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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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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縱鶴擒龍][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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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2 09:36:54 |只看該作者
  左首一個不耐的道:「首席大師沒在山上,就是在,也不見客人。」
  岳天敏正待發作,但又強行忍住,問道:「一葦大師到底回山了沒有?怎知他不見在下?」
  右首一個接口道:「不見就是不見。」
  岳天敏陡然劍眉一豎!兩個僧人不禁微怯的往後退了兩步。
  左首一個又道:「檀樾到底有何要事?不妨告訴小僧,容小僧代為稟報,是否接見,那就不知道了。」
  岳天敏顏色稍霽,說道:「此事關係極為重大,大師傅只說岳某是從洞庭君山趕來,奉各大門派聯合會主持枯木大師差遣,有重大機密面報。」
  兩個灰衣僧人,聽到洞庭君山,臉色驟然一變!
  左首一個又道:「既然如此,襢樾就請稍待。」說著返身往裡走去。
  岳天敏何等人物,早已瞧到兩個灰衣僧人臉色有異,心中極為納罕!右首那個僧人,因左首一個業已返入寺內,生怕岳天敏會突然奪門而入似的,身子一橫擋在大門前面,雙手合十嘴皮亂動,自顧自低喧佛號,連正眼都不瞧岳天敏一下。兩人相峙著約摸過了頓飯光景,只見先前那個灰衣僧人,才施施然而來。望著岳天敏,躬身說道:「敝寺方丈,吩咐小僧轉告檀樾,少林寺出家之人,千百年來,從不介入江湖是非,請檀樾回去轉知敝守派赴君山代表即日回寺,各大門派一番盛意,敝寺心領。」
  他說完之後,向右邊僧人遞了一個眼色。兩人一齊打個稽首,很快的轉身入內,「砰」然一聲,把山門關了起來。
  一心大師的這番傳言,直聽得岳天敏宛似澆了一頭冷水,望著少林寺山門木然僵立!暗想一心大師當日如果不重視赤衣教倡亂,決不會派出在少林寺地位僅次於自己的一葦大師代表參加。
  自己久聞他主持少林寺以來,對武林正義極其熱心。上次五台之事,尚且派一葦大師率同十八位門人參加。這次共挽浩劫,更是武林中衛道統,申正義的大事,又怎會如此出爾反爾起來?而且聽他語氣要自己轉知派赴君山代表即日回寺,可見一葦大師尚未回寺。難道這中間有什蹊蹺不成?一念及此,不由又聯想起武當派前天不是也突然撤退派駐君山的代表嗎?
  這武林中聲名久著的兩大門派,在接到赤衣教「聘書」的幾天之後,突有此舉,顯得極非尋常!不好,難道他們……
  岳天敏心頭大凜,不覺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冷戰!驀地,雙腳一頓,掉頭向山下急奔而去!回到客店,店伙替他打開房門,岳天敏一腳跨入,陡覺房中似乎有了異樣!
  他目前在江湖上跑得多了,閱歷經驗,自然也增進了不少。心中一動,回頭問道:「夥計,我出去之後,可有朋友前來找我?」
  店伙笑著說道:「沒有,剛才你老出去之後,小的就隨手把門關上,連茶水都沒進來衝過,啊!小的替你換上一壺熱的!」
  岳天敏搖手道:「不用了,我口乾得很,還是涼的好!」店伙應了一聲,退出房去!
  岳天敏掩上房門,立即走近幾前,伸手揭開壺蓋。
  果然一壺茶水,滿滿的並沒動過,俯身聞了一聞,也聞不出什麼味道。
  不由打鼻孔中冷哼了一聲,方才自己出去之時,已喝了只剩半壺茶水,店伙既說沒進來沖茶,這分明有人偷偷進來,在茶水中做了手腳。而且他知道大熱天人們都喜歡喝比較涼的,才又把茶水沖滿,免得被店伙拿去。設想倒也不可謂之不周!只是如今的自己可比不得從前,豈會中了你們圈套?
  天色逐漸昏黑,岳天敏緩緩的踱出店去,在街道上逛了一轉,暗中留心,並沒發現什麼礙眼之人。
  回到客店,服了一粒「辟谷丹」,便上床運功。
  兩更初起,他飄然下床,輕靈如煙的閃出客店。略一審視,覺得客店四周並無異狀。街道上也只有幾處零落燈火。可見人們全入了睡鄉,不須掩藏形跡,這才展開身形向嵩山疾馳而去。不久工夫,少室北麓已經在望!
  號稱天下武術發源地的少林寺,黑壓壓地矗立在星月朦朧之中。這位崑崙一少藝高膽大,仗著超世絕俗的輕功。一縷淡煙,迅疾無比的飄上黃牆,越過殿脊,隱蔽住身形向四外略一打量。這覆蓋極廣殿宇重重的寺院。雖有不多地方,閃爍著零星燈火,那只是普通僧寮罷了。只有後進一處樹木蔥鬱之間,卻燈火通明。
  岳天敏胸有成竹,看清情勢,暗暗一提丹田真氣,身形驟起,一連幾點,直往後進飛射過去!
  少林寺既然號稱天下武術正宗,自然每一進殿宇,都有武功較深的門人暗中守護,豈容夜行人輕易進得?
  但岳天敏何等功力,即使打從這些少林門人身邊掠過,也不過只是一陣拂面輕風,那裡看得清人家影子?
  岳天敏微風不驚,飄落到燈火通明的花廳前面,在二棵老樹之上,隱住身形,抬眼往花廳上望去!











第47章 水面有文章一杯喪志 春雷懾匪酋雙眼無功

  花廳上燈火輝煌,佈置精雅,四壁還掛滿了名人書畫。上首四把酸枝繡墊的大圈椅上,此刻端坐著四人。各人面前放著一盅香茗,靜肅得連半點聲音都沒有,敢情在商議著什麼重要之事!
  這四個人,首先映入眼簾,最使人觸目驚心的,當然是踞坐在正中的那個紅衣道人了。此人年約五旬,濃眉粗目,滿臉橫肉,生相獰惡之中,還透出滿身邪氣。頭挽道髻,中間斜插一枚紅色星狀角簪,尤其那襲腥紅道袍,胸前赫然繡著白骨骷髏!他身後站著兩個勁裝大漢。左肩各掛一個紅色布袋,袋上也印著白色骷髏,垂手而立,狀極恭謹。
  這……
  岳天敏心頭大凜,這分明是赤衣教的妖道,他們果然先己而到!再看紅衣道人左首,第一個是黃衫老者。年逾古稀,臉色紅潤,雙目開闔,精光如電!
  第二個也是道家打扮,頭戴通天冠,身披鶴氅,臉色清瘦,長髯飄胸!
  紅衣道人右首,卻是一個身穿黃色袈裟的和尚,方臉大耳,慈眉鳳目,和藹之中,微帶莊嚴。他大概就是方丈一心大師了!瞧他們坐的位置看來,那紅衣道人敢情身份極高?如果不是赤衣教教主茅通,也準是副教主之流。不然以少林寺方丈一心大師的身份,決不會側岳相陪!
  左首的一俗一道,看去神色都極為正派。而且從他們氣度上推測,至少也是武林中一派之主,不知又是何人?
  岳天敏目光如電,這一陣打量,說來話長,其實也只不過一瞥間事。正當沉思之際,只見身披鶴氅的道人,呵呵笑道:「朱真人這一席話,真是警世晨鐘,痛快淋漓!試想武林中千百年來,秘技自珍,功分內外,派有南北,門戶之爭,所造成的恩怨仇殺,無時無之,茅教主『萬派歸一』才說,才是真正為武林造福!少林寺望重武林,有一心大師登高一呼,自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貧道和西嶽道兄,不過追隨驥尾而已!」
  一心大師本來靜坐聆聽,聞言連忙合掌當胸,說道:「白鶴道兄此言,貧衲怎敢當得?茅教主我佛心腸,為億萬年武林造福,貧衲忝為武林一份子自當略盡棉薄,不過還望朱真人隨時指示才好。」
  一心大師此話一出,岳天敏心頭又是一凜!
  暗想原來那一俗一道竟是華山派西嶽老人和終南派白鶴道人!而且聽口氣,連少林方丈一心大師,全都受了赤衣教蠱惑,甘為鷹犬。不由想起十字劍董開山那番話來,憑他們三人,在武林中的地位,和數十年經驗,那會輕易受騙,邪正不分?難道真的中了什麼迷失本性之藥不成?但細看一心大師和西嶽老人,白鶴道人三人,神采精神,絲毫瞧不出異樣。
  正自納罕之際,那個被稱做朱真人的紅衣道人,忽然發出破竹似的聲音,笑道:「三位不必過謙,此事茅教主已有全盤安排,才派本座親上少室,另外又派仇副教主前往武當。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目前江南武林,據聞各大門派在君山集會,形成一股反動逆流,聲勢頗為浩大,只是實情如何?一時尚無所聞。因之江南之行,只好暫為稍緩,等大師師弟返山之後,再行向茅教主請示,以定行止了。」
  岳天敏聽得暗暗好笑,赤衣教邪魔外道,居然也說起「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話來!
  一心大師低喧了一聲佛號,道:「敝師弟一葦,出席君山大會,貧衲已命其兼程回山,日內諒可抵達……」
  話未說完,驀聽紅衣道人一聲冷笑,驀地抬起臉來,向廳外說道:「外面兩位朋友,累你們久等了,何妨請下來一談?」
  岳天敏聞言驀吃一驚,這妖道果然厲害!自己來時,覺得十分小心,居然還被他識破!什麼?除了自己,樹上另外還藏著一人,憑著自己的耳目,怎會沒有發現?既然被他瞧破,赤衣教么魔小丑,自己難道還怕你不成?他想到這裡,方想縱出!只聽樹頂上突然傳來一縷悠細的聲音:「小兄弟,別慌!那妖道說的,另有其人,我們不妨先作個壁上觀哩!」
  聲音雖細,入耳清晰!
  岳天敏不由又驚又喜,這是謝大哥的聲音,他用「傳音入密」叫自己不要妄動,原來他也來了!「另有其人!」啊!今晚這小小院子居然來了不少人呢!這樣看來,足見自己江湖經驗還是不夠!
  「嗖」「嗖」!兩條人影,同時由左邊一棵大樹上,縱了出來。
  岳天敏急忙運目望去,只見這兩人一個是中年道姑,一個是灰袍老僧,自己全都認識。中年道姑是玄陰教總壇護法金花劍莫寒波。灰衣老僧則正是自己一路沒有趕上的一葦大師!
  此刻兩人業已緩步走上花廳。一葦大師向座上,一心大師合十道:「一葦拜見掌門人!」
  一心大師在座上向師弟還了一禮,徐徐的道:「一葦師弟,你遠來辛苦,師兄替你引見引見!這位就是赤衣教朱副教主,朱缺朱真人,這兩位是華山西嶽老人,終南白鶴道長,現在和師兄同蒙茅教主聘請,擔任赤衣教副教主職務。師弟見過之後,再把君山那班逆天行事的武林叛黨情形,向朱真人詳細報告!」
  這時金花劍莫塞波也裊裊婷婷地走到西嶽老人面前,躬身叫了一聲:「大師兄!」
  西嶽老人似乎大出意外,臉陡上露喜色,笑道:「三妹,你來得正巧,快去拜見過朱真人!」
  這兩位武林中聲譽極隆的一派掌門,居然異口同聲,如出一轍,把滿臉橫肉,一身邪氣的朱缺,奉若神明!天下大亂,必有妖孽,自古忠奸不兩立,邪正不並存。像赤衣教這種殺人不眨眼的邪魔外道,居然會使得武林中號稱名山大派的少林,華山,終南三位掌門人,甘心情願放棄一派宗主地位,去接受人家副教主的頭銜,而沾沾自喜,實是異數!
  金花劍莫寒波和一葦大師,他們雖然已經在院心覷聽了許久。但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掌門師兄,和平日宛似換了一人,甘心認賊作父,為虎作倀起來!一葦大師渾身打了一個冷顫,望著掌門方丈,一時楞得說不出話來!還是莫寒波驚卻一步,嬌聲說道:「大師兄卜居蒼龍嶺,不預塵事,小妹久未上山拜謁。風聞最近江湖上出了一批揚言『赤旗所指,遍地骷髏』的邪魔外道,居心險惡,為害武林,大師兄你當真忍心背棄師門……」
  西嶽老人聽得臉色陡然一沉,叱道:「三妹,你……你怎的如此不明真理,敢當著朱真人面前,胡說八道……」
  踞坐正中的赤衣教副教主朱缺,這時破竹似的喉嚨,呵呵一笑,突然站起身來。
  存身樹上的岳天敏,心頭一緊,還當他要突起發難。連忙也暗中運氣,凝神戒備!那知朱缺離座起身之後,卻裝出一臉笑容,徐徐的道:「這兩位,大概就是一葦大師和金花劍莫女俠了,本座久仰之至!」
  一葦大師和金花劍莫寒波,原本站在四人前面。
  這時朱缺的笑聲入耳,似乎無形之中,有一股令人聽到聲音,不得不循聲往他瞧去的力量!四道眼光,不由齊往朱缺望去!
  岳天敏心靈似乎也有了一絲特殊感應,暗叫一聲「不好!」這妖道笑聲,分明有著蹊蹺!他循聲一望,果然!朱缺臉上笑容未斂、但那雙賊眼之中,這時紅絲密佈,漸漸露出一縷暗紅色的奇異光彩,射向兩人臉上。這種眼光,似乎含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影響力,瞧得一葦大師和金花劍莫寒波,慢慢的垂下頭去!
  「這是什麼妖法?」岳天敏驚詫得不知所云。但依然沉住了氣,要瞧瞧他到底如何擺佈兩人?反正樹上還有謝大哥在,憑自己兩人的能耐,也不難把他們救出。心念疾轉,只聽朱缺又是一聲「哈哈」!
  回頭向西嶽老人道:「道兄不必介意,這兩位想是誤信人言,曲解本教,在江湖上混久了,難免染上惡習,靈智盡蔽,只要喝了『聖水』,自會明白過來!」
  一心大師連連合掌道:「阿彌陀佛,還請朱真人慈悲!」
  朱缺並不作答,回頭吩咐道:「還不把『聖水』端來?」
  身後大漢躬身領命,立即往廳後走去,不多一會果然托了一個茶盤出來。
  盤上放著兩個磁盅,走到一葦大師和莫寒波身前站停。
  朱缺和聲笑道:「兩位快請飲過『聖水』,便知本教真諦!」
  他聲音不高,卻好像具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
  一葦大師和金花劍莫寒波,明知赤衣教是邪魔外道。此時居然身不由主,拖著沉重腳步緩緩的往端盤大漢身前,走上兩步。伸出右手要向盤中盛『聖水』的磁盅端去!
  坐在上首的一心大師,西嶽老人,不但見怪不怪,而且均臉露出喜色!
  「聖水」!果然是「聖水」!
  岳天敏大驚失色,正當一葦大師和莫寒波伸手端去之際,頭頂上響起謝旡殃的聲音:「小兄弟,你趕快救人先走,這裡由我來擋他們一陣!」
  兩人正要端起磁盅往口中喝去。岳天敏一聲大喝,功運雙掌猛的向兩人身後招去!他此時功力,已不在謝旡殃,枯木和尚等人之下。這一全力施展出「縱鶴擒龍」的「擒龍手」,自然非同小可。兩股巨大吸力,剛一發出,一葦大師和莫寒波兩條人影,比箭還快,直往院外飛出!
  岳天敏正待伸手去接,驀見圍牆上突然閃出一條人影。斜刺裡往空一抄,挾起兩人,雙腿懸空一蹬「嗤」的往牆外飛去!這一下,真如電光石火,快逾閃電!
  以岳天敏的眼光,居然連人影都沒看清,就被人家從自己手上,把人搶走!
  岳天敏既驚又怒,一聲長嘯,身形破空而起緊跟著那條黑影追了下去!身後也同時響起幾聲暴喝,和謝旡殃的敞笑之聲!他知道這位謝大哥神功通玄,決不會吃虧,是以放心向前疾追!前面那條黑影,身法之快,簡直駭人聽聞!手中挾著兩人,居然還凌空虛渡,疾若流矢,和岳天敏保持在十五六丈距離。錯非是岳天敏,若要換了旁人,恐怕連瞧都無法瞧清呢!
  岳天敏心頭雖然駭異,此人輕功之高,自己當真還是第一次碰上,一時不由激動好勝之心,一連猛吸真氣,把身形速度,竭力提高!眨眼工夫,不但早已飛出少林寺外,同時也很快的離開少室北麓。
  前面那條黑影,忽然在疾奔之中,掉頭向岳天敏打了一個「哈哈」!
  「好哇!小子,你功力果然比以前進步了不少!」
  聲音飄來,岳天敏心中一喜,趕緊叫了一聲:「醉老前輩!」
  「傻小子,你還不趕快回去?老魔頭以一敵四,恐怕也架不住哩!我老人家待會在太室峰下等你!」
  一縷凝而不散的話音,傳到岳天敏耳中,他凝眸望去,醉仙翁的身形已只剩了一點小小黑影,晃眼而沒!
  這位老人家當真神出鬼沒!什麼事情,都喜歡以遊戲出之,早說清了,自己也用不著這般緊追!
  哦!醉老前輩不是說謝大哥以一敵四恐怕也架不住嗎?不錯!除了赤衣教那個朱缺之外,還有少林寺方丈一心大師和華山西嶽老人,終南白鶴道人。這三個人雖然服下赤衣教「聖水」,本性被迷,但武功絲毫未失!人家總究是一派掌門,數十年修練,謝大哥武功再高,也擋不住四人聯手!想到這裡,不由心中一急,連忙回頭疾向少林寺奔去!
  少林寺,依然寶相莊嚴,雄峙在沉沉夜色之中,絲毫沒變,焉知數百僧侶,已盡在赤衣教掌爪控制之下?這時寺內雖然發生了變故,一葦大師和莫寒波被人救走!但寺內高手敢情早已得到方丈令諭,不奉指示不准亂動,是以只是各守崗位,並沒全數出動。少林寺外,一片青石鋪成的廣場上,此刻一共站著六人。四個人向外而立,面對著另外一大一小兩人。這情形當然是前面一大一小兩人,先飛身出寺,後面四人相繼追出來的。這後面追出來的四人,自然是赤衣教副教主朱缺和少林寺方丈一心大師,華山派西嶽老人,終南派白鶴道人!四人對面站著的是個白衣飄忽的中年文士,他一手拉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她頭換雙髻,背插雙劍,一雙眼睛向四外骨碌碌亂轉!此人用不著交待,讀者也可猜想得到他就是陰山派開山宗主飛天神魅謝旡殃,和他記名弟子鳳兒!
  雙方一陣靜默,那是朱缺認不得謝旡殃,他看清來人只是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文士和一個小女孩,心存不屑,這就不大剌剌的問道:「尊駕夜覷少林寺,敢情是有為而來?是否受人指使,在本座面前從實說來,本座姑念你身手不弱,也許可以網開一面……」
  謝旡殃連正眼都不瞧他,驀地一聲敞笑!
  靜夜之中,傳出老遠,聲威甚是驚人!
  朱缺瞧不出此人內力甚強,微微一驚,不由怒哼道:「在本座面前,你敢如此狂笑?」
  謝旡殃冷笑了一聲,指著一心大師道:「放著正主少林寺大和尚還沒開口,你倒喧賓奪主起來了!難道你當了達摩大師十八代徒孫不成?」
  朱缺滿臉獰惡,厲聲喝道:「你是何派高人……」
  謝旡殃沒等他說完,又是一聲哈哈,道:「憑你也配問我老人家名號?你滾回去問你們的『爺爺』白骨屍魔,三十年前曾作魔宮上賓的是何等樣人?」
  西嶽老人踅前一步,向朱缺笑道:「朱真人,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陰山派開山宗主謝旡殃謝道兄!」
  飛天神魅謝旡殃!朱缺自然聽到過他的大名。
  中原武林中人物曾遠涉漠外,訪問白骨教,作為白骨屍魔座上嘉賓的只有他一個,方纔所說,自非誇大之詞!
  朱缺望了身前的這位中年文士一眼,心中不由暗暗打鼓!
  一心大師從沒在江湖上行走,昔年雖曾聽到飛天神魅的名字,但此人已有三十年不出,此時突然在少林寺現身,不由也臉色微微一變,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貧衲久耳謝檀樾大名,只恨無緣識荊,今晚仙駕降臨寒剎,貧衲實為榮幸!但謝檀樾竟然使人劫去貧衲師弟和西嶽道兄令師妹,不知是何居心?」
  謝旡殃回頭望了西嶽老人一眼,朗聲笑道:「啊!這位就是西嶽道兄,數十年不見,近聞道兄榮任赤衣魔教副教主,武林新貴居然還認得區區謝某,倒真是難得!」
  西嶽老人被他說得赧然不語!
  謝旡殃這才向一心大師點頭道:「大師背棄吾佛,也向白骨魔鬼焚香頂禮,此種大智大慧確令謝某欽佩!不錯!方才謝某的一位小兄弟確曾救了一位少林高弟和一位華山女俠,但那兩位已和大師及西嶽道兄無關,大師怎能責謝某劫人?」
  一心大師雖然聽得十分憤怒,但他以前總究是靈台空明的有道高僧,是以還不怎樣。
  西嶽老人滿面怒容正待發作!站在一旁的白鶴道人,卻早已搶身而出,厲聲道:「你既然承認劫人師弟,還說什麼無關?」
  謝旡殃斜睨了他一眼,微微笑道:「原來又是一位副教主,謝某倒真是失敬!副座責問一點,謝某不妨明言相告,謝某所救的是少林派高弟,華山派女俠,並不是赤衣魔教副教主的師弟,也不是赤衣魔教副教主的師妹。人心崇尚自由,謝某不忍令自由人墮入赤色魔爪出手相救,正是人類天職,試問與他們兩位,有何相干?」
  西嶽老人突然怒吼一聲:「謝旡殃,你敢目中無人?」
  謝旡殃仰首問道:「西嶽道兄可有考究區區謝某武功的意思?」
  西嶽老人哼道:「考究兩字老夫倒當不起,但今晚道兄既然來了,自然得瞧瞧塵寰罕見的陰山絕藝!」
  白鶴道人長髯飄拂。業已搶到前面,笑道:「西嶽道兄且慢,貧道久仰謝道兄飛天神魅英名,今天借此機會正好先領教一下,這場還是讓貧道打個頭陣罷!」
  謝旡殃面情冷漠,目光向四人徐徐掃過,敞聲笑道:「四位既然一起趕來,謝某之意與其挨個兒動手,倒不如乾脆四位齊上,也免得謝某多費手腳。」
  「師父,那怎麼行?統統給了你,我不是白來了?這樣好不?你把這個老道士留給鳳兒打發罷!」
  鳳兒小手指了指白鶴道人,大聲嚷著!
  「咄!小丫頭不准多說,你瞧著就是,師傅打發了他們,還另有約會呢!」謝旡殃含笑相叱。
  鳳兒仰著頭問道:「師傅,你和誰約了,鳳兒怎麼不知道?」
  謝旡殃笑道:「這時你不必多問,待會就知道啦!」
  他們師徒兩人談笑自若,根本沒把跟前四人,放在眼內!對方四人除了赤衣教副教主朱缺不說,其餘三人全是一派之主。何況朱缺能兵不血刃輕輕易易把人家收歸教下,武功造詣自然也不在三人之下!
  謝旡殃所說,已經夠狂傲了,但鳳兒卻說得更狂。生似四人齊上還不夠她師傅打發,所以要留一個給她過過癮呢!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終南劍派掌門人,居然被一個十二三歲黃毛小丫頭說得一錢不值。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
  此話聽到白鶴道人耳中,不由氣得長髯飄動,臉色一沉,其寒如冰的道:「貧道數十年以來,當真還少見如此自負之人!好!謝道兄若然以為終南劍派徒具虛名,貧道不才大可就地一試!」。
  謝旡殃忽然仰天一聲長笑,傲然說道:「副座言重!謝某對各大門派,向極推崇!但謝某對赤衣教鼠輩,卻自有區區值得抬高身份之處。道兄願為該教附庸,謝某自然不以終南劍派掌門人相看。」
  要知凡是服下赤衣教「聖水」之人,除了衷心歸附,迷失其獨立人格之外,其餘精神體力,悉與常人無異!但像白鶴道人等身經數十年潛修,功力精湛,雖然同樣受迷,只覺赤衣教教義,博大精深,確實為武林謀福,但有時總究靈台未泯,倘有羞惡之心!
  經謝旡殃這麼一說不禁赧然一楞,驀地大喝一聲:「咱們多說無益,還是手下見見真章。」「章」宇出口,「嗆」的從背上掣出長劍,又道:「謝道兄還不亮出兵刃?」
  謝旡殃雙袖微微一拂,露出一雙雪白手掌,往前一伸,笑道:「謝旡殃已經三十年不動兵刃了,這雙手,還差可奉陪!」
  白鶴道人氣得七竅生煙,冷嘿一聲,身隨劍走,帶起一片光華,疾掩而至。
  謝旡殃白衣飄飄,大踏步往劍光中湊去。人影倏然一合,白鶴道人奇招迭出,轉瞬之間,業已劈出五劍。兩條人影,又倏然地分別退開。
  謝旡殃依然臉含微笑,從容而立。
  白鶴道人卻劍尖亂顫,向對方炯炯凝視。
  鳳兒自師傅迎了出去之後,早已掏出她唯一法寶——「五殃針」筒,小手緊扣著機簧,對準其餘三人。赤衣教副教主朱缺外號土行孫,此時臉色陰沉,瞧著兩人情形,心頭卻大大舒了口氣。他原先懾於飛天神魅謝旡殃之名,因他昔年曾遠訪白骨教主。如果沒有真才實學,白骨屍魔焉肯以禮相待?何況現身之後,又狂傲得目無餘子,心中不免暗暗打鼓。但如今一看?對方功力雖然深厚,白鶴道人就管不贏也輸不了多少,何況自己這邊,還有三人實力雄厚。
  謝旡殃和白鶴道人此時又由分而合,劍光霍霍,變幻無常,漫天儘是白鶴道人的劍影,好像已把謝旡殃全身圈沒!但在場的都是一派之主,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自然瞧得出白鶴道人雖然劍法凌厲,沒一招不是辛辣無比,精奧絕倫,指向對方全身要害!但劍尖一刺到謝旡殃身上,距離還有兩三寸光景,就好像被什麼東西擋住似的,反彈而起,根本連對方衣角都碰不上。
  謝旡殃卻並沒還手,只是在一片劍光中從容遊走!這情形看得在場三人全都凜然變色。
  鳳兒卻只道師傅被老道士劍光圈住,心中大急,緊張得透不過氣來!劍光之中,忽然傳出謝旡殃的聲音:「白鶴道兄,難道吃了赤衣教的迷魂藥,連功力都受影響麼?」
  白鶴道人想不到對方功力,竟有如此深厚,自己使出全身絕招,連對方衣角都碰不上一點,心中本已氣餒。
  但一聽謝旡殃出言刻薄,不由怒火復熾,忿然喝道:「你也不見得有什麼高明……」話聲一頓,一柄松紋劍上,威勢陡增。一連數招,刷刷刷,寒光如織,劍氣大盛!
  他這一含憤出手,終南劍派的殺手剪盡數使出,威勢端也不可輕視!
  鳳兒驚得差點「噫」出聲來,她本來對準著朱缺等三人的「五殃針」筒,這回手指微斜,緊緊的對準了白鶴道人,準備隨時出手!
  謝旡殃對白鶴道人的瘋狂急攻,簡直視若無睹,白衣瀟灑,行動自如!
  西嶽老人瞧著形勢不對,暗暗運功行氣,勁聚雙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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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2 09:38:46 |只看該作者
  突然謝旡殃一聲:「哈哈」!右手袍袖,向劍影中拂出!
  「叮」!一聲清脆的金鐵輕震,餘音未絕,兩條人影倏然分開!
  白鶴道人疾退三步,低頭一瞧,不由臉如土色!原來他寸步不離,相隨數十年的那柄松紋劍!劍尖上被謝旡殃袍袖拂過之處,如同刀削一般,截去了一寸來長一截!自己這柄長劍乃是百煉精鋼所鑄,尋常寶刀寶刃,也休想動它分毫,對方袍袖輕拂,那有如此鋒利!劍氣!無形劍氣!難道這老魔頭三十年不出,業已練成了劍術中的至高無上無形劍氣不成?
  白鶴道人手捧斷劍,赧然無語。
  西嶽老人業已亮出他十年前歸隱時所封長劍,緩步而出,笑著說道:「白鶴道兄,講先休息一下,這第二陣,讓老朽接罷!」
  白鶴道人苦笑道:「西嶽道兄多多留神,這廝已練成了無形劍氣!」
  謝旡殃一指土行孫朱缺,敝聲笑道:「我說如何?你們這樣挨個兒上,不是變成逐個擊破了嗎?乾脆幾位齊上多好!謝某還另有約會,恕不久陪呢!」
  朱缺,這位從嶓塚山土窯出身,一身土氣,滿身邪氣的副教主,這時被謝旡殃戟指譏笑,不由也惱羞成怒!
  「嘿嘿!」冷笑了兩聲,破竹似的喉嚨,低吼著道:「西嶽副教主且請後退,待本座會會這狂徒,看他到底有多少道行?」
  西嶽老人諂笑道:「量他有多少道行,值得朱真人親自動手?」
  他自找台階,長劍嗆然入匣!
  謝旡殃暗暗歎息,西嶽老人一生鯁直,但一旦被迷失本性,便會人格盡失!再回頭一瞧,少林方丈一心大師,一手禪杖拄地,一手掄著一串念珠,似乎對自己方纔所作諷言,心田之中起了些微反應。敢情這老和尚靈根尚未全泯,是以臉上也露出迷惘之色!唉!白骨教這杯「聖水」當真歹毒無比!
  他心念轉動,朱缺高大身軀,業已蠢然走近,不由點頭笑道:「好極!好極!我老人家也正想瞧瞧屍魔的徒子徒孫,到底有些什麼絕活,敢向中原武林散播邪惡?」
  土行孫朱缺滿臉陰笑,嘿嘿的道:「謝旡殃,你別逞口舌之能,你能在中原武林享譽數十載,自然不是無能之輩,本座就試試你定力如何?」
  謝旡殃敝聲大笑道:「朱缺,你敢情想搬出你們『爺爺』白骨屍魔的『魔眼神通』來?好極!我就讓你一試,瞧瞧謝旡殃是否會受你影響?」
  朱缺聽得心頭一凜,他居然叫得出「魔眼神通」,難道他當真不怕?要知這「魔眼神通」乃是漠外白骨教秘傳絕技之一,它只要向你瞧上一陣,任你意志最強功力再深之人也會立受影響,俯首聽命。因為「魔眼神通」乃是心靈活動的一種,全靠兇惡的精神力量,置人於恍惚迷離之境。雖然受制的時間不長,但普天之下,無人能解。
  赤衣教利用「魔眼」受制的剎那之間,叫你就要服下「聖水」永遠臣服,以遂其征服中原武林的野心。
  閒言表過,卻說朱缺微微一驚,依然陰笑著道:「不錯!本座就是要施展『魔眼神通』試試你的定力,只要你在『魔眠神通』之下安然無恙,本座立即回轉嶓塚山。」
  謝旡殃其實也並無把握,他仗著自己三十年苦練的「五陰劍氣」傷人無形,萬一發覺不對,立可用劍氣刺瞎對方雙眼。他那知只要精神一受感應,劍氣那還發得出來?這以身試魔,簡直是危險之舉!但他一臉剛毅,肅然的道:「如果謝某在『魔眼神通』之下安然無恙,我要你留下『聖水』的解藥!」
  朱缺臉色微微一變,答道:「本座實言相告,服下『聖水』之人,普天之下從無藥物可解。」
  謝旡殃大喝道:「那麼我要你留下一對眼珠,以儆邪惡!」
  朱缺也怒道:「要是這一場你贏了,本座生死,悉憑吩咐,何惜雙眼!」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兩人齊聲大喝,眼看一場別開生面的生死賭注,倏將展開!驀地一條人影,恍如星丸瀉地,疾然飛墮!身法之快,簡直難以形容!大家舉目瞧去,只見謝旡殃身側,業已站著一個劍眉星目,唇紅齒白,神采奕奕的弱冠少年!
  青衫飄曳,古劍懸腰,一雙閃電似的眼睛,精光暴射,掃了朱缺一眼,冷冷的道:「憑你這個滿身邪惡的么魔小丑,那配和我謝大哥動手?」
  這弱冠少年突如其來,瞧得一心大師,西嶽老人,白鶴道人全都大吃一驚。
  此人恁輕年紀,居然身懷絕技!只瞧他那雙眼神,至少也有數十年功力,和謝旡殃並肩而立,倒真像一對兄弟!
  謝旡殃武功通玄,駐顏有術,難道此人真實年齡,也已不小?怎麼江湖上從沒聽人說過?不說三位一派宗師,心中紛紛猜測,卻說朱缺和這弱冠少年眼神一對,只覺對方湛湛神光,宛似兩柄利劍,心頭不禁微微一凜,厲聲喝道:「小娃兒,你是何人?敢在本座面前撒野!」
  他正想藉著問話之際,暗使「魔限神通」!
  只聽謝旡殃笑道:「小兄弟,別向他瞧,當心妖道魔眼!」
  弱冠少年驀地舌綻春雷,一聲大喝!
  「嗆啷啷」響起一片龍吟之聲,手上登時多了一柄青中透紫寒芒耀眼的長劍,偏頭喝道:「姓朱的聽著,寄語你們茅教主,目前各大門派齊集君山,為武林討賊,你們不妨約期比鬥,看看還是道長?還是魔消?如果妄想使用陰謀毒計,危害江南一草一木,有如此樹!」
  他聲色俱厲,大義凜然!右手一揮,一道青紫光華陡然大盛,矯若游龍,疾若電奔,向十丈開外一株參天古樹脫手飛去!青紫光華繞樹一匝,又倏然飛回,落到弱冠少年手中。「嗆」的一聲,納入腰間長鞘!十丈外「轟隆隆」一聲大震,塵土漫天!那株合抱大樹,業已攔腰截作兩段,倒了下來。這一手飛劍絕技,表演得精彩絕倫,在場之人莫不凜然色變!就是連謝旡殃也是第一次瞧到,面露驚詫!
  土行孫朱缺雖然老粗出身,但身為赤衣教副教主,自然也學得一套陰森的笑臉攻勢。臉色一變之後,立即恢復笑容,點頭說道:「這位少俠,技藝驚人,本座無限心折,但少俠既然劃出道來,還請留個名號,容本座轉報教主。」
  弱冠少年傲然一笑,朗聲說道:「在下崑崙門下岳天敏!」
  白鶴道人哦了一聲,輕微的道:「崑崙一少!」
  「唔!崑崙一少!」西嶽老人也讚歎的應了一句。
  朱缺陰笑著回頭道:「三位副教主,咱們回去!」
  紅影一閃三條人影也同時飛起,一齊投入莊嚴古剎的黃牆之中!
  「哈哈!小兄弟,你這脫手飛劍的工夫,老哥哥還是第一次見到,當真開了眼界!」
  謝旡殃敝笑之中,依然露出詫異和讚佩之容!因為以氣馭劍,取人首級於百步之外的「飛劍」功夫,武林中多少年來,只有傳說,從未見過,自是久已失傳的絕學。今日忽然看到由岳天敏使出,怎不令這位絕世高手的飛天神魅,感到撫限驚奇呢!









第48章 飛天小妹絕技戲同門 萬妙仙枯屈身附異教

  岳天敏答道:「這招原是小弟師門『太清劍法』的第三十五式,以前必須從頭練起,才能使真氣貫通,劍隨式出,現在小弟已能單獨使用,收發自如了。」
  謝旡殃不由歎道:「崑崙派玄門正宗,武功悉出道學,窺天地之玄機,窮萬象之精微,比少林寺傳自達摩,何止早上千年?有此精奧武學,自不足異!老哥哥一直自以為閉關三十年,已盡各派之長,由此觀之,真是以蠡測海罷了!」
  岳天敏忙道:「謝大哥道法通玄,小弟那裡能及?」
  謝旡殃笑道:「小兄弟,你這不過往我臉上貼金罷了,其實以你所學勝過老哥哥甚遠。試想目前你年事甚輕已和我們幾個有數的老不死不相上下,若再稍加時日,天下武林第一高手就非你莫屬!這樣也好,到時群魔盡斂,武林中又是一番氣象呢!」他說到這裡,忽然「唔」了一聲,又道:「小兄弟,你現在到那裡去?老哥哥還有一個約會,要先走一步。」
  岳天敏道:「小弟方才和醉老前輩相約,要到太室峰去!」
  謝旡殃笑容微微一斂,沉吟道:「方纔朱缺他們,因懾於你飛劍絕技雖然退去,也許心有未甘,另生陰謀……」
  岳天敏忙道:「謝大哥,那麼小弟再進去一探虛實如何?」
  謝旡殃搖手道:「那倒不必,你只須在附近隱蔽身形,瞧瞧他們可有動靜就好!」
  岳天敏點頭應是,謝旡殃笑了一笑,就攜著鳳兒小手匆匆離去!
  時間三更已經過了好久,疏星淡月,山風徐來!
  岳天敏等謝大哥師徒走後,果然依言在少林寺附近,藉著樹林隱蔽住身形覷探了一回。只覺寺中還是和方才一樣,黑沉沉的,並無絲毫動靜。不錯!朱缺曾提到江南武林集會君山之事,他們茅教主尚未未知道,是以江南之行,只好暫緩。他原想等到一葦大師返山之後,聽取我方虛實,再向教主請示以定行止。目前一葦大師被自己救出,謝大哥的出現,已使他們感到驚恐,最後又經自己露了一手,把朱缺震住了這一挫折他自然要飛報教主之後,再行決定行動。那麼今晚不可能有什麼陰謀行動,謝大哥許是多慮!時間已快接近四鼓,醉老前輩恐怕已在太室峰等了多時。他脾氣古怪,萬一去遲了,他老人家會心中不快!想到這裡,便不再停留,立即向東奔去!
  少室和太室,相距不過十七里路程,在岳天敏來說,何消一盞熱茶時間,便已趕到。
  他停步四顧,峻峰拔天,古木蔥鬱,樵徑盤折,空山寂寂!太室峰下除了松風流泉,銜山殘月,那有醉仙翁的影子?連一葦大師和莫寒波兩人,也一個不見!難道醉老前輩等得不耐業已他去?不會!他老人家要自己少室事完之後,再到這裡來的,決不會離去!
  岳天敏想到這裡,目光不期向左首密林掩映的一座小山崗上掠去!醉老前輩會不會在那上面?心念轉動,人也跟著蹤起。這座山崗其實不過是迤邐起伏的山嶺的一個平坡。
  岳天敏一連幾蹤堪堪躍上山頂。忽然耳朵邊上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小伙子,快別過來,我老人家正在陪著老魔頭喝酒哩!你過來打斷我們雅興,該多沒趣!」
  聲音極細,約在七八丈以外,正是醉仙翁的口音!
  岳天敏心中一喜,但也立時警覺,他老人家是用「傳音入密」說出。叫自己別過去,其中必有緣故!他陪著老魔頭飲酒!這老魔頭又是誰?難道他老人家碰上了敵人?念頭在他腦中閃電般掠過,目光也就循著聲音望去!果然!在距離自己七八丈外的山崗平台上一共坐著四人!
  兩個靠著大石邊上瞑目趺坐的,是少林寺一葦大師和華山派金花劍莫寒波。他們方才身中朱缺的「魔眼神通」,此時好像尚未復原,是以在一旁運功調息。另外兩人卻端端正正面對面坐在平台中間,雙方相距約有三丈來遠!這兩人自己全都認識,一個是花子模樣,腰間插著旱煙管,一手握著酒葫蘆,他正是遊戲風塵的武林奇人醉仙翁!對面一個文士打扮,一身白衣,那不是飛天神魅謝大哥!他怎地也到這裡來了?啊!他們正在比拚內功!
  岳天敏瞧得大感驚奇,這是怎麼一回事?
  謝大哥滿臉青氣,瞑目趺坐,雙掌當胸直豎,正在默運玄功,發揮他的「五陰劍氣」!這不是比拚內功嗎?但又不像!
  醉仙翁雖然也坐在地上,但一腳橫放,一腳直豎,左手握著大酒葫蘆,湊在嘴上,正在咕嘟咕嘟喝酒!以岳天敏此時的功力竟然也瞧不出來,醉仙翁到底有沒有施展內功?
  謝旡殃的「五陰劍氣」,卻已把他全身包住,但他似乎毫無所覺!以常規來說,一般人比拚內功之時,心無二用,目不旁視,更不能開口說話,否則對方即可乘虛而入!但他方才卻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向自己說話。尤其「傳音入密」這種功夫,內功再高的人,也只能對面才能使出。因為要把聲音練成一縷凝而不散的細絲,只能直貫而出,出彼之口,入我之耳。可是自己方才躍登山崗,卻在醉仙翁身後,他居然在比拚內功之際,還能使「傳音入密」的一縷音絲,往身後飛出。這份功力,簡直使人不可思議!
  同時岳天敏也恍然大悟,方才謝大哥聽自己說出和醉老前輩有約,他沉吟了一陣,就要自己在少林寺附近探聽動靜。如今想來,分明是故意要自己多逗留一陣,以免阻撓他們比鬥。
  謝大哥為什麼要約醉老前輩在這裡互比內功呢?難道他們兩人以前有什過節麼?方在沉思,醉仙翁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小伙子,別胡思亂想!讓老魔頭再試一回他那點鬼劍氣,能否沖得破我老人家的渾身酒氣?」
  酒氣!內家真氣只有罡氣,劍氣,那有酒氣?岳天敏聽得幾乎要笑出聲來!正當此時,驀聽山後樹林中,突然傳出幾聲厲喝!中間還夾雜著一個小女孩的驚叫嘻笑之聲!那是鳳兒,難怪山頂上不見她的影子,又在惹事了!
  岳天敏心頭一驚,「凌空掠影」嗖的往山後掠去。
  「哼!你們當我真的怕你們不成,收起『五殃針』姑娘一樣贏你們!」
  鳳兒人小鬼大,居然學會了謝大哥的狂妄口氣!
  「噗!」
  敢情那人果然被鳳兒打著了什麼地方?她笑得打跌,又道:「鬼殭屍,你這會相信了罷!姑娘還是手下留情!」
  「鬼丫頭,你找死!」
  「吱」的一聲,好像向鳳兒撲去!不好!這是黑白殭屍,鳳兒那是他們對手?
  岳天敏身形如電,落到樹頂上,方想出聲阻止,告訴他們謝大哥就在山上。
  忽聽鳳兒冷笑道:「哼!蠢東西,姑娘在這裡!」話聲未畢,「拍」。的又是一聲,黑白殭屍中的一人,似乎又中了她一下。
  岳天敏心頭大奇,憑黑白殭屍兩人的功力,鳳兒那能打得到他們?啊!這一個月來,鳳兒一直跟在謝大哥身邊,敢情教了她幾手玩意!自己暫時不要出面,瞧瞧她跟謝大哥學了些什麼也好,反正有自己在這裡,不怕她吃了大虧。心中想著,這就停住身形往下望去!
  只見黑白雙屍兩個高大身子,四道綠慘慘的眼光緊盯著鳳兒。
  鳳兒卻叉著雙手,滿臉不屑的瞧著他們!
  「吱!」
  「吱!」兩聲急叫,黑白人影,一齊璞起,鳥爪似的鬼手帶起一陣陰風猛抓而出!他們明明覷準鳳兒而發,但小人影輕輕一閃,倏忽不見!不!她居然閃到了黑殭屍身後。
  「噗!」又是一掌,打上了黑殭屍腰眼。
  這下並不輕,打得黑殭屍高大身軀,往前晃了一晃。
  「鬼丫頭,今天不……」
  黑殭屍聲音厲吼,卜的跳轉身子。
  「吱!」
  白殭屍一聲鬼叫,鬼爪業已往鳳兒當頭抓下!這下兩人夾擊,勢若閃電!
  岳天敏心中一驚,鳳兒身子卻像鬼魅似的,輕輕一閃,居然從兩人身前閃了出去!
  「你也不是好東西!」
  「拍!」鳳兒在閃出之時,小手一揚,一掌正好拍在白殭屍屁股上。
  鳳兒足踩七星,身法奇突,真像一縷遊魂,閃來閃去飄忽靡定。
  黑白雙屍蹦蹦亂跳,爪掌掄飛,兀自碰不上她半點衣角!
  不!她東一掌,西一掌,手法靈巧,不是打在他們腰眼上,就是拍在他們屁股上,逗得雙屍吱吱鬼叫不絕!
  岳天敏也心中大為驚異,瞧鳳兒這一身法,精妙詭異,居然遠勝英妹妹的「飛絮舞步」!敢情是謝大哥新近教給她的。難為她短短時間業已練得如此純熟!
  心念轉動之間,白殭屍忽然「吱」的一聲跳出圈外,閃著綠陰陰的眼睛滿臉驚疑,向黑殭屍叫道:「這鬼丫頭使的是『遊魂七星掌』!」
  黑殭屍點頭道:「不錯!確實是『遊魂七星掌』路數!」
  鳳兒「咭」的笑道:「你們倒還識貨!」
  黑殭屍厲聲喝道:「你是跟誰學的?」
  鳳兒披著嘴道:「說出來你們兩顆鬼腦袋,不縮到脖子裡去才怪!」
  白殭屍雙爪箕張,向前一揚,獰笑道:「小鬼頭,你說不說實話?」
  黑殭屍攔道:「不可魯莽,這『遊魂七星掌』乃是師傅老人家精心獨創手法,當年連我們兄弟都尚未傳授,就閉關潛修,別人決不會……」
  鳳兒不待他說完,搶著道:「你知道就好!」
  黑殭屍楞了一楞,盡量放低聲音,既黑又醜的鬼臉上現出溫和之色,說道:「小娃兒,我們決不難為你,你且說是誰教給你的?」
  鳳兒道:「當然是我師傅咯!」
  黑殭屍道:「你師傅是誰?」
  鳳兒調皮的道:「那你先說說你的師傅是誰?」
  黑殭屍道:「哼!小娃兒,我們恩師閉關了三十年,說出來你也不知道。」
  鳳兒彎著腰笑道:「咭!我的師傅正好開關出來就收了我,說出來你們就得嚇死!」
  黑殭屍望了白殭屍一眼,半信半疑的道:「那你說說看。瞧我們會不會嚇死!」
  鳳兒笑得更為厲害,咭咭格格的道:「我告訴你們,我師傅給我起了一個外號,你們聽了就可以知道我的師傅是誰了?」
  白殭屍不耐的道:「你說!」
  鳳兒瞪了他一眼,道:「你凶什麼?師傅最聽我的話,待會不叫你磕上一百個頭才怪!告訴你我師傅本領大著呢!」
  黑殭屍陰惻惻的笑道:「你不是要說你的外號嗎,怎麼不說?」
  鳳兒拍手道:「對!對!師傅給我起了一個外號,就叫……就叫……」
  黑殭屍道:「就叫什麼?」
  鳳兒道:「飛天小妹!」
  黑殭屍臉色一變,急急問道:「你師傅可是一年四季穿一件白長衫的?」
  白殭屍道:「師兄,你聽她鬼話!」
  鳳兒道:「你不信!見了他老人家,就要你磕一百個頭!」說著回頭向黑殭屍道:「他老人家就喜歡穿白衣服,和萬叔叔一樣!呵!告訴你,他……他老人家姓謝。」
  黑殭屍忙道:「果然是他老人家!好!小妹子,他老人家在那兒?」
  鳳兒奇道:「咦!你們也認識我師傅?」
  黑白雙屍齊聲說道:「他……他老人家就是我們恩師!」
  鳳兒「嗤」的笑道:「不要臉!冒充起我師傅的徒弟來了!哼!師傅他老人家那有你們這樣醜八怪的鬼徒弟?」
  黑殭屍被她罵得不以為侮,笑道:「小妹子,他老人家確是我們的恩師,你快帶我們去!」
  鳳兒眨著眼睛,指了指白殭屍道:「見了師傅,那要叫他磕一百個響頭!」
  黑殭屍忙道:「這個自然!見了師傅不但他要磕頭,我也要磕。」
  鳳兒這回開心了,鼓起小腮幫,哼道:「你們都欺侮我,我也要告訴師傅。」
  黑白雙屍倒真有點害怕,央求著道:「你別在師傅面前,說我們欺侮你,嘻!以後我們都聽你的話就是,快帶我們去!」
  鳳兒不屑的道:「誰稀罕?師傅他都聽我的呢!哦!這時不能去,他老人家正和老朋友對坐著比功夫,所以不許我在山上。」
  黑白雙屍道:「他老人家就在山頂上?」
  「吱!」
  「吱!」
  一黑一白兩條人影,驀地鬼叫一聲,往山上就跑。
  「鬼殭屍,別上去啊!」
  鳳兒急叫著,往後追去!
  岳天敏因鳳兒往山上追去,也連忙長身一掠,跟著上去。
  黑白雙屍去勢神速,躍上山頂,果然一眼瞧到三十年不見的恩師,滿身青霧,雙手如戟,正向一個乞丐模樣的老頭遙遙作勢,作出擘刺之狀。面罩嚴霜,似有怒意!定睛一瞧對頭竟是醉仙翁!這老怪物兀是舉著酒葫蘆,仰頭大喝,舔嘴砸舌,醉醺醺的,醉態可掬!
  黑白雙屍三十年來,仗著師傅謝旡殃的名頭和一身奇突的殭屍功,在江湖上使人聞名寒膽,功力自然不弱。此時瞧到恩師雖未屈居下風,但至少神色凝重,不像醉仙翁那樣稀鬆平常,這情形他們當然瞧得出來。
  雙屍想起師門重寶「寒英神針」(即五殃針)就是被醉仙翁奪去的,心中懷恨已久,此時又瞧到師傅臉有怒容,不由凶心突起!
  自己兩人躍登之處,正好又在醉仙翁身後,何不乘他和師傅比拚之時,驟下殺手?
  黑白雙屍心思相同,身剛落地!
  「吱!」
  「吱!」
  兩聲急叫,一黑一白兩條人影,驟往醉仙翁身後撲抓過去!
  「孽畜!」
  「砰!」
  「砰!」
  謝旡殃何等身份,自己和醉仙翁比鬥之中,豈容門人亂闖?大喝聲中袍袖驀然一揮,「五陰劍氣」像潮水般捲出!
  黑白雙屍弄巧成拙,兩條人影同時擲出去一丈來遠!雙腳一挺,直挺挺的倒臥地上,一動不動。這會當真名副其實,變成了雙屍!
  就在謝旡殃一拂出手的同時,岳天敏也飄然落地。醉仙翁哈哈一笑,拎著酒葫蘆,一躍而起,大聲說道:「老魔頭,你為了我老酒鬼從你徒兒手上奪下一筒繡花針,就要和我老頭子拚命?你不想想,我從你徒兒手上奪來,又送到你徒兒手上,還讓你平白得了一個徒弟,難道吃了虧?再說咱們比了一個多更次,仍然半斤八兩,這總該歇手了罷!」
  謝旡殃也一聲敞笑,站起身來,道:「老酒鬼,別討人情,謝某豈是真的為了兩個孽徒失去一筒『寒英神針』便和你拚命?只不過想藉機試試風塵一奇的功力,三十年後到底到了如何程度罷了!你卻假藉喝酒,暗布真氣,但又不肯正式比拚,以故示大方。我倒用不著你臉上貼金,不錯!三十年來,謝旡殃依然遜你半籌,毋庸諱言!」
  「啊!老朋友,你和我師傅比好了?」
  一倏小人影,驀地竄起!
  「哈哈!女娃娃,你還不謝謝我老人家?你那老魔頭師傅那裡是真心收你這兒,他不過捨不得那筒繡花針罷了!」
  岳天敏向鳳兒叱道:「鳳兒,你怎的越來越沒大沒小了,還不快向醉老前輩磕頭!」
  鳳兒真有點兒怕岳叔叔,蹦蹦跳跳,一團高興,立時被說得垂手而立,要向醉仙翁跪去。卻被謝旡殃一把拉住小手,笑道:「小兄弟,別叫她做叩頭蟲,我就喜歡她天真活潑,老酒鬼也怕這些浮文縟節,算了罷!」
  醡仙翁呵呵笑道:「老魔頭把我老頭子的脾氣倒說對了,只是這女娃娃是人家崑崙派正式門人,給你這麼記了個名,記得一身邪氣,看你以後怎麼交待?」
  岳天敏因他們兩人說笑,自己不好插嘴,他瞧著倒臥地上的黑白雙屍,敢情方才撲出之時,被兩人的內家真氣震傷,忙道:「謝大哥,他們……」
  謝旡殃神色一黯,說道:「這兩個孽徙跟隨老哥哥也有四十多年了,老哥哥念他們平日尚無大惡,才不想這次重行出山,他們在江湖上竟然凶名四播,老哥哥正想清理門戶,不料他們會在這裡出現,出手毒辣,魯莽已極,這時已被我『五陰劍氣』震碎內腑,還魂乏術。」
  岳天敏聽得心頭一愕,黑白雙屍雖然邪惡,但也罪不至死,謝大哥對付門徒居然如此嚴峻!
  醉仙翁卻聽得哈哈笑道:「老魔頭,這會你看走了眼,這兩個鬼令徒,在你出手之前,早被老頭子的酒氣推開,他們只是受不住酒味道,醉過去罷了,可並沒死。」
  謝旡殃微微一楞,望了黑白雙屍一眼,勉強笑道:「老酒鬼果然出手如電,連我居然也被你瞞過!」
  說著踱過身去,雙手虛空拍了幾掌!
  黑白雙屍屍如夢初醒,「啊」了一聲,驀地翻身坐起,一眼瞧到自己師傅,白衣飄忽的站在身前。
  兩人三十年沒見師傅了,這回瞧到師傅臉色不對,不由心頭一寒趕緊跪下。
  「孽畜!你們三十年來,自以為無人管束,居然在江湖上,凶名四播,幹得好事!」
  陰山雙屍平日氣焰甚高,這會碰上師傅卻有如耗子遇上了貓,爬在地上只管磕頭。
  醉仙翁笑道:「好啦!好啦!這兩個鬼東西,凶名雖有,惡跡不多,老魔頭,叫他們起來罷!」
  鳳兒也拉師傅的手,撒嬌道:「師傅,他們磕了快一百個頭了呢!我答應過他們磕一百個頭就好。」
  謝旡殃向兩人斥道:「還不起來?去見過醉老前輩,岳師叔!」
  醉仙翁道:「老魔頭,你方才自己說過,我不喜歡這一套,你要兩個寶貝徒弟折磨我?」
  謝旡殃點頭道:「那你們不用叩頭,去見過就是!」
  黑白雙屍這才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老前輩』和岳師叔。
  岳天敏連忙還禮,一面吩咐鳳兒見過兩位師兄。
  醉仙翁已瞧得不耐,皺眉道:「放著正經事兒不說,偏有這多花樣,喂!小伙子,你要他們坐下來,我老頭還有話說呢!」
  謝旡殃笑道:「你終日喝得醉醺醺的,還有什麼正經?」
  醉仙翁舉起大酒葫蘆,咕的喝了一口,道:「老魔頭,你當年到過漠外,可知他們的『魔眼』『聖水』有沒有預防和解救之法?」
  謝旡殃驚奇的道:「難道你老酒鬼有了對策?」
  醉仙翁搖頭道:「那有這麼容易?光是『魔眼神通』普天之下恐怕就無人能夠承受得住,我老頭子只是想起一個人來,要小伙子去試試罷了!」
  說到這裡,卻好一葦大師和金花劍莫寒波運功完畢,同時站起身來。
  一葦大師向醉仙翁打了一個稽首,說道:「阿彌陀佛,這位老菩薩大概就是傳言中的風塵奇人,醉仙翁老前輩了,小僧差點淪入苦海,多蒙老前輩相救。」
  莫寒波也跟著向醉仙翁襝衽為禮。
  醉仙翁搖了搖頭,指著岳天敏道:「你們可別把紅蘿蔔插在蠟燭上,真正救你們的是這小伙子。」
  金花劍莫寒波迎著岳天敏笑道:「小兄弟,真多謝謝你咯!喲!黑白護法也在這裡。這一位又是誰呀?怎不給我引見引見!」
  黑白雙屍被玄陰教五台分壇聘為護法,當然呈報過玄陰教總壇,莫寒波自然認識。她纖指指著白衣飄忽的中年文士,俏聲兒說著!
  黑白雙屍同時躬身道:「莫護法好說!這是在下兄弟的恩師。」他們兩人雖在回答,聲音還是略帶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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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2 09:40:50 |只看該作者
  岳天敏連忙笑道:「一葦大師,莫女俠,想來尚未見過,這位就是陰山派開山宗主謝真人!」
  「啊!」一葦大師和莫寒波兩人同時「啊」出聲來!
  「阿彌陀佛!謝真人請恕不僧不知不罪!」
  莫寒波剛想開口。只見謝旡殃哈哈笑道:「兩位少禮,我們還是談正經要緊。」
  大家回頭一瞧,原來醉仙翁不知何時,一個人蹲在一塊大石上雙眼望天,咕嘟咕嘟的獨自捧著酒葫蘆狂喝!
  謝旡殃拉著鳳兒,大家一起在石上坐下,黑白雙屍恭恭敬敬的侍立在謝旡殃身後。
  鳳兒向他們眨了眨眼睛,可是雙屍。有師傅在座,那敢稍動?
  醉仙翁放下酒葫蘆,砸了砸嘴道:「瞧!天都快亮了,我老人家還有事去!小伙子,你天亮之後,立刻動身趕上西天目去,對龐老頭說,是我老人家叫你去的,找他問問一個人,有沒有對付『魔眼』和『聖水』辦法?但不管有無辦法,得盡速回轉君山。」接著又朝謝旡殃咧嘴笑道:「老魔頭,君山之事,就偏勞你和枯木禿驢了!」
  話剛說完,大家只覺一陣濃馥酒香過處,醉仙翁已失所在。
  只聽謝旡殃微含慍意的道:「老酒鬼慢走!這場浩劫你難道想置身事外?」
  「哈哈!誰說我老頭子置身事外?就是為了這件事才走啊!」
  聲音搖曳,眨眼工夫,已在一二里外!
  岳天敏急道:「醉老前輩走得這麼快法,小弟還有未明之處要向他請示呢!」
  謝旡殃微笑道:「老酒鬼就是這個古怪德性,天目山龐老頭如果真能有辦法解得赤衣教的『魔眼神通』和『聖水』,倒確實事關重要,小兄弟還是依言去一趟為是。龐老頭武功另成一派,此去正好把君山情形當面相告,要他派人前來加盟。」
  岳天敏唯唯應是,卻聽黑殭屍叫了一聲:「師傅!」
  謝旡殃道:「你有什麼說的?」
  黑殭屍畏畏縮縮的道:「徙兒們前因誤傷祁山一怪屠行孫的徒兒金毛狒袁繼行結下樑子,後來在五台山比鬥了一天一晚尚未分出勝負,他約徒兒上他祁山去。那知月前徒兒應約前往,屠行孫卻已外出,據說他聽到赤衣教有一位姓朱的副教主外號土行孫,和他名字相同,他一怒之下,說有了屠行孫,江湖上就不能再有一個土行孫,來混淆視聽,這就趕上嶓塚山,找姓朱的去了。」
  謝旡殃「唔」了一聲,黑殭屍又道:「徒兒們當下也往幡塚山趕去,就在白石鋪附近,卻碰上了玄陰教副教主萬妙仙姑,毒手觀音龍珠珠兩人,和另外一個身穿紅衣道裝,胸前繡著白骨骷髏的中年道姑同行。」
  莫寒波失聲道:「副教主萬妙仙姑,也投入了赤衣教?」
  黑殭屍答道:「起先我們並不知情,後來經萬妙仙姑介紹才知那中年道姑是赤衣教五個堂主之首,叫什麼赤身堂主掃帚星藍飄波。據說她還是白骨屍魔的關門弟子,武功已得屍魔真傳!」
  莫寒波問道:「萬妙副教主和兩位說些什麼?」
  黑殭屍道:「她當時和我們相互介紹之後,就說她目前已擔任了赤衣教外五堂堂主,龍珠珠為副,說中原各大門派,不久全在歸附之列,勸我們兄弟及早參加,也可以得到兩個護法名義。我們兄弟因師傅當年曾痛詆白骨教是天下有邪惡的異端邪說,是以並沒答應。」
  謝旡殃點頭道:「你們還記得我當年所說,總算難得!」
  黑殭屍道:「師傅訓誨,徙兒怎敢有違?」接著又道:「那知掃帚星藍飄波,一見徒兒們拒絕參加,竟然攔著說道:『你們既然到了嶓塚山,隨便就能下去?』徒兒們瞧她神色倨傲,也心中有氣,問她是不是想動手?她說:『動手倒用不著,只要你們能夠瞧著我眼睛不受影響,就讓你們自由下山。』徒兒們問她否則又待怎樣?她笑著搖搖頭道:『你們受得住就行!』徒兒們當下就同意和她相比,心想也許她練就一種陰毒的氣功,是須由眼光中射出來的,是以徒兒們也暗把全身真氣,貫注到雙眼之上。果然她媚笑了一聲,雙眼之中漸漸射出一縷粉紅色的奇異光彩,使人瞧了十分刺眼,也微微感到頭昏。這樣過了一盞熱茶光景,藍飄波臉上露出十分驚訝,笑道:『你們果然大有來頭,小妹佩服已極,只要兩位願意參加,赤衣教隨時都表歡迎。』」
  謝旡殃驚異的道:「你們兩人都沒受她魔眼影響?」
  黑殭屍道:「徒兒們當時不知她使的就是『魔眼神通』,但我們並沒有受制於她,就下山來了,就因徒兒不怕『魔眼』才要向師傅告報。」
  謝旡殃沉吟了有頃,徐徐的道:「難道殭屍功就能抗受得了魔眼?不錯!你們兩人原是一對棄嬰,大概生下之時,因雙腿僵直,形同殘廢,被棄在路上,適遇為師經過,便收留下來。正因陰山派有一種『殭屍功』,練習之人雙腿不准彎曲,連平時走路都只准以蹦跳代步,你們雙腿僵直,正是練『殭屍功』的天然資質。尤其殭屍功火候越深,兩眼綠光越盛,因為此穜功夫練習之時,就把全身磷火,逼入雙眼之故,你們兩人雙眼磷光,已有了八九成火候……唉!『殭屍功』就是能抵禦『魔眼』,但也非一朝一夕之功,不過你們能不怕魔眼,也總是好事!」說到這裡,回頭向一葦大師和莫寒波道:「兩位此時還是先回君山,和大家共商挽救之道才好!」
  金花劍莫寒波欠身道:「老前輩吩咐晚輩自當遵命,尤其晚輩師門淪入魔劫更得全仗老前輩援手。但晚輩此次系奉教主之命,探聽赤衣教動靜而來,如今副教主萬妙仙姑已投入彼教,此時急須回山覆命,以防意外。」
  謝旡殃點頭道:「莫女俠所說極是,玄陰教崛起江湖,目今也可算得一個大教,君山之會關係整個武林安危,玄陰教館夠加盟自然甚好,何況又是你們總護法枯木大師擔任主持之人。萬妙仙姑既然投入彼教,可能對玄陰教另有陰謀,你回去正好使大家提高警覺。」
  莫寒波起身應是。
  這時東方已漸吐魚白,曉風涼爽,陣陣襲人!謝旡殃站起身來,望了望天色,向黑白殭屍吩咐道:「時候不早我還要帶著鳳兒往北方去走一趟,你們兩人可隨一葦大師前往君山聽候枯木大師調遣!」接著又對岳天敏道:「小兄弟,你也好走啦!」
  說畢,和眾人舉手道別,拉著鳳兒小手,袍袖一展,一條白影,首先騰空而起,往山下飛去!
  岳天敏也和一葦大師,莫寒波,黑白雙屍等人別過,逕自回轉客店。他想到先前自己一路急趕,只不過為了要趕在赤衣教尚未發動之前向少林寺送信,以防萬一。這回少林、武當,江湖上兩大門派,全淪魔爪。而且赤衣教最厲害的一手,目前已知道的就是『魔眼神通』和那杯『聖水』。
  醉老前輩要自已前往天目,求問兩種東西的解法,關係許多受害之人,自然比先前光是為了向少林寺送信更為重要。何況此時天色已透微明,自己身負重任。這就在床上盤膝調了回功。等店伙送來臉水,盥洗之後,依然只服了一粒隨身擄帶的「辟谷丹」,就會過店賬,跨上赤龍駒開始就道。
  由河南,經安徽至浙境,橫在浙皖邊界上的就是天目山脈。
  岳天敏雖知浮玉居士龐天放龐老前輩一家,隱居在西天目太微谷中,但自已並未去過,一時也無從找尋。不如先到杭州江天鏢局,找到天目飛虹龐百川,再要他陪著自己同往,自然比自己盲人騎瞎馬,往西天目山中亂闖要好得多。而且在禮貌上,也應先找龐百川為是!想到這裡便策馬往杭州奔去。
  這是第三天的下午,岳天敏進城之後,向路人一問就指點了鏢局地址。江天鏢局當真是聲譽卓著,盡人皆知!當下循著街道,找到一條橫街盡頭。果然有一幢十分氣派的清水磚牆,石門大宅。門前懸著一塊黑底金字「江天鏢局」的招牌,輝煌耀眼!大門口坐著兩個勁裝大漢,高蹺二郎腿,敢情十分悠閒!
  岳天敏在鏢局門前下馬,上前一步,抱拳道:「請問兩位老哥,貴鏢局龐總鏢頭可曾在家?」
  兩個大漢站是站起來了,他們雖然覺得這個弱冠少年,風儀俊美。但恁輕年紀,不知是城裡那家富貴人家的讀書相公,可能找總鏢頭接洽保鏢的事。這幾天江南武林,風風雨雨,總鏢頭早已吩咐下來,普通的鏢一律暫停。
  他們心中轉動,這就斜睨著岳天敏笑道:「小相公,對不起,咱們總鏢頭這時正在有事,不見外客。」
  岳天敏見他回答的話,雖然無禮,但心想龐百川有事之際,自然吩咐下人不見外客了,當下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我自己進去就是!」











第49章 良駒來千里靈藥在懷 英名滿天下親仇何處

  那兩個大漢,眼看那少年書生十分自然的青衫飄動,人已行雲流水般往屋內走入。不禁微微一愣,立即追了上去,大聲叫道:「喂!你懂不懂規矩,往裡面亂闖?」
  其中一個,喝聲之中,伸手就往少年書生衣袖上揪來!少年書生緩步徐行,頭也不回。這一手明明可以拉到,卻不知怎的,就差著幾分光景,拉了個空。
  第二個人一見第一個沒有拉住,就一個箭步,躍到少年書生身邊,伸手就扯。這回近在咫尺,舉手就可把他揪住。那知等手伸到他身邊,又是差了這末幾分,堪堪落空。鏢局中的趟子手,雖然只有蠻力,可是江湖上的事兒,也經得多,聽得多。兩次落空,口中暴喝:「這小子邪門,併肩子上!」
  刷刷兩聲,亮出單刀!這時屋內又奔出兩個勁裝大漢,他們敢情是聽到門口同伴的喝聲,才往外趕來。可能連什麼人都沒瞧清,口中早已吆喝著:「誰敢到江天鏢局撒野?」
  雪亮的單刀,鏘然出鞘,擋住去路。當這兩個大漢瞧清身前只是一個少年書生,不由口中「咦」了一聲,方待問話。
  只聽身後有人低聲喝道:「裡面有著貴客,你們這樣大聲吆喝,到底為了什麼?」
  這出來之人,乃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勁裝青年,背上斜插長劍,面貌白皙,甚是英挺!
  四個大漢,聞言立時垂下手去,其中一個指著少年書生,道:「他……他強要進來,小的兩個阻攔不住……」
  勁裝青年向這個英俊瀟灑的少年書生,打量了一眼,抱拳道:「在下簡彤,適才下人們多多開罪,不知朋友高姓大名,有何見教?」
  少年書生始終臉含微笑,這時瞧著勁裝青年出言有禮,心中也暗暗點頭。
  江天鏢局有天目山的後台,江湖上聲威久著,難怪趟子手們意氣跋扈,目中無人。但總究強將手下無弱兵,光看身前這位青年,內功也著實有幾分造詣。他心中想著,也立即拱手說道:「在下岳天敏,有事拜見貴局龐總龐鏢頭老哥。」
  當真是人的名兒,樹的影兒,少年書生這一亮出萬兒,四個趟子手立時愕然相顧,名滿江湖的崑崙一少有恁地年輕,恁地俊美!勁裝青年簡彤更是驚詫失聲,抱拳行禮道:「小侄該死!小侄時常聽家師提起岳師叔,只因無緣拜見,不想岳師叔竟會大駕蒞臨……」
  岳天敏聽他口氣,知是龐百川門下,雖然自己和天目山淵源極深,龐百川更是平輩論交,但究非本門尊長,人家年齡少說也比自己要大上十來歲光景。
  這時被他一口一聲師叔,倒叫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趕緊還禮道:「簡兄不可客氣,龐老哥現在何處,容在下拜見。」
  簡彤啊了一聲道:「小侄真是喜歡糊塗了,家師此時正在大花廳上,和幾位江南同道議事,岳師叔請到客廳用茶,容小侄前去稟告。」
  說著就領了岳天敏到龐百川平日起居的小客廳中落座,夥計獻上香茗,簡彤正待告退。
  岳天敏攔著笑道:「龐老哥既在議事,在下稍候無妨,簡兄不必前去驚動。」
  簡彤聽他這麼一說,只好側身相陪,談沒幾句,卻聽一陣步履之聲,往客廳中走來。人還沒到,早已呵呵大笑著道:「岳老弟,這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簡彤連忙起身肅立,岳天敏也相繼站起。只見天目飛虹龐百川已春風滿臉的掀簾而入!
  「聽說龐老哥正在議事,小弟多多打擾。」岳天敏迎上一步,拱手說著。
  「沒什麼,那不過是幾個江南同道隨便談談,他們聽說崑崙一少蒞臨杭州,明日還想替老弟接風,頓便一瞻丰采,要老哥代為先容。」
  他邊說邊走,一面向簡彤道:「唔!彤兒,你去關照廚下,準備幾式可口酒菜。」
  簡彤答應,立即退了出去。
  龐百川在圈椅上坐下,望著岳天敏笑道:「岳老弟,你可來得真巧,這幾天江南武林謠諑紛紛,風雨欲來,可大不安靖呢!」
  岳天敏驚道:「龐老哥,江南武林,難道已發生了什麼變故嗎?」
  龐百川歎了口氣道:「還不是那揚言『赤旗所指,遍地骷髏』的赤衣邪教?他們目前雖還不敢公開活動,但已有不少武林敗類,暗中和他們互通聲氣。」
  岳天敏劍眉驟豎,俊目露煞,怒道:「又是赤衣教!他們敢向江南蠢動?」
  龐百川道:「前幾天蘇、浙、皖三省,所有鏢局和武林知名之士,都接到了一封由少林一心大師,武當玉清真人,華山西嶽老人,終南白鶴道人四位聯名的信,勸江南武林歸依赤衣邪教。大家因為這四位望重武林的一代掌門人,居然竟會邪正不分,把赤衣教捧上了天,深感驚異之際,不想石臼湖的黑龍幫……」
  岳天敏陡然一震,急急問道:「龐老哥,黑龍幫怎麼了?」
  龐百川道:「黑能幫昨天傳出的消息,說他們接到赤衣教江南分壇的警告信,以十日為限,要他們全幫集體入教。」
  岳天敏鬆了口氣,道:「龐老哥,你可知赤衣教江南分壇設在那裡?」
  龐百川沉吟著道:「這幾天江南武林大家都岌岌自危,把赤衣教說得神出鬼沒?沒有人可以指得出他們到底潛伏何處。但一般猜想,他們的巢穴可能在大別山中,主持人叫什麼花太歲的,聽說還是赤衣教內五堂赤煞堂的堂主。」
  岳天敏暗想黑龍幫既有十日之限,等自己天目山回來也趕得上,當下就把自己奉醉仙翁之命,上天目山求問預防赤衣教「魔眼神通」和「聖水」解藥之事,說了一遍。龐百川聽得目瞪口呆,「啊」「啊」連聲的道:「原來一心大師,玉清真人等一代宗師,竟然全中了赤衣教的『魔眼神通』『聖水』之毒,迷失本性,這就難怪……唉!老哥哥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可真還沒聽過有如此厲害的東西,既是醉老前輩吩咐,而且此事關係重大,老哥哥明天一早就陪你上太微谷去。不過……敝師叔終年雲遊在外,是否找得到他老人家,可難說呢!」
  岳天敏哦了一聲,道:「原來醉老前輩要小弟面謁寵老前輩,找的就是令師叔?」
  龐百川奇道:「難道醉老前輩沒有告訴你?」接著又笑道:「醉老前輩遊戲風塵,什麼事都以遊戲出之,敝師叔道號馬玄子,他老人家得到師祖親傳岐黃之術,和一本『本草真經』,善辯各種藥性,當年江湖上有天目神醫之稱。」
  這時鏢局夥計掌上燈來,一面擺好碗筷,送上幾碟精細菜餚和一壺紹酒。
  龐百川和岳天敏邊酌邊談,岳天敏把別後情形,從上海南說起,一直說到夜探少林寺為止,直聽得龐百川不住的點頭歎息。這一晚岳天敏就被招待在鏢局的客房之中。
  第二天清晨,天目飛虹龐百川把鏢局之事交待清楚,然後又吩咐簡彤,因為幾家鏢局的總鏢頭,聽說崑崙一少到了江天鏢局,都想一瞻丰采替他接風,現在另有要事,不克分別拜訪等語。然後和岳天敏兩人騎上馬匹,直往天目山而去。
  天目山的得名,是因為東西天目兩山的山頂上,各有一個天然的大天池,池水清冽,終年不涸,如天之有兩目。據說這池水清心明目,還能醫治各種眼病,極具靈效,如果你患病的左眼,取用東天目的池水,如果是右眼,就要用西天目的池水。兩人由杭州出發,沿官道經餘杭,臨安,到藻溪,已是西天目腳下。但見高峰聳秀,群山如屏,到處都是合抱大樹,招天新篁。濃蔭蔽日,蒼翠撲人,當真溪山如畫,人間勝地!
  龐百川路上還不停地指點著天目名勝,何處是大樹王,何處是昭明太子讀書處,何處是開山老殿,何處是倒掛蓮花,兩人談談說說並不寂寞。蹄聲得得,沿溪而行,不知轉了多少山頭,才踏上一條兩邊修篁千竿,中間細草如茵的山路。等岳天敏察覺,兩匹馬已進入群山環抱的一處幽谷之中,不到半盞熱茶光景,前面豁然開朗。
  只見谷口盡頭,一片幾十畝大小的平地,古樹參天,嫩草如茵,遍地種著不知名的奇花異草,鳥語花香,別有洞天!修篁深處,露出數楹竹樓,因山而起,一彎清溪,流水潺湲!真是隱逸所居,清幽已極!岳天敏面對這般景色,心中不由肅然起敬,正想跳下馬來。
  只聽龐百川笑道:「岳老弟,你不是外人,毋須客氣,我們到樓前下馬不遲。」說著放緩韁繩,徐徐而行,朝竹樓門走去!瞥見一條紅影,由竹林間竄出像箭一般平空往龐百川馬前飛來,口中喊著:「伯伯,你回來了!」
  聲到人到,快速已極,那是一個背插短劍的紅衣小孩。
  落地之後,一手早已攏著馬頭,那馬好像認識他似的,低首擦著小孩,顯出十分親熱的樣子。
  龐百川跳下馬來,笑著道:「小龍,你瞧伯伯還有客人同來,你怎的如此淘氣?」小龍蘋果般小臉,微微一紅,那雙又黑又亮的小眼睛,朝岳天敏瞧了幾眼,道:「伯伯,他……他我認識,他叫……敏哥哥!」說著蹦的跳了過來,拉著岳天敏的手,問道:「敏哥哥:你才來?姐姐天天都盼望著你呢!啊!我去告訴她,她一定會高興!」
  他想到就到,說到就做,還沒等岳天敏回答,驀地幾個虎跳,連跳帶躍的往竹樓中奔去,一邊叫著:「姐姐,姐姐,你快來啊!敏哥哥來了!」
  喊聲未落,竹樓中閃出一條淡綠影子,嬌聲說道:「小龍,你大驚小怪的嚷些什麼?」
  岳天敏驀覺眼前一亮!
  小龍吐了吐舌頭,小手一指,調皮的道:「你天天盼望著岳哥哥,他不是來了?」
  她也瞧到了他,粉臉一熱,嬌嗔道:「小鬼頭,你油嘴!」
  她裊裊婷婷地叫了聲:「龐伯伯。」
  那雙清澈如水的大眼睛,立時緊盯著他,螓首慢慢低下去了,芳心充滿喜悅,也帶著點幽怨,輕聲兒道:「敏哥哥,你……」
  這玉立亭亭,清麗窈窕的綠衣少女,正是幾個月前,由顧百川陪同上天目山來的上官錦雲姑娘!
  她自從上山以來,姑母上官儀,因兄嫂慘死,只遺下一線弱息,待她比親生女兒還要憐惜,而且浮玉居士龐天放,也十分鍾愛!雖然只是短短的三個月時光,天目山馳譽的「分光劍法」和上官儀的「蘭花拂穴手」早已全學會了,武功可真是突飛猛進!這一半是姑娘家咬緊牙關,日夜勤練,好早日下山,跟敏哥哥天涯追蹤,尋訪仇人。但另外一半,卻得歸功於萬妙仙姑,當日把她收歸門下,替她紮下根基。
  萬妙仙姑人雖不正,但五台派的內功心法,也總算是道家玄門正宗。
  姑娘芳心之中,只是惦記著一件事兒,那是敏哥哥答應過她,會上天目山來瞧她的。這真比等什麼都心焦,天天盼望著!今天她盼望到了但當著面千言萬語,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岳天敏瞧著她這份光景,連忙說道:「錦雲妹子,你在山上好嗎,龐老前輩可在裡面?」
  上官錦雲還沒回答,只聽一個蒼老聲音,已在裡面發話:「雲兒,你還不請岳老弟進來?」
  龐小龍早拉著岳天敏的手,急道:「啊!爺爺在叫你呢,岳哥哥,快走!」
  岳天敏隨著龐百川跨進竹樓,浮玉居士已手握龍頭杖,滿臉慈祥,微露笑意的站在屋中!
  岳天敏連忙上前見禮,口中說道「晚輩叩見老前輩金安。」
  浮玉居士連連還禮,道:「岳老弟遠來辛苦,快請坐下好說。」
  一面回頭向上官錦雲道:「雲兒,岳老弟不是外人,你快去叫龍兒的媽出來相見。」
  上官錦雲答應一聲,就往裡走去。大家落座之後,丫環獻上茶來。不多一會,從裡面走出一個身穿青布衣裙,年約四旬的中年女子,後面緊跟著上官錦雲。
  岳天敏知是浮玉居士的媳婦上官儀,趕緊站起身來見禮。
  上官儀向公公福了一福,依然退進房去。
  龐百川首先報告了近日江南發生的事情,然後又把岳天敏來意說了一遍。
  直聽得浮玉居士壽眉微縐,感慨的道:「老夫久居山中與世相遺,不想中原武林竟然發生了如此巨變,連玉清真人和一心大師都會中了赤衣教邪毒,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之事。不過有枯木大師和各派掌門捐棄成見在君山集會,共禦赤焰,而且連多年不出的崆峒派麻冠道友,和謝旡殃也參與其事,倒不失為武林之福。老夫散閒已久,無意下山,既蒙謝道友要岳老弟轉達相邀之意,而且此事確實關係整個武林安危,天目山自然不能後人。唔!百川,你就代我一行,並向諸位老友致意。」
  龐百川連忙起身應喏。
  浮玊居士頓了一頓,又道:「至於醉仙翁要岳老弟前來找尋馬師弟一節,原是易事,只不過他終年雲遊,極少在山。半個月前為了送一粒『回天再造丹』還到這裡來過。據說此丹是採集名山大川百餘種靈藥仙草,練了三個來月,才一共練成三粒。功能卻病延年,補益真氣,練武之人可抵十年內功,老夫因雲兒血仇末報,本質較弱,這才讓她服了。岳老弟要是早半個月趕來倒可碰上,如今卻難說呢!」
  岳天敏聽脫錦雲妹子服了「回天再造丹」可抵十年苦練,心中自然替她暗暗高興。但聽到後來,天目神醫馬玄子行蹤無定,不由又焦急起來。試想各大門派齊集君山,不日就要和赤衣教明目對陣,如果沒有克制「魔眼神通」的藥物,任你功力再深也難以抵禦。
  何況北方許多門派,全被「聖水」迷失本性,才正邪不分,認賊作父,要是無藥可救,就算把赤衣教匪類,一舉殲滅,這些受害之事,又如何處置?心中想著,這就急道:「馬老前輩要是不在山上,這可怎麼辦?」
  浮玉居士拂髯笑道:「岳老弟毋須焦急,馬師弟也許在山上也說不定,飯後由百川陪你同往就是。」這時小鬟已端上菜飯,浮玉居士等人都已吃過,只有龐百川和岳天敏尚未進食,這就不再客氣。
  飯後浮玉居士吩咐龐百川陪著岳天敏前往東天目山。
  龐小龍也吵著要去,浮玊居士叱道:「你伯伯和岳哥哥有事去的,你跟去做什麼?」
  龐小龍被爺爺一說,急得一雙小眼瞧瞧岳天敏,又瞧瞧龐百川,口中雖然不敢多說,小臉卻露出希求之色。
  龐百川笑道:「小龍你要去,可得聽話!」
  龐小龍連忙點頭,道:「龍兒一定聽伯伯和岳哥哥的話,爺爺,就讓龍兒去罷!」
  浮玉居士笑道:「你們不怕麻煩,就帶著他去。」
  龐小龍喜得笑了出來,拉著岳天敏的手,道:「岳哥哥,我們快走!」
  上官錦雲忙道:「龐伯伯,敏哥哥,你們早些回來吃飯咯!」
  岳天敏含笑點頭,和龐百川兩人別過浮玉居士抱著龐小龍上馬,就往東天目山而去。
  由西天目往東天目走的全是小徑,穿林涉澗,沿山而行。約有頓飯工夫,便已到了一處山凹之中,只見兩邊山坡上,阡陌井然,盡種著許多不知名花草。
  有的其色如墨,有的碧綠可愛,清香撲鼻,敢情全是藥草?三間茅屋,圍著竹籬笆,一條碎石小徑直通竹籐門前。兩人放緩韁繩,到門前下馬。
  龐小龍跑在前面,正待向竹籐門叩去。
  籬門已呀然打開,走出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僮,一眼瞧到龐百川,趕緊施禮道:「啊!原來龐大爺,快到裡面請坐。」
  龐百川把手中韁繩交過,一面問道:「師叔他老人家,可在裡面?」
  小僮答道:「在!在!龐大爺來得真巧,師傅昨天晚上才回來。」
  岳天敏聽說神醫馬玄子業已回來,心中大定。三人進入籬門,只見沿著白石小徑兩旁,放著百來個土盆。中間種著靈芝朱草,和許多罕見草木。想是從名山大川移來,培植的珍重藥物。大家魚貫入室,中間一間,算是客室,陳設簡單,除了桌椅之外別無他物。但打掃得極為乾淨,另有一種隱逸之風!
  小僮讓龐百川,岳天敏落坐之後,笑道:「龐大爺和這位尊客,且請寬坐,待小的前去通報。」
  龐百川點了點頭,小僮便退了出去。不多一會,側門中踱出一個人來。
  龐小龍早已跳了過去,口中叫著:「叔爺爺!」
  原來那人正是天目神醫馬玄子,他穿著一襲青布長衫,面色清瘦,長鬚飄胸,有飄逸出塵之致。看年齡最多也只有五十四五,可是雙目卻炯炯有神!
  龐百川上前見禮之後,一面說道:「小侄奉家伯之命,陪同這位崑崙門下的岳老弟,前來叩見師叔。」
  岳天敏連忙躬身說道:「晚輩岳天敏,系奉醉仙翁老前輩之命,求見老前輩而來。」
  馬文子臉露驚奇,「哦」了一聲道:「醉仙翁要岳少俠遠道趕來,想必有甚重要之事,你們快請坐了好說。」說著一手牽了龐小龍,在中間落座。
  岳天敏和龐百川分別坐下之後,就把來意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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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玄子闔目凝思,過了一會,才徐徐的道:「據岳少俠所說,那赤衣教所使『魔眼神通』和『聖水』乃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前者就是世俗所說的『毒眼』,屬於陰功一類的邪毒功夫,是心靈活動中的一種,完全靠兇惡的精神力量由眼神中發出。具有莫名其妙的影響之力,只要有人和他眼光接觸,立即心靈失主,聽他指揮。但此種影響力量為時甚短,因此他們必須再要受害之人,再服下『聖水』才能永遠迷失本性,任人奴役。是以前者是一種陰毒功夫,後者才是一種真正迷魂藥物。」
  岳天敏道:「老前輩胸羅萬有,說得一點不錯,想來定有預防和解救之方了?」
  馬玄子微微搖首,鄭重的道:「老夫對『魔眼神通』預防之道,卻想得一方在此。因為一個人無論內功練到如何精深,兩眼神光如電,但其實說來,眼為心靈之窗,自然十分脆弱,『魔眼神通』仍可乘虛而入,防治之道,以定光為先,這倒不難,老夫所居天目絕頂東西雙池的池水,即有凝練目光之功,而且去年夏季,老夫在大雪山無意得到一條雪蓮。正好是百年難遇的治目靈藥,只要再配上幾種藥物,有一月時光,就可練成『定光丹』應用。至於赤衣教迷失本性的『聖水』,以老夫推想,自非一般江湖上的迷魂藥物可比,普通藥物極難解救,普夭之下只有一種靈藥或可有效,但老夫只知其名卻從未見過。」
  岳天敏道:「老前輩所說的靈草,不知生長何處,形狀如何?晚輩意欲趕去一試。」
  馬玄子點頭道:「岳少俠救人為懷,這份肝膽老夫至為感佩。不過種天生靈藥,既非常見之物,極難強求,因為它必須秉雲霧之氣,玉石英靈而生,更難得的出生之地,還須有溫泉滋潤,才能生長,功能盡解天下之毒。老夫前曾在雲貴深山,窮半月之力,依然一無所得。」
  龐百川忍不住道:「師叔,這藥如此難得,不知叫甚名稱?」
  馬玄子捋鬚道:「烏風草。」
  「烏風草!」岳天敏真想不到他說的就是烏風草,臉上驟露喜容。
  忙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玉小瓶,雙手呈上,口中說道:「老前輩,醫治『聖水』不知這烏風散,是否有用?」
  神醫馬玄子驚奇的接過玉瓶,拔開瓶塞,聞了一聞,呵呵笑道:「不錯!大辛大辣無毒不解,正是烏風草的特性。迷失本性之人,只要鼻孔聞上少許,即能解救,如果服上少許百日之內,百毒不侵!岳老弟,這桸世之物你是從何處得來?」
  岳天敏這就把自己雲霧山求藥之事,簡扼說了一遍。
  馬玄子聽得頻頻點頭,一面笑道:「如今既然有了烏風草,赤衣魔教的兩種歹毒東西,都有了克制之物,一月之後,待老夫練好『定光丹』,當親自前往君山一行,岳老弟遠來不易,老夫練有『奪天無憂散』一種,專治各種內腑之傷,只要一口氣在,無不應效如神,老弟行道江湖,留在身邊,大為有用。」說著站起身來,要往裡間走去。
  龐小龍急急的叫了一聲:「叔爺爺!」
  馬玄子回過頭來笑道:「小娃兒,你又有什麼事情?」
  龐小龍小臉一紅,囁囁的道:「叔爺爺,你那吃了可以助長十年內功的藥丸,爺爺賜給了姐姐,說她血仇未報要到江湖去,龍兒年紀不小了,也要到江湖上去呢!」
  馬玄子呵呵大笑道:「小娃兒,這『回天再造丹』化了叔爺爺十年心血才練成三粒,豈是一般丹藥可比?好!你爺爺那粒,既然賜了你姐姐,我叔爺爺這粒,就賜給你罷!」
  龐小龍喜道:「叔爺爺,你真好,龍兒吃了以後功力大了,就可以打赤衣教了。」
  神醫馬玄子去了一回,取出一瓶『奪天無憂散』,遞給岳天敏。
  另外手上卻拿一顆白蠟固封的藥丸,交給龐百川道:「這是『回天再造丹』,你帶回去交給大師兄替龍兒服用。」岳天敏和龐百川一齊躬身道謝。
  龐百川因天色不早,這就向馬玄子辭別,回轉太微谷去。
  翌日清晨,岳天敏因此行任務已完,心中惦記著黑龍幫十日約期,自已趕上了正好前去瞧瞧赤衣教江南分壇的實力,這就向浮玉居士告辭。
  龐天放點頭道:「岳老弟身有要事,老夫不好挽留,只是雲兒每天盼你來,她也哭著要下山去手刃親仇,你們兩家血仇未報,此事自然十分重要。好在雲兒這三個月勤奮不懈天目山『分光劍法』業已嫻熟,就是老夫獨創的『六合微塵掌』,也有幾分火候。有岳老弟同行,老夫自可放心,所以要屈留半日,讓她收拾收拾,一同下山。」
  岳天敏聽到浮玉居士提起親仇,不由俊目含淚,自己兩年來闖蕩江湖,由南到北始終不知仇人隱匿何處。
  英妹妹雖在湖南發現過王三元,何成蛟兩人蹤跡,但後來又被他兩人逃走。聽說黑龍幫夏幫主還派出日月堂堂主計君武追查兩人蹤跡,自已此番上石臼湖去,正好向許堂主問問情形。而且自己行走江湖始終沒有回到江南來過,此時也正好順道到白雲庵去拜祭一番。心中想著,就點頭應是。
  龐小龍一聽岳天敏要走,早已想和他同去,再一聽姐姐也要跟著下山,心中更急,一下撲入浮玉居士懷中,也吵著要跟岳天敏同去。
  浮玉居士長眉微皺,撫著小龍頭頂,莞爾笑道:「你姐姐跟岳哥哥下山,是為了要報父母血海深仇。你年紀還小,再過幾年,跟岳哥哥去歷練不遲。」
  龐小龍忙道:「爺爺,龍兒年紀不小了,有岳哥哥,有姐姐在一起多好?爺爺,你平日疼龍兒,這回就不疼了,龍兒也要去。」說著扭糖股似的,賴在爺爺身上,只是不依。
  浮玉居士年老之人,對孫兒自然特別寵愛,他瞧著愛孫,臉露藹笑,道:「龍兒,別再纏著爺爺,我答應你就是,其實你岳哥哥武功卓絕,你能跟著他造化不小,爺爺有什麼不放心的?只要你岳哥哥不怕累贅,你就跟他去歷練歷練,自是再好不過。」
  龐小龍聽爺爺一答應,卻樂得跳了起來,連忙拉著岳天敏衣袖道:「岳哥哥,龍兒一定聽你的話,平日在山上,龍兒也聽姐姐的。」
  說著又蹦蹦跳跳,往裡跑去,口中叫著:「媽,爺爺答應我跟岳哥哥下山去呢!」
  上官儀雖然時常聽公公誇讚著崑崙一少,說是武林中唯一的青年高手。
  自己侄女上官錦雲更把敏哥哥如何獨鬥枯木大師,如何擊敗萬妙仙姑說成天下少有的英雄人物。那知這回自己大伯陪著岳天敏來了,卻只是一個年僅弱冠的俊美少年,心中未免有點不信。這時聽說自己唯一的嬌兒要跟著他下山,而且又是武林中風雨飄搖的時候,自然更是捨不得小龍遠離。但自己公公已經答應出口,自己那好阻攔?心中一急,連忙偷偷的找大伯龐百川商量。
  那知龐百川聽得呵呵大笑道:「弟婦,這個你是多慮了,別看岳老弟年紀雖輕,就武功來說,就是老一輩的人也沒有幾個能和他相比,小龍真能跟他造化可是不小,你放一百個心就是。」
  上官儀給他這麼一說,也就無話可答,只好暗暗囑咐侄女錦雲姑娘,要多多照顧小龍,上官錦雲自然一口答應。
  龐小龍這可忙啦!一回拭拂短劍,一回收拾連珠鐵彈,一會又去找上官姐姐,興奮得不得了。中午上官儀親自做了十幾個菜餚,算是替岳天敏,上官錦雲,龐百川餞行。酒飯之後,大家別過浮玉居士,上官儀含著眼淚,再三叮囑小龍,一切都要聽岳叔叔和姐姐的話,小龍自是唯唯聽命。出了太微谷,龐小龍和岳天敏一騎,龐百川,上官錦雲,也各自翻身上馬,下山而來。
  龐百川因浮玉居士吩咐,要他代表天目山,參與各大門派君山之會。他因鏢局中事尚須交待,而且鏢局同道之間,也都唯他馬首是瞻,也要互相通知一聲,急於回轉杭州。
  岳天敏卻要趕赴黑龍幫去,是以到了藻溪,便各自分手。
  岳天敏,上官錦雲,帶著龐小龍由於潛,昌化,折入皖境,北奔郎溪。
  第二天中午,已到達高淄。
  這座古老的縣城,大青石板鋪成的街道,對岳天敏是多麼熟悉?老父的音容,上官伯伯,上官伯母對自己的照顧,錦雲妹子的耳鬢廝磨,青梅竹馬,這一切彷彿都是昨天的事情。他記得那天晚上,自己正在後園練功,春梅的哭喊之聲,猶在耳邊。
  上官伯母的屍體,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血水不停地從胸口滲出!
  自己父親和上官伯父的遺體,挺在花廳。這一幕,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如今他遠遠瞧到那座古老而巍峨的縣署,依然矗立如故。這是自己和錦雲妹子,昊天罔極,血海深仇發生的地方!他雙眸逐漸潮濕,視線也開始迷濛了!
  和上官錦雲並轡而行,她瞧到敏哥哥俊目中的隱隱淚光,自己想到雙親也不禁鼻子一酸,珠淚漪漣順腮而下。兩匹馬,緩緩而行,兩個人,默默無語,只有龐小龍,東張西望,無心無事。在白雲庵下馬,兩人急急的往右廡奔去!三口桐棺依然安靜的停放在廂房之中。他們三位老人家,如果知道自己兒女,此刻業已長成,雙雙歸來,該有多麼高興?但他們不知道了。
  岳天敏,上官姑娘,早已哭喊了一聲:「爸!娘!」同時撲向靈前。俠名滿天下,親仇尚未復,崑崙一少簡直痛哭失聲,昊天罔極!
  上官姑娘更是哭得死去活來,哀哀欲絕!
  龐小龍瞧著岳哥哥,姐姐兩人,哭得這般傷心,也連忙爬在地上,連連磕頭。
  忽然!一條嬌小人影,如飛的撲了進來,口中叫著:「岳少爺……啊!小姐,你……你……噢……噢……」
  岳天敏何等功力?雖在痛哭失聲之際,一陣輕風,閃過身邊,他立時警覺,驀地睜開淚眼,只見錦雲妹子身邊,俏生生地站著一個縞衣少女,也正在低頭拭淚!
  「噢!噢!小姐,你快別再傷心啦,身子要緊。」
  岳天敏微微一愣,此人好快身法!
  她……









第50章 暗號雙懸佳賓來水上 輕彈一指赤禍遏江南

  白雲庵一間小小的客室之中,坐著一對少年男女。這對少年男女,年齡均在二十以下。
  男的劍眉星目,玉面朱唇,身穿一襲青紗長衫,腰懸古劍,丰神俊逸,英華軒朗!
  女的眉如遠黛,臉若嬌花,身穿淡綠色的衣裙,窄窄腰肢,楚楚動人,香肩上還斜斜地露出一支劍柄。
  他們眼皮紅腫,隱有淚痕!身邊茶几上,放著兩盅熱氣騰騰的香茗。小客廳前面,是一個小小天井。一排花架,放著許多盆景,佛手,香椽和蟠曲的老松,古趣盎然!一個十二、三歲,頭挽雙髻,背插短劍的小孩,正在花架前面,獨個兒東張西望。
  這時,又有一個二十來歲的縞衣少女,手捧著一盆熱水,行雲流水般進入客廳中。
  放下銅盆,絞了兩塊熱面巾,送到少年男女手上,一面笑道:「岳少爺,小姐,你們擦一把臉罷!」
  綠衣少女接過之後,幽幽的道:「春梅姐,謝謝你咯!」
  縞衣少女忙道:「啊!小姐,你別這樣稱呼,折煞小婢了,小婢兩年來,天天都盼望著你們回來。我聽師傅說過,岳少爺現在名氣大極了,叫『崑崙一少』,江湖上沒有人不知道的。可是……一直沒聽到小姐的消息,小婢時常問起師傅,師傅總是說吉人天相,終會回來的,叫小婢不要急。阿彌陀佛,今天……今天,你們果然都回來了!」
  她一口氣說過不停,一雙俏眼,又瞧瞧綠衣少女,瞧瞧青衣少年,臉上喜孜孜的,流露出從未有的笑容!
  岳少爺和小姐,真是璧人一對!
  她瞧著小姐肩上的劍柄,忽然笑道:「小姐,你也學了武功?」
  綠衣少女點頭,拉著春梅的手道:「春梅姐,你也坐下來談談這兩年你也學了武啦?」
  春梅臉上一紅,低頭道:「小婢蒙這裡的老師傅垂憐,空下來就教我練幾手,婢子笨極啦,什麼也練不好!」
  綠衣少女掠了掠鬢髮,笑道:「春梅姐,你不再客氣啦!方才端著臉水進來,那種身法,可真輕靈,啊!這裡的老師傅法號怎麼稱呼?」
  春梅道:「她老人家法號,上心下如。」
  綠衣少女驚得啊了一聲:「心如大師,爺爺(她口中的爺爺,就是浮玉居士,龐天放)時常說起心如大師是當今第一位神尼!春梅姐,你蒙神尼垂青,福緣真是不淺!」
  青衣少年也同時驚道:「心如神尼就是這裡的老當家?春梅姐,她老人家可在庵中?我們理該前去叩謁才對!」
  春梅搖搖頭道:「老師傅雲遊去了,不在庵中。」
  說話之間,一個老婆婆已端著四五碟素菜進來,放到桌上。
  春梅笑道:「岳少爺,小姐,你們肚子想已餓了,婢子要老婆婆做了幾式素齋,將就一點罷!」說著裝了三小碗飯。
  崑崙一少岳天敏和上官錦雲被春梅一說,果然覺得腹中已餓,這就不再客氣。一面叫龐小龍進來一齊吃了。
  春梅一邊伺候,一邊問道:「岳少爺,小姐,你們這次要到那裡去呀?」
  岳天敏道:「我們先到石臼湖,然後還要趕赴君山。」
  春梅喜道:「這會小婢要跟你們同去,路上也好伺候小姐。」
  上官錦雲道:「春梅姐,你……老師傅雲遊去了,不在庵中,你怎好走開!」
  春梅笑道:「沒關係,老師傅早已說過,等小姐回來,婢子就好下山,這裡還有聾師太在呢!所以她老人家放心得很。」
  「聾師太!」岳天敏又吃了一驚,他在九華山時,就聽二師兄說過聾師太的來歷。幾十年前,她原是黑道中人,心狠手辣,殺人無數,後來在許多仇家圍攻之下,震聾雙耳,不知怎的突然放下屠刀,削髮為尼,自稱聾師太。
  二師兄還見過她幾面,才和自己提過,不想也在這小小尼庵之中。心中想著,方待開口。
  春梅好像知道岳少爺的心意,連忙補充著道:「她老人家脾氣古怪,不喜歡外人打擾。」
  岳天敏哦了一聲,就不再開口。大家飯罷之後,春梅又替兩人倒了茶,就匆匆入內。
  不多一會,手上提著一個包裹出來,喜孜孜的出來,一面笑道:「岳少爺,小姐,你們等久了,這就走罷!」
  上官錦雲道:「春梅姐,你怎不向聾師太去說一聲?」
  春梅笑道:「小婢去過啦!她老人家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從手上脫了一串念珠給我。」
  說著纖手一伸,果然還有一串十八粒黑黝黝非金非石的念珠,不知有何用處?
  龐小龍插口道:「你又不念佛,這有什麼用處?」
  岳天敏忙道;「既是聾師太相贈,定有用處,只是我們不識罷了。」
  四人走出白雲庵,上官錦雲和春梅共乘一騎,岳天敏帶著龐小龍騎上赤龍駒,往石臼湖奔去。一二十里路程,何消片刻,便到了韓村。
  入村之後,岳天敏便覺情形有點異樣。因為此時才近傍晚,夕陽未下,這韓村少說也有一兩百家人家,但家家戶戶,都已掩上了門。一條小小的街道上,行人稀少,顯得十分冷落!沿街居民,大都以漁為業,也決不會睡得恁地早法?街上只有一家兼賣酒菜的茶館,此時也只有幾個大漢,疏疏朗朗的坐著喝茶。岳天敏兩匹駿馬,得得蹄聲在門口停住,下馬之後。幾個喝茶的大漢,不約而同,同時回過頭來。
  當他們瞧到四人中間,有三個人身邊佩著長劍,臉色不由又同時驟變!
  岳天敏並不理會,昂然入店,大家坐定之後,早有一個精壯店伙,跟著過來。
  岳天敏兩年之前,到過石臼湖,早從夏幫生口中,知道了入湖暗號。這時兩手一齊平舉,食指和拇指,指尖接在一起,左右作了兩個圓圈。
  他暗號才一打出,店伙臉色驟白,十分惶恐的躬下身去,口中說道:「小的該死,不知貴賓駕到,多多失禮。」
  同時那五六個茶客,也立時起身肅立,其中一個大漢,卻迎著自己這裡走來。恭恭敬敬的半側著身軀,說道:「貴賓遠來,不知有何吩咐?」
  其實岳天敏早知他們是黑龍幫的人,這大漢敢情是水寨中的小頭目,當下就抱拳答道:「在下崑崙岳天敏,有事拜晤夏幫主,煩請老哥哥替在下準備船隻。」
  那大漢一連應了幾個「是」,道:「原來是……岳大俠,小的前年在寨中當班,見……見過你老,船隻現成,你……你老是否急須上船?還是要休息一下?」
  岳天敏點頭道:「既有船隻,在下就立時動身。」
  那大漢又一連應了幾個「是」,走在前面領路。
  岳天敏等四人,站起身來,往店外走去!只見店中大漢,一齊躬身相送。小街盡頭,便是碼頭,大漢撮唇微嘯了兩聲,只見江面上立時馳來兩艘快艇!
  大漢先請四人上船,然後又把馬匹裝了另外一艘,才在岸上躬身送別。這邊船一啟碇,岸上「嗤」的一聲,一道朱紅火花,沖天直上。緊接著江面上,一連飛起四五道朱紅火花,一道接著一道,往水寨中傳遞進去。船行迅速,不多一會已到江心。這時天色已逐漸昏黑,石臼湖水寨,業已在望,江面上的巡邏船隻,燈光閃爍,往來如梭,另有一番森嚴雄壯之概!
  龐小龍早已高興得指手劃腳,問個不停!正瞧之間,忽見前面駛來七八條快艇,在左側一字排開,最前面一艘大船,船頭上站著一個勁裝漢子,高聲說道:「黑龍幫日月堂許君武代表幫主,恭迓貴賓。」
  這大的江風之中,聲音傳來,勁氣直貫!
  岳天敏聽得心中一凜,日月堂乃是黑龍幫六座香堂之首,許君武親自代表幫主,遠來迎迓,該是何等隆重?
  他那裡知道當日黑水龍王夏幫主告訴他的暗號,左右兩手互作兩個圓圈,叫做「日月雙懸」,乃是幫中貴賓的記號。所以他一下船,岸上就放起朱色火花,通知水寨有貴賓蒞寨。火花共分五等,朱色自然是貴賓的訊號,水寨中接獲火花,即知來人身份。
  閒言表過了。卻說岳天敏一凜之後,趕緊站起身來,抱拳說道:「許堂主久違了,小弟岳天敏路過貴寨,特來求見,怎敢有勞許堂主遠迎?」
  說話之間,雙方船已接近。日月堂主許君武聽說崑崙一少,不由心中大喜,哈哈笑道:「原來來的是岳少俠,兄弟君山回來,岳少俠海南猶未歸來,正以未傾積愫為憾,不想俠駕卻遠蒞敝寨來了,快請換過船隻。」一面回頭道:「你們去稟報幫主,說來的是崑崙岳少俠。」
  他語聲一落,立即有一艘快艇,答應一聲,輪槳如飛,往水寨中駛去。原來許君武乘來的,是一艘佈置華麗,專迎貴賓的船隻。兩條船靠攏了,岳天敏拉著龐小龍和上官姑娘,春梅四人一同上了大船。
  進入中艙,坐定之後,便有寨中頭目獻上香茗。
  岳天敏替許君武一一介紹。
  許君武才知和崑崙一少同來的兩位姑娘,一個小孩,竟然來頭大得出奇!上官姑娘和小孩,一個是天目山浮玉居士的愛孫,一個是他媳婦的侄女,這也還罷了!
  連一個丫頭,竟然是武中人人敬仰的心如神尼的高足,真是大出意料之外!一陣寒暄,許君武就向岳天敏笑道:「目前各派集會君山,對抗赤氛,岳少俠翩然蒞臨,當有極其重要之事見告?」
  岳天敏道:「小弟實是奉枯木大師之命,前往嵩山,不料少林古剎,已然蒙塵,後來巧遇醉仙翁老前輩,又囑小弟前來天目,因日前聽江天鏢局龐老哥說起,貴幫已接到赤衣教江南分壇的通知,小弟才特地趕來,俾使將此間情形,向大會提出報告。」
  許君武肅然道:「這就是了,赤衣教江南分壇,蕞爾小丑,不見得就奈何得了黑龍幫,不過幫主因對方此一舉動,乃是整體中的一個小環,其事雖小,卻關係整個大局。是以日前派人星夜趕赴君山,報告此間之事,今日岳少俠便已趕到,兄弟正在奇怪,如岳少俠由君山動身,決無如此快法。岳少俠肝膽照人,一聽敝幫有事,立即趕來馳援,兄弟代表本幫,謹致謝忱。」
  岳天敏聽他口氣,似乎沒把赤衣教放在眼裡,這以許君武的武功在黑龍幫的地位,自然不能算狂,但他焉知赤衣教的厲害,可並不在武功高低!
  心中想著,但又不好明說,當下謙遜的道:「許堂主怎地客氣起來,小弟只不過順道經過而已,怎敢當得馳援兩字?」
  這一陣工夫,船隻業已靠岸,只見岸上燈火通明,鵠立著兩排莊丁。
  燈火照耀之下,前面一個身材高大,紫臉長鬚的老者,那正是黑龍幫幫主黑水龍王夏峻峰,他身後站著五人,那是五堂堂主!
  岳天敏瞧得心頭陡的一驚。
  許君武肅客上岸,岳天敏趕緊趨前幾步,惶恐的說道:「在下怎敢有勞夏幫主久候!」
  夏峻峰一手握住岳天敏手臂,呵呵大笑道:「一別兩年,岳少俠已名滿天下,成為武林中人人景仰之人,俠駕遠來,正是敝幫的佳賓,夏某的故交。」說著目光一瞥,又道:「這兩位姑娘,敬煩岳少俠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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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天敏介紹之後,又和五堂堂主一一引見,大家邊談邊走,一直進入花廳。才分賓主坐定,少頃,采薇叟也聞報趕來,又是一番寒暄。
  莊丁們擺上酒席,夏峻峰堅請岳天敏上座,大家遜讓夏峻峰坐了主席,采薇叟、岳天敏、龐小龍、上官錦雲、春梅及六堂堂主挨次入席。
  酒過三巡,岳天敏首先把君山大會情形說了一遍。然後又把自己此次奉命趕赴嵩山,夜探少林寺巧遇醉仙翁,要自己上天目山求問解藥,經過情形詳細說出。
  這一段經過,直聽得黑水龍王目瞪口呆,采薇叟沉吟不語!
  半晌,夏峻峰目射奇光,慨然長歎,道:「如果不是岳少俠親身親歷,親口說出,真難令人置信,連玉清真人,一心大師,西嶽老人,白鶴道長等一代宗師,全使被他們網羅以去。雖然目前江南同道,同時接到他們四位掌門人的聯名信件,老夫還在疑信參半之中,如今經岳少俠一說,他們是受了赤衣教『魔睙神通』和『聖水』所致,這就難怪他們如此猖獗了!哈哈!所好岳少俠不虛天目之行,這兩種歹毒東西,都有了解藥,眼看彌天赤禍,指日可靖,寧不快哉?」說著又呵呵大笑道:「來來,我們乾此一杯,為武林祝福。」
  舉起大觥,一飲而盡。然後又道:「岳少俠倒來得恰是時候,實不相瞞,八天之前,夏某接到一封自稱赤衣教江南總分壇的來信,居然以十日為限,要黑龍幫全體入教,如今還有兩天時間,如果他們屆時不來,哈哈!老夫也準備出其不意,給他們一個厲害哩!」
  岳天敏問道:「夏幫主是否已知他們巢穴,確在大別山中?」
  黑水龍王點頭道:「岳少俠原來已有所聞,他們江南總分壇確在大別山中,為首之人,乃是赤衣教五赤堂的一位堂主,叫花太歲諶不宜。」
  「諶不宜!」
  岳天敏突然想起自己趕赴少林寺途中,在方城遇到的那個面色白皙,仕紳打扮的人,不是自稱諶不宜嗎?他說過:「小號近日有家分店,在江南開張,所以兄弟特地趕去!」
  果然是他!原來他還是赤衣教五赤堂的五個堂主之一,難怪還有點氣概!
  心中想著,只聽黑水龍王又道:「赤衣魔教為害武林,勢成燎原,固然是他們仗著『魔眼神通』,和迷亂人性的『聖水』,不擇手段使各大門派,悉入魔爪。但另一原因,卻是江湖上許多無恥敗類,聞風依附,先作內線所造成。據說諶不宜才到江南,就有嵊縣女飛賊黑妖狐阮惜分,四明巨盜褚志光,太湖鳳尾幫陸飛羽等人,率先投效。尤其黑妖狐阮惜分,施展狐媚手段,把花太歲諶不宜迷得神魂顛倒,言聽計從。她當年想投入本幫,為老夫所拒,懷恨在心,是以赤衣教江南總分壇成立之初,就首先向本幫挑釁。」
  日月堂主許君武道:「幫主當年也太以仁慈,不該縱虎歸山。」
  夏峻峰捋鬚歎道:「老夫因她雖然表面裝著偽善,但平日尚無大惡,本幫既不予收容,只要她改過向善,總應給她一條自新之路。」
  這時坐在許君武下首的沼吳堂堂主鐵掌丁正憤然道:「黑妖狐如果敢進咱們水寨一步,我就先把她劈了!」
  他話聲未落,只見一個頭目,慌慌張張的進來,好似有甚急之事,要待報告?
  日月堂主許君武,連忙站起身來,往外走去。不多一會,許君武臉色凝重,走到黑水龍王跟前輕輕說了幾句。
  黑水龍王夏峻峰臉色陡變,把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頓,怒聲問道:「孫英怎生如此糊塗?」
  許君武道:「恐怕孫香主已被他們……」
  這時另一個頭目,又氣吁吁的跑了進來,手上拿著一張大紅名帖,呈到黑水龍王手上。黑水龍王還沒過目,已是臉色大變。六堂堂主也一個個神色緊張,大家不約而同的齊向幫主手上瞧去!
  夏峻峰目光掠過大紅名帖,陡然仰天狂笑,聲震屋宇!
  「他們來得真快!這倒好,用不著咱們勞師動眾。」說到這裡,回頭向那頭目道:「好!就請他們在大廳稍候。」
  頭目應了兩聲「是」,立即退出。
  夏峻峰卻朝著日月堂主許君武道:「許堂主傳令下去,本幫輪值弟兄,各守崗位,其餘的也和平日一樣,不奉命令,不准妄動!你傳令之後,立即回來。」
  許君武答應一聲,起身離座。
  夏峻峰這才把名帖送到采薇叟面前,道:「老哥哥,你瞧,諶不宜當真欺人太甚!」
  岳天敏坐在采薇叟下首,方纔的情形,瞧到眼裡,已知是怎麼一會事。心中也著實驚愣,憑黑龍幫水寨,防守如此嚴密,四面有防,船隻又受了管制。赤衣教的人本領再大,也插翅難飛!那知說來就來,當真有恁地快法!
  采薇叟瞧到名帖,臉上也微有怒容,但他涵養較深,怒容一瞬即逝,輕輕的把名帖往岳天敏面前一送,笑道:「岳老弟,你瞧!咱們說著曹操,曹操就到,看來今晚倒有一場熱鬧!」
  岳天敏接過之後,只見大紅名帖上,赫然印著一顆白色骷髏,和兩根交叉白骨。中間寫著一行正楷,那是:「赤衣教總壇赤煞堂堂主兼領江南分壇諶不宜沐手敬拜」上官錦雲隔著龐小龍湊過頭來,低聲問道:「敏哥哥,赤衣教的人來啦?」
  龐小龍聽得精神一振,忙道:「岳哥哥,那龍兒今晚也可以出手了!」
  岳天敏正色道:「許多伯伯們,今晚都不一定動手,小孩兒家可不准亂來。」
  正說之間,日月堂許堂主已傳令完畢,回了進來。
  夏峻峰推杯而起,道:「好!咱們這就出去。」一面又道:「岳老弟,你們也去瞧瞧熱鬧!」
  大家紛紛站起,岳天敏拉著龐小龍的小手,一起往前廳走去。
  大廳上,這時燈火輝煌,照耀得如同白晝!除了廳前站著兩個勁裝緊紮的大漢,伺候之外,整個黑龍幫十分沉靜,也看不到弓上弦,刀出鞘的緊張氣氛,好似和沒事時一樣,毫無戒備!
  赤衣教「赤旗所指,遍地骷髏」,使得江湖上談虎色變,聞風喪膽,何以黑龍幫會如此鎮定?這就是他們和其他佔山文寨的黑道幫會有所不同之處!因為這是一群孤臣孽子,不甘異族統治的血性份子,他們心存匡復,平日裡訓練有素,紀律森嚴!
  這赤衣教的人,已經坐等在大廳上了,即將展開的可能是一場生死搏鬥,但他們還是臨陣不亂!
  赤衣教的「貴客」們在大廳上,坐了一陣,兀自不見動靜。他漸漸感覺到黑龍幫在江湖上盛名久著,確有點令人莫測高深。
  正當此時,忽聽一聲洪亮的大笑,道:「諶堂主駕臨石臼湖,請恕夏某未及遠迎大駕。」
  接著這一聲大笑,由屏風後面,轉出一行人來。
  為首一個紫臉長鬚,身材高大,生相威武。
  第二個是身穿古銅色長袍的長髯老者!
  再次一個面如冠玉,丰神秀逸的美少年,一手拉著一個十二三歲小童。
  他身後是兩個十八九歲的嬌艷如花的少女。
  最後,是六個勁裝漢子,背上都背著兵器,每人的太陽穴也都高高墳起!
  這一行人當然是黑水龍王夏峻峰、采薇叟、岳天敏、龐小龍、上官錦雲、春梅以及黑龍幫六位堂主了。坐在廳上的幾位赤衣教「貴賓」此時也都站起身來。
  領頭一個面色白皙,儼然仕紳的花太歲諶不宜,滿堆笑容,拱手說道:「兄弟諶不宜,久仰夏幫主威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只是深夜驚擾大駕,兄弟甚感不安。」
  黑水龍王夏峻峰兩道眼神掃過諶不宜以次諸人,自己卻全都認識,那正是江南武林中的一批敗類。
  緊依著諶不宜身穿黑色緊窄夜行衣靠,頭包黑絹,身材瘦小,一臉淫蕩的是女飛賊黑妖狐阮惜分!獐頭鼠目,臉色微黃的四明巨寇褚志光!五十來歲廣顙鷹鼻的是鳳尾幫主陸飛羽。臉目黝黑,虯筋畢露的是武功山流沙掌李金。這四人身後,垂手站著六個歪帶帽子的勁裝漢子。各人左肩,全掛著一個紅色布袋,袋上畫著白色骷髏。
  他看清當前幾人之後。心中暗暗嘀咕,這幾個人中,除了諶不宜不知底細之外。其餘只有鳳尾幫陸飛羽,和武功山的獨腳大盜流沙掌李金,稍為扎手,也難以和自己六位堂主相抗。
  心中想著,不由冷嘿了一聲,答道:「諶堂主好說,幾位遠道而來,快請坐下好說話。」
  一面向鳳尾幫陸飛羽拱手笑道:「陸兄大駕,難得光臨,原來也投入茅教主門下?」說著又是一聲響徹雲霄的哈哈大笑。
  陸飛羽被他笑得老臉通紅,嘿然不語。
  諶不宜連忙接口笑道:「夏幫主義不帝秦,糾合志士,威震武林,敝教茅教主,無任景仰,此次兄弟南來前夕,茅教主特地叮囑兄弟,向夏幫主致意……」
  他臉上諂笑,越來越深,兩隻眼睛,幾乎瞇成兩條細縫。
  但細縫之中,漸漸露出一絲暗紅色的奇異光彩!
  「嘿嘿!向夏幫主致崇高的敬意……」
  「諶不宜,你這點技倆,敢在夏幫主面前賣弄?」
  岳天敏舌綻春雷的大喝,整座大廳,全震得嗡嗡直響!這份聲勢,簡直駭人聽聞。這聲大喝,卻也正是時候!
  黑水龍王夏峻峰內功精深,驀地一驚,眼中精光陡射,心中卻暗暗叫了聲「慚愧!」
  花太歲諶不宜,正在滿臉諂笑之中,施展赤衣教唯一毒著「魔限神通」。被這一喝,也給震得他耳鳴心跳,大驚失色!
  抬眼一瞧,這位弱冠書生,眼神如劍,精光暴射,心中更是一愣!立即雙手一拱,呵呵大笑,道:「原來是岳兄,這當真巧極,兄弟方城一別,正切馳思,不想俠駕也到江南來了。」他好像故友重逢,喜不自勝!
  正當此時,忽見兩個佩掛腰刀的勁裝漢子,押著一人,走到廳前。
  其中一個漢子,走上幾步,向夏峻峰躬身道:「啟稟幫主,孫英已押在廳外!」
  夏峻峰臉若嚴霜,目露威稜,喝道:「孫英背叛本幫,給老夫推出去砍了!」
  岳天敏驀地心中一動,趕緊站起身來,拱手道:「夏幫主暫息雷霆,貴幫孫香主和在下曾有一面之緣,為人豪爽,決非背叛貴幫之人,幫主能否請孫香主和在下一見?」
  黑水龍王夏峻峰左手微微一抬,道:「你們把他帶上來。」
  莊丁答應一聲,立即退出身去,兩人押著孫英,走上廳來。
  「幫主,小的全為了本幫著想,並沒背叛本幫,請幫主開恩!」孫英突然跪下,不迭的磕頭。
  黑水龍王冷嘿一聲,並未作答。
  「孫香主,還認得在下嗎?」聲音平易,卻有點震耳,孫英聞聲抬頭,只見發言的是坐在夏幫主的一個丰神俊逸的美少年。
  「啊!岳……」
  岳天敏微微一笑,右手小指,已迅速無比的對準孫英鼻孔,虛虛彈去!
  孫英「岳」字堪堪出口,驀覺一縷辛辣氣味,往鼻孔中鑽入,一連打了兩個噴嚏!
  突然如大夢方醒,驚「啊」一聲,雙眼轉動,瞧清大廳上情形,不由全身發顫,往黑水龍王跪近一步,失聲道:「小的該死,小的怎會擅離職守?請幫主依法治罪。」
  黑水龍王方才雖然看清崑崙一少似乎屈指微彈,定有用意,卻也想不到他暗中已把「烏風散」使上,此時一聽孫英前後語氣,截然不同,方感詫異!
  忽聽岳天敏一聲朗笑,說道:「恭喜孫兄,武林中多少人被赤衣教『聖水』迷失本性,能夠解除此厄的,孫兄倒是第一個人。」說到這裡,忽又向黑水龍王拱手道:「孫香主迷失本性,受人愚弄,身不由己,情有可原,在下斗膽,還請幫主從寬發落。」
  夏峻峰點頭微笑,表示謝意,一面吩咐道:「你們把他扶下去!」
  兩個莊丁,轟應一聲,一左一右扶起孫英退了下去。
  花太歲諶不宜做夢也想不到,漠外白骨教聲稱無藥可解的秘方——聖水,忽然有了解藥。
  而且根本也沒瞧清楚人家是如何使的!一時驚詫得面如土色,但他總究還是疑信參半,突然打了哈哈,道:「岳少俠方纔所說,無乃言過其實,敝教茅教主,因鑒於紅蓮白藕,武林同源,但千百年來,秘技自珍。門戶之見,日深一日,仇仇相視,白刃相加,也愈演愈烈,是以創萬派歸一,為天下武林謀福利,區區微意,有目共鑒。即以少林一心大師,武當玉清真人,華山西嶽老人,終南白鶴道長,這四位望重武林的一派宗師,也都紛紛贊同,共襄義舉,果如所說,難道憑這四位宗師,也會受敝教之迷?夏幫主不可誤會,兄弟此來,原是專誠拜訪,既然引起貴幫誤會,兄弟這就告退!」
  說著向身邊諸人,遞了一個眼色,站起身來,接著阮惜分,褚志光,陸飛羽,李金等人,也同時站起。
  岳天敏徐徐的道:「諶兄且請寬坐,在下尚有數語奉告!」
  諶不宜尷尬地瞧了黑水龍王一眼,滿堆笑容的道:「岳少俠還有什麼見教?」
  岳天敏冷嘿一聲,陡的目射精光,沉聲問道:「諶兄此次遠來江南,可曾奉到你們茅教主最近指示?」
  諶不宜道:「岳少俠此話,不知用意何在?」
  岳天敏問道:「你們教中,可有朱缺其人?」
  諶不宜躬身笑道:「朱真人乃是敝教副教主。」
  岳天敏冷冷的道:「貴教高手分批南來,是否以他為首,諶兄可在他節制之下?」
  諶不宜微微一愣,但瞧岳天敏似有重要之話尚未出口,略為遲疑了一下,只好答道:「朱真人乃是代表茅教主親來,不但是兄弟,就是駐蹕武當的仇副教主,也全在他的節制之下。」
  岳天敏突然一聲敞笑,大聲說道:「那麼朱缺也沒有通知你們和在下相約之事?」
  諶不宜聽岳天敏的口氣,愈說愈大,心中大感驚奇,不由諂笑道:「不知朱真人和岳少俠相約何事,還請明白見告!」
  岳天敏正氣凜然的道:「在下在少室峰前警告朱缺,要他寄語茅教主,目前各大門派,齊集君山,為武林討賊,你們不妨約期比鬥,看看是道長,還是魔消?如果妄想使用陰謀詭計,危害江南一草一木,在下當劍劍誅絕,決不留情!」
  他此話出口,諶不宜一行人,個個臉色劇變,臉現怒容,太湖鳳尾幫幫主陸飛羽,忽然嘿嘿冷笑了兩聲,道:「老夫活了這一把年紀,也遇到過不少高人,像岳少俠這樣,倒真是老夫生平第一次遇到的狂徒。」
  他話聲才落,只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喝道:「老匹夫,你敢藐視我們岳少爺?」
  大家循聲望去,只見那發話的是十八九歲的縞衣少女,她柳眉微挑,杏眼圓瞪,倏地纖纖玉指,隨手一彈,一縷指風,應手而出,直往陸飛羽身前激射過去!
  縞衣少女隨手而出的指風看來極是平淡,但陸飛羽身為鳳尾幫一幫之主,在江湖上也非泛泛之輩,一見對方笑語如珠的一聲嬌喝,立即有一縷勁風,向自己襲到。
  他見多識廣,自然識貨,心頭不禁大凜,這是佛門絕學「一指禪」!乃非尋常內家的指上功夫可比。那敢硬接,連忙一個急閃,側身避開!嗤!但聽微弱的聲音響起,陸飛羽剛才坐過的那把檀木椅靠背上,立刻現出了一個指尖大小的深洞,透木而過!
  俏春梅露了這一手,直把在場之人,全都瞧得目瞪口呆!要知會這「一指禪」神功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人,那就是久已不履紅塵的心如神尼!這妞兒小小年紀,居然已得神尼真傳,大家自然十分驚詫!
  陸飛羽橫行江湖數十年,無端端栽在這個黃毛丫頭手下,一張老臉色若豬肝,如何還掛得住?他濃眉陡軒,正待發作!
  諶不宜連忙拉了陸飛羽一把,哈哈大笑道:「陸老哥一幫之主,何苦與這位姑娘爭氣,咱們還是談正經要緊,兄弟有話向岳少俠討教呢!」
  他不愧赤衣教出來的人,能軟能硬,不打無把握之仗,這時估量敵我形勢,顯然於己大為不利。尤其自己仗以迷失人性的兩件看家本領「魔眼神通」和「聖水」,對方自稱已有解藥,在沒有摸清底細以前那敢妄動?
  是以一面制住陸飛羽,一面卻向岳天敏拱手道:「方纔岳少俠曾和敝教朱真人有約,不知失真人如何向岳少俠表示?」
  岳天敏見他一味諂笑,心中雖然不齒其人,但倒也不好過份給他難堪,這就淡淡的道:「貴教朱副教主答應在下,轉告茅教主,在這期間不再滲透江南。」
  諶不宜目光陰晴地轉了一轉,又是一聲哈哈,道:「這敢情是兄弟和岳少俠在方城會面之後的事,兄弟銜命南來,確實未知實情,岳少俠既和敝教朱真人訂下約期,兄弟怎敢不遵?哈哈!這一誤會,還請夏幫主多多原諒。」他拱手一揖,又站起身來了!
  黑龍幫的人,不想花太歲諶不宜竟然落篷得如此快法,不兔齊齊一怔!
  沼吳堂堂主丁正,突然起身說道:「諶堂主果然是守信之人,丁某不勝欽佩,不過諶堂主既然來了,要想離開石臼湖,丁某倒有點小小意見。」
  諶不宜老奸巨猾,涵養極深,聲言依然呵呵笑道:「丁堂主高見,兄弟洗耳恭聽。」
  丁正冷嘿一聲,道:「諶堂主好說,兄弟只想請諶堂主留下藐視黑龍幫的江湖敗類!」
  流沙掌李金,目射凶光,沉聲喝道:「嘿嘿!丁正,你指的是誰?」
  沼吳堂主丁正,臉露不屑的道:「兄弟所指,自然另有其人,不過閣下要強自出頭,算上一份,也無不可!」
  流沙掌李金不覺怒火暴發,嘿嘿連聲,一躍而起,怒道:「丁正,你指名叫陣,難道我當真怕你不成?來!來!咱們先較量較量。」
  丁正大笑道:「閣下此言,正合丁某心意。」說罷,雙掌一分,往前走去。
  忽然人影一閃,日月堂主許君武搶著躍出,叫道:「丁兄且慢動手!」
  沼吳堂主回頭一瞧,許君武已搶到前面,笑道:「丁兄原意指的既不是李老哥,不如先把妖婦拿下才是正經,這一陣就讓給兄弟吧!」
  他不待丁正答話,便向李金抱拳道:「許某久仰李老哥盛名,咱們親近親近!」
  流沙掌李金冷笑道:「只要許堂主有興,兄弟自當奉陪。」
  「李老哥請!」
  「兄弟有潛!」
  流沙掌早已蓄勢待敵,「僭」字出口,一掌「流沙千里」已向許君武當胸劈去!
  許君武左掌斜翻,架住李金攻勢,右手「徒手搏龍」緊接著打出!
  李金嘿然冷哼讓開攻勢,雙掌分合之間,「黃沙蔽日」,「沙中尋泉」,「風沙卷蹄」接連三招,分上、中、下攻到。
  許君武只覺對方流沙掌法,滾滾而來,潛力強猛,心中也暗暗驚歎,這老兒果然名不虛傳!
  當下就展開身法,全力迎擊!
  沼吳堂堂主丁正在許君武搶出之際,果然身軀一轉,對著黑妖狐阮惜分嗔目喝道:「妖婦,當年夏幫主念你尚無大惡,才容你在嵊縣存身,不想你淫蕩成性,不知悔改,仗著赤衣教為護符,居然還敢到石臼湖露臉,丁正今日就活劈了你!」
  他聲音宏大,鐵掌如風,業已奔雷般劈到!
  「嗒」!黑妖狐阮惜分粉嫩的纖手一抬,撤出繡鸞刀,腰肢扭動,閃招進招,一彎鋃虹,向丁正遞去,口中妖冶冷哼:「丁正,你別吹大氣,姑娘可也沒把你放在心上!」
  四個人分成兩對動上了手,說來話長,其實也不過剎那間事!
  赤衣教一行,眼看大家業已破臉,都紛紛站了起來。
  其中只急了一人,那是赤衣教赤煞堂堂主,兼領江南總分堂的花太歲諶不宜。
  因為他深知目下敵人勢盛,這種無把握的仗如何打得?何況出手的又是自己蝕骨消魂的姘婦阮惜芬!
  這一變故,真使這位巨猾沒了主張,雙手一拱,惶急的道:「兄弟專誠代表茅教主致敬而來,貴幫如此行動,豈非有失和氣?」
  黑水龍王微微一哂,道:「諶堂主不可誤會,敝幫要拿的,只是江湖敗類和貴教無涉。」說到這裡,微微一頓,然後指著兩個歪戴帽子的紅衣大漢,道:「兄弟倒還有個不情之請,就是諶堂主身後,六位貴教門下,尚有兩個是敝幫逃犯,江湖之中,講究過節清楚,諶堂主當不會責夏某無禮罷!」
  花太歲諶不宜聽得心頭一驚,還沒答話!
  只見黑水龍王陡的臉色一沉,喝道:「來呀!」
  大廳前面,立時應聲走入四個手執單刀的彪形大漢。
  黑水龍王目光如電,厲聲喝道:「叛幫逆徒王三元,何成蛟,還不給老夫拿下?」
  黑水龍王喝聲未了,驀聽一聲震耳狂笑!
  「夏峻峰,你也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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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綴筆豈無因往事已矣 側身原有侍來者可追
  岳天敏,上官錦雲給夏幫主這一聲大喝,如聞焦雷,臉色驟然一變,雙雙站起身來!
  「啊!岳少爺,小姐,不錯!就是這兩個賊子!」春梅仇人對面,嬌喊聲中,一條纖小人影,搶先飛出,往六個紅衣大漢掠去。
  黑龍幫四名手執單刀的弟兄,此時堪堪奔近,就被褚志光擋住去路,暴喝一聲:「回去!」
  雙掌齊發,推出兩股極大掌風,往四人身前劈去!
  四個黑龍幫弟兄平日不過略諳武功,此時一見人家劈出掌風,勁急凌厲,他們四人那敢硬闖,趕緊向兩邊急閃。就在這一瞬間,只見一條瘐小人影,迎著掌風,欺身直上。
  「還不給姑娘滾開?」「劈拍」兩聲,褚志光臉上立時被人家左右開弓摑了兩掌!心中又驚又懼,忙不迭倒退一丈,定睛瞧去,站在面前的只是一個十八九歲的縞衣少女,不由怒火陡升,獰吼一聲,正待往春梅撲去!
  驀聽岳天敏一聲斷喝,雙手遙招。
  「呼」!「呼」!兩條紅影,突然凌空飛起,越過諶不宜,褚志光等人頭頂,「拍達」摔落地上!
  崑崙一少使出這一手「縱鶴擒龍」的「擒龍手」,當真快逾閃電,把大家瞧得瞪目結舌,誰也沒看清楚。
  王三元,何成蛟兩個賊子,早已被摔得昏死過去。
  四個黑龍幫弟兄,一時怔得呆了半晌,才趕上一步,把兩人按住!
  「哈哈,岳少俠果然不愧崑崙一少,老夫不自量力,倒要討教幾招!」
  鳳尾幫主陸飛羽,敞笑聲中,大步而出。
  岳天敏含煞雙目,忽然一收,抱拳笑道:「陸老幫主威震太湖,叱嗟江湖,何苦與赤衣教沆瀣一氣,自毀盛名,依在下……」
  「住口!」陸飛羽橫行江湖數十年,方纔若非見機得快,險被春梅「一指禪」擊中,已是老羞成怒,強捺下去,此時那還忍得?他濃眉陡剔,厲笑道:「多言無益,難道岳少俠不屑賜教嗎?」
  他說話之間,業已欺近。
  岳天敏卻視若無睹,依然臉含笑容,徐徐的道:「在下不過為陸老幫主一世英名著想!」
  陸飛羽嘿嘿冷笑,怒道:「你敢小覷老夫!」一掌揮出,直往岳天敏胸前拂去。他挾怨出手,掌力運足十成,勁風雷奔,呼嘯而出!那知掌風雖猛,一到岳天敏身邊,卻像潮水般往兩邊分開,竟然連崑崙一少的衣角都沒飄動一下。這可真把湖海梟雄的鳳尾幫主震住,立時脹得色若豬肝。一掌未收,左手一掌,用盡生平之力,又如排山倒海,轟然發出!
  「哈哈!陸老幫主你現在該明白了吧!」岳天敏一聲敞笑,迎著擊來掌風,跨步向前,直往陸飛羽走去。
  陸飛羽臉色倏變,暗叫不好!此人業已修成道家玄門罡氣功夫,如果此時猝然出手回擊,自己萬萬措手不及。心念疾轉,要待後退,那裡還來得及?
  崑崙一少笑容未斂,右手小指,早已迅速無比,對準陸飛羽鼻孔,虛虛彈出!
  只聽陸飛羽一連打了兩個噴嚏,垂頭喪氣,默然無語的回頭往椅子上坐去。
  就在陸飛羽第二掌轟然發出之際,沼吳堂主丁正,一對鐵掌已把黑妖狐阮惜分,逼得香汗淫淫,步步後退,繡鸞刀還手乏力。在她心中想,自己稍呈不支,花太歲諶不宜決不會坐視不救,是以銀牙暗咬,一步步往諶不宜身邊退去。那知驀地裡一團狂飆,像雷霆萬鈞,往身後撞來,那正是陸飛羽用盡生平之力,發出的第二掌。
  岳天敏雖然逆掌而進,但並沒將他掌風阻擋,是以衝出之勢,依然十分凌厲。
  黑妖狐還算見機,發覺不對,立即打旁裡閃避!但沼吳堂主丁正是何等人物,鐵掌如輪,步步進逼之時,那還容她逃出手去,冷嘿一聲:「妖婦納命!」呼呼兩掌,直劈而出。
  黑妖狐阮惜分,堪堪閃開陸飛羽的掌風已是嚇出一身大汗,再要招架已是不及,只聽驚叫驟起,「砰」的一聲,妖嬈玲瓏的嬌軀,給結實實,挨了一掌。繡鸞刀嗆啷落地,人也跟著往後倒去!
  花太歲諶不宜心頭大驚,厲吼一聲,直往丁正撲去,他身形才動,只覺眼前青影乍閃,一個人正好攔在自己面前!
  諶不宜眼看心愛之人,被丁正一掌劈倒,生死未卜,急怒攻心,雙眼通紅,連來人是誰都沒瞧清。
  「擋我者死!」他活像一頭瘋狗,兩手緊握拳頭,驀然往前發出!這是情急拚命,雙衝拳的力道,自非小可!但聽砰然輕響,花太歲一雙拳頭,宛如擊中敗絮,身子被震得踉蹌後退了四五步,才行站住!
  「蓬!」又是一聲大震,那是從日月堂主許君武,和流沙掌李金兩人所發出!原來他們各展身手,激戰多時,依然難分勝負!
  日月堂主許君武在黑龍幫中,為五堂之首,武功精湛,內力渾厚,經過一陣拼耗,雖然發覺對方功力不在自己之下。但自己在幫中的地位和敵人久戰不下,豈非有損顏面,是以存了速戰速決之心。掌法一變,勁風呼呼,直劈橫擊,力沉勢猛,改為硬拚硬打!
  流沙掌李金縱橫江湖,也少有對手,這時一見許君武存心硬拚,那肯退讓,也立即雙臂加勁,迎著擊出。雙方拳掌接實,發出蓬然巨震,各自被震退了一步!
  日月堂主許君武一退即上,雙掌合擊,一招「日月雙懸」,疾撲而出,同時右腳也驀然飛起,使出「懷心踼腿」。一時之間,兩招迅猛絕倫的攻勢,一齊出手。
  流沙掌心頭微凜,剛才一招硬拚,勢均力敵,對方功力和自己只在伯仲之間,怎麼並不調息,又這等猛衝而來?心念轉動,雙臂往前一分,硬架來勢,右腿也同時飛起,往許君武踢來右腳踢去!又是一聲砰然大震,兩人四臂兩腳,同時接實。
  「嘿!」
  「嘿!」
  兩聲悶哼,兩條人影,又各自震退了三步!接連兩招硬拚,大家全都感覺有點真氣不繼,血氣翻騰。
  流沙掌李金,正在運氣調息,猛聽許君武大喝一聲,重又欺身疾進,右掌閃電般拍來,等到警覺,對方掌勢,業已到達前胸。
  流沙掌待要閃避,那裡還來得及,只覺前胸如中巨杵,內腑猛震,雙目金星亂冒,喉頭一甜,足下再也站立不穩,踉蹌後退。張口噴出一股鮮血,人已搖搖欲倒!但他總究功力深厚,雖受巨創,猛的強壓血氣,眼中射火,一語不發,連起全身功力,對準許君武,劈出一掌!這一突起發難,去勢奇速。
  許君武真力消耗過多,反應自然不似平日靈活,側身一讓,雖已避過正面,但左肩還是被流沙掌擊中。只覺骨痛如裂,身軀也搖搖晃晃的後退不迭!流沙掌拚命一擊,強壓的血氣,又驟往上翻,哇的噴出一大口鮮血,一陣天昏地旋,移動了幾步,忽的摔倒地上。
  黑龍幫的人,眼睜睜的瞧著兩人硬拚硬砸,同時身受重傷。但武林中人,講究名重於命,是以誰也不好助手出拳,這時兩敗俱傷,才由幫中弟兄,把兩人同時扶起!這一段經過,說來話長,其實也不過轉眼之事,和黑妖狐阮惜分之死,差不多先後發生,也是花太歲諶不宜搶身蹤出,雙衝拳驟發,反被擋在面前的人內力反彈。震出四五步,同一時候!
  諶不宜定睛瞧去,那擋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崑崙一少岳天敏!他明明前胸中了自己雙衝拳盡力一擊,卻依然負手而立,面含微笑,渾若無事!再一打量,自己心愛之人黑妖狐阮惜分臉如金色,嘴角流出一灘黑血,早已香消玉殞!
  流沙掌重傷踣地,四明巨寇褚光志卻被縞衣少女點了穴道,呆若木雞。
  鳳尾幫主陸飛羽頹然坐在靠椅上,一聲一發。跟隨自己前來的江南總分壇一干高手,死的死,傷的傷,一敗塗地,全軍盡墨!
  花太歲驚、駭、急、怒,臉色由青轉白,由白轉為痙攣,雙目充血,悲憤填膺!
  這是他從嶓塚山崛起,從未有過的慘敗!不但江南總分壇從此瓦解,弄不好自己還得遭受教中的嚴厲處分——「整肅」!
  花太歲驀地一橫心,厲聲喝道:「姓岳的,本堂主和你拼了!」「了」字堪堪出口,陡覺一縷辛辣無比的氣味,攢入鼻孔,心頭一凜,禁不住一連打出兩個噴嚏!
  崑崙一少岳天敏,還是含笑而立,但兩道清澈如電的目光,卻緊盯在花太歲臉上。使人感到不怒而威,不寒而慄。
  諶不宜白皙的臉上,神色瞬息千變,他似乎怔怔出神,考慮著一件重大之事。突然,從猶豫變為堅毅,流露出一種新的生命。他回過頭去,左手向侍立身後的四個紅衣大漢,微微一招!四個赤衣教徒,立即趨近身邊。
  花太歲諶不宜一咬牙關,奇快無比從身邊掣出佩刀,橫掃而出。四個教徒,做夢也想不到諶堂主會驟下辣手,連哼也沒有哼出,刀鋒掠過,四顆人頭骨碌碌滾了下來!
  花太歲毫不怠慢,抹乾刀上血漬,插入刀鞘,驀地仰天一聲狂笑,雙拳環抱,朗聲說道:「夏幫主,岳少俠,咱們後會有期,恕兄弟失陪!」說完,逕自往廳外走去!
  黑龍幫主夏峻峰立起身來,呵呵笑道:「諶兄何不稍留,讓夏某略盡地主之誼!」
  采薇叟連忙低聲攔道:「幫主讓他去罷!」
  一面向廳外喝道:「弟兄們快替諶堂主準備船隻,送他過江。」
  諶不宜卻頭也不回的消失在黑影之中!鳳尾幫主陸飛羽,此時忽然站起身來,但他還沒開口。
  夏峻峰已跨前幾步,抱拳笑道:「兄弟適才開罪之處,還請陸老哥多多原諒!」
  陸飛羽老臉一紅,惶恐的道:「夏幫主言重!兄弟誤信妖言,終至不可自拔,若非岳少俠神術賜救,兄弟將萬劫不復,何顏見人?兄弟此時急須趕返太湖,略事整頓,各大門派集會君山,對抗赤氛,兄弟願隨諸公之後,以供驅策!」
  黑水龍王哈哈大笑道:「陸老哥深明大義,正是江南之幸,時間不早,兄弟意欲屈留陸老哥一宵,俾作長夜之談哩!」
  這時岳天敏也走了過來,向陸飛羽致歉,陸飛羽也連連道謝,為自己解除赤衣教「聖水」之德。大家一陣寒暄,岳敏天又從懷中掏出「靈寶丹」,給日月堂主許君武,流沙掌李金兩人服下,一面又替流沙掌聞上少許「烏風散」,再由幫中兄弟把兩人抬入後房休息。
  夏峻峰吩咐幫丁,把四明土寇褚志光和王三元,何成蛟三人,暫時收押。
  鳳尾幫主陸飛羽,岳天敏以及上官錦雲等人,也由夏峻峰特別招待在貴賓館中。一宿無語,第二天清晨,黑水龍王夏峻峰因四明土寇褚志光早就和赤衣教互通聲氣,惡跡昭彰,就吩咐梟首示眾。
  一面又在花廳上替岳天敏上官錦雲父母,設起靈堂。一時素幃高懸,哀樂齊奏!黑水龍王夏峻峰,采薇叟率同五堂堂主,和鳳尾幫幫主陸飛羽,流沙掌李金相繼奠拜。
  岳天敏、上官錦雲雙雙跪謝。然後由四名幫眾,押著雙頭鼠王三元,水蛇何成蛟兩人,在靈前跪下。這時兩人自知死在目前,直嚇得臉如土色,全身觳觫,委頓在地。
  崑崙一少岳天敏,仇人相對,份外眼紅,他劍眉直豎,星目含煞,一張冠玉似的臉上,滿是悲憤之色,一步步向跪在廳外的人走去!
  上官錦雲緊跟在敏哥哥身後,她淚痕滿面,嬌軀顫抖!
  「爸爸!上官伯伯,伯母,敏兒今日手刃賊子,報仇雪恨,三位老人家在天之靈,可以含笑瞑目了。」
  岳天敏熱淚盈眶,喃喃默禱,右手一抬,嗆啷啷一聲清響,寒光耀眼,龍形劍倏然出匣!上官錦雲也同時掣出長劍。手起劍落,王三元,何成蛟兩顆人頭,同時落地。
  幫丁早已準備好金漆托盤,把人頭盛上,供到靈幃前面,岳天敏,上官錦霎,雙雙哭拜下去,春梅也陪著拜祭。
  岳天敏站起身來,走到夏峻峰面前,蹼的跪了下去,口中說道:「在下兄妹得雪不共戴天之仇,全仗幫主鼎力,請受在下一拜。」
  黑水龍王慌忙一把扶住,說道:「岳老弟怎好如此說法?黑龍幫如無老弟適時趕來,可能已被赤衣匪教所乘,咱們道義之交,老夫不向你道謝,你倒先客氣起來,何況這兩個賊子,乃是老弟親手拏下的,快不可如此,否則豈不見外了。」
  說著握了岳天敏手臂,一同往前面大廳上走去。
  幫丁們早已擺好酒席,這是黑龍幫替鳳尾幫主陸飛羽餞行。另一面也算是替岳少俠,上官姑娘大仇得報的慶功之宴,席間流沙掌李金因瞭解赤衣教迷失本性的「聖水」之毒,並承岳天敏慨賜療傷聖樂「靈寶丹」,心中十分感激,連連致謝。
  他和日月堂主許君武,倒是打出來的交情,惺惺相惜,談得極為投機。
  許君武乘機再三挽留,要他暫住石臼湖,只等君山會後,各大門派和赤衣教正式訂下約期,同赴消敉赤禍之戰。
  大家笑語融洽,賓主盡歡,不必細表。宴後,鳳尾幫幫主陸飛羽,急於趕返太湖。
  岳天敏也因此行任務業已達成,不但黑龍幫的危機安然渡過,自己不共戴天之仇,也同時得報,即須回轉君山覆命,這就同時向黑水龍王告辭。
  夏峻峰吩咐幫丁,準備大艇,一面和采薇叟親率五堂堂主,直送到水寨碼頭,訂了後會,才依依而別。
  卻說岳天敏,上官錦雲,龐小龍,春梅四人,別過眾人,下了黑龍幫特備快艇,到烏溪登岸。早有幫中弟兄牽了馬匹在岸上伺候。四人三騎上馬之後,就取道蕪湖,南陵,到達青陽,已是初更時分,就在城中落了客店。
  岳天敏因自己下山以來,奔南闖北,從未回山探視,這次道經九華,正好順便上崑崙下院晉謁二師兄,以便報告君山大會情形。當下和上官錦雲商量了一陣,要她們在店中等候,自己準備第二天上九華一行。
  上官錦雲一切自然以敏哥哥為主,聽他這麼一說,知道崑崙下院乃玄門修真之地,自己三人不便跟著同去。
  一宿無話,翌日清晨,岳天敏騎上赤龍駒,逕向九華山而去。等龐小龍起來,聽說岳哥哥獨個兒走了,沒帶自己同去,不由噘著一張小嘴,兀自不依。
  上官錦雲對這位被自己姑母從小驕縱慣了的小表弟,真是毫無辦法,再三哄騙,答應等吃了午飯,和他一起出去逛街,才算把他逗樂,睜著小眼睛問道:「姐姐,你答應了可得算數。」
  上官錦雲笑道:「姐姐幾時騙過你來?」
  龐小龍喜得扮了一個鬼臉,一蹦一跳的往房外就跑,上官錦雲也並未在意。到了中午時光,不見龐小龍回來,先前還認為小孩子家貪玩,在客店附近留連忘返,連午餐都記不得吃了。
  忽見春梅匆匆走來,急道:「小姐,龍官不見啦!婢子在附近找了一遍,連一點影子也沒有。」
  上官錦雲聽得心中大驚,忙道:「這小鬼頭膽子越來越大了,別惹出事來,春梅姐姐,我們快分頭找找。」說著,略一結束,帶了隨身兵器,兩人走出店門,分頭找尋。
  青陽縣地方不大,春梅在大街小巷,來回不知跑了幾遍,那裡找得到龐小龍?傍晚時候,她空著肚子,回轉客店,等了一陣,連上官錦雲也遲遲沒有回店。她深信小姐的武功,已盡得西天目真傳,就是龐小龍年紀雖小,普通江湖之士,也莫想勝得了他。何況此地臨近九華,崑崙下院所在之地,決沒有吃了豹子膽的人,敢在這裡惹事。心中儘管這樣想著,但事實上時間一點一滴地溜了過去,天黑了好一會,上官錦雲依然沒有回來。
  春梅等得有點坐立不安起來,驀地想起早晨岳少俠走後,龐小龍就噘著小嘴不依,說岳哥哥沒帶他同去,說不定他獨個兒偷偷的上九華山找岳少爺去了?
  小姐可體因城內遍找不著,已向城外找去?也許她早已想到這一點,此時正往九華趕去?
  她覺得自己猜想十分有理,這就吩咐店伙送來晚餐,胡亂吃飽,也急匆匆的往西趕去。這時城門早已關閉,春梅微一遲疑,立即柳腰一屈,憑空拔起,躍上城垛,然後蓮足輕點,飄落城外,立即展開輕功,一路向九華山奔去。一口氣跑了約有二三十里光景,瞥見前面一片樹林之中,似有兩條人影,一閃而沒,定睛瞧去,業已不見。
  春梅心中暗自嘀咕,這兩人行動鬼祟,看來定非好人。心中想著,不由也趕緊縮身,閃入鄰近樹林,向兩人隱身之處悄悄掩去。到了盡頭,仔細一瞧那裡還有人跡?目光一轉,原來林外不遠,似乎是一座廟宇,黑越越的沒有一絲燈火。
  自己既然來了,總得進去瞧個究竟!心念轉動,依然藉著樹林掩護,閃出林去,然後找了一個較為隱僻角落,蹤身上牆。略一打量,只見廟院中,荒草及膝,敢情久無人煙,觸入眼簾的,只是一片破敗景象。荒野破廟,古木陰森,春梅雖得當代第一神尼心如師太親炙,女孩兒家難免有點膽怯。她猶豫了一下,腳尖一點圍牆,飛入院中,這才發覺自己立身之處,敢情是個側院。
  她左手掏出火折子,方要晃亮,忽然停住,只是趁著一點星月之光,右手緊按劍柄,隱身穿過一重迴廊。到了大殿之上,依然空蕩蕩的沒有半點人聲,還是禁不住心頭緊張!正當她摸到供台,忽聽屋脊上響起一陣極其細碎的聲音。
  春梅江湖經驗雖然欠缺,總究是武林第一神尼心如師太的傳人,聞聲警覺,毫不考慮的往神龕後面隱去!
  她身子堪堪藏好,大殿上已經沙沙的響起步履之聲。殿上本來一片漆黑,再加有神像擋住視線,無法看凊進來的人是誰,但聽聲音,敢情約有七八個人。
  這時只聽一個聲音洪亮的問道:「這前後都清查過了嗎?」
  一個低聲應道:「弟子們都查清過了。」
  「唔!」那洪亮聲音又問道:「暗樁呢,也都布好了?」
  另一個粗壯聲音,也低聲下氣的道:「一里方圓,都已按照堂主吩咐,分派出去。」
  「唔!」洪亮聲音唔聲道:「那麼你們把燈點上。」
  「是!」有人應著,登時眼前一亮,亮起火折子,然後點上巨燭。頃刻之間,照得全殿通明!
  春梅不知道這洪亮聲音是什麼堂主,聽口氣似乎身份不小!偷偷瞧去,只見供台前面人影幢幢,站著十來個歪帶帽子的勁裝大漢,肅身而立,一動不動。各人左肩,全掛著一個紅色布袋,袋上繡著一個白色骷髏。這是赤衣教徒!春梅在黑龍幫見過,當日跟在花太歲諶不宜身後的,就是這付打扮!他們敢情在這裡開什麼秘密會議?那諶不宜不就是什麼堂主嗎?可是他聲音沒有這麼洪亮!
  她躲在神龕後面,部份視線給神像擋住,無法瞧到那個堂主,心中正在想著。突然燭光搖動,滿殿聞到一陣非蘭非麝的香風,緊接者響起一串銀鈴般嬌笑。
  春梅急忙偷眼瞧去,大殿上不知何時,多了六個女的。前面兩個,一個身穿紅色道裝,胸前繡著白骨骷髏,看年齡當在三十左右,卻生得風騷入骨,那雙水汪汪的眼睛,隱含蕩意,滿臉邪氣。另一個是身穿織錦道裝,年約四旬的中年道姑,也生得皮膚白皙,眉目如畫,尤其兩道神光如電的眼睛,暗蘊煞氣。這兩人身後,是四個紅色宮妝少女,一個手中捧著一支三尺來長的白玉桿,桿端還有一顆閃爍有光的紅色小星,春梅不知這支白玉桿,是不是可作兵器?一個手上卻捧著一柄長劍,另外兩個,手上提著兩盞紅紗宮燈。
  春梅這一陣打量,說來話長,其實不過是一瞥間事。
  只聽洪亮聲音,突然發出嘹亮笑聲,道:「兩位堂主,翩然蒞臨,兄弟有失遠迎,多多失禮。」
  紅衣道姑嬌聲笑道:「唷!彭堂主你幾時也學會客氣啦?這邊的事,不知辦得怎樣了?啊!我和萬妙道友,還得立刻趕去西峰坳呢!」
  聲音洪亮的彭堂主,拱手道:「這裡的事,托教主之福,已極為順利,不過……」他頓了一頓,續道:「聽說崑崙一少岳天敏,今晨已趕上山去,看來有點棘手。」
  錦衣道姑突然目射精光,憤憤的道:「原來這姓岳的小子,已經趕來了?」
  春梅瞧她眼中殺氣盈盈,滿是怨毒,心頭不由一楞!
  紅衣道姑格的一聲嬌笑,道:「萬妙道友不必性急,別說崑崙一少,就是崑崙十少,這會已入咱們掌握之中,還怕他逃上天去?」
  春梅聽她說岳少爺已在她們掌握之中,心頭更是一緊!
  「哈哈!」聲音洪亮的彭堂主,又道:「兄弟還有一件大事,要向藍堂主報告。」
  紅衣道姑水汪汪的眼睛,飄了他一眼,笑道:「彭堂主也真是,有話請說,報告,我可不敢當。」
  彭堂主忽然諂笑道:「誰不知道藍堂主是咱們五赤堂的頭兒,兄弟不向你藍堂主報告,又向誰報告?說實在兄弟還得稱卑職才對!」
  紅女道姑被他說得臉上微微飛紅,似笑非笑的道:「得啦!彭堂主還是說正經吧!我們時間無多呢。」
  彭堂主這才收起笑容,低聲說道:「和那姓岳的小子一路同來,還有一個女的,和一個小孩……」
  春梅渾身一動,他分明是說小姐和龐小龍,正希望他快些說出!
  錦衣道姑沒等他說完,突然插口問道:「彭堂主,她們在那裡?」
  彭堂主低聲道:「她們已被兄弟略施小計,送上西峰坳去了。」
  春梅這一驚,非同小可,小姐和龐小龍業已落人他們手中!
  錦衣道姑急急問道:「彭堂主,可知那女的姓甚名誰?」
  彭堂主笑道:「那女的自稱西天目門下,好像叫上官什麼。」
  錦衣道姑突然臉蘊怒色,冷哼道:「是上官錦雲這賤婢!」
  紅衣道姑笑道:「萬妙道友,上官錦雲可就是道友的門下叛徒?那敢情好,咱們到了西峰坳,就交道友處置好啦。」她頓了一頓,笑道:「唔!彭堂主這檔事,和大局配合得宜,當真算得首功!」
  彭堂主依然諂笑道:「還要藍堂主多多提攜。」
  春梅這會證實,被擄的兩人,確是自己小姐,但弄不懂,那錦衣道姑怎會說小姐是她門下叛徒?
  正在低頭沉思,忽聽紅衣道姑清脆的聲音又道:「好!那麼咱們走吧!」
  她話聲一落,只聽一陣衣袂飄風,紅影閃動,兩個道姑和四名宮裝少女,登時消失不見。
  春梅瞧得大為驚凜,只憑這幾個人,臨走時的身法,飛行之速,已是駭人!那知突然眼前一黑,大殿上立時恢復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緊接著微風颯颯,屋瓦上響起輕微的飛行之聲!
  春梅不知他們全數走了,還是仍有人留著?她心中雖是焦灼,但也不敢大意。那知一會工夫,大殿上的人,竟然鴉雀無聲,走得一個不剩!
  春梅不由心中大急,方才彭堂主說自己小姐和龐小龍,被他送上西峰坳去,後來兩個道姑,也說要趕上西峰坳。自己不該懾於對方武功,不敢妄動,以致輕易放過。
  西峰坳自己可不知道西峰坳在那兒呀!啊!她們不會走得太遠,自己暗暗躡蹤趕上去還來得及!心念一動,立即竄出大殿,飛身上屋,四面一陣打量,那裡還有什麼人影?心中一急,這就依著大路往前趕去。
  天色大亮,業已到了大渡口,向江邊一打聽,果然在黎明時候,有兩個道姑帶著四名侍女,渡江過去。
  春梅聽得精神一振,渡過長江,她在路旁買了一點充飢之物,一刻不停的往西跟去。傍晚時分,她已經追到一處亂山之中,雖然兩個道姑四個侍女,一路上始終走在自己前面,沒有追上,但自己也並沒追錯方向。
  她找了塊大石坐下吃了些乾糧,又喝了幾口溪水,一面盤算著到了西峰坳自己如何下手?
  一天一晚沒有休息了,不坐下來,倒也還好,這一坐下立時覺得困乏不堪。想來西峰坳也不會離此太遠了,自己不如養足精神,再走不遲。當下找到一個巖穴調息運功,過了好一陣工夫,才睜開眼來,舒展一下四肢,已覺功力盡復。方想出洞,忽然聽到巖穴之外,傳來一陣腳步之聲。
  春梅心中一驚,敢情有人從遠處走來?趕緊回頭向身後瞧去,幸好這巖穴向右轉彎,雖然後面甚是窄狹,卻好容自己躲入,隱蔽住身子。
  她堪堪閃入,側面向外窺去!轉眼工夫,洞外沙沙之聲越來越近,月光下面,只見一個身穿青布衫褲的短小老頭,手執一根二尺來長竹根煙管,施施然往洞口踅來。這矮小老頭,年約六旬,頭上還盤著一條小辮子,昏花老眼?向洞中張望了一下,走入洞中靠壁坐下。一面把白銅煙斗,在石上敲了幾下,磕去煙灰,從新裝好煙絲,嗒嗒地打著火石,吸起煙來。
  春梅腤暗焦急,瞧他模樸,敢情是山上樵夫,到洞中休息來的,但他悠閒的吸著旱煙,不知要待多久?一陣陣煙味,瀰漫巖洞,差點嗆得春梅要咳出聲來。
  矮小老頭過足煙癮,磕去煙灰,把旱煙管插入腰中,一面伸了個懶腰,身子一橫,竟然倒頭就睡。
  這可把春梅瞧得更是心急,幸好矮小老頭,勞力的人,身體疲乏了,闔上眼皮,一睡就熟,呼呼的打起鼾聲。
  春梅微微一笑,正待蹤身飛去。那知身形才動,忽覺腳下好似在石塊上絆了一下,差點傾跌下去。
  心中一驚,趕緊立定,俯首一瞧,自己腳下,空蕩蕩的那有什麼石塊?不由暗自失笑,自己敢情太以性急了。心中想著再次要閃出身去,忽然噗的一聲,自己前額又碰上了石壁!還好,碰得不重,不然準得皮破血流!略一定神,發覺自己面前,根本沒有石壁,那會碰上?但方纔明明碰在又堅又冷的石壁之上,伸手一撫,前額還在隱隱作疼!這真是奇事,難道……
  她目含驚奇,迅速的往矮小老頭望去,他不是蜷屈著身子,鼾聲呼呼,睡得正熟,連身形也沒動過。不會是他,也決不可能,方纔那種衰老步伐和昏花眼神,瞧不出絲毫出奇之處,那像會武之人?何況自己師傅說過,憑自己所學,江湖上也足夠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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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山前來黑煞堂主失意 臨歧遘異士俠女投羅

  洞外突然響起一陣步履之聲!
  春梅微微一怔,趕緊望去,原來是兩個勁裝漢子,邊談邊走,向洞口走過。
  「呼」!「呼」!矮小老頭有節拍的鼾聲,依然打個不停!
  前面的一個突然停步,道:「這裡有人?」
  另一個接口道:「不錯,兄弟還聞到旱煙味道。」
  前面一個又道:「嘿嘿!這幾天找死的人,倒真不少!」
  他說到這裡,突然橫眉瞪眼,厲聲喝道:「什麼人?還不給太爺滾出來?」
  春梅那會把這兩人瞧在眼裡,但對方這種跋扈情形,心頭微怒,暗想自己反正要走,正好出去教訓他們一頓!
  漢子喝聲方落,矮小老頭的鼾聲,果然立時停止,不敢作聲,好似生怕觸怒他們。
  春梅好奇的瞥了一眼,那知這一瞧,直驚得她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原來蜷臥壁下,鼾聲呼呼瞧不起眼的矮小老頭,這時竟沒了影子。要知這巖穴只是一個死洞,除了自己隱身之處,略向右彎,前面只容一人躺下,已無隙地。自己發現有人走來,就一直瞧著洞外,連眼都沒有眨過一眨,即使是飛鳥,從洞中飛出,也無所遁形。
  這矮小老頭,竟然在自己目光之下,走得無影無蹤,自己還懵然不覺!
  她這一發現,說來話長,其實也只是目光一瞥間的事情。
  就在那漢子喝聲出口,驀聽一個焦雷般的聲音,喝道:「小輩,老夫面前,你敢如此放肆?」
  兩個漢子,聞聲一楞,立時並肩而立,往發聲之處望去!只見五六丈外一片松林之中,同時走出兩個人來。
  前面一個是身材高大的老者,紫膛臉上,濃眉粗眼,鬢髮如戟。
  後面一個,卻是背負長劍的道人,生得又瘦又小,兩臂特長,雙目隱射金光。
  這兩人走在一起,一個更像寶塔,一個更被比了下去,小得可憐!
  兩個漢子,敢情不識這一大一小兩人,是以不但毫無怯意,先前一個橫眉一豎,不屑的瞧著兩人,冷嘿道:「難道太爺面前,就容你們放肆?」
  「哈哈!」高大老者焦雷似的一聲怪笑!「老夫先斃了你!」
  銅鈴般大眼,精光熠熠,迸射而出,長袖揮處,從裡面露出一隻其黑如墨的手掌,大踏步向兩個漢子面前走去!
  別說這只黑色手掌,使人瞧得驚心動魄,光是他兩道眼光,也足以懾人心神!
  兩個漢子,色厲內荏,各自拔出單刀,身形卻向後連退。
  黑煞掌!春梅心中暗暗叫了一聲,他敢情就是巢湖黑煞老怪商震天!那瘦小道人,又不知是誰?
  「商兄,這兩個小輩,敢在巢湖附近如此跋扈,想必有人撐腰,何不先問問清楚?」
  瘦小道人,人生得瘦小,聲音卻甚為宏亮。
  高大老者嘿然笑道:「兄弟一掌出手,幾時空回?留一個問問也就夠了。」
  「蓬!」說話聲中,他掌勢微向左偏!
  「呃」!先前發話的漢子,只悶哼出半聲,立即往後栽倒。
  刷!刷!刷!刷!又是四個勁裝漢子,如飛掠到,把高大老者團團圈住!
  這會,他看清楚了,趕來四人全是杯戴帽子,左臂掛著一個紅色布袋。
  「嘿!你們原來走赤衣教徒!」
  高大老者笆斗似的腦袋,向五個漢子微俯而視,面帶獰笑。
  五人之中,有人喝道:「老賊,你不必逞強,是好的,報個萬兒。」
  「哈哈!」高大老者一聲嘹亮長笑,震得五個漢子,心膽俱顫!
  「老夫的名號,憑你們也配問得?」
  他其黑如墨的右掌,向四外暴伸。
  「這就是老夫的萬兒,你們到閻王殿去問吧!」話聲中掌發如風,狂飆疾捲!眼看五個赤衣教徒,頃刻之間,就得傷在他黑煞掌下!
  驀聽一聲吆喝:「掌下留人!」
  一條人影,倏然飛落,雙掌迎著推出!
  只聽蓬然一震,黑煞老怪身子微晃,後退了半步,定睛瞧去!那硬接自己一掌的,卻是一個落魄文士打扮的中年漢子。
  敢情他身形尚未站穩,就硬架自己掌風,是以被震得連退了三四步,微哼一聲,雙目猛睜,嚴厲的瞥了五個大漢一眼,喝道:「不長眼睛的東西,連巢湖黑煞掌商大俠,衡山神猿劍客董道長面前,敢如此放肆,還不給我滾下去。」
  春梅聽得心中一驚,這才知道高大老者,果然是巢湖姥山的黑煞老怪商震天。那個又瘦又小,雙手特長的,竟是衡山派掌門人神猿劍客董皓!這落魄文士能接得住黑煞老怪一掌,身手也是不凡。啊!他聲音好熟,不錯!就是前天破廟中那個被稱做彭堂主的人!
  這會倒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巧啦!
  「哈哈!兄弟久仰兩位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下無虛。」落魄文士拱手長笑,聲音嘹亮!
  黑煞老怪在江湖上聲威遠播,平日自視甚高,眼前這個瞧不起眼的落魄文士,居然和自己稱兄道弟的打著招呼。
  面上掠過一絲蔑笑,冷冷的道:「專駕是赤衣教的嗎?果真有兩下子,無怪敢在老夫面前,如此傲慢。」
  落魄文士依然滿臉堆笑,拱手道:「兄弟赤衣教彭失意,適才教下無知,眉犯商大俠,請看兄弟薄面,多多海涵。」
  赤衣教彭失意,這幾個字聽得黑煞老怪也微微一怔!要知赤衣教席捲大江以北,揚言「赤旗所至,遍地骷髏」,和「萬派歸一,四海同赤」,連武林中被推為泰山北斗的武當、少林、華山、終南、五台等大門派,都先後被他們羅致以去,這份聲勢,蚩同等閒?是以赤衣教五赤堂,五個堂主,也全成了風雲人物,名傳四海。
  商震天自然早有耳聞,不想眼前這位瞧不起眼的落魄文士,竟是赤衣教赤流堂堂主弔客星彭失意!
  但黑煞掌商震天,是何等人物,自己先前既已低估了對方,此時人家亮出萬兒,又豈能退縮?何況方才對了一掌,雖說對方飛身搶救五個教徒,未能發揮全力。但以對方雙掌齊出,才勉強接住自己一掌,弔客星彭失意的內功,顯然遜於自己。
  他心中想著,仍然倚老賣老的嘿了一聲,道:「原來是彭堂主,恕老夫眼拙!今日之事,只要彭堂主接得住老夫三掌,五位貴教門下,就任由彭堂主帶走。」
  弔客星彭失意,身為赤衣教赤流堂堂主,目前正在聲勢顯赫之際,區區巢湖黑煞掌,那會放在他眼裡?實因對方還有一個衡山派掌門人神猿劍客站在一旁,心中不無顧忌,但此時當著手下教徒,自己已一再讓步,對方依然盛氣凌人,一時如何下得了台,聞言哈哈一笑,道:「敝教茅教主,對兩位備至推崇,兄弟豈敢放肆,不過商大俠堅欲賜教了兄弟不自量力,也只好捨命奉陪,商大俠請罷!」
  黑煞掌商震天,冷笑一聲:「好極!」
  欺身直踏而入,長袖一揚,一隻比墨還黑的手掌,迅若雷奔,挾著一股沉雄無比的潛力,疾擊過去。
  弔客星彭失意雙目如電,瞬也不瞬,待商震天右掌快要劈到之時,突然身向左側,避開黑煞掌正面凶鋒,雙爪十指如鉤,閃電抓出,直取商震天右手「腕脈」「臂儒」兩穴。這一看正是當年白骨屍魔獨門擒拿手法,詭異毒辣,世所罕見。
  黑煞老怪微微一怔,口中發出冷嘿,腳下移宮換步,右掌疾收,左掌業已劈到,左掌未到,右掌又已推出!雙掌交替迅速絕倫,但見砂飛石走,狂飆電漩!
  彭失意一招才發,敵人掌勢,已如排山倒海洶湧而來,迫得他心頭凜駭,邊退邊擋。
  黑煞老怪的功力,何等精深,兩掌出手,簡直凌厲已極,直把彭失意逼得後退了七八尺之遠,勉強換了一掌。這一掌接是接下來了,但直震得他血氣翻騰,真氣浮動,整條右臂,幾乎酸酸得麻木不仁!
  黑煞老怪冷冷一嘿,正要開口!
  驀然輕風微颯,一條黑影,由天而降,落在他前面丈餘遠處。落地現身,竟是一個四十開外,身穿著棗紅長袍的魁梧漢子。黝黑臉上,只有一隻左眼,閃爍生光!
  他瞧了黑煞老怪和神猿劍客一眼之後,濃眉一皺,拱手笑道:「我道和彭堂主動手的是誰?原來是商大俠和董大俠,嘿嘿!兩位如有雅興,請駕臨西峰坳一敘。」接著又回頭道:「彭堂主,仇副座有要事相請,咱們快走!」
  說完不等黑煞掌商震天回話,和弔客星彭失意,帶著五個大漢,逕自往山下躍去!
  黑煞老怪瞧他突如其來,突然而去,不禁怔了一怔,厲聲喝道:「西峰坳老夫准去,尊駕留個萬兒再走!」
  獨眼漢子回頭道:「兄弟劉成霸,明日恭候兩位俠駕就是。」
  聲音傳來,幾條人影,業已在夜色中消失!
  「劉成霸!嘿嘿!董兄,這廝原來還是赤衣教的獨眼龍劉成霸!真是一批不成氣候的東西,也橫行江湖,飛揚跋扈起來,嘿嘿!咱們就到西峰坳走一趟,瞧瞧可是龍潭虎穴?」黑煞老怪敢情動了真火,憤怒的說著。
  「商兄說得不錯,他們既然劃下道來,自然得去走走,不過……」神猿劍客董皓,微微一頓,又道:「不過依貧道看來,赤衣教五赤堂五個堂主,頃刻之間,已出現了兩個,根據方才匆匆而去的情形瞧來,也許他們在西峰坳集會,醞釀著一件什麼秘密陰謀,可能還有厲害人物參與其間。不然憑商兄和貧道兩人,獨眼龍再狂,也不敢如此托大。」
  黑煞掌銅鈴般大眼,陡的精光暴射,沉聲問道:「那麼難道咱們就怕他不成?」
  神猿劍客一聲嘹亮長笑,道:「商兄,咱們兩人,又怕過誰來?」
  黑煞老怪狂笑應好!
  「那麼咱們走!」說話之間,兩條人影,也飄然躍起,往山下而去。
  春梅悶了許久,心想:自己正苦不知西峰坳究在何處此時一聽黑煞掌兩人也要到西峰坳去,心中不由大喜,有他們兩人走在前面,自己就不愁迷路了。
  「女娃兒,還不快走?」忽然之間,春梅只覺有人在耳邊說話,聲音極低,但聽得十分清楚!趕緊回頭一瞧,這僅容身的石洞之中,除了自己,還有誰來?心中大為驚凜,難道是自己幻覺不成?但分明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不錯!自己還不快走?心念一轉,也顧不得再想,一掠出洞,就往黑煞老怪和神猿劍客走的方向奔去。起先還心存顧慮,不敢十分展開腳程,那知走了一陣,早已不見前面的人蹤跡。
  心中不由暗自好笑,像黑煞掌商震天和神猿劍客董皓是何等身手,又先走了一步,自己即使展開輕功,也未必一定能夠追上,那裡用得著故意放慢腳步?
  心中想著,也立即施展輕功,向前急奔。等到天色拂曉,她不知已跑了多少路程,只覺眼前峰巒起伏,自己正處身在群山之中。雖然小路蜿蜓,一直向前伸展,但天下的路,永遠是走不完的,此處究竟離西峰坳還有多遠,抑或早過了頭?都無法知道。而且跑了一晚,自己要跟蹤的人,竟然一個也沒有發現,不由心中漸感困惑,難道自已跑錯了路?一陣打量,更使得她無所適從,她深悔自己不該只是依著山路急趕。如今橫在眼前的,已只有一條通路,就是走錯,也只好走了再說。當下掠了掠鬢髮,仍然往前奔去。
  剛剛走了里許來路,忽見前面一處山坳之中,慢慢踅出一個人來。那人身形矮小,是個老頭,彎腰膢背,彳亍而行,一邊走,一邊還連聲咳嗆,似乎甚為吃力!
  春梅心中一喜,自己苦於無處問路,這老人家來得正巧!
  心中想著,目光一瞥,不由驀然一怔!原來這老頭極像昨晚巖洞中碰上的那個!不是嗎?他手上一樣拿著一根旱煙管,一邊咳嗆,一邊還在狂吸。昨晚自己還把他當作普通樵夫,到洞中憩足的,後來他睡得鼾聲呼呼,但眨眼工夫,連瞧也沒有瞧清就不見了影子,這老人家可能是一位風塵奇人!
  她心念轉動,人就迎著走去,和老頭逐漸走近!當她仔細一瞧,卻又感到十分失望。因為昨晚那個老頭,雖然和他身形相似,年齡相仿,昨晚雖在月光之下,自己可看得十分清楚,那是一個身穿青布衫褲的老頭,臉色紅潤,頭上還盤著一條小小辮子。目前這個老頭,除了手上也拿著一支旱煙管之外,但一身裝束,卻比叫化子還髒!頭上更是一團亂蓬蓬的短髮,塵垢交結,活像鳥巢。啊!他一手還提著一個酒葫蘆,昨晚也沒有的!不是他!根本和昨晚那個老頭不同!
  春梅這一陣打量,業已完全看清,那老頭一對昏散的眼神,卻也在打量自己,敢情他覺得恁地早法,居然有單身姑娘在山上趕路,而感到奇異。一陣咳嗆,隨著老頭過去。
  春梅因感到失望,一時間把問路也給忘了,等老頭走了七八步路,才突然想起,急忙轉過身去,叫道:「老人家請留步。」
  那老頭彎腰膢背,走得極慢,對春梅在背後的叫聲,好像一無所聞,依然緩緩而行。他敢情年老耳聾,沒有聽到!
  春梅連忙趕上前去,道:「老人家,請你留步。」
  那老頭顫巍巍的停住身子,打量了春梅一眼,咳嗆著湊過頭來,問道:「啊啊!姑娘是給我老頭說話?」
  春梅道:「小女子山行迷路……」
  老頭沒聽她說完,連連點頭道:「我知道,這條山路,時常鬧鬼,趕夜的,不要說是姑娘家,就是男子漢,也會被鬼迷得糊里糊塗走失方向。哦!姑娘,你可是到前村茅大戶家裡去的?咱們這裡,只有茅大戶家裡,才有姑娘這樣水蔥般的人,嘻嘻!前天茅大戶家那位女客人,也被四五個野鬼迷了,到現在還沒好哩!」
  春梅見這老頭,說話嶗叨,心中覺得好笑,一個人上了年紀,就會喜歡多嘴,自己才一開口,他就說了一大套毫不相干的話來。一面忙道:「老人家,我是請問你到西峰坳去,如何走法?」
  那老頭連連笑道:「不錯!不錯!姑娘果然是茅大戶家的親戚。說實在,茅大戶也真好,我這葫蘆上好陳酒,就是茅大戶的管家們送給我喝的,喝完了再去拿,你說多慷慨?這幾天山神出會,茅大戶家裡,可真來了不少客人,男的女的都有,聽說要等候一位什麼少爺,等他到了,就熱鬧啦!啊!姑娘,你也是瞧熱鬧來的?那用不著上西峰坳去,最熱鬧還是在歇馬台。」
  春梅聽他說得牛頭不對馬嘴,真是啼笑皆非,連忙搖手道:「老人家,我不是到茅大戶家去的,我另外有事,要到西峰坳去。」
  那老頭轉了轉昏散眼神,十分奇怪的道:「你不是茅大戶家的客人?那到西峰坳去,又是為了什麼?唉!這年頭真奇怪,姑娘巴巴的從宋屋廟趕來,不到歇馬台去瞧瞧熱鬧?我老頭子過上一天,也要趕去,一大把年紀,就難得趕上幾場熱鬧了。剛才還有一個老頭和一個老道士,就是從遠處趕來的。」
  春梅聽得心中驟然一動,喑想他說的一個老頭和一個老道士,可能就是黑煞掌商震天,神猿劍客董皓兩人,這就問道:「老人家,你說方才過去的兩位,可是一位個子高大的老頭和一位又矮又小的道人?」
  老頭點頭道:「誰說不是?一個像寶塔,一個有點像猴精,他們跑得可真快,就是往西邊去的。」
  說著用手指了一指。
  春梅心中證實,知道黑煞掌和神猿劍客確是往西峰坳去的,而且方向也經指了出來,那還再待,當下忙道:「老人家,我還有事,謝謝你咯!」
  說著不等老頭答話,急匆匆的就往西奔去。
  只聽那老頭還在身後喊著:「姑娘,到西峰坳去,還不如到歇馬台去等著瞧熱鬧的好!」
  但是春梅已經跑出老遠!中午時分,她已經進入大別山區,到了一個叫做龍門山的地方,那是一個小小村落,沿山而居,人家不多,大都是一些獵戶山家。
  春梅從他們口中,打聽到這裡離西峰坳已只有一二十里路程,因為山路險陡,又是群峰圍繞的一處山坳,以前也有幾家獵戶人家,住在那裡,後來幾家獵戶,突然失蹤,附近居民只要有人進入那裡,就沒有一個能夠生還回來,大家就把西峰坳視為畏途,不敢再去。
  春梅心中盤算,西峰坳既是赤衣教盤踞的地方,勢必警戒森嚴,何況自己志在救人,大白天裡,諸多不便,這就諉稱山行迷路,在一家獵戶人家休息下來。到了晚上,春梅悄悄起身,扔下一錠銀子,飛身出屋,立即往西峰坳方向奔去。這是一條荒蕪已久的小徑,她盡速的施展輕功,連蹤帶躍,急飛直掠!奔了約有頓飯光景,山勢果然越來越陡,陰森森的林木中,夜梟啼聲,令人聽得毛骨悚然!正當此時,忽然身後不遠,響起一陣梯梯他他的聲音,好像什麼人拖著一雙破鞋在山石上跑路,發出來的!不錯!果然是人!
  他一邊跑路一邊似乎還在不停的抱怨著:「叫你用不著來,你偏要來,又跑得這麼快法,害得我老人家上氣不接下氣,要不是我老人家剛好把一葫蘆陳酒喝完,也真懶得趕來!」
  春梅側耳一聽。這人的口音,不就是早晨碰到的那個老頭?
  對了,他旱晨手上還提著一個大酒葫蘆,說什麼上好陳酒,是茅大戶的管家們送給他喝的,喝完了再去拿,那麼這個老頭,敢情和赤衣教下的頭目認識。
  這倒巧,自己何不隱身等候,讓他走到前面,恰好給自己帶路。心念一動,立時一閃身,往林中隱入,梯梯他他的聲音,越走越近,聽來已將到身邊!可是等了一會,那聲音又漸漸遠去!
  這老傢伙難道又回去了?春梅再一諦聽,不由大吃一驚。原來梯他之聲,並不是往原路回轉,是早已過去多時,聲音已從前面路上傳來。
  這老頭明明在自己後面,沒見他經過,怎會走到前面去了?春梅心中想著,一口氣往前追出!這一帶已經沒有山路可循,巉巖碎石,穿林越澗,要是沒有那拖鞋之聲,遙遙接引,春梅可真走岔了路。一陣工夫,差不多翻了幾重山頭。
  春梅漸漸起了懷疑,那彎腰膢背的老頭早晨自己和他遇上之時,瞧他分明連路都走不動的模樣,目前自己全力施展輕功,還沒把他追上。而且根據山上獵戶所說,從龍門山到西峰坳,原有一條小徑相通。但目前走的,卻是亂山巖壁,難道這老頭是赤衣教徒喬裝,故意引自己入彀?
  她心念疾轉,越發覺得自己所料不錯,心頭又恨又急,暗暗冷嘿了一聲,突然停步向四外瞧去。就在灺停步之際,只覺梯他之聲,竟然也忽爾隱去。
  空山寂寂,那裡還有半點聲音?正待向四下打量,突見一條黑影凌空飛起,倏地向左邊一處山坳中落下,身法迅速,轉眼之間,已在黑暗中隱沒。
  春梅心中一動,連忙藉著樹林掩蔽,悄悄往前移去。她這一注意,發覺自己立身之處,正在一座插天高峰的右側,峰下是一個幽深的山谷,谷中地形寬闊,中間隱約還有一所高大的院落,依山而起,似乎圍牆極高,黑壓壓的看不清裡面是什麼情形?
  這是群峰間的一塊盆地,四圍全是高高低低的峰巒,敢情只有一個入口,自己站立之處,卻在盆地的右後方!山坳!難道這就是西峰坳了?
  春梅不由心中一陣緊張,低頭去瞧,下臨陡壁,離地約有二三十丈光景,就是輕功再好,也無路可下。她打量地勢,提起一口真氣,慢慢的往石壁上走下,手腳並用,連爬帶蹤,差不多化了一盞熱茶光景,才總算躍落地面。差幸此處地勢偏僻,明卡暗樁,也不會設到這絕壑之下來,是以僥倖沒被發現。
  但春梅已是香汗淋漓,嬌喘不已,當下長長的吁了口氣,立即一蹤身,就往院落奔去。那是一匝黑色圍牆,高約兩丈,她四面一瞧,毫不猶豫的一躍入內。那知牆內地基,卻比外面低了五尺光景,離地就變了兩丈五尺,如果武功稍差,這一下多半會出於不意摔跌一跤。
  春梅落地之後,只見圍這牆之內,排列著許多黑色矮房,此時燈火全熄,一片黝黑,使人有陰森可怖之感。
  她隱蔽身形,仔細一瞧,只見每幢黑色矮房前面,都有兩個黑色勁裝大漢,挺胸凸肚的站著崗位。
  春梅那會把他們放在眼內,利用矮房陰暗之處,悄悄掠過,其實她就是打他們身邊擦過,他們也不過是眼前一花,決難發現!但她卻因為身入險地,才份外小心。這樣東閃西掠,走了半箭來路,只見前面客有一道紅牆,擋住去路。這一堵牆,和前面相同,高有二丈五尺,但她有了第一次的經驗,知道牆內地基,可能再低,是以提了一口真氣,往裡躍去。果然等到雙腳落地,裡面又低了五尺,已實足三丈!入眼排列的,是許多紅色房屋,每幢紅屋前面,也一樣站立著兩個紅色勁裝大漢。
  春梅依樣葫籚,竄過紅屋,往裡掠去,走不一會,前面又出現了一道高牆。這牆全作白色,高有三丈,上面還畫著纍纍骷髏,令人如入鬼域!
  春梅暗自嘀咕,這躍進一重,又是一重,一道高過一道的圍牆,裡面地基,也愈來愈低,自己進去時還較容易,如果要從裡面出來,這第三道圍牆,已達三丈五尺,自己輕功再高,也已不能一躍而過,當時設計之人,當真陰損已極,自己隻身犯臉,這一進去倒真得小心才好!心中想著,雙足一頓,躍上牆頭,然後施展「壁虎功」,輕輕躍落!這會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幢髹著白漆。到處都晝滿了白骨骷髏的高大房子。四外死寂得不但沒有一點聲音,就是連鬼影子也瞧不到半個。這簡直像一座死城!但越是如此,越顯出陰森可怖,危機四伏。
  春梅處此離奇之境,越發不敢絲毫大意,提氣輕身,悄悄掩去,閃到左側一處門邊,往裡一窺。只屁一扇畫著骷髏的木門,只是虛掩著,並沒關上,她用手輕輕推開,飄身閃入。裡面是一條迴廊,兩邊有院有廳,地方極為寬敝。
  她沿著迴廊,往裡走去,發覺這條迴廊,竟然極長,似乎是環繞著整座屋子。一會工夫,她已經走出很長一段,也經過了不少院落,形式格局竟然完全相同!而且最奇怪的,這許多院落和院落之間,並沒有天井,這一深入,除非打原路退出,否則就無法出來。尤其使她怦怦不安的,自己走了這許多路,到處都是黑沉沉的,沒遇上半個敵人。這當真是古怪的死屋!她不期毛骨悚然,一面默默地記著路徑,屏息凝神,步步留意,緊握著劍柄的右手,也微微沁出汗來!正當她逡巡卻步之際,似乎隱隱聽到有人說話之聲,側耳一聽,敢情是從左邊一處房屋中傳出!
  她穿過院落,悄悄裺近廂房門邊,舉手一按,立時感到那門並沒關上,當下輕巧的推開一條小縫,往裡一瞧?原來這是一間狹長形的廂房,佈置幽雅,燈光是由通向花廳的腰門中射出。
  春梅悄悄進去,掩到一扇腰門後面,屏息凝神,往廳中瞧去!
  花廳上燈燭輝煌,兩排酸木交椅上,一共坐著七人,身邊還各自放了一盅細磁茗碗,敢情筵席初散,大家正在談話。上首坐著的是一個頭挽道髻,身著紅袍的道人,此人年約五旬,方型臉上,老是掛著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裝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
  但他道髻中間,卻斜簪一支紅星角簪,尤其紅袍前胸,赫然繡著白骨骷髏,瞧他端坐正中,願盼自大的模樣,敢情在赤衣教中,地位極高。在他左首,第一個是背負長劍的猴形道人,第二個是鬢髮如戟的高大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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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2 09:47:32 |只看該作者
  春梅差點失聲叫出,那不是衡山派掌門人神猿劍客和巢湖姥山的黑煞掌商震天是誰?這兩人應獨眼龍劉成霸之約而來,自己還認為在西峰坳有一場好戲可瞧,那知卻已變成了赤衣教座上之賓,和妖人們杯酒言歡起來!再看右邊坐著的四人,自己卻全都見過;第一個是風騷入骨,被稱為藍堂主的紅衣道姑,第二個是身穿織錦袍的中年道姑,第三個是棗紅長袍的獨眼漢,獨眼龍劉成霸,第四個是落魄文士裝束的弔客星彭失意。在他們身後,站著四個紅色宮裝少女,其中兩人,一個手捧白玉桿,一個捧著一柄古劍,另外兩個,卻垂手侍立。
  春梅心切救人,對花廳上的人,在談些什麼,也無心傾聽。心想這座死沉沉的怪屋之中,敢情除了廳中坐著的幾人之外,再無其他的人了。那麼此時趁他們全在廳上,自己正好前去救人,只不知小姐和龐小龍,被他們關在那裡?
  她猶疑了一下,決定逐屋搜去,總可發現。這就小心翼翼的放輕腳步,悄悄往來時那扇小門退去,舉手一堆,不由使她大吃一驚!原來這扇通往走廊的小門,不知何時,業已關上,敢情門上還有暗鎖,推也推不動!
  春梅這一急,當真非同小可,急忙舉目打量,只見右首牆邊,還有一道紅色小門。
  她此時無暇考慮,立即伸手拉去,小門居然應手而啟,閃出門外,那又是一個院落,通往另一個花廳!但正當自己跨出紅色小門,身後忽地砰然輕響,那扇小門卻無風自閉。
  春梅心中一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看來今日已是有進無退了!她從身邊掣出長劍,輕靈無比的竄入廳去。這間花廳,一入眼簾,卻顯得十分古怪,偌大一座房子,竟空蕩蕩的一無所有,四面白色牆壁,和離地三丈來高的天花板上,一色的畫滿了白骨骷髏!
  花廳正中高懸著一盞琉璃燈,吐出綠陰陰的光焰。陰森、恐怖、兼而有之,這種詭秘景象,更加使春梅提高警覺,目光往四面一陣打量!
  糟糕!這間花廳,四面竟然沒有門戶?有!那是被壁上畫滿了的白骨骷髏,掩蔽住了,不經細瞧,決難找出門的痕跡,她瞬息之間,業已發現兩道門戶!一道是自己進來關上的那扇小門,另一道是在對面,和小門遙遙相對。
  她用手一堆,不但絲毫不動,而且入手冰涼,敢情這門還是鐵板製成。再用劍往牆上一敲,「錚」的一聲,連牆也是鐵板的,他們故意偽裝,髹著白漆,還畫上白骨骷髏,使人不易察覺。自己連小姐被關在何處,都沒查出,就糊里糊塗失陷此地!
  她突然抬頭瞧去,心想:難不成屋頂都是鐵板蓋的?驀地足尖一點,提氣蹤身,宛如大鳥凌空,上升到三丈左右,左手抓住椽子,身子橫貼,右手手掌,迅速按到天花板上,用力往上推去!
  那不是鐵板,還是什麼?完啦!她心下一沉,身形跟著下墮!
  「篤」!「篤」!天花板忽然傳出聲音,好像有人用手指敲了兩下!
  春梅抬頭瞧去,只聽天花板上畫著的無數骷髏中,有一個居然說起話來!
  聲音極輕,卻在叫著自己:「喂!喂!女娃兒……」
  春梅聽得毛髮直豎,這當真是怪事,畫著的骷髏,居然會說起話來!一時驚駭得身不由己,往後連退!
  「女娃兒別怕,是我老人家!」
  春梅一手握劍,定了定神,只覺這聲音極熟。
  「唉!告訴你茅大戶家裡有鬼你偏不信,別說是你,就是商老頭和猴子老道人家活了一大把年紀,也一樣鬼迷心竅……」
  春梅這一下恍然大悟,這發話之人,就是自己在前山碰上的矮小老頭,方才梯梯他他引著自己來的,也就是他!難道他真是風塵奇士,有大本領的人,方才故意戲耍自己,實有深意?
  想到這裡,不由脫口叫道:「老前輩……」
  「別叫我老前輩老前輩的,你還嫌我不夠老?啊!啊!你身邊不是有老尼姑的『清神丹』嗎,還不含上一粒?待會有鬼來了,你要難得糊塗,有問必答。」
  春梅心中又是猛然一楞,自己身邊有師傅的『清神丹』他如何得知?聽口氣他好像深知自己來歷!
  不!他敢情和師傅還是同輩素識?自己師傅心如大師,一代神尼,江湖上輩份極尊,和他同輩的已寥寥可數,怎麼這矮小老頭,自己沒聽師傅說起過?心念疾轉,口中又叫了聲:「老前輩……」
  矮小老頭沒等她喊出口,又細聲的道:「別嚷了,我老人家一晚沒睡,難得有這麼一個好地方,也得痛痛快快睡上一覺,」話聲出口,就寂然不語。
  就在這一瞬之間,春梅只覺四面牆上的骷髏口中,竟然冒出縷縷白煙,整座花廳在剎時之間,已被霏霏茫茫的煙氣所籠罩。她陡然驚覺,連忙探手入懷掏出一個玉瓶,傾了一粒「清神丹」,納入口中。
  裊裊白煙,愈來愈濃,瀰漫全廳,鼻上聞到一股濃重香味!但他口中含了一粒心如大師採擷名山靈藥,配製而成的「清神丹」自然毫無感覺。
  身在白煙之中,視線糢糊,她更是全神戒備!這樣過了一陣,只聽大廳正中,突然響起一陣軋軋之聲,中間一堵牆壁,慢慢向兩邊自動移開!
  耳際間,響起一個女子嬌喝之聲:「赤衣教赤身堂藍堂主臨壇,小女子,你還不放下武器,更待何時?」
  春梅心中一怔,只見煙霧之中,緩緩走出一個人來!
  那正是身穿紅色道袍的冶蕩道姑藍堂主!她身後隨著兩個宮妝少女,走到大廳正中,便爾停步。
  春梅心中一動,迅快想起矮小老頭的話來,他說什麼「碰上了鬼,要難得糊塗」,敢情這一陣白煙,是一種使人迷失心神的毒煙,自己因含了「清神丹」才得安然無恙,其他武功再高之士,也全會失去抵抗。對了!矮小老頭還說商震天和神猿劍客,也全被鬼迷了心竅麼!
  那麼紅衣女侍叫自己放下武器豈不是完全束手就縛?但繼而一想,矮小老頭此舉或系另有深意,自己身入虎穴,何不冒險一試?她念頭閃電般掠過,右手慢慢下沉,「嗆啷」一聲,長劍墮地。她這下其實暗使手法,劍柄堪堪落到自己腳尖之上,只要稍一發現形勢不對,腳尖往上一挑,長劍依然可以立時入手。
  紅衣道姑似乎並未注意及此,一雙冶蕩的眼神,望著春梅,微微點頭,妖聲妖氣的道:「你小小年紀,居然能闖入西峰坳骷髏宮來,想來有點來歷,你姓甚名誰,到此何事?」
  春梅瞧著她妖裡妖氣的形狀,心中已是有氣,真想驟然發難,給她個措手不及,但一想到矮小老頭叮囑的話,只好強行忍住,答道:「小婢春梅,因我家小姐,被你們擄來此地,才冒險尋來。」
  紅衣道姑目射奇光,似乎暗暗驚楞,西峰坳髏骷宮,戒備森嚴,居然被一個丫頭闖了進來,豈非奇跡?
  她一面唔了一聲,問道:「你小姐叫什麼名字?」
  春梅答道:「我家小姐,叫做上官錦雲。」
  「上官錦雲!唔!」紅衣道姑「唔」了一聲,微微一頓,又道:「你小姐倒確實在此,你要見她,也並非難事,不過本宮規定,凡是入宮之入先得喝下『聖水』。」
  說到這裡,突然左手一抬,她身邊一個宮裝侍女,早已一手托著一個紅漆木盤,裊裊婷婷的往自己身邊走來。
  紅漆木盤中間,放著一盞青磁茶杯,中間盛的當然是赤衣教迷惑人心的「聖水」!一杯水!只要喝下這一杯水,就是武功再高也會落入他們魔掌,像少林方丈一心大師,武當掌門玉清真人等一派宗主,也都俯首稱臣,甘作傀儡。
  自己果真聽著矮小老頭的話,喝了下去,那麼豈不和小姐、龐小龍一同失陷,連送信給岳少爺的人也沒有了!
  她心頭大凜,驀地功運玉指,正待暗使「一指彈」,同時腳尖準備往上挑起,迅速取回長劍!就在這一瞬之間,耳邊突然響起矮小老頭的聲音:「女娃兒,魯莽不得,你不親入虎穴,那得救人?還不快喝?」
  春梅聽得驀然一怔,這真是為難之事,在這片刻之間,她要作最後抉擇,矮小老頭的話,是否可信?她略一踟躇,忽然伸手向木盤之中,取過那杯「聖水」,往口中喝去!
  那知就在此時,春梅眼前忽然發現了奇跡!











第53章 聖水如煙隻身探虎穴 明珠委地雙劍闖魔宮

  就在此時,自己手中那杯倒得約有八分滿的「聖水」,忽然化作五縷晶瑩白絲,奇快無比的往上飛去,眨眠之間,杯底翻天,只剩了一隻空杯!
  當真是奇跡出現!春梅微微一怔,立時明白這是矮小老頭躲在天花板上,以內家無上神通「真氣吸物」,把杯中「聖水」吸了上去。
  他老人家分明要自己假裝喝下「聖水」,隨著她們入內,以便隨機救人!心中不由大喜過望,偷眼一瞧,那個被稱做藍衣堂主的紅衣姑,正裝模作樣的站在中間,一雙眼神,望著自己還微微露出得意之色。趕情他站的較遠,加上廳上白煙繚繞,並沒有瞧道「聖水」業已飛走,心下一定,這就假戲真做,舉起右手,把清磁茶杯,接著嘴唇一口氣喝了下去,然後又將茶杯送還托盤之上。
  這一下,紅衣道姑果然毫不起疑,微微頷首道:「春梅,你喝下『聖水』,即是本教中人,茅教主手創赤衣教,目的在於萬派歸一,四海同赤,消敉門戶之見,『解救』派系之爭,員正為武林造福,他是武林的『大救星』,你知道嗎?」
  春梅原是絕頂聰明之人,她知道此時的自己是喝下「聖水」之人。這種迷失心神的毒藥,發散雖快,總也有些昏迷狀態才對,如果裝作得不對,只怕要被她們瞧出破綻,自己可不能大意。心中想著,這就臉上裝出茫然之色,一面又隨著紅衣道姑話聲,把頭點了幾點。紅衣道姑似乎十分滿意,妖冶一笑,回頭向身邊的宮裝侍女,吩咐道:「此人服下『聖水』,因本身功力尚淺,神志難免昏迷,你們帶她去休息一會,就安置在上官錦雲一起,讓她們好先『學習』『學習』!」話聲才落,不見她起步,紅影一閃,人已倏然隱去。
  春梅瞧得心頭微微一震,暗想此人好快的身法!
  兩個宮裝侍女躬身領命,其中一個,裊裊走近春梅身邊,替她拾起長劍,還入鞘中,然後輕聲笑道:「小妹子,你蒙藍堂主垂青,可真福緣不淺,現在我們都是自己人啦,快隨我先去休息一陣再說。」
  春梅見她並沒把自己長劍收去,心中暗喜,一面又裝出茫然無措的樣子,目光滯鈍,瞧著她點了點頭,仍不說話。
  另一個宮裝侍女嗤的笑道:「方纔藍堂主還說,夜探骷髏宮的人,居然瞞過各道樁卡,一定是武功極高之人,後來萬妙堂主發現隱在議事廳後面的是一個女子,也還當是西崆峒門下的什麼萬小琪,才鄭重其事的先把她引到白骨堂來,再由籃堂主親自出馬。咱們教中的『聖水』,越是內功精深的人,服下之後,越沒有反應,瞧她這般神智不清,武功也高不到那裡!」
  春梅忖道:「原來他們的『聖水』,竟然內功越深,越沒有反應,那麼反之功力越淺,反應也越強,自己這一下,倒真是無意巧合,雖怪她們毫不為意,連長劍也不收去。只聽先前發話的侍女接口道:「你沒聽藍堂主方才說,她功力尚淺嗎?還得先去休息一會呢,不信你問問她,瞧她清醒了沒有?」
  另一個人果然偏過頭來,笑著問道:「喂!小妹子,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
  春梅依然裝出一片茫然不解之色,抬頭望了她一眼,仍不言語。
  先前發話的那個笑道:「如何?方才因為當她是大有來頭的人,所以『聖水』的藥量也放多了些,咱們快帶她去休息罷!」
  說著,輕揚玉掌,輕輕在春梅肩膀上一拍,微笑道,「小妹子,快跟我們進去!」
  春梅仍不言語,只是面露茫然,默默隨在兩人身後,往大廳中央那兩扇暗門中央那兩扇暗門中走去!
  正走之間,忽熱似乎覺得有一極小的東西,一下塞入自己垂首的左手掌心!
  春梅微微一楞,本能的回眼瞧去,大廳兩邊,空蕩蕩的那有什麼人影,根本連風都沒有一絲!但手中卻確確實實有了東西,暗暗一捏,敢情還是一個小紙包。這難道是赤衣教的人,故意試探自己?
  不!決不可能!這塞給自己紙包的人,連影子也沒見半點,此人武功之高,簡直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赤衣數幾個堂主武功雖高,絕不可能到此境界,那麼……她突然心中一動,這準是躲在天花板上方才用「真氣吸物」,替自己吸去杯中「聖水」的矮小老頭!
  春梅一念及此,立即迅速的把小紙包放入衣袋之中,腳步散漫的跟著兩個侍女,往廳後走去!在她想來,這花廳後面如果不是通往那一間密室的甬道,就是拾級而下的地道入口,但當她雙腳跨入之後,發覺原來這廳後只是一間寬廣不及一丈,而又空無一物的小房子,身入其中,除了由花廳進來之處,有兩房鐵門,敞開之外,其餘三面並無通路!再瞧兩個宮裝侍女,此時已立停身子,不再走動,心中正感困惑!忽然聽到一陣軋軋之聲,從身後響起,兩扇鐵門,此時徐徐的從左右向中間闔攏,同時覺得腳下一沉,整間小房,十分平穩地往下沉去!鐵鏈轆轆,軋軋盈耳!一會工夫,便自停了下來,春梅心中暗自估計,少說也下沉了二三十丈光景!下沉小房,一經停住,又是一陣軋軋之聲,身後兩扇鐵門,又自動移開!兩個宮裝侍女頷首微笑,引著春梅往外走去。那是一條甬道,每逢轉角之處,都掛著琉璃燈,照得並不黑暗。
  春梅暗暗留神,只覺甬道之中,岔道極多,彎彎曲曲,密如蛛網,走了一陣,已認不准方向途徑。
  她心中不覺十分憂慮,要是找不到出路,縱然能把小姐和龐小龍救出,但在這種形勢之下,也無法走出地道,何況出了地道,上面還有那幢沒有天井,廳房毗連的怪屋,和重重守衛的高牆,看來要逃離這骷髏宮,當真難於登天!
  又走了一陣,她們已到達一條支線的岔道中間,這裡一排有著五六個門戶。兩個宮裝侍女,走向第一個房間,用手一堆,房門應手而啟。
  其中一個含笑道:「小妹子,你休息一會,回頭我再來叫你!」
  春梅依然一語不發,緩緩走入房中,略一打量,原來這間房子,並不寬敞,除了一床、一幾之外,別無他物,但床上卻被褥俱全,想系經常有人在此住宿。這時宮裝侍女已替自己掩上房門,步履細碎,漸漸遠去!
  春梅心中暗暗尋思,敢情武功較弱之人,因「聖水」藥力霸道,無法抵抗,才會發生昏然欲睡的現象。不然那藍堂主不會要她們先帶自己到這裡來休息了,自己裝作服下迷藥,自然要裝得像一點才對,既來之,則安之,自己兩個晚上,沒有好好睡覺,何不養好精神,再作計較?她輕移蓮步,往床沿上坐下,一面從衣袋中取出那個小小紙包,低頭一瞧,只見小紙包上,赫然寫著「烏風散」三個蠅頭小字!
  「烏風散」!春梅當然聽岳少爺說過「烏風散」的功效,不但善解百毒,而且還是「聖水」的唯一剋星。不由心中一喜,自己正在為難,萬一小姐和龐小龍,都喝過赤衣教的「聖水」,迷失心智,自己本領再大,也難以把兩人救出,如今有了解藥,這一問題,就可不必耽心!想到這裡,趕緊把「烏風散」貼身藏好,然後和衣躺下。這一睡很快的就酣然入夢,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只聽一陣細碎之聲,往自己身邊走來!練武之人,雖在睡夢之中,誰都特別警覺,何況身在虎穴之中,春梅驀然醒轉,睜目一瞧,自己床前,笑吟吟的站著一個紅色宮妝少女。
  她,正在昨晚和自己說話較多的那個侍女!
  「小妹子,你醒過來啦?」宮裝侍女亭亭而立,含笑說著。
  春梅覺得此人年齡比自己大上一二歲,人卻生得極為和氣,當下連忙翻身坐起,笑道:「小妹怎生好睡,姐姐你別見笑!」
  宮裝侍女因春梅嘴甜,心中一喜,嫣然笑道:「本來服下『聖水』之人,只要功力稍差,就會昏然思睡,何況昨晚,先前還把你當作扎手人物,又加多了些份量,不過你醒來得還算快哩!哦!小妹子,你這時還覺得頭腦昏脹嗎?」
  春梅暗想:原來服下「聖水」,醒來還有反應,這就點頭道:「有一點,還好!」
  宮裝侍女,伸手在春梅額前,摸了一摸,溫和的道:「小妹子,你吃虧在內功差一點,但昨晚的藥量也太多了些,唔!時間還早,你再睡一下好啦!」說著嬌軀移動,側身在床沿上坐下。
  春梅搖頭道:「我不累呢,不想再睡了,姐姐你真好,小妹還沒請教你貴姓,以後要你多多照顧呢!」
  宮妝侍女微微一笑道:「咳!小妹子,我們今後都是一家人了,你幹嗎還說客氣話?我叫絳珠,昨晚和我在一起的,叫絳雪,我們是侍候藍堂主的。」
  春梅裝作不懂的道:「姐姐,藍堂主又是誰呀?」
  絳珠格的笑出聲來,接著又點頭道:「這也難怪,昨晚的事兒,你也許不容易記得起,藍堂主,就是咱們赤衣教五赤堂的首席堂主,是個女的!」
  春梅啊道:「好姐姐,你說的可就是那位穿紅衣的道姑?」
  絳珠點頭笑道:「誰說不是??唔!我還得從頭告訴你呢!咱們教中,除了茅教主之外,還有三位副教主,第一位是朱副教主土行孫朱缺,第二位是尤副教主哮天犬尤少異,第三位是仇副教主笑面狼仇天來。下面就是五赤堂的五位堂主了,那是赤身堂藍堂主(掃帚星藍飄波),赤化堂劉堂主(獨眼龍劉成霸)。赤流堂彭堂主(弔客星彭失意),赤焰堂葉堂主(南霸天葉見陰),赤煞堂諶堂主(花太歲諶不宜)。」
  春梅聽得暗暗驚心,聽絳珠如此說來,這骷髏宮中,竟然齊集了赤衣教不少高級人士!不是嗎?像身穿紅衣的赤身堂堂主藍飄波,瞎了一隻眼的赤化堂堂主劉成霸,失意文士裝束的赤流堂堂主彭失意,五赤堂,竟然到了三位!那末坐在中間皮笑肉不笑的那個,又是誰呢?啊!對了,日前自己不是曾聽獨眼龍劉成霸向彭失意說過,什麼「彭堂主,仇副座有要事相請,咱們快走!」原來他竟然還是赤衣教的副教主笑面狼仇天來!
  那就對了,現在只有一個穿錦衣的道姑,又不知是誰?心中想著,不由問道:「姐姐,小妹還看到一個穿錦衣的道姑,她又是誰呀?」
  絳珠鼻子一軒,不屑的道:「她是靠攏份子,以前的玄陰教副教主萬妙仙姑。」
  春梅聽得十分奇怪,問道:「她是不是堂主?」
  絳珠披嘴道:「她是額外堂主,掛個名義罷了,不過她仗著和咱們藍堂主有點交情,就作威作福瞧不起人,咱們堂主還特地分出絳月絳英兩人,去伺候她呢!」她說到這裡,接著又道:「小妹妹,你還不知道哩,就是拿你家小姐上官錦雲來說,本來咱們教中,只要你服下『聖水』即是教中同志,不問以前有什深仇大怨,也得一筆勾銷,可是她,卻說上官姑娘是她叛教逆徒,要交她處置……」
  春梅聽得驀然一驚,心下大急,方待問話,只聽絳珠又道:「咱們堂主,對她真是言聽計從,還在仇副教面前,替她說話呢?」
  春梅恨不得她快些說出,這就急著問道:「後來呢?」
  絳珠嬌笑道:「小妹子,你別急呀,本來依著萬妙仙姑,當天就要處置,後來彭堂主說,咱們目前集中力量,先得把崑崙一少解決了再說……」
  崑崙一少解決了再說!春梅聽得全身又是一震,崑崙一少,他們說的是說岳少爺!岳少爺不是上九華山崑崙下院去了的?他們怎會……
  她不敢在絳珠面前,稍露形色,連忙問道:「好姐姐,那末我家小姐現在怎樣了呢?」
  絳珠道:「她和一個姓龐的小孩關在地下室裡面,不然咱們堂主,也不用吩咐我來陪你去了。」
  小姐被關在地牢之內,這原是春梅意料中的事,是以並不感驚奇。
  她只是猜想地牢外面,一定還有機關消息,並且派人監守,如果沒有絳珠陪著同去,外人休想妄越雷池!
  心中想著,連忙抬頭笑道:「那麼姐姐,我們這時候就去,好嗎?萬一藍堂主有事,小妹不敢多耽擱你的時間。」
  絳珠眨著眼睛,望了春梅一眼,懷疑的道:「小妹子,你服下『聖水』,對你家小姐,還如此關心,倒真是少有之事……」
  春梅聽得驀然一驚,照她口氣,分明服下「聖水」之人,心志被迷,除了效忠他們茅教主之外,全都滅絕人性,絳珠這等說法,莫非對自己已起了懷疑?
  「好!小妹子,咱們這就走咯!」絳珠望著春梅笑了一笑,又道:「不過你倒周不著替我耽心,藍堂主他們一早都走啦!這裡就剩了今天才趕回來的諶堂主坐守,我和絳瑛妹子,也留了下來呢。」說著,站起身來,掠了掠鬢髮,裊裊婷婷的往房外走去!
  春梅心中更是一動,藍堂主他們全都走了,難道另外有什麼重大之事?會不會就是去對付岳少爺?
  哼!憑他們這一批東西,也想贏得岳少爺?
  絳珠口中的諶堂主,不知可是在石臼湖鎩羽而歸的花太歲諶不宜?要是是他的話,那點斤量自己也足可應付,那末今天這個機會,倒真是最好不過!
  春梅跟在她身後,走出房門,在狹長的甬道上,轉彎抹角,走了一陣,已轉入另外一條甬道。只見迎面丈許開外,就是一遭黑黝黝的鐵門,門上還栓著一根鐵門,中間鎖了一把大鎖。絳珠跨前幾步,伸手向門邊一個銅環上輕輕拉了幾下!
  「克嗒!」鐵門中間,忽然打開一個方洞,從裡面射出燈光,一個大漢探頭望了絳珠一眼,方想問話。
  絳珠卻已搶先說道:「赤身堂下絳珠,奉堂主之命前來。」說著從身邊掏出一塊銅版,向大漢面前晃了一晃。
  大漢連連點頭,拍的一聲,關上小孔。
  絳珠微微一笑,從身邊取出鑰匙,打開鐵鎖,拔出鋼閂。
  接著只聽鐵門之內,也響起一陣拔閂開鎖之聲,鐵門呀然開啟。裡面靠左是一間小室,燈火較亮,敢情是守衛人員住的。正面三丈以外,還有一道鐵門!不!那是大鐵柵,每根鐵桿,都粗如兒臂!鐵柵裡面,燈光黯淡,但仍可看到那是一條甬道,兩邊各有一排三間小室,每間門前,還有一道鐵柵,正是禁錮囚人的地牢了!開啟鐵門的,是一個紅衣大漢,他瞧到絳珠,立即躬身為禮,讓兩人入內,關上鐵門,一面又過去迅速比把大鐵柵上的鐵鎖開啟。
  春梅跟著絳珠,相繼入內,一直走到左邊第三間上。
  絳珠用手一指,要紅衣大漢開了鐵鎖,推門而入!
  春梅心頭一陣猛跳,她幾乎就想出手,先將紅衣大漢制住,她摸著劍柄的右手,掌心不期微微沁出汗來!她想到密如蛛網的地道,和那自動升降的機關,如果沒人引路,休想闖得出去,是以又不敢貿然而動。她念頭疾轉,人已隨著絳珠,走入地牢,身後鐵門,也因兩人已經入內,而砰然關上。
  這間地牢,卻有兩丈來寬,一燈如豆,十分幽暗!
  「上官姑娘,有人來瞧你來了!」絳珠嬌聲喊著!
  「是誰?」那正是上官錦雲的聲音,黑暗中她身子迅疾地擋在龐小龍前面,望著絳珠,顫聲問道:「姐姐是師傅叫你而來,不知又有什麼吩咐?」
  春梅一眼瞧到小姐,她雲鬢凌亂,臉色蒼白的憔悴樣兒,心中不期一酸。
  但她卻強自裝出歡忭之色,笑著叫道:「小姐,是婢子春梅,瞧你來了。」
  上官錦雲啊了一聲,喜道:「春梅姐是你!你來了!」
  「啊!春梅姐姐,我一直在想,要是你來了,這該多好!」
  龐小龍驀地一個虎跳,往春梅身上撲來!一雙眼睛,卻打量著春梅身後,失望的道:「春梅姐姐,岳哥哥呢,他為什麼沒來?」
  春梅早在走入地牢之時,已暗暗取出那一小包「烏風散」,捏到手中,此時趁龐小龍向自己撲來的剎那之間,右手小指甲一挑,趁勢一側身,擋著絳珠視線,向小姐和龐小龍鼻孔中,屈指連彈!
  「烏風散」乃是秉天地靈氣而生的解毒靈藥,春梅手指堪堪彈出,上官錦雲,龐小龍兩人,立即打了兩個噴嚏!
  此時春梅早已一手把龐小龍抱住,口中叫道:「龍官,你當心著了涼!」說著,用手輕輕一堆,讓龐小龍站好,一面回頭笑道:「絳珠姐姐,這裡有點涼呢!」
  絳珠還當春梅昨晚服多了藥量,身子尚未復原,是以微感涼意,正待開口。驀見春梅笑容未斂,她纖纖玉手,在自己眼前一晃,一縷指風,業已當面襲到!
  心中一驚,只覺一股辛辣無比的氣味,已直往鼻孔中鑽入,身不由已地接連打田兩個噴嚏,心頭陡然一清!一個淪身匪窟,喝過「聖水」的人,思想受了赤衣教的控制,靈魂麻木,終日渾渾噩噩的歌頌著茅教主,就殺人如麻,骷髏遍地,也視若無睹,不以為異!一旦「聖水」之毒,完全解除,那麼人之初,性本善,自會立時像大夢如醒,感到今是昨非。
  絳珠神志驟清,她身為赤衣教內五堂之首,赤身堂堂主藍飄波的貼身侍女,對嚴峻教規,自然知之甚諗。別說叛教,就是平日稍犯過失,或言語失慎,那份活罪,已夠你受了。
  絳珠一念及此,不禁臉色慘白,全身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噤,顫聲問道:「你……」
  她底下的話,還沒出口,只見春梅噗的一聲,往自己身前跪倒,淚流滿面的道:「絳珠姐姐,我家老爺太太過世,只留下小姐一點骨肉,你就可憐可憐咱們!何況,赤衣教為害武林,倒行逆施,自取滅亡,各大門派正在君山集會,掃蕩妖氛,為期不遠,姐姐就是不為自身著想,也應為正義奮鬥,棄暗投明……」
  她話沒說完,已聽得絳珠臉色大變,猛的伸手掩住春梅嘴巴,慌張的道:「小妹子,你……你不用再說,不用再說……」
  春梅喜道:「絳珠姐姐,你答應了?」
  春梅神色黯然的道:「小妹子,我……」
  她突然從眼角中,滾出兩行淚珠,輕聲說道:「我從小侍候藍堂主,二十年來,身在匪窟,不知其非,今天才如夢初醒,但藍堂主待我不薄,怎忍背她而去?古人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赤衣教危害生靈,孽由自作,我惟有以身殉教而已,小妹子,你快起來,和上官姑娘一起走罷!」
  上官錦雲想不到赤衣匪教之中,居然也有好人,連忙勸道:「絳珠姐姐,你這又何苦……」
  絳珠突然揚手制止,一面細聲說道:「他已聽到我們聲音,走近來竊探動靜啦……」
  一面故意揚聲道:「小妹子,藍堂主就是怕你走岔了路,才要我陪著同來,嗯!我還有事呢,咱們走罷!」
  她邊說邊打了個手勢,附著春梅耳朵道:「咱們進來,為時已久,看守人的,怕已起了疑心,你快跟我先走,一路上非到萬不得已,不可輕易出手,這裡機關消息,極為靈通,只要有一處露出破綻,就難以脫身了。」
  春梅一面連連點頭,一面也故意大聲說道:「小姐,那麼我也走了,隔上一天,稟過藍堂主,再來瞧你們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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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2 09:48:34 |只看該作者
  兩人轉身就往室外走去,上官錦雲連忙一手拉著龐小龍,也閃到門邊,暗暗伺候。
  這時絳珠春梅兩人,已行若無事的走近鐵柵,紅衣大漢一見兩人出來,那敢怠慢,立即把鎖著的鐵柵,重行打開。
  絳珠柳腰款款,走近紅衣大漢身邊,冷不防皓腕倏伸,一縷指風,業已點上對方「心坎」要穴!
  紅衣大漢做夢也沒想到,隨侍藍堂主十餘年的貼身待女,居然會變心叛教,驟下毒手,一時連轉個念頭的時間,都來不及,「吭」的一聲,應指倒地!
  春梅心中大喜,趕緊拍了一下玉掌,上官錦雲和龐小龍,很快的閃出身來。
  絳珠早已俯身從紅衣大漢身上,掏出鑰匙,迅疾打開鐵門。她首先閃出身去,向甬道外面瞧了一瞧,再招呼上官錦雲等三人,一齊走出,然後關上鐵門,又把橫閂拴好,插上了鎖。大家雖然出了石室,但心情卻反而更形緊張,絳珠急遽地向三人打著手勢,迅速前奔,她顯然十分小心。左繞右轉,走了一盞熱茶光景,已走到一條甬道盡頭,絳珠忽然停住腳步,伸手往壁上按去!只聽一陣軋軋之聲響過,兩房鐵門自動往兩邊移開,裡面是一間小小斗室,春梅知道這就是由地下石室,通往地面的升降之機。
  當下仍由絳珠領先,大家魚貫入內,又是一陣軋軋之聲,鐵門重又閉上,立即響起鐵鏈絞動之聲,這間斗室,徐徐往上升起!
  絳珠卻趁這個時候,把骷髏宮出路,大概告訴了三人,不多一會,升降機自動停止,鐵門開處,果然又回到那間畫滿白骨骷髏的大廳之上。
  絳珠望了三人一眼,神色黯然的道:「上官姑娘,春梅妹子,你們記住方向,照剛才所說的走法,自可找到出路。今日幾位堂主,全去了歇馬台,骷髏宮只有諶堂主一人留守,憑你們三位的身手,宮外守衛之人,已足可對付,恕我不再遠送。」
  上官錦雲一聽她不肯和自己同走,趕緊叫了聲:「絳珠姐姐,你……」
  春梅心中一驚,還想把她拉住,那知絳珠卻早有準備,香肩輕晃,人已蹤出兩丈之外,落到那扇小紅門前,皓腕一伸,往門框上按去,一面回頭苦笑道:「絳珠薄命之人,既已投身赤衣教,焉有叛教之理?他日遇上正派中人,只要說赤衣教徒,並非全是滅絕人性之輩,若能網開一面,容他們有自新之路,就不負今日相交一場了。」她話聲未落,那扇小紅門已呀然開啟!
  春梅聽得心頭一酸,眼包淚珠,急叫道「絳珠姐姐……」
  正待搶出身去,只聽絳珠咽聲道:「你們快走罷!」她別轉身子,舉步往小紅門中跨去!
  正當此時,驀聽一聲「哈哈」!
  「賤人,你膽子果然不小!」叱喝響起,絳珠慘叫了一聲,嬌軀往後便倒!
  這當真是電光石火,一瞬間事,絳珠身子倒地,小紅門中,突然走出一個人來!
  只見此人,凸顙濃眉,雙目深陷,手中持著一支四尺來長,黑黝黝的精鋼洞簫,滿面殺氣,陰惻惻的笑道:「丫頭,你們還走得了嗎?」
  春梅心頭一驚,趕緊疾退一步,掣出長劍,攔在上官錦雲和龐小龍身前,暗想聽他口氣,十分扥大,自然也是赤衣教堂主一類人物。
  他們五赤堂五個堂主,自己見過的,已有四個,那麼他可能就是赤焰堂的南霸天葉見陰?這倒奇了,這些魔星,居然全在這裡出現!
  她目光掃過躺在地下的絳珠姑娘,已是一動不動,氣絕多時,不由柳眉倒豎,劍尖一指,嬌叱道:「赤衣妖孽,你可是葉匪見陰?」
  那人陰睛轉動,冷嘿道:「丫頭既知本座威名,還不束手就縛?」
  春梅目光一瞥,心知紅門對面的那扇小門,才是出路,自己只要把對方敵住,小姐就可騰出工夫,去打開小門。憑自己三人的武功,邊打邊退,只要闖出這座古怪的骷髏宮,就不怕了。心念轉動,驀地欺身疾進,長劍一挑,一招「寸心千里」,向葉見陰前胸「玄機」穴上點去,口中叫道:「小姐,快打開那扇小門!」
  她這一招出手,雖然平凡,但劍尖嗡然有聲,去勢不徐不疾,沉穩之中,暗藏變化!
  南霸葉見陰想不到區區一個少女,招出如山,老練得有若劍術老手,微嘿一聲,精鋼洞簫一招「順水推舟」,橫攔而出!
  上官錦雲心知春梅武功,還在自己之上,有她擋住了南霸天葉見陰,自己正好趁機打開腰門。
  當下一手拉著龐小龍踴身後躍,堪堪退到門邊半丈之處。
  那扇滿畫骷髏,和牆壁一色的腰門,突然打開,門內也閃轉出一人,冷笑道:「老夫翁焚鰲在此,丫頭還不回去!」
  話聲入耳,一股凌厲掌風,已往自己推來!
  上官錦雲心頭一震,右腕掄處,使出一招「玄陰劍法」中的「倒轉陰陽」,劍尖漾起一圈銀虹,護住全身,同時左手一帶龐小龍,蓮足輕沾,使出「飛絮舞步」,只見她身如飄絮,斜斜飄出。
  她這兩手雖然出之「玄陰經」上所載,但她發動較遲,是以仍被對方掌風邊緣掃中,一個嬌軀,踉蹌後退了七八步,方始站穩。目光一掠,只見襲她之人,乃是一身土布衣褲的老者,面目也土氣十足,活像一個鄉下佬似的,只有那對眸子,卻精光炯炯,露出譎詐之色!
  翁焚鱉,自己曾聽龐伯伯天目飛虹龐百川說起過,此人是武當派名宿,怎會也在這裡?唔!敢情他也是受了赤衣教蠱惑,甘心認賊作父的靠攏之徒!這時兩邊全皆有敵人堵截,看來一場惡戰,已難倖免!
  上官錦雲猛的銀牙一挫,左手放開龐小龍,囑他站在一邊,不可亂動,自己長劍一領,倏退乍進,嬌聲喝道:「姓翁的,你為虎作倀,還敢攔住姑娘去路?」劍光閃動,人影飄忽,一招「玉女投梭」,當胸剌出!
  翁焚鰲當門而立,微嘿一聲,腳下紋風不動,左手劍訣斜劃弧形,劈出一股勁風,化解劍勢,右手同時一揚,五指箕張,卻往上官錦雲右手脈門抓去!
  上官錦雲劍招出手,忽然見他腳下不動,身形卻縮了一尺有餘,心中一陣駭異。她前在五台山玄陰教分壇,已聽到過不少江湖上的事跡,後來隨著龐百川上天目山去,不但姑母上官儀視如己出,武功傾囊相授。
  浮玉居士龐天放年老之人,誰都喜歡孩子,何況上官錦雲人又生得溫婉,是以極得老人鍾愛!除了指點武功之外,還不時的講些武林掌故,她耳濡目染,見聞也增多了不少。此時一見翁焚鰲這手功夫,顯然他的內功,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此種造詣,恐怕江湖上也並不多見!
  上官錦雲懍具戒心,立即身法飄動,橫踩「飛絮舞步」,避開對方抓來之勢,劍演分光,手拂蘭花,施展「玄陰經」和西天目正邪兩派絕學!但見人若輕絮,穿花飛舞,劍射寒芒,矯若游龍。一時可真把武當名宿的翁焚鰲,也深覺這女娃兒身法迅疾,應變高明,感到十分驚訝!
  但他卻依然屹立當地,攔在門前,雙手掄動劃著弧形太極,既不後退,也沒進擊,只是見招拆招,不讓上官錦雲逼近半步。
  春梅和南霸天葉見陰,對拆了十來個照面,她發覺對方功力深厚,遠勝自己,尤其一支精鋼洞簫,招術潑辣,陰毒異常。心頭十分焦急,這樣廝纏下去,不知打到什麼時候,而且身在虎穴,萬一他們黨羽聞警趕到,自己三人,雙拳那能和人家四手相敵?就是沒有後援趕來,單憑對方功力,打到後來,自己內力不繼,也勢非落敗不可!
  他心念疾轉,驀地咬牙運勁,刷刷兩招,劍發如風,往葉見陰劈去,同時左腕一抬,纖纖柔荑,也向對面輕輕彈出!
  南霸天葉見陰,身為赤衣教內五堂堂主,一身功夫,江湖罕見,此時眼看自己二三十年苦練,竟連對方一個黃毛丫頭都久戰不下,常日他雖然心機陰沉,但此刻也難免怒氣衝天。
  這一動真火,霎時之間,把一支精鋼洞簫,更使得辛辣譎異,凌厲無比!這時驀覺對方也似乎不耐久戰,長劍刷刷攻出,劍上功夫陡增!
  不由心中一喜,暗想憑你丫頭有多少道行,和自己硬打硬砸,豈非自找死路?
  正當他心念一動之際,忽覺一縷指風,急如流矢,襲到自己面門,來勢之速,勁氣之銳,當真不下一支利劍!一指禪!這丫頭居然還擅佛門神通一指禪!
  南霸天葉見陰,這一驚非同小可,身形驀然後仰,使出鐵板橋功夫,腳尖一點,往後倒竄出去!
  春梅一招得手,那容他喘息,柳腰輕搖,如影隨形,手起劍落,一招「伏地追風」,像流星般急射過去!
  南霸天葉見陰向後倒竄了大半丈外,但腳步卻沒錯了半點地方,依然落在那道小紅門口。
  春梅蹤身追到,只聽他一聲陰嘿,精鋼洞簫,已像一片烏雲,當頭砸下!
  春梅不防對方變招,會有如此神速,自己劍尖往下,一時也來不及封架,何況南霸天葉見陰內力又勝過自己甚多。心中一慌,趕緊以小巧手法應敵,接連變了三招,才勉強躲閃過去。
  那知就在她連遇險招之時,猛見一道銀虹,由身後飛起,掣電般往葉見陰胸口穿去!
  「哈哈!小鬼,你是送死來的!」
  南霸天葉見陰喝聲未落,同時「噹」的一聲大響!
  「啊」!一個小孩聲音,驚啊出口!一條人影,帶著一道銀光,被震飛出一丈來遠,跌坐在地。
  春梅瞧清辨正是龐小龍,直驚得一顆心,差點從口腔裡跳了出來!
  「小龍,你怎麼了?」
  龐小龍瞧到兩個姐姐,和壞人打得火熱,自己卻一個人站著,早已躍躍欲試。
  這時眼看春梅姐姐被葉見陰逼得手慌腳亂,他那裡還沉得住氣,急忙使了一招「分光射影」,連人帶劍,往葉見陰衝去!
  「分光射影」原是「分光劍法」的絕招,練到精純,馭劍橫飛。但他總究功力不足,才一使出,便吃葉見陰一簫震退,踉蹌跌坐地上。
  一張小臉,紅若噀血。
  同時右臂也火辣辣地麻木得抬不起來,但他卻緊咬牙關,搖頭哼道:「沒什麼!」











第54章 身手通神鐵壁幽人語 雲羅高幟畫堂雙燕飛

  南霸天葉見陰也因自己用了八成以上力道,只把小孩震退一丈,連長劍都沒震飛脫手,深感驚異。
  忍不住低頭一瞧,只見自己的精鋼洞簫上,赫然被小孩寶劍砍了一道三四分深的缺口!
  不由心頭大怒,厲喝一聲:「小鬼,葉堂主先斃了你!」
  他正待蹤身往龐小龍撲去!正好春梅聽到龐小龍回答,知道他並未受傷心中一放,同時長劍疾掄,往葉見陰灑出,口中嬌聲喝道:「赤衣妖孽,你枉自身為堂主,竟然對一個尚未成年的小孩,也下如此辣手,姑娘今日可饒你不得!」
  葉見陰一聲陰笑:「丫頭,你們三人,誰也休想活著出去,本座倒要瞧瞧你垂死掙扎,究竟有點什麼絕活?」兩人說話聲中,早已動上了手!這會各盡全力,各出絕招,打鬥得比先前更為激烈!
  龐小龍休息了好一陣,右臂才算恢復過來,他對這個凸顙濃眉,雙目深陷的賊人,心中憤恨已極。
  從地上蹤起身來,小手一伸,猛地從懷中掏出連珠鐵彈,正待往南霸天發射!突然,自己耳朵邊上,好像有人在低低說話,聲音輕得像蚊子叫,但聽來十分清楚,那是在說:「這玩意只好打打麻雀,不管用的!」
  龐小龍驀然一怔,回過頭去,兩個姐姐正和賊人打得難分難解,那有什麼人來?但分明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怎會聽錯?他下意識地瞧了瞧自己手中的彈弓,暗想:這是媽媽從小就教我的呀!在山上打小鳥兒,百發百中,後來學會了連彈珠,哼!十隻八隻鳥兒,一陣子全打下來,一隻也別想飛跑。我只要覷準了那個賊人凹進去的雙目,包管沒錯!他心中想著,臉上也同時流露出得意之色!
  「小娃兒!我老人家怎會騙你?說不管用,就是不管用,唉!你不相信,將來問鳳兒,就知道啦!咱們還是老朋友哩!」這個古怪聲音,又在耳邊上響起,這會可清楚了。而且遠是一個蒼老聲音,敢情他也有爺爺那樣年紀了!
  小龍眼珠兒一轉,心中明白,這說話之人,可能躲在什麼地方?他說的鳳兒,又不知是誰?不去管他,在這地方的人,準是賊人同黨,他怕我用瞄器傷人,才故意這樣說法!他人小鬼大,自己越想越對,心中暗暗冷哼了一聲:小爺才不上你的當哩!猛的小手一拉,「拍」「拍」兩聲,兩顆小鐵彈,同時發出,往南霸天葉見陰深陷雙眼,激射而去!
  葉見陰是何許人,雖在和春梅動手過招,但龐小龍彈弓出手,兩聲輕響如何瞞得過他?精鋼洞簫,隨手一揮!
  「噹」「噹」!兩顆鐵彈,立被磕飛出去!
  龐小龍自以為準可得手的,如今果然被人家說個正著,小臉一紅,颼颼颼看家本領全使了出來,七八顆鐵彈子連珠打出!這下可把葉見陰惹火了,左手懸空一抓,把激射而去的連珠鐵彈悉數接住,口中暴喝:「小鬼,你想找死!」
  「死」字才出,手掌揚起,晃如一把鐵豆,往龐小龍立身之處撒去!
  這一把鐵彈,去勢勁急,龐小龍武功再高,也無法躲閃。
  春梅嚇得尖叫一聲,趕緊後躍!但回頭一瞧,龐小龍依然好好的立在那裡,葉見陰打出去的一把鐵彈,敢情偏了準頭,早已呼的從他頭上掠過,往廳外射去!
  高手過招,可不能毫釐之差,她這一慌張,手上緩了一緩,卻被葉見陰搶制機先,一柄精鋼洞簫,挾著尖銳嘯聲,大片湧到。
  春梅急忙舉劍封架,已是遲了一步,只覺簫影重重,壓力大增!
  龐小龍可還不知自己差點兒送了小命,只覺連珠鐵彈無功,自己臉上無光,嘟著小嘴,楞在那裡!
  「小娃兒!我說如何?這會你總該相信了罷?咳!要是沒有我老人家,你幾條小命也都得完啦!」
  那蒼老聲音,又在耳邊說了!他近在眼前,遠在天邊,根本聽不清在那兒發話!
  龐小龍心中雖然默認他說得不錯,但小臉緊繃,還有點不大服氣!
  「嘻!小娃兒,你還不服氣?你瞧!你那春梅姐姐不是落了下風?都是你害她的,還不快去幫她?別害怕,聽我老人家的話,準沒有錯!」
  龐小龍依言一瞧,春梅姐姐已被那個凸顙濃眉,雙目深陷的賊人,逼得手忙腳亂!那賊人還桀桀陰笑,好像十分得意呢!
  龐小龍心頭大急,哼道:「誰還怕他!」
  手中短劍一挺,要待搶去!
  「好!那你過去刺他右肩!」聲音入耳,龐小龍只覺自己身子,被人推了一把,颼的蹤起,一下就落到葉見陰右側。
  這一下去得太快了,龐小龍連看都來不及!
  「剌出去呀!」那人在催自己了!龐小龍恍恍惚惚,舉起短劍,依言就刺!
  春梅方才因關心龐小龍,一著先機已失,雖然揮劍抵拒,卻仍難以挽回劣勢,一個嬌軀被對方翻山倒海般簫招,迫得步步後退,連運氣聚功,施展「一指禪」的功夫,都無法勻出!
  葉見陰老奸巨滑,嘿嘿陰笑聲中,一支洞簫,運上十成功力,更使得勁風呼呼,威猛絕倫,大有把春梅斃簫下之勢!正當他著著進逼之時,驀覺身側微風颯然,寒森森的劍氣,電光石火般從自己簫影中穿入,此處正是自己綿密無間的簫招中的一絲空隙,此人居然乘隙進招!不由心頭驀震,連偷襲之人,都沒瞧清,立即身形一沉,簫隨身轉,向右封出!
  嘶!他應變雖快,還是遲了一步,劍鋒劃過,長袍右肩已被挑破了一大塊!
  葉見陰嚇出一身冷汗,定睛瞧去!
  嘿!那正是方才用彈弓打自己的小孩!這一瞧不由怒火陡熾,一聲暴喝,鐵簫斜橫,招變「牛背弄笛」往龐小龍掃出!
  龐小龍一劍出手,只挑破了葉見陰右肩長袍,心中還嫌不足,正在後悔自己出劍太慢了一些。不然刺他一個窟窿該有多好?他不防對方簫招,竟然向自己橫掃過來,風聲勁急,來勢極快!好小龍!他不慌不忙,劍訣一領,正待使出爺爺教自己的劍法!
  只聽耳邊那人嘻的笑道:「小娃兒,這時那有時間擺這些臭譜兒,快!劍尖上挑,磕他回去!」
  「磕他回去」!他倒說得輕鬆,人家力氣可比自己大得多呢!這當真合了說時遲,那時快,他短劍還沒遞出,人家鐵簫,業已掃到!
  龐小龍只覺自己右手,好似被人抬了一下,劍尖無巧不巧,正好點上簫身!
  「叮!」葉見陰猛覺鐵簫受震,虎口劇痛,腳下浮動,身不自主的後退了兩步。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小孩,頃刻之間,好似換了一人,不知從那兒來的神力,居然把自己震退!
  春梅正被對方逼得手忙腳亂,香汗淋漓,陡覺壓力驟鬆,葉見陰捨了自己,往右撲去。不!他被震退出去了!不由心下大為驚奇,先前還以為上官錦雲趕來相助,那知目光一瞥,震出葉見陰的竟是龐小龍!
  這一驚可比自己身臨危境還要緊張,以龐小龍的武功,那是這賊黨頭目的對手?「小龍,你還不站開?」她情急拚命,劍光霍霍,急風驟雨般猛向葉見陰攻出。
  一人拚命,萬夫莫敵,何況春梅內力雖然稍遜,但武功劍法,終究已得武林第一神尼心如大師的真傳!這一情急拚命,葉見陰那敢輕敵,趕緊全神貫注,掄簫應敵。
  龐小龍自己也想不到只那麼劍尖一點,居然會輕而易舉的把賊人震退出去,他一楞之後,不由恍然大悟。自己爺爺時常說,武林之中,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奇人異士,到處都有,難道這在自己耳邊上說話的,就是有大本領的人?
  他心念方動,只聽蒼老聲音得意的道:「小娃兒,瞧你春梅姐姐不是挽回主動了嗎?這裡沒咱們的事啦,別老和陰世鬼纏下去。唔!你想不想過去鬥鬥那個自詡精通地理的靠攏份子?」
  龐小龍人小鬼大。這一聽出在耳朵旁說話之人,明明暗中幫著自己,心中大樂,小眼骨碌一轉,輕聲問道:「老人家,你是爺爺的朋友,幫龍兒來的?」
  「唔!誰喜歡和你爺爺那種老頭兒做朋友,我老人家的朋友都是小娃兒,像你岳哥哥,還有鬼靈精的鳳兒,你也叫我老朋友好啦!」
  龐小龍一聽他是岳哥哥的朋友,更是高興,忙道:「原來你老人家是岳哥哥的朋友!哦!鳳兒,鳳兒又是誰呀?」
  那蒼老聲音嘻的笑道:「小鬼頭,你一聽到女娃兒,耳朵就尖了起來,人家鳳兒,現在有了一個老魅師傅,本領可比你大哩!將來見了面,你不吃虧才怪!唔!龍兒,鳳兒,倒真是天生一對。」
  龐小龍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但也聽出一點因來,鳳兒,好像是一個女生,他小臉不禁有點熱烘烘的感覺。
  「唉!咱們別淨扯淡,小娃兒,你把劍收起來,用掌去打那靠攏份子幾個耳光,我老人家還有正經事要辦。」
  龐小龍果然依言收起短劍,他有人撐腰,精神百倍,嗖的蹤身一躍,口中叫道:「姐姐,你快讓開,老朋友叫我來教訓教訓這靠攏份子呢!」
  上官錦雲正以全力對付著武當名宿翁焚鱉,她輪番施展著西天目的「分光劍法」和「玄陰劍法」,更配合了飄忽不定,無可捉摸的「飛絮舞步」,左手還不時拂出自己姑母上官儀傳授的「蘭花拂穴手」法。四種絕技同時運出,才堪堪敵住對方一雙肉掌,雖未落敗,可也著實夠累!時間長了,她已感到真力耗損過多,雲鬢兩邊,也隱隱綻出汗珠,眼看自己和春梅兩人,今日極難討好!心中正在焦灼,驀地裡聽到龐小龍的聲音,在身後叫起!不!疾風颯然,打身邊閃出!也不!她瞥見一個小人影,疾如箭射,凌空往翁焚鰲掌影中投去!
  「啊!」上官錦雲大驚失色,一顆心差點從口腔直跳出來!
  她驚啊方起,只聽「拍」的一聲脆響,以翁焚鰲的身手,居然還閃避不及,厚皮老臉上,輕輕易易被人家摑了一掌!這一掌並不算痡,他有向茅教主吹牛拍馬的本領,厚黑學早已爐火純青,那在乎摑個耳光?
  但使他凜然駭異的,是來人身手之奇,出手之快,簡直是生平所僅見!不由得微微一怔,向後疾退了兩步!定睛瞧去,只見自己身前,站著一個背插短劍的紅衣小孩,瞪著一雙又黑又亮的小眼睛,滿是得意之色!他!任誰也不會相信眼前的小孩子,就是方才凌空搏擊,賞自己耳光的人!
  上官錦雲也怔怔地停下手來了,長劍顫動,暗暗戒備,以防翁焚鰲猝然出手,一面急喊道:「小龍,你快過來!」
  龐小龍小手連搖道:「姐姐,你不用耽心,我是老朋友叫我來幫你的,他還說:『他不用兵器,叫我也不要用劍,摑他幾個耳光就是。』我還只打了他一個呢!」
  認真說來,極為自然。
  上官錦雲卻聽得大為不解,這裡除了兩個敵人,只有自己三人,不知龐小龍口中的老朋友,又是何人?但瞧他方才飛掠而出的身法,和有恃無恐的神色,好像真有什麼人支持著他!不說上官錦雲心中驚疑不定,尤其是身為武當名宿的翁焚鰲,更為驚訝,他心頭雖然震怒,但以他在江湖上的身份,對方只是一個小孩兒家,自己那好下手,是以聞言之後,陰嘿了一聲,回頭向上官錦雲道:「小丫頭,你只管站著,用不著發急,老夫在沒有問清楚以前,決不動手。」
  龐小龍披嘴道:「就是動手,龍兒也不怕你。」
  翁焚鰲奸詐成性,臉上可依然不露半點形色,獰笑道:「小子,你是何人門下,老朋友又是誰?」
  龐小龍挑著雙眉,不屑的道:「小爺何人門下,你瞧不出來?」
  他用小手向上官錦雲一指,道:「她,就是我姐姐!」
  翁焚鱉因方才龐小龍出手怪異,心存凜戒,先想問問人家來歷,這時一聽這小孩是上官錦雲的弟弟,心中一放,不由冷嘿道:「你們是浮玉老兒的後輩!」
  龐小龍氣道:「是又怎樣?老朋友說:你自詡精通什麼地理,其實只是靠攏份子,要小爺……」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下面的話,還沒出口,耳朵旁那蒼老聲音,又低低的道:「對!對!罵得一點不鍺,你告訴他,甘心附賊,做赤衣匪教的尾巴,遲早會不得善終,我老人豕要你賞他幾個耳括子,就是要他清醒清醒。」
  龐小龍越聽越高興,臉上不由露出笑容。
  翁焚鰲氣得渾身一顫,正待發作,閃電般目光,掠過龐小龍臉上,只見他傾著頭,眉飛色舞,似在聆聽什麼?他多年老江湖了,經驗何等老到,心中驀然一動,暗想瞧這娃兒神色,分明有人躲在暗中用傳音入密之法和他說話,那麼骷髏宮當真來了強敵!
  他面上痙攣了一下,毫不動色,道:「小子,你說下去就是!」
  「我那老朋友說,你甘心附賊,做赤衣教的尾巴,遲早總會不得善終,他要我賞你幾個耳光,清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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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2 09:48:57 |只看該作者
  附賊的人,做賊心虛,就不願人家當面說他附賊!
  翁焚鰲一張老臉,聽得勃然變色,雙目也漸漸冒出火來!
  龐小龍這一大堆話,決不是一個十餘齡小孩的口吻,那麼他身後隱有敵人,已是無可置疑!
  他目光掠過這間牆壁上遍畫骷髏的大廳,那有什麼人影?而且聽南霸天葉見陰說,這座骷髏宮,全是鐵板蓋制,可說水洩不通,武功再高之人,也極難混入,那麼此人又躲在那裡呢?
  他目注龐小龍,驀地桀桀大笑:「小子,你老朋友在那裡……」話聲未落,身形突然欺進,左手一探,五指箕張,奇快無比的往龐小龍抓去!
  這大擒拿手,他蓄勢已久,身發如電,即使江湖上一流高手,也斷難逃走!
  上官錦雲本來就仗劍戒備,一見他發動,也立即一聲嬌叱,劍尖飄動,疾揮而出!
  但那裡用得著她著急,龐小龍只覺自己身子,被一股無形氣體捲起,往旁挪出,同時自己右手,也好似有人牽了一把,耳邊響起蒼老聲音:「再打他一個耳括子!」
  「拍!」翁焚鰲才一出手,明明站在身前的小孩,倏忽不見,臉頰上又已重重的挨了一掌。這下,手勁可真不小,竟然有點熱辣辣的感覺!
  同時,嬌叱入耳,上官錦雲一柄長劍,也風捲電馳,疾奔而來!
  這可真把翁焚鰲氣得七竅生煙,左手倏收,右掌跟著揮出!
  「老夫不把你們兩個小雜種碎屍萬段,老夫就不再姓翁!」他急怒攻心,雙掌如輪,呼呼劈出!
  「老賊,你敢出口傷人,小爺再賞你一個耳光!」
  眼前小紅影一閃,龐小龍又從掌風中穿了進來!
  翁焚鱉活了這大一把年紀,可沒有人能從他雙掌之中,進出自如過,心中一凜,倒真怕龐小龍再打他耳光,雙掌一堆,緊護面門!
  「娃兒,你這下該踼他屁股!」龐小龍身不由己,一下果然轉到翁焚鰲身後,他自己也不知道何以會有如此快法,比起姐姐教給自己的「飛絮舞步」,還要輕靈得多,右足也如響斯應,砰地踢了出去!
  不!不是自己踢的,是腿兒自動彈了起來!自然!武當名宿的投匪份子翁焚鰲,又結結實實挨了一腳!
  龐小龍真可樂得手舞足蹈,心花怒放,要是以後永遠有這麼得心應手,那該多好?
  翁焚鰲已是氣炸了肺,鐵掌掄得勁風呼嘯,激盪流漩,上官姑娘一柄長劍,已無法進招!
  「嘻嘻!小娃兒,這樣偷襲他不好玩,咱們換個新鮮的。」蒼老聲音在龐小龍耳邊低低說。
  龐小龍有了靠山,眉飛色舞,這就大聲問道:「老朋友,新鮮玩意,怎麼換法?」
  這句話,翁焚鰲和上官錦雲都聽到了。
  翁焚鰲早已知道這小孩暗中有人指使,但想不通的,即使有人教他,但身法手法,全須多年苦練而成,一個小孩子,不可能有如此敏捷?除非他身後隱著的人,能以意馭氣,隔空傳注到小孩身上!但這類出神入化的功夫,武林中只有傳聞,幾曾有人見過?
  上官錦雲那會知道龍兒身後,還隱者一個絕世奇人,只覺他好像在和人說話,又像自己在和自己商量,不過她感到驚奇的是龐小龍的身法,突然比平時高出了不知多少倍,簡直是奇跡出現,一雙鳳目,不由緊盯著小弟弟,瞧個不停。
  龐小龍話聲出口,只聽蒼老聲音又道:「咳!你別大聲,新鮮玩意,就是先告訴他,要打他什麼地方,然後再出手。」
  龐小龍驚奇的道:「先告訴他,那還打得到?」
  蒼老聲音嘻的笑道:「保管沒錯!先告訴他,他也躲不了,不信咱們就試。好!告訴他,這會要打他下頦了,用拳頭!」
  龐小龍對蒼老聲音,早已佩服得勝過天神,這就應了聲「好」!揚聲向翁焚鰲叫道:「喂!老賊你差勁透啦!小爺要和你換一種新鮮打法,你敢不敢?」
  翁焚鰲瞧他搖頭晃腦了好一陣,才向自己開口,心中已然有數,聞言冷嘿道:「小雜種,你別在老夫面前裝模作樣,身後隱著何方朋友,怎不敢和老夫見面,藏頭縮尾,又算得那一號人物?」他此話一出,上官錦雲更覺驚奇,小龍身後,還隱著人,怎麼自己一點也瞧不出來?
  只聽龐小龍雙眉一挑,不耐的道:「小爺爺就是一個人咯,我問你敢不敢和我打?來!小爺爺先告訴你,這會要打你下頦了,哦!還有,是用拳頭的!」
  說打就打,小手一揚,根本連招式也沒有,蹤身就是劈面一拳!
  翁熒鰲那還忍得,厲喝一聲:「來得好!」
  身形驟起,他再也不敢輕視小孩,雙掌交閃,懷抱太極,門戶守得極為謹嚴,等龐小龍身臨切近,他獰笑一聲,右掌對準人影劈去!他數十年功力,挾怨出手,又豈同小可,掌根一吐,勁風雷奔,內家真氣,已呼嘯湧出!那知他掌風雖猛,龐小龍一個身子,卻絲毫不受影響,依然逆風而進,勁風只像湖水般向他兩邊分開,往前衝去!
  砰!一個小拳,不偏不欹,端端正正打在自己下頦之上,一點也沒錯,痛倒不太痛,但翁焚鰲卻心肺欲炸,狂吼一聲,右掌未收,左掌用盡生平之力,又如排山倒海般發出!
  「老賊,這會你相信了罷,我要打你左肩『肩井』穴了,用拳你承當不起,用指罷!」
  翁焚鰲左掌堪堪劈出,驟覺「肩井」穴上一麻,一條左臂,登時酸麻得往下垂去!
  「噫!你一點也不中用,老朋友生氣啦,叫我替你解開穴道呢。」緊接著有人在肩上拍了一下,穴道果然解開!
  龐小龍早已一蹤身飛出老遠,大聲叫道:「姐姐,老朋友叫我辦正經事呢,你給他喂喂招罷!」
  翁焚鰲一代名宿,給人家如此戲耍,當真要氣得發瘋,一張臉孔,比紙還白,白得沒有半點血色,滿頭熱氣,卻蒸籠似的,絲絲冒起,兩隻眼睛,凶得直要噬人,一步步往上官錦雲逼來!
  上官錦雲攔在他身前,瞧得膽顫心驚,驀地嬌叱一聲,揮劍攻去。她使的是西天目「分光劍法」,劍若散花,立即爆出無數銀虹,但見一片劍影,宛若驚濤拍岸,漫天電閃!
  翁焚鰲怒極而笑,雙掌一變,直往劍影中搶去,剎那之間,已幻出千百隻手掌,每一掌都直探劍柄,敢情意在攫奪對方長劍。
  上官錦雲當真為之目駭神搖!
  「分光劍法」天目絕學,素以變化奇異,快若分光著稱,她自從服了馬玄子的「回天再造丹」,內功火候,已有相當基礎,這套劍法的威力,也能發揮到八九成光景。但對方手法,卻更為驚人,那份迅疾,簡直無法形容,她敢情從武當「空手入白刃」的手法中變化而來,每一掌都要及時搶近劍柄,談何容易?白骨堂上兩對四人,正打得翻翻滾滾,凶險無比,龐小龍卻不見了蹤跡!不!他是聽了蒼老聲音的話,躍出廳去!白骨堂外面,便是一個院落,應該是通天的,但這座骷髏宮,所有院落全不通天,上面蓋的是厚鐵板,是以院落仍然像一間屋子,不過頂蓋比大廳低了一點!
  龐小龍蹤出大廳,身子堪堪落到院中,只聽蒼老聲音卻從頭頂傳來:「小娃兒,你蹤起來!」
  龐小龍心中啊了一聲,喜道:「老朋友,你原來躲在上面。」
  蒼老聲音似乎打了個呵欠,笑道:「我老人家前天酒喝多了,在這上面睡了整整一天一晚哩!咳!你別多問,快蹤起來呀!」
  龐小龍心中雖然疑惑,他叫自己蹤起來,這裡離地只有三丈來高,蹤起來,又不知有什麼用,難道就能飛出去?但他小心眼中,對這位沒見面的老朋友,當真奉若神明,他說的話,準不會錯!雙腳一蹦,果然依言蹤起!嗖!他只覺自己一個身子,突然被一股大吸力牢牢吸住,身子凌空橫貼在頂蓋鐵板之下!
  「嘻嘻!小娃兒,這樣咱們說話方便得多了!」果然蒼老聲音是隔著一層鐵板傳來,敢情他就在鐵板上面!啊!他要自己蹤起身來,原來就是為了要和自己說話方便!龐小龍心中不由暗暗好笑。
  「小娃兒,你手上這柄短劍,是你爺爺給你的?」龐小龍點了點頭,但接著一想,老朋友身在鐵板上面,他怎會瞧得到自己點頭?這就應了聲「是」!
  蒼老聲音道:「你爺爺有沒有告訴你,這劍叫什麼名稱?」
  龐小龍習慣的又搖了搖頭,但他嗤的笑了出來,自己點頭他瞧不到,搖頭又怎會瞧得到?於是又連忙說道:「沒有!爺爺沒有說過!」
  蒼老聲音唔了一聲,道:「你笑什麼,笑我瞧不到?」他頓了一頓,又道:「你爺爺教了你幾手『分光劍法』?」
  龐小龍答道:「我都學會了。」
  蒼老聲音從鼻孔中嗤的笑了一聲,道:「只是不精!要是精純的話,配上這柄分光劍,已足可應敵!告訴你,這柄短劍,就叫分光劍,斬金切玉,比你岳哥哥的龍形劍,也差不到那裡,『分光劍法』,如果用這柄短劍使出,威力更強!」
  龐小龍還是第一次聽到,自己手上這柄短劍原來就是分光劍!那麼自己爺爺為什麼不和自己說呢?
  就是媽媽也從沒提起!
  蒼老聲音微喟著道:「其中因果,你將來自會明白,唔!你知道我老人家叫你蹤起身來,是為了什麼?」
  龐小龍脫口道:「你老人家方才不是說過,咱們這樣說話方便一點?」
  蒼老聲音笑著罵道:「真是小笨蛋,比起鳳兒那個鬼靈精來,你可差得十萬八千里!我老人家不是和你說過,咱們有正經事要辦?」
  龐小龍被他罵得有點莫名其妙,暗想明明是他自己說的,這樣說話方便,怎麼反倒罵起自己小笨蛋來?有正經事要辦?正經事!龐小龍突然想起他告訴自己,這柄分光劍斬金切玉,和岳哥哥的龍形劍也差不到那裡,心中一動,這就問道:「老朋友,原來你要龍兒在這裡挖個窟窿?」
  蒼老聲音呵呵笑道:「算你猜對,難道你們自己的事兒,還要我老人家動手?」
  龐小龍一聽自己猜得不錯,心頭一喜,反正自己身子,有老朋友用真氣吸住,貼在鐵板下面,不必耽心會跌下去,當下一手抽出短劍往鐵板上刺去!果然分光劍削鐵如泥,毫不費力的就把鐵板刺穿,然後劃成窗戶大小,往上推去!
  鐵板掀起,天光立時漏了進來,只見滿天星斗,原來已是晚上啦!
  龐小龍大喜過望,身子往洞口爬了出去,四外一望,黑沉沉的那有人影?
  噫!老朋友呢,他不是就在鐵板上嗎?
  「小娃兒,窟窿還得挖大一點,叫兩個女娃兒上來,我老人家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還得趕上歇馬台去哩!」
  蒼老聲音快然又從鐵板下面傳來!
  龐小龍不敢多問,連忙又把窟窿劃大,一面大聲叫道:「姐姐,春梅姐姐,你們快來啊!」
  上官錦雲這一陣工夫,和翁焚鰲激鬥了將近百招,她全仗著「飛絮舞步」的迅快身法,和「分光劍法」的奇快招式,才勉強打成平手。
  這時一聽龐小龍叫聲,驀地柳腰疾擺,身形滑出一丈來遠,同時春梅也聽到了這聲叫喊,左手雙把連彈,拼耗真氣,使出佛門絕學「一指禪」,尖銳勁風呼嘯而出,把南霸天葉見陰硬生生逼退了一步,身形電射,往廳外飛出!
  「嘿嘿!你們往那裡逃?」
  翁焚鰲一個箭步,雙手如箕,正待往上官錦雲身後抓去!
  「哈哈!焚翁不必著急,她們那裡逃得上天去?」
  葉見陰縱聲大笑,他知道院落上面,蓋有鐵板,兩人插趐難飛,是以還十分鎮定。上官錦雲和春梅兩人,差不多同時掠出院落,龐小龍卻已不見,春梅眼快,一眼瞧到頂上窟窿,心頭狂喜,連忙叫道:「小姐,你快上去,我擋他們一陣!」
  上官錦雲此時無暇多說,立即雙足頓處,人已破空飛起!春梅那敢怠慢,正待跟縱蹤起!耳中聽到葉見陰一聲陰笑,一股急勁風聲,己身往前到,百忙之中,趕緊回劍護身!當!自己長劍,和葉見陰精鋼洞簫相接,一條右臂,驟感一麻,身不由主地往後退出半步。
  「嘿嘿!丫頭你給老夫躺下!」
  翁焚鰲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風聲颯然,已向自己左肩抓到!
  春梅暗咬銀牙,身子半旋,左手「一指禪」跟著彈出一縷尖銳勁風,直往翁焚鰲右腕奔去!
  「嘿嘿!你是找死!」
  翁焚鰲右手並沒收回,忽然變爪為拍,掌心一吐,內力陡增!
  春梅的功力,那能比得上翁焚鰲數十年苦練,但聽砰的一聲,一個身子,被震得後退了七八步!
  不!那不是春梅,是武當名宿翁焚鰲!這一突變,不但翁焚鰲被震得莫名其妙,葉見陰也呆了一呆,就是春梅本人,也有點稀裡糊塗!
  突然耳邊有人細聲說道:「女娃兒,你還不快走!」
  春梅驀然警覺,這正是矮小老頭的聲音!
  心下驟寬,立即吸氣點足,身子平空拔起,往窟窿中竄去!
  「丫頭你……」葉見陰厲喝聲中,雙足一點,身形驟變,精鋼洞簫攔腰擊到!
  翁焚鰲也長笑一聲,破空撲來!那知兩人身形才起,陡覺碰上一堵無形氣牆,瞧得見,過不去,兩個身子,硬被擋了回去!
  南霸天葉見陰身子落地,口中驚噫了一聲!
  「嘿!」翁焚鰲腳尖落地,雙手上翻,呼呼劈空兩掌,掌先人後,向上衝起!
  卻說上官錦雲蹤上鐵板,只見龐小龍手仗短劍,守在洞口,一見自己,喜得叫道:「姐姐,你上來了,春梅姐姐呢?」
  語未說完,春梅也跟著蹤上,口中叫了聲:「好險!」
  一面急急的道:「小姐,我們快走!」說到「走」字,身子已往前掠出!
  上官錦雲也急忙拉起龐小龍小手,跟蹤躍起!
  「哦!小姐小心……」
  春梅堪堪一個起落,突覺腳下一緊,低頭瞧去,原來整座骷髏宮屋頂,全鋪著一層絲網!
  網上還綴著無數倒刺細鉤,自己身子一落,腳下立被數十支倒鉤鉤住!口中急叫了一聲,那知為時已晚,上官錦雲和龐小龍兩人,身飛凌空,身子才落,同樣立被鉤住,口中發出驚噫之聲。這一片絲網,看來雖極輕軟,但赤衣教匪既然用來防備高來高去之人,自然不怕刀劍。
  春梅揮動長劍,一連砍了幾下,那想動得分毫,雙腳受絆,等於束手成擒,心下不由大急!
  尤其龐小龍雙腳被鉤,他還想跳起,這種倒刺細鉤,一經絆住,可掙扎不得,他這一跳動,絲網受震,不但沒有掙脫,反倒密密麻麻的往褲腳上鉤來!心頭一慌,手中短劍,驀地往絲網上砍去!
  分光劍銀虹吞吐,輕輕一撩,絲網固然應手立斷,但鉤在腳上的數十支倒鉤,卻已和靴子結了不解之緣!一時那裡還來得及用手去扯,連忙揮動短劍,把上官錦雲周圍的絲網,也一齊劃破,蹤身跳到春梅身邊,再把她四面的絲網斬斷!但正因他這一跳動,腳下換了地方,又被鉤住!
  正當此時,刷刷!兩條人影,相繼竄上屋頂,那正是赤焰堂主南霸天葉見陰和翁焚鰲兩人!同時前面屋脊上,也嗖地竄起一條人影,奇快無比的往自己三人撲來!
  骷髏宮屋面上,既然佈置了這層倒鉤絲網,自然留有他們自己人可供落腳之處!
  葉見陰和翁焚鰲兩條人影,各自蹤開,那飛掠而來的人,也落到春梅面前五尺之處!三個人品字形的把上官錦雲等三人,圍在中間!
  春梅腳下絲網,雖經龐小龍割斷,但只要自己一舉步,依然會被屋面上的倒鉤鉤住,而且敵人又已逼近身來,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只聽葉見陰陰惻惻的笑道:「傅老哥,這三人之中,有一個是萬妙道友的叛徒,而且還和那姓岳的小子,有著關連,咱們必須活捉。」
  那被叫做傅老哥的,是一個五十開外的壯碩老頭,濃眉大眼,頭上戴了一頂鴨舌氈帽,手握一柄撲刀,看上去份量不輕!
  他聽葉見陰說完之後,嘿嘿乾笑了兩聲,斜睨著上官錦雲和春梅等三人一眼,道:「葉堂主大可放心,憑這三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還怕她們飛上天去?」
  春梅不待他說完,嬌叱一聲:「不見得呢!」
  左手「一指禪」,已對準來人彈去,同時右手一挽劍花,銀虹如電,平胸推出!
  那姓傅的老頭,冷喝一聲「好」!腳下不動,上身微側,撲刀用了一招最平凡的「孟德獻刀」,容容易易化解了敵劍招數!
  但行家眼裡,一望而知,顯然此人在刀法上,已有極深造詣!
  「嘿嘿!瞧不出你還有兩手!」手字出口,手中撲刀倏然龍蛇變化,劃出霍霍刀光,但見一片寒鋒,由上而下,向春梅滾滾劈去!
  春梅手中長劍,也幻出朵朵銀花,漫天灑開,封拆敵招!兩人這一交上手,刀光劍影,宛若長江大河,滔滔不絕!
  姓傅的老頭,刀上功力極為深厚,變化迅急,他一發覺對方並非易與,刀招更見凌厲,著著都不離春梅全身大穴。
  春梅仗著心如大師佛門絕學,劍法玄妙,功力雖然不及,卻也能見招拆招,履險如夷!一會工夫,雙方已對拆了十來個照面,春梅發覺對方刀法雖然凌厲,但腳下始終並沒移動半步。心中不由恍然大悟,暗想原來屋面上這層倒鉤絲網,他們除了一定落腳之點,並無換腳之處,是以也不敢挪移身子,那麼只要自己護佐身子,一時當不致落敗!一面卻暗暗盼望那位方才出聲相助的矮小老頭,能夠適時趕來,自己三人就可無慮!就在春梅和傅姓老頭動手之際,上官錦雲也已出手,她使的是西天目「分光劍法」,劍搖千重霞影,手使蘭花拂穴,正好敵住葉見陰一支精鋼洞簫!雙方因身法不能挪動,各有利弊,一時間地分不出優劣!最吃虧的還是龐小龍,兩個姐姐全被敵人截住,和自己對面的卻好是一身土布衣褲的翁焚鰲!他方才佔了便宜,還當人家和自己也差不了多少呢!
  手中分光劍一揚,點頭道:「老賊,來來,小爺再賞你幾個耳光!」
  翁焚鰲一瞧到龐小龍,不由兩眼冒火,此時那還管得自己身份,嘿的一聲冷笑:「小雜種,拿命來!」
  雙手箕張,陡的往龐小龍抓去!
  龐小龍可忘了屋面上還有絲網倒鉤,嗤的笑道:「老賊,你這兩手,小爺爺早已領教過了!」
  身子滴溜溜一轉,嗖的往他身後蹤去!不好!腳一落地,立時又被倒鉤鉤住!他心下一慌,連忙用劍撩去,把絲網斬斷!
  翁焚鰲卻也大吃一驚,他料不到被絲網倒鉤困住的人,居然還會飛躍而起!不!一下蹤到自己身後!他吃過這小孩的虧,心頭一怔,立即往後轉身,他知道屋面上落腳的地方,並不大多,而且也僅容一點足尖,是以轉身也十分小心。舉目一瞧,只見龐小龍已站在一丈開外,不由怒從心起,狂吼一聲,雙掌又遙遙推出!這一下,他使出十成功力,掌風出手,狂飆怒卷,剎那之間,已湧到龐小龍身前!
  龐小龍可還不知厲害,分光劍「怒海翻瀾」,護佐全身,陡覺壓力如山,連呼吸都被窒息了!
  「哈哈!」一聲敞笑響起,屋面上的人,頓覺酒香撲鼻!
  緊接著砰的一聲,一條人影,被摔出二丈來遠,落到屋面之上,他身子還沒轉動,已被千百支倒刺細鉤釣住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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