天劍陣」,因四人移動受阻,就微現呆滯。
  通化道人身居中央戊土,眼看情勢驟變。大喝一聲,長劍疾揮,劍尖上陡然射出一大片金星,向萬小琪當頭灑落。
  萬小琪知道五人之中,要算通化道人功力最深。
  這一劍,來勢勁急,急忙舉匕迎去。那知轉眼工夫,一片金星,倏然自滅。
  通化道人連人帶劍,業已一閃而逝。「通天劍陣」又立即恢復原位,五劍連綿出手。這回劍勢愈演愈密,直若狂暴風雨,洶湧波濤般向自己攻到!心知這回上了人家的當,對方分明只是一個虛招,乃是為了穩定劍陣而發。自己迎著一接,反使他們緩過手來。
  不由氣得雙足一頓,嬌叱聲中,立即展開「玄天十二式」。寒風起處,兩圈銀虹,陡然暴漲。疾如電掣,向五人長劍所匯的劍幕中投去!
  這在萬小琪來說,她是憤怒填膺,知道「玄天十二式」既能克制「通天劍法」,管他劍陣中的五行變化。三七二十一給你們來個硬拚!那知這下正暗合機先,「通天劍陣」雖然內蘊正反五行生剋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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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2 09:15:19 |只看該作者
  但還是以「通天劍法」為主,五劍合一,即使是絕世高手落入陣中也應付困難。何況還有五行變化相輔而行,陣行時換,使人無可捉摸,自然談不到破陣。
  萬小琪可不同啦!「玄天十二式」乃是專破「通天劍法」的絕招,「通天劍陣」既以「通天劍法」為主。劍法一破,五行變化,也就失去了相輔相成之義。
  閒言表過,卻說萬小琪雙匕如輪,欺身暴撲,兩圈銀虹到處,只聽「嗆啷」連響。
  通霄通靈兩柄長劍,立被削斷!變起倉猝,五人同時一愣,「劍陣」也同時緩了下來。正當此時,猛聽一陣十分刺耳的桀桀怪笑,從五六丈外傳來。笑聲甫落,響起一個夜梟般的聲音,陰森森的笑道:「有我老婆子在此,萬姑娘,不要心慌!崆峒五通,你們幾個老不死,也不打聽打聽,這萬姑娘是我老婆子什麼人?仗著區區劍陣,居然以長欺幼,以眾凌寡!欺侮起我侄孫媳婦兒來?嘿嘿!你們且瞧瞧。這五丈周圍,我老婆子已經設下『蚩尤毒霧』,饒你一等一的好手,只要稍微沾上一點,立即毒發身死。桐柏絕頂,倒真是你們連袂證仙的好所在!」
  這是毒姑婆的聲音!萬小琪不禁心頭又是一震。唔!自己服過「烏風散」,可不怕你搗鬼!她心念方動,以通化道人為首的五人,也立即停下手來,向四外一瞧。
  果然離自己五六丈外,起了一層灰濛濛的濃霧,把自己圍在中間,那毒姑婆就在濃霧堆中發話!砍花劍鄔贊茂和小喪門蒯翔兩人,手捧長劍,原是侍立在劍陣之外。
  這時一聽毒姑婆口發狂言,他們仗著師父師伯們全在身邊,立即大喝一聲:「你是人還是鬼,還不給少爺出來?」
  兩人一個旋身,同時出手,兩柄長劍,猛向毒姑婆發音之處刺去!
  通天劍鄔贊廷觀狀大驚,要想喝阻,已是不及。只見兩人撲近灰霧還有三五尺光景,便悄無聲息的往地上倒去,立即一動不動。
  鄔贊延只此一子,也只此一徒,急怒攻心,如何還計及厲害。暴喝一聲,長劍一領,方要施展「通天劍法」中身劍合一的絕招「長虹經天」,向隱身毒霧中的毒姑婆衝去。
  猛覺自己右臂,已被人一把抓住,耳邊響起大師兄通化道人的聲音:「鄔師弟,不可造次!」
  就在鄔贊廷微一停頓之際,忽聽灰濛濛的濃霧之外,突然有一個蒼老聲音,低宣了一聲道號,喟然歎道:「無量壽佛,烏蒙一派和崆峒素無過節,居然下此絕情,謝道友快請大力施展罷!」
  接著又聽另外一人,朗聲笑道:「哈哈!我們雖然分工合作,主力還在道兄身上。」
  這兩人只是隨口談話,既沒使出千里傳音一類功夫,而真氣凝聚,如在目前,來人功力之深,自不待言。
  通化道人眼看自己師兄弟五人被困毒霧,束手待斃。這聲音入耳,心頭陡然一震,立即大喜過望,毐蓩惡陣之外,已然來了救兵。他聽出先前那個蒼老聲音,正是崆峒後山閉關潛修,不預塵事的師叔麻冠道人。但另一個聲音軒朗的又是誰呢?敢情是師叔臨時邀來的幫手。難道他老人家有先見之明,預知自己師兄弟,會被毒姑婆的「蚩尤毒霧」所困,邀人相助?
  「蚩尤毐霧陣」乃是烏蒙派制練的各種劇毒中最厲害的一種,任你絕世高手只要稍微沾上一點,立即毒發身死。如果妄用掌風把它劈散,但一經震動,毒霧便四散飛揚,為禍更烈。烏蒙派曾懸為厲禁,不遇深仇大敵,不准輕易使用如此劇毒之物。不知自己師叔和另外一位幫手,如何下手?
  通化道人心念轉動,說來話長,其實也不過眨眼工夫,毒霧外面兩個人,聲音才落,瞥見右側灰濛濛的濃霧,突然齊中分裂。好像被人在中間用利刃剖開似的,一條白影,比閃電還快,倏地從裂縫中飛了進來。這真是電光石火,間不容髮,通化道人還沒看清這飛進來的白影,究竟是否是人。毒霧早已重新合攏,依然灰濛濛的沒有半絲空隙。回頭一瞧,那條白影並沒在場中現出身來。灰濛濛的毒霧,包圍在五丈方圓,有若一個深灰色圓桶。
  自己師兄弟和萬小琪六人,就站在圓桶中間。而那條白影。從飛入之後,即沿著圓桶邊緣,不停的繞場疾飛。而且越飛越快,越繞越速,不要說人影,連白影都無法看清了。惟有在灰濛濛的毒霧裡層,好像又蒙上了一層淡淡白煙。目光雖然看不清楚,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了感覺。
  在鐵桶似的五丈方圓,片刻之間,被一陣陣的陰寒之氣所充塞,寒風凜烈,砭人肌骨。場中六人,全非庸手,自然立時體會到,這種森森寒氣,只有劍術高手,才能把真氣從劍鋒上透射出來。此人徒手飛行,那能有此銳利之氣。
  通化道人一代掌門,見多識廣,也驚奇得差些叫出聲來,「這是只有傳聞的劍氣功夫!」正當此時,驀地裡一聲悠長清越的長嘯,從淡淡一圈白影中響起。這聲音,當然是那條分不清人影的白影所發,因為他飛繞得太過迅速,一片聲音,在五丈方圚,附壁(指毒包圍圈內像鐵桶般的霧壁)迴旋,歷久不絕!場中六人,直被震得耳鼓嗡嗡作響。
  「謝道友注意!」毒霧之外,蒼老聲音如響斯應,一聲大喝。緊接著又是一聲銳厲尖叫由近而遠,往峰下落去!這是毒姑婆的聲音,從他這聲厲叫判斷,準是受創而遁無疑。靠近南端的毒霧,首先裂開,遂獑往左右退縮。中間現出一個白髮披肩,長髯拂胸的老道,目射精光,凝神而立。從寬大袍袖中,露出一雙枯乾的手掌,一左一右向前平推,作出撐拒之狀。灰色毒霧,有若兩堵厚牆,被老道人雙掌搖推。隨著五丈方圓一個圓形的包圍圈,分左右兩方,極其緩慢的向後移動。那繞場疾飛的白影,依然上下流轉,寒風凜烈,只見一層淡淡白影,把五丈方圓之內,包了個水洩不通!
  大家不由恍然大悟,如果沒有這圈白影,事前把自己幾人一起罩住,那麼縱使有人從外面把毒霧推開,自己幾人,也勢難倖免!這陣工夫,萬小琪固然看得十分驚奇,就是連江湖閱歷極深的「四通一劍」,眼看自己帥叔,鬚髮飄動,雙掌微顛,好似極為吃力。尤其這圈繞場疾飛的白影,顯煞也是一位絕世異人。但屈指武林,會這種只有傳聞的「劍氣」功夫的人,可從沒聽人說過,自然更是瞠目結舌,莫測高深。「蚩尤毒霧」循著圓形,分左右逐漸後移,差不多只剩了四分之一的光景。只聽一聲暴喝,宛若春雷,一圈淡淡白影,倏然消失。同時飛落一個身穿一襲白色長衫的人,面對那堵被壓縮得比墨還黑的毒霧,雙袖齊揮!
  遠遠看去,似乎並沒發出勁急風聲,但行家眼內,自然瞧得出這份內家真氣,潛力之強,勢若排山,何等凌厲!毒霧經兩個絕世高手的真氣推動,迅如流雲,崩若山頹,向峰北百丈絕壑,滾滾而下。
  眨眼工夫,消失得乾乾淨淨!
  白髮白鬚的老道,雙掌一收,對著白衣人打了個稽首道:「善哉善哉!今日設非謝道友仙駕經此,貧道一人,正不知如何下手,來挽救崆峒門人的這場浩劫。」
  大家這時業已看清和麻道人並肩站著的白衣人,竟然是一個三十來歲面若冠玉,目若朗星的中年文士。
  只見他微微一笑,朗聲說道:「道兄何必太謙,些許微勞焉足掛齒?倒是你這手『離合神功』,端的爐火純青,使兄弟大開眼界!」
  通化道人經白衣文士這麼一說,才恍然自己師叔方纔所使的,竟是本門中最為難練的「離合神功」。
  他老人家在後山潛修,原來正是為了探求本門的無上武學,不禁精神為之一振。
  卻聽麻冠道人微微一笑,回頭說道:「通化,你們還不趕快謝過這位謝老前輩的救命之恩!」
  四通一劍,自白衣文士現身之後,心中正在各自猜測。瞧他方纔這一手功夫,和身上打扮,早已想起一個人來,只因對方年齡不符未敢確定。此時一聽師叔口氣,這「謝老前輩」四個字鑽入五人耳中,才證明自己所料不錯!他正是三十年前名震武林,正邪各派側目而視的大魔頭謝……
  通化道人連忙一整道袍,率領四位師弟,齊向白衣文士深深打了個稽首。口中說著:「崆峒後學通化率領師弟參見謝老前輩。」
  白衣文士連連還禮,口稱「不敢」!
  四通一劍然後又參見過師叔,方想把萬小琪之事,向師叔稟報。
  只聽白衣文士已開口笑道:「這次兄弟和道兄相遇,倒並非偶然經過,實系受人之托,特地從千里之外,兼程趕來。」
  麻冠道人歉然的道:「啊啊!謝道友原來尚有要事待辦,貧道這倒耽誤了道友的正經事兒。」
  白衣文士微微搖頭道:「兄弟此來,實和貴派有關。」
  麻冠道人聽得微微一愕,不由順著白衣文士的口吻問道:「和敝派有關?哈哈!謝道友如有吩咐,請只管明言相告!」
  白衣文上用手指了指站在場中的萬小琪,然後說道:「兄弟受人之托,就是為萬姑娘而來!」
  麻冠道人目光向場中一瞥,回頭問道:「那位小施主,可就是你們所說,身懷本門重寶『玉匕令』的萬小施主嗎?」
  通化道人連忙應了聲「是」!
  麻冠道人轉過頭來,笑道:「貧道二十年來,未履江湖,這次特意為了萬小施主之事,才趕下山來。」
  他話才說完,白衣文士陡然哈哈大笑。
  麻冠道人不由又是一愣,徐聲問道:「謝道友因何大笑?」
  白衣文士笑聲一落,冷冷的道:「崆峒派二代高人,傾巢出動,原來就是為了要劫奪人家兩柄匕首?」
  麻冠道人不禁被他說得臉上一紅,接著面色一正,十分莊重的道:「謝道友不可誤會,貧道因聽敝師侄報告,本門重寶『玉匕令』,和另外一支白玉洞簫,重現江湖,落在一個姓萬的小施主手上,已由敝派掌門師侄,率領同門,下山追蹤。貧道因這兩件東西,關連著本門一位前輩尊長,是以親自趕下山來……」
  「於是就準備親自動手,向人家姑娘手上強行奪取?」白衣文士截斷他話頭,出言反問,語氣甚是冷峭,聽得四通一劍,全那臉色倏變。
  麻冠道人雙手連搖,道:「謝道友不可誤會!什麼?你說萬小施主,還是一位姑娘?」
  白衣文士並沒理他,大聲笑道:「我謝某人可不管這對匕首,關連著你們崆峒派幾位前輩尊長,兄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檔事我既然伸出手來,你們就衝著我謝某人來好了。」
  這時雙方情勢,已到了劍拔弩張,四通一劍,各人全都手按劍柄,怒目而視。
  麻冠道人卻微微一笑,打了個稽首道:「謝道兄這份為友義氣,貧道十分欽佩。只是此事內情,並非三言兩語,所能說清。『玉匕令』重現江湖,雖是本門重寶,但既然已有敝派掌門師侄,親自下山料理,自然毋須貧道再趕下山來。實因這『玉匕令』和另外一支白玊洞簫,貧道方才說過,關連到敝派一位前輩尊長,貧道深恐敝師侄對上輩之事,倘有未能完全瞭解之處,是以特地匆匆趕來。謝道兄且請稍待,容貧道向萬姑娘問明情形如何?」
  白衣文士聽他一說,原來這中間還有如許曲折,也就嘿然點頭,隨著麻冠道人往場中走去。
  萬小琪自毒姑婆暗設「蚩尤毒霧陣」,把敵我雙方,一齊困入,「通天劍陣」無形停頓之後,就一直凝立場中,全神戒備。後來毒霧陣一破,麻冠道人和白衣文士同時現身。她一聽老道人居然還是「崆峒五通」的師叔,那麼同來的那個白衣文士,自是他們一路。這兩人武功高不可測,自己雖得西崆峒真傳,最近又學會了「玄天十二式」,但和他們相比,一對一,自己也決非敵手。要知她乃是個性倔強之人,面對強敵,豈肯示怯?心中更重重的哼了一聲:「今天我就是最不濟,也要憑一簫雙匕,鬥你們一鬥。」
  她卓然而立,故示從容!及聽雙方對話,顯然那白衣文士,並非崆峒一路。什麼?他受人之托,專為自己而來?這人到底是友是敵?心中一陣嘀咕,白衣文士卻居然代自己強行出頭,言詞越來越僵,崆峒四通一劍,已有劍拔弩張之勢!
  忽見那白髮老道和白衣文士兩人,已緩緩的向自己走來。
  「萬姑娘請了,貧道麻冠,適才和謝道兄的談話,姑娘想已完全聽到。貧道斗膽,想請姑娘賜借手上白玉洞簫一觀,不知肯惠允嗎?」
  萬小琪先前聽他一再提起「玉匕令」關連著他們崆峒派一位前輩尊長,這時麻冠道人又索閱自己的白玉洞簫。當然這事情已非常明顯,自己師傅玉簫真人,就是他口中的前輩尊長無疑。想到這裡,毫不遲疑,右手一伸,把籠在袖中的白玉洞簫,遞了過去,口中說道:「道長請瞧罷!」
  麻冠道人雙手過玉接簫,一陣端詳。
  突然手臂顫動,老淚縱橫,喃哺自語道:「啊,不想麻冠在四十五年之後,還能重睹你老人家的兵器!」
  他這一舉動,不但白衣文士和萬小琪感覺十分奇怪,即四通一劍,亦相顧愕然。再看麻冠道人卻十分依戀的把白玉洞簫還給了萬小琪,口中說道:「貧道一時失態,萬姑娘講勿見笑。貧道斗膽,還想請問,姑娘尊師何人,能否見告?」
  萬小琪見所料不錯,自己恩師,果然是崆峒派的前輩尊長,但麻冠道人既已認出白玉洞簫來歷,還要向自己詢問,不是多此一問嗎?
  當下一手接過玉簫,含笑答道:「道長既知此簫來歷,恩師名諱,即在其中,又何必多問?」
  麻冠道人一聞此言,突然面現驚喜,雙目精光暴射,注視著萬小璵十分興奮的道:「如此說來,萬姑娘你果真是師叔他老人家的嫡傳弟子,這……這太好了,他老人家現在何處?」
  萬小琪這時才知自己師傅,原來還是老道人的師叔,但他老人家為什麼從沒提起過呢?
  她見麻冠道人問及師傅隱修之處,不由微微搖頭道:「他老人家已多年不履塵寰,隱居之所,在沒有稟明他老人家之前,恕我無可奉告!」
  麻冠道人頓了一頓又道:「貧道癡長幾歲,就稱呼你一聲小師妹,聽說本門重寶『玉匕令』現在也在你身邊,不知當時師叔他老人家傳你之初,可有什麼吩咐?」
  萬小琪因面前白髮皤皤的麻冠道人,乃是五通的師叔,在崆峒派中,已是碩果僅存的上輩長老,地位極為崇高,從他口中說出來的師門淵源,自然不會有錯,而且瞧他滿臉慈祥,語氣又十分懇切,心中也極為感動,正想上前拜見師兄。但聽到後來,不禁暗暗冷哼,心想你說了許多好聽的話兒,搬出師門淵源,轉彎抹角,原來也是為了這對白玉匕首!她這種想法,確也難怪,那知正因她起了這一絲誤會,致令她的全部人生完全改觀!
  卻說萬小琪心念一動,猛然想起匕首柄上的綠玉敕令,我就旋出來給你瞧瞧,看你更有何說?
  她望著麻冠道人冷冷一笑,取出白玉匕首,緩緩的旋開玉柄,突然右手往前一豎,嬌聲說道:「道長請看這個!」
  只見纖纖玉掌之中,綠光晶瑩,那是一支綠玉令牌!
  「崆峒派開山祖師敕令」
  萬小琪才一揚起,麻冠道人陡的面現驚喜,「啊」了一聲,誠惶誠恐的跪了下去,俯伏在地,口中禱告似的說道:「願祖師爺慈悲,保佑新掌門人!」
  四通一劍,只知「玉匕令」是一對白玉匕首,為本門歷任相傳的重寶。但到底如何重要?連現任掌門人的通化道人,也不知底蘊。先前聽師叔麻冠道人和萬小琪一段對話,才知對方這位易釵而弁的小姑娘,竟是自己師叔祖玉簫真人的嫡傳弟子,算起來自己還得叫她師叔,難怪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造詣。他深悔方才自己沒有問清來歷,孟浪出手,忽見萬小琪手上,綠光晶瑩,揚起一支小小令牌,自己師叔,立即俯伏下去!
  通化道人四五十年功力,內功精深,目光何等銳厲,一瞥之間,早已瞧清令牌上一行細字,心頭一懍,已揣知這是怎麼一回事了。趕緊叫身後四個師弟,一揮手勢,也急忙隨著師叔身後一齊跪了下去!
  這一下,不但使萬小琪大出意外。就是站在一旁負手靜觀的白衣文士,臉上也不禁掠過一絲驚愕,但瞬即平復。這是他聯想起五十年前一段往事,和目前情形對照之下,便瞭然於胸。不由微微點頭,面帶笑容的望著萬小琪。可是萬小琪不同啦!
  別看她平時凶霸霸的天不怕,地不怕,這會人家崆峒派齒德俱尊的唯一長老,連同掌門人師兄弟一齊伏地不起,跪在自己面前,她那能有這份鎮定功夫?女孩家總是女孩子家,這就鬧得面紅耳赤,驚詫萬狀!
  這到底是怎麼一會事?她瞧著跪在面前的麻冠道人和四通一劍,心中十分納罕。
  「老道長快請起來!」
  「謝祖師恩典。」
  麻冠道人恭恭敬敬站起身來,接著通化道人和四個師弟,也相繼站起,恃立身後。
  「老道長,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萬小琪等六人站起之後,忍不住向麻冠道人問了出來。
  只見麻冠道人臉色莊重,向自己打了個稽首,道:「我做老師兄的,不知小師妹已蒙祖師慈悲,繼掌本門。」說著回頭喝道:「通化!你們還不趕快招見本門第七代新掌門人。」
  他此話一出,使得四通一劍,同時怔住。不是嗎?崆峒派掌門人,明明是五通之苜的通化道人。他二十年前,繼承第七代掌門人恩師雲冠道人的衣缽,出任第八代掌門人,以迄於今。怎麼又鑽出一個第七代掌門人來,這不是鬧了雙包案?但是武林之中,最重長幼之序,這是從本門中唯一長老自己帥叔口中說出,那敢違拗?四通一劍臉上帶著疑問,望了麻冠道人一眼。
  只見老他人家面色十分莊重的站在一旁,大家只好依言再次向萬小琪面前跪下,口稱:「崆峒第八代弟子,通化、通一、通霄、鄔贊廷、參見小師叔!」
  他們不稱參見掌門人,只喊了「小師叔」,自然按萬小琪是玉簫真人的門人,照輩份叫師叔是不錯的。顯然他們對「掌門人」這三個字,還有存疑之處。
  麻冠道人當然看得十分清楚,自己師侄還有懷疑。這卻不能怪責他們,因為這事情發生得太以兀突了。
  萬小琪出身崑崙,對武林過節,自然十分清楚。論輩份,自己既是「五通」的師叔,這份大禮當然受之無愧。
  但人家年齡,可和自己父親不相上下,自己那好意思讓人家跪拜下去。
  當下側避開身,還了一禮,口中叫道:「道友們不可多禮。」
  四通一劍站起之後,麻冠道人笑著向白衣文士說道:「謝道兄三十年不出,今日仙駕賁臨,就碰上敝派五十年來一件盛事,寧不快哉!此處非待客之所,道兄不嫌簡慢,請至敝派下龍朝天宮奉茶如何?」
  萬小琪經這一來,和五通一場過節,業已煙消雲散,化干戈為玉帛。而且又當上了崆峒五通的師叔,當然不虛此行。但鳳兒蹤跡,始終不見,四通一劍也沒再提起,心中不禁疑竇,正想動問。
  只聽白衣文士敞聲笑道:「這倒真是一件盛事,玉簫子前輩有萬姑娘這樣一位高足,光大貴派,自是意料中事,可喜可賀!兄弟還有一個小徒,留在松樹之上,也要還給萬姑娘哩!這娃兒實在淘氣,時間一長,保不定又出花樣,我們這就下去也好。」
  麻冠道人奇道:「謝道兄,你又收了一位高足!」
  白衣文士點頭笑道:「這徒兒本來是我小兄弟的,我搶過來做記名弟子,她就是萬姑娘的侄女兒。」
  麻冠道人聽得十分糊塗、他說什麼記名弟子,是從小兄弟手上搶來的,又是要還給萬姑娘。這老魔頭幾時又鑽出一個小兄弟來?白衣文士這一番話,聽到萬小琪耳中,卻不由心中一動。他記名弟子,是自己侄女,要還給自己?難道他說的就是鳳兒?人家方才說過,他是受人之托,專程為自己趕來助拳,自己也得向他道謝一番才對。
  當下就向白衣文士作了個長揖,道:「謝老前輩不遠千里為晚輩趕來,使晚輩銘感,只不知老前輩是受那一位前輩之托,知道晚輩有事桐柏絕頂?還有老前輩所說的令高足,又是晚輩侄女,不知可是鳳兒?還請老前輩明示才好。」
  白衣文士哈哈笑道:「掌門人言重了,你老前輩的可叫得我十分不自在。唔!小兄弟,你也叫我謝大哥不好嗎?走!我們下山去,你就知道!」
  說著就和麻冠道人萬小琪三人當先起身,往峰下走去!
  通天劍鄔贊廷,因愛子愛徒同遭毒姑婆毒手,心中悲痛,自不在言,當下由通霄道人,幫他把兩具屍體運回朝天宮辦理後事,不在話下。
  卻說萬小琪隨著白衣文士和麻冠道人身後,走下峰頂。
  白衣文士對著一叢參天古松,含笑叫道:「娃兒,快下來,你瞧,誰來了?」
  松濤輕嘯,落葉片片,除了這一片天籟,月明星稀。松林如畫。
  那裡有人下來?
  那裡有人答應?
  「咦!這娃兒那裡去了?」事不關己,關己則亂,像白衣文士平時這樣鎮定的人,顯然也沉不氣起來。
  「娃兒!」
  「野丫頭!」
  這兩聲嗓門提高了,一縷聲音,悠長的向林中直貫進去,驚得宿鳥噗噗亂飛!
  …………
  空山寂寂,還是沒有影子。
  半晌,突然從松樹上傳下一個小女孩的聲音,氣鼓鼓的埋怨著道:「喂!師傅!你叫得輕一點好不好?人家好不容易等了半天,才誘著兩隻松鼠鑽出頭來。現在被你嚇跑了,我不來啦!你要賠我。」
  一條小黑影,像風飄落葉,悄無聲息的躍落地上。扭腰頓足,還在不依哩!她是向師傅在撒嬌!
  「哈哈!野丫頭,別小孩子氣啦!你瞧瞧,這是誰?」
  「嗯!啊!」小黑影驚喜的叫了一聲。
  驀地像乳燕投懷般向萬小琪撲去,口中喜極而叫:「萬叔叔!」
  「鳳兒!」萬小琪一把摟住鳳兒。
  這回她知道鳳兒又拜了白衣文士為師,不禁為她暗暗高興,有這樣一位絕世高手的師傅。
  放下鳳兒之後,便拉著她小手問道:「鳳兒,你幾時拜在謝大哥門下的?」
  鳳兒瞧了白衣文士一眼,點點頭道:「那是岳叔叔叫我拜他做師傅的。」
  萬小琪臉色一正,說道:「唔!你對師傅,怎好如此沒大沒小?」
  「哈哈!萬姑娘你不知道,這是師傅拜的徒兒,不是徒兒拜的師傅啊!說實在,我就喜歡她野得天不怕,地不怕哩!」大家邊說邊走,一陣工夫,就到了朝天宮。
  通靈道人引著眾人到客廳落座,小道僮獻過了茶。
  麻冠道人吩咐四通一劍,齊在下首坐了,面容莊重的向通化道人說道:「通化,從現在起,我們崆峒派,才算正式有了掌門人,今後你們都得聽從萬師叔指揮,為光大本門而努力。」
  「啊!啊!師兄,這個千萬使不得!」萬小琪這會才聽清楚麻冠道人原來要自己出任崆峒派掌門,她心中一急,雙手連搖。
  麻冠道人微微一笑,道:「小師妹,這事可不是我做師兄的胡亂作主,師叔他老人家,授你雙匕之時,早已決定的。此中因果除了謝道兄略知梗概之外,通化也未必清楚。」
  四通一劍,被師叔這一突然宣佈,也全都疑雲滿腹,靜待他說出原由。
  只見麻冠道人微微頓了一頓,道:「這事還得從『玉匕令』說起,這對白玉匕首,實是從前崆峒開山祖師遺傳下來的鎮山之寶,當年祖師手創『通天劍法』,因恐後世門人,流入邪惡,無人能制,於是根據『通天劍法』,另創『玄天十二式』,以一雙匕首,專破劍法,歷代只傳掌門一人。這『玄天十二式』,就藏在匕首玉柄之中,而在另一支匕首柄中,藏入了開山祖師的敕令,使歷代弟子,見令如見祖師。這一詳情,乃是我數年前在崆峒後山一處碑文中,無意發現的。我因你們發現『玉匕令』重現江湖,且為一少年所得,這少年身邊還有師叔他老人家的玉簫,才使我想起前情,親自趕來山下,不想小師妹,果然是師叔他老人家指定的掌門人。」
  麻冠道人說到這裡,目光掃了萬小琪和四通一劍一眼,又道:「我這樣說,你們敢情還不瞭解,遠溯六十年前,本門第五代掌門祖師紫霞真人有兩位門人,大弟子是先師玉版真人,二弟子就是師叔玉簫真人。那是師祖尚未仙去,先師為了修煉本門中一種最難練的功夫『離合神功』,致走火入魔,胸口以下,全部僵化,不能動彈。當日先師是師祖預定的繼承人,期許甚高,先師本人,平日也兢兢業業,刻苦自勵,不想遭此打擊,意念俱灰,就趁人不備,自震天靈而死。那時我和大師兄雲冠道人,入門未久,即遭此遽變,多虧師叔他老人家,代傳技藝。所以我和大師兄的武功,十分之八九,可以說全是他老人家所栽培。」
  萬小琪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適才峰頂上,他一眼瞧見白玉洞簫,就涕淚縱橫,孺慕良殷!
  「後來祖師仙去,就把『玉匕令』傳給了師叔,照理這第六代掌門人,該由師叔繼承,但第二天早上,他老人家飄然而去,不知下落。大師兄和我到處找尋,始終不見他老人家影子,可能他老人家因大師兄技藝已成,足可擔當大事,是以飄然遠引。崆峒一派,在江湖上也薄有聲譽,掌門一職,自然不能久曠,這才由大師兄權且代理。之後,有人看到師叔他老人家就隱居在西崆峒絕頂,大師兄和我兩人,聽到這個消息,大喜過望。幾次登山苦求,均被他老人家嚴詞峻拒,聲言再苦纏不休,就離西崆峒他往,這已是五十年以前的事了。當初也許他老人家不知『玉匕令』就是本門歷代相傳的重寶,才一直留置身邊。這會他老人家既傳給了小師妹,這正證明我崆峒一派,當在小師妹手上,光大門戶,才有這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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