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戀 ]-三國志之輔佐劉備《連載中》

風鈴

第二五一章　山嶺遇險


吃力的行在崎嶇的上方谷，陸羽毫無心情欣賞這處『名勝』－按『前世』的記載，這是諸葛亮以伏兵圍住司馬懿父子，差點就把他們燒死，從而改變三國歷史的地方。若說周瑜善於用火，赤壁一把火燒掉曹操幾十萬大軍，那麼諸葛亮更是用火的專家－－火燒博望坡，火燒新野，火燒藤甲兵，還有火燒上方谷等，無不是堪為後世戰役的典型。遺憾的是，雖然諸葛亮善於謀算，長於觀測天氣，專於火攻，顯然他還是缺乏足夠的科學知識：熱氣流上升，與高處冷空氣交沖，以致下了一場西北雨，澆滅了那把火，也等若捏熄了千古一相復興漢室的微弱火苗。


通過上方谷，往西經略陽、天水後，眾人便會分為兩路：陸羽和馬超、韓鈺等往隴西去見韓遂；馬岱、馬文鴛等往臨羌去與陳登會合。早在三家開戰之初，陸羽便找了陳登暢談，取得一致的看法。於是陳登啟程往臨羌去，設法說服羌族答應合作，共同夾擊曹軍。當然，陸羽所以要繞道天水，無非是打算尋找千古一相的傳人－為延續漢祚同樣鞠躬盡瘁的姜維，姜伯約。只是那時又發生了一些事故，讓他著實費了一番工夫；當然這是後話不題。


走著爬著，馬岱建議不妨抄短路，由石營經董亭到南安，再分道揚鑣，但陸羽沒有同意。此時馬岱累得問道：『軍師為何一定要到天水？』


陸羽惡狠狠的瞪了馬岱一眼，心道：『總不能告訴你我要找一個小孩吧？』倒是馬超喝道：『二弟不得無禮！軍師自有打算，何必你多事？』


馬岱倒沒生氣，只是笑嘻嘻的撓撓頭道：『我只是好奇嘛！走這種鬼山路，要是遇著大蟲什麼的，還得費一番手腳，哪及得上去石營的路，既平坦又安全？雲祿，你說對不對？』


馬雲祿咋了咋舌頭道：『你別惹軍師生氣了，當心他不派你作先鋒，仗沒得打，瞧你還想立什麼功。』


此時陸羽開口道：『我也想走近路，只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派人去辦，約好了在天水碰頭，所以只能委屈大家一同前去了。』


正說著，忽然幾十人出現在山道盡頭，瞧裝扮是一群獵人，只是衣服漢羌雜處，讓眾人不由心頭狐疑。


馬超正想上前詢問，那群人中已有一人眼尖看到，遠遠的就舉手招呼，興奮的叫道：『神威天將軍！』


聽到這個稱呼，連陸羽也不由一愣，看向馬超，仔細的打量。


馬超倒也瀟灑，淡淡解釋道：『讓軍師見笑了。超久居羌地，在羌族聖地習武有成，曾隨羌王，哦，就是舅父車里吉，一同征討五溪蠻族有功，舅父就賜超這個名號。』


一旁的馬岱搶著道：『大哥說得太客氣了，那次出征才十六歲，便一舉平服五溪蠻的五個部落，在戰場上一口氣斬殺十四員敵方大將。後來還隨叔父一統北涼州，擎旗斬將，立功卓著，「神威天將軍」之名可是讓敵人膽寒得很。不只大哥，還有令明兄，每戰必隨大哥左右，舅父便賜他「勇威冠將軍」的稱號呢！』


看著馬岱一本正經、口沫橫飛的模樣，陸羽忍不住道：『那你呢？有沒有得到什麼稱號，讓敵人聽到就…，就屁滾尿流，哦，不，是望風而遁的？』


一旁聽著的幾名女子已忍不住『噗哧』的笑了出來。馬岱倒也看得開，眉飛色舞的道：『有大哥和令明在，小弟我的作用就是逢山開路，遇水搭橋，接敵就…，就大聲喝斥，打不過就詐敗，讓他們收拾。軍師你別小看我了，記得你曾說，所謂紅花還得綠葉扶襯。若沒有我馬岱，怎麼襯托得出大哥的威名呢！』


陸羽聽了，只能露出一幅真敗給你的表情。這時那群人已經迎了上來，當先一位親熱的叫道：『孟起兄，好久不見了，還記得小弟莫哈赤嗎？』


馬超笑著和他緊緊擁抱一下，然後拍著他的肩頭道：『怎麼不記得？那次要不是你一箭射殺那個叫什麼兀台的，我老早去見祖宗神靈了。』


莫哈赤高興的道：『孟起兄太客氣了，其實小弟一直知道，那是你給小弟一次表現的機會。要不是那次功勞，答爾瑪也不會答應嫁給小弟了。』


馬超道：『那可恭喜你了，怎麼樣？有小孩了嗎？』


莫哈赤豎起三根指頭道：『託超兄的福，家裏有一對雙胞胎兄弟，一個小女孩。對了，孟起兄你們怎麼會來這裏？』


馬超道：『我還想問你們呢，冬天不好好在帳蓬裏窩著，大老遠跑到這裏來幹嘛？就算打獵，冬天也打不著多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莫哈赤點了點頭，神色變得有點凝重的道：『孟起兄說得不錯。最近這座山出現了一隻大野熊……』


馬岱打斷話頭道：『大野熊有什麼了不起？我大哥幾槍就解決了，就包在我們身上了。』


一旁有個漢人裝扮的人搖了搖頭，沉聲道：『你們有所不知，這隻熊聽說是有人從幽州以北的山嶺帶來的，剛來的時候很小，但是現在長得很大，身長恐怕超過十尺，又是銅皮鐵骨，刀槍難傷。這一陣子已有不少過路人受害……』


此時陸羽已忍不住道：『是長白山熊羆！』


眾人聞言一愣，同時望向陸羽。陸羽環視眾人一眼，緩緩道：『長白山是幽州東北的大山，山中的野獸都很巨大兇猛，比起中原所見要大上許多。據我所知，當地曾有「一豬二熊三老虎」的說法，把灰熊看作比大蟲還要可怕。那裏的熊又稱為熊羆，由於生長在苦寒之地，身上的皮脂特厚，所以刀槍難傷……』說著只見不少人用欽佩的眼神看著他，陸羽也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馬超適時的介紹道：『這位是劉使君帳下的軍師……』才說一句，已有人脫口而出驚呼道：『「四州之才」陸子誠！』


聽到這名字，在數十人中頓時引起一陣騷動，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有的人較大膽，直接上前來將陸羽上下打量一番。


馬岱趕緊大聲問道：『別聽個名字就忘了爹娘了。莫哈赤，你們來這裏就是要抓這隻什麼熊羆的嗎？』


莫哈赤這才回過神來，答道：『由於十幾日前，這隻熊傷了南安郡守的兒子，護衛二死七傷。郡守大怒之下，發出佈告，懸賞千金。我們雖為懸賞而來，也是希望能為大家除此一害。』


一行人聞之色變，馬岱支支吾吾道：『這…這麼…厲害！那…那隻熊…應該也…也受了…重創吧？』


一名漢人搖頭歎道：『只受了幾處創傷，都在無關緊要的部位……。所以我們大伙兒才聚在一起，不敢單獨行動。』


馬超點頭道：『作得好！軍師，不如我們也一起幫忙，除掉這隻大熊吧？』


陸羽知道這也是揚名西涼的一個機會，立即點頭同意。眾人一見，莫不歡騰萬分－有了神威天將軍，除掉這隻熊羆的可能性幾乎就很確定了。


由於馬超等人都擅於狩獵，在休息一陣後，便領頭帶著大家循小徑進入林木茂密的山中。走著探著，只見四周古木參天，越來越茂盛；但由於阻擋陽光，加上冬日偶有雪霜，地上都是藤蔓灌木叢生，幾乎難以覓見什麼道路。走到後來，陸羽只能跟著大家的腳步往前。


來到一條小溪邊，陸羽掬起一口水喝，只覺泌涼寒脾，差點血液結凍，趕緊用力呼吸，活絡筋骨。此時馬文鴛走了過來，有點害羞的問道：『陸…陸大哥，你好像很懂熊羆。我們都走了兩個時辰，還是沒有找到。你有沒有什麼主意？』


陸羽倒沒多心，吁出一口氣道：『其實只要找到符合幾個條件的地方，大概就能找到。』


一旁的眾人漸漸圍了過來，側耳傾聽。馬岱不改愛搶話的個性，忙問道：『什麼條件？』身邊的馬雲祿手肘頂了馬岱一下，微微瞟了瞟馬文鴛，馬岱這才知道自己多話，立即伸了伸舌頭，退了幾步。


陸羽倒不以為意，答道：『熊羆的身材高大，加上來自東北，適應這裏的能力遠不如其他動物，因為活動的範圍應該比較固定。首先，必須具備足夠的食物來源。別以為熊羆只吃肉，只要是香的、甜的東西牠幾乎都能下肚。所以牠應該會在有蜜蜂築巢的地方出沒。第二，必須具備足夠的水源，供牠飲水和洗浴；不過牠的習慣和其他動物有點不同，特別喜歡砂石泥漿地，讓牠能好好的把背抓撓一番。牠的銅皮鐵骨，只怕就由於泥漿在身上乾涸的緣故。第三，必須有大到足能藏身的洞穴，而且洞口必須有茂密的林木雜草作掩護。』


頓了頓，陸羽又道：『一般人以為熊在冬天會睡覺，其實不然，因為牠們的體溫並非真正降低，身體功能依然如往昔，而且極易被吵醒，天暖時也會醒來，所以牠們的情形應屬於「蟄居」，只是心跳數的確不及其正常活動時的一半……』看到眾人一頭霧水的模樣，陸羽知道自己又犯了老毛病，不知不覺又用起了『前世』的術語和學問，於是趕緊解釋清楚。


馬文鴛忍不住道：『陸大哥，你懂得真多，比大哥還厲害。』


陸羽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因為對於在『前世』愛看動物奇觀的他而言，這幾乎只算得上是常識，根本就沒有什麼得誇耀的。不過也許就因為他這種表現，才使得他在愛慕的人眼中，特別的受到青睞。


有了尋找的方向，眾人搜尋起來變得特別容易。用過午餐，眾人又繼續探索，終於在兩個時辰後，約下午申時初，一行人發現了一條緩流且甚寬的溪流。順流走了百餘丈，發現水流匯聚成一個大泥潭。潭邊有茂密的叢林，希奇的是也有不少花草。雖逢冬季凋謝，但是一到春日，百花齊放的美景，令眾人光想像就神馳思飛。


一陣微風拂過，水波蕩漾，西斜的殘陽映照之下，波光粼粼，水色瀲灩。馬文鴛不禁讚道：『如此山光水色，真令人忘卻塵世煩惱。難怪常有人要終老山林。』眾人看到大自然在此鋪張神奇卷軸，鬼斧神工的雕出繽紛的景緻，無不心曠神怡，幾乎忘了入山搜索的目的……


此刻陸羽也是思潮起伏，雖然眼前所見的完全不同，卻依然勾勒起沉埋已久的記憶……是的，就是在登山半途，在一條同樣淙淙的悅耳流水聲中，他和茜兒背靠背的坐在大石上，膝蓋支頤著下頷，彼此述說著將來的夢想，以及老年退隱山林的倘佯逍遙…想著，眼眶不禁開始糢糊了起來……


忽然馬超高聲道：『軍師，這裏有古怪！』


眾人趕緊上前一觀究竟。只見馬超指著潭邊一邊泥地道：『這裏有很明顯大型動物打滾後的痕跡。』接著一指不遠的叢林道：『那裏有不少蜂巢，但有幾個已遭到破壞。照軍師的說法，應該就是那隻大熊幹的好事了。』


眾人聽了，剎時從輕鬆無憂轉為凝重緊張，迅速的幾人自動編成組，提高警戒的慢慢向周圍查看。


此時陸芸兒低聲驚呼道：『你們快過來看！』


眾人忙聚到陸芸兒身邊，只見韓鈺正在撥開一叢雜草，赫然出現半個破碎的蜂巢，旁邊還有一點血跡。馬超和莫哈赤上前查看，彼此商議了幾句，回頭對眾人道：『這裏有一股淡淡的騷味，應該就是那隻大灰熊。估計牠離開這裏不到一個時辰。』


莫哈赤接著向東一指道：『方向應該是朝那裏，相信不會太遠。』


於是馬超領頭，帶著眾人飛快的向東奔去。不到一盞茶的工夫，馬超忽然停步，舉手示意大家安靜。這時陸羽發現，不遠處林草茂密，隱隱似有一個山洞！


頓了一會兒，馬超和莫哈赤彼此眼神交會。馬超手掣『飛翼神槍』，莫哈赤址弓搭箭，向眾人微微示意。大伙兒紛紛無聲無息的取出拿手兵器，以半月形的陣勢一步步走向前……


『吼～！』一個巨大的灰色影子縱身而起，迅速的向馬超撲來。眾人一聲驚呼，都向後退，惟有馬超夷然不懼，靈巧的身子一閃，『飛翼神槍』爆起點點光芒，迎向巨大的灰影。


『噗！噗！噗！……』巨大的身影被逼得停了下來，眾人看了，無不驚駭莫名！聳立的竟然是超過十二尺，約重八百斤的龐然大物。陸羽也倒吸了一口冷氣，還記得『前世』也曾看到這麼大隻的熊羆，不過那是在北京動物園裏，已經是幾十歲老態龍鍾的傢伙，絕不像眼前這隻的威猛猙獰。看到牠揮舞巨靈熊掌的兇狠模樣，陸羽推測即使是『四猛』之首，神力千鈞的張飛，跟牠比起來恐怕就像小孩子一樣。


雖然中了馬超數槍，大傢伙仍像若無其事的低聲嘶吼，以人立的姿態掃視眾人一眼後，又朝馬超疾撲而去。馬超神色凝重的舉槍點出，舞出數十支分身，令人眼花瞭亂，分不清虛實。不料那隻熊羆的動作甚是敏捷，忽然轉身便朝馬文鴛和馬雲祿撲去，速度有如風馳電騁。在措不及防下，二女哪避得開？危急之下，馬文鴛搶先把手中的槍一抖，挽出幾朵紅花，正點中大傢伙的兩隻巨靈掌，接著和馬雲祿疾身後退。


此時馬超兄弟已雙雙攻至，卻不料熊羆竟是聰明的使出聲東擊西之計，龐大的身軀一扭，正好拍中馬超手中的『飛翼神槍』。劇震之下，馬超虎口迸裂，『飛翼神槍』已然脫手。熊羆一雙利爪一揮，左側的馬岱早已閃開，右側的馬超靠得很近，只能勉強閃過，胸前棉衣卻被劃開，差一點就是開膛剖腹。一個閃神，馬超竟踉蹌跌了一跤。眼見大傢伙又要一掌拍下，馬文鴛心念兄長，顧不得危險，飛撲在馬超身上。眾人一見，無不大驚失色。馬岱和馬雲祿的腦中一片空白，都張大了口卻叫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巨靈掌拍下，將馬文鴛美麗的身軀變成無生命的軀殼……


『亞七七！亞七七！～』聽到這個聲音，惡熊似被點了穴，巨掌就這麼停在半空中，沒有揮下。接著緩緩扭過頭來，望向拔出長劍，向牠比劃，口裏吆喝著的陸羽，猛地仰天發出震山吼聲，便張牙舞爪的向陸羽撲來！


陸羽強自鎮定心神，瞧準了熊羆的死穴－胸前的心臟部位，先用救命絕招『擎天劍法』中的『小鬼難纏』，舞出一團劍網。不料那熊羆視若無物，巨掌一拍，破網而入，陸羽雖然敏捷的向右閃躲，左肩仍不免掛彩。陸芸兒本想上前幫忙，卻被韓鈺死命拖著；旁觀的眾人也沒有敢上前的，只能傻傻的發出驚呼聲。馬文鴛剛和馬超互相拉起身來，看到此景，心中一熱，高聲叫道：『小心！陸大哥！』


那熊羆毫不放鬆，一擊不成，一擊又至。被掃得踉蹌坐倒在地的陸羽，連忙倒握劍把，咬緊牙關，奮力一擲！


那把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不偏不倚的正刺入熊羆的心臟！


大傢伙似乎不敢相信，巨掌在半空中猛地停止不動，喘著氣看著刺入自己體內的劍，熱氣噴出多、進氣少；吃力的走了兩步，忽然又是一聲巨吼，便向陸羽當面仆倒。陸羽只看到灰色的巨影在自己的眼中不斷的放大，耳中卻聽到呼喊自己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眼前一黑，便這麼失去了知覺。

風鈴

第二五二章　如夢似真


當年劉備在涿郡起兵，得到中山商人張世平、蘇雙致贈千斤鑌鐵，劉備請了名匠歐冶子的後人從中選出成色最好的三百斤，為他們兄弟每人打造一樣器械，分別是關羽手中的青龍偃月刀、張飛身上的鑌鐵吞天甲，和他自己的雌雄雙劍。其中人們都以為，最奇的就要數關羽的青龍偃月刀了，打造之晚，原本夜空明朗，但大刀出爐之時，卻突然間烏雲滿天，隱見青龍化作一道天雷從天而降，擊中刀身，從此刀鋒上便留下了一個龍形的圖案。此刀出世，光蔽日月，又有青龍從天而降附於刀身，故名「青龍偃月刀」。因為青龍是聖獸之首，相傳手握此刀之人便有青龍護體，使萬邪臣服。


至於雌雄雙股劍，有著另一更奇之事發生，由於只有劉備得知，始終未曾告知他人，以致未顯於後世。原來歐治子的後人無論怎麼打造，雌雄雙股劍總是無法開鋒，無奈之下只能告知劉備。當夜劉備三兄弟誠心祝禱，盼上蒼見憐，讓他能得到名世雙劍，再興大漢，造福萬民。之後在夢中，劉備夢見一對夫婦出現告知：二人乃干將、莫邪夫婦，因捨命鑄成絕世名劍，蒙仙界垂眷，特列仙班，兩把名劍也在傳世不久後，被祕密收回崑崙仙界。那兩把名劍所以鋒利，乃因二人靈氣附於其上。今仙界感於劉備誠心，加上『轉世麟麒』不久將出世，特遣二人靈氣轉附於雌雄雙股劍；雙劍雖不比名劍鋒利，卻也無法摧斷，同時在危急時刻，將會發揮意想不到的功用。只是此祕劉備萬勿說出，否則天機洩漏，興復漢室將成一場雲煙。語畢二人隱去，劉備也即醒來，忽聞工匠前來告知：雙劍已成！忙前往一觀，雙手一握，果然感到雙劍隱含一股精氣，令他精神為之一振。


之後劉備憑藉雌雄雙股劍，平黃巾，戰呂布，攻袁術，破重圍。直到被承認為皇叔，經下屬再三懇求，方才不以之決勝疆場，不過仍作為傳令寶劍。此次祁山大戰，特於定軍山將雌劍賜與陸羽傳令。事後陸羽想要歸還，劉備卻早已記起前事，深信陸羽便是夢中夫婦所稱的『轉世麒麟』，認定雙劍上的靈氣實為輔佐陸羽而附，便堅持要陸羽將這把劍帶在身邊，以為防身。



當馬文鴛情急之下，撲向馬超時，陸羽眼中出現的，卻是茜兒的身影……那一次他被蛇咬傷，削瘦的茜兒背著他跑了五公里的山路求醫……糢糊的身影在他的腦海中忽地清晰了起來，於是熱血上湧，陡然想到在『前世』時，曾有一名馴獸師告訴他：『亞七七』在熊語中的意思，大概是『懦夫』、『膽小鬼』，千萬別對著牠亂喊，不然再膽小的熊也會暴跳如雷，不顧一切的給你致命一擊……（註：根據蒙古史，成吉思汗在十三翼之戰敗後，退至斡難河畔，偶遇大熊，是麾下第一勇將主兒扯歹用短刀，口喊『亞七七』，奮不顧身地捨命救了成吉思汗。日後成吉思汗封功臣，名列第六，排名尚在哲別之上。）


就這樣，陸羽毫不考慮的喊出這句禁語，果然發揮功效，將幾乎踏進鬼門關的馬超和馬文鴛給救了回來。不過此舉卻陷自己於至險之境；眼看救了別人，自己仍不免於一死，意想不到的奇事發生了－和劉備夢中所見的一樣，雌劍竟然如有靈性般，準確的命中熊羆的死穴，而且犀利的破入熊羆的銅皮鐵骨，刺穿惟一的罩門心臟，成功的保護了它的主人。


只是熊羆的身軀的確太龐大了，不偏不倚的倒在陸羽身上，讓放盡力氣，嚇得虛脫的他暈了過去。眾人被這一幕都驚得手足無措，只有陸芸兒和馬文鴛奮不顧身的衝向前去，先用手中兵器對著已斷氣的熊羆亂砍亂刺，等到確定大傢伙已死，兩人把兵器一扔，拼命想把牠移開。此時馬超三兄妹和韓鈺也趕上前來幫忙，同時喝斥眾人，傻呆了的眾人才清醒過來，一同上前來奮力把大熊抬開。馬文鴛眼淚漱漱地如同一串斷了線的珠玉不斷落下，緊抱著陸羽拼命喊著他的名字，無奈陸羽就是昏迷不醒。馬超先勸馬文鴛鎮定下來，然後替陸羽的左肩包紮止血，便背起他像風般的往山下直奔。


莫哈赤請了一位當地人趕上去嚮導，隨即和眾人設法剝下熊皮，分解熊肉，足足忙到戌時才摸黑下山。


一行人趕到了離山十幾里的冀城，嚮導立即大聲報告好消息：大熊已被除掉。不過也告訴當地眾人，除掉大熊的英雄受了重傷，需要休息和醫治。於是陸羽立即被送進城中最好的客棧，數名專治外傷的醫生也自告奮勇前來幫忙。



一陣朦朧的煙霧中，陸羽不知身知何處，忽然看到一個俏麗的身影…那是…是…是茜兒！陸羽的心猛地緊抽了起來。


從略為暗灰的迷濛中走近前，果然是自己魂縈夢牽的茜兒！


看著她略帶爽朗的笑容，陸羽也不由跟著傻笑起來。


耳際傳來茜兒幽幽的聲音道：『羽，你還好嗎？你想我嗎？』


撓了撓頭，陸羽正想回答：『想，無時無刻不想！』忽然眼前的茜兒卻化身為喬煙。陸羽不由大吃一驚。


看著喬煙如泣如訴的臉龐，陸羽的心沒來由的痛了起來，只覺五內如焚，卻是呀呀，如鯁在喉，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想要舉起手來，卻怎麼也抬不起來；想要上前一把將她擁入懷中，卻是舉步艱維……


忽然聽到喬煙開口道：『夫君，我…我…我對不起你…你肯原諒我嗎……』說著便落下淚來。


陸羽張大了口，卻發不出聲音，只急著在心中吶喊：『煙兒！你是我最心愛的人！無論你作了什麼，我都原諒你！只要你趕快回到我身邊！我……，我很想你！』


一陣輕煙捲過來，喬煙的面容竟又化為孫安，孫尚香，只見她戟指著陸羽道：『死問明，你竟然背著我喜歡那麼多女人，看我怎麼不放過你！』


陸羽嚇了一大跳，只想解釋道：『香兒，你別誤會，我也同樣喜歡你的，我會對待你像對待她們一樣，你不要再生氣了！』張口結舌，依舊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突覺眼前一花，眼前的女子竟化身為三－－茜兒、煙兒、香兒。茜兒的眼神略帶若即若離的迷濛，煙兒的眼神卻是苦澀哀愁，香兒的眼神仍是一貫的嬌寵慧黠。陸羽怔怔的看著，不知該怎麼辦。


三女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同時轉過身，分向三處走了開去。此時陸羽的右手終於抬了起來，聲音也發了出來：『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雖然這樣說著，陸羽卻不知該追誰。忽然感覺腳舉了起來，陸羽咬了咬牙，猛地追向喬煙，喊道：『煙兒！你別再離開我！求求你快回來！……』


猛然張開眼睛，陸羽覺得自己懷中溫香軟玉，似乎真的抱著喬煙，不由抱得更緊道：『別離開我，求求你別再離開我！……』


懷中的人正掙扎著，『！』的一聲門打開來，赫然是馬超，大聲而緊張的問道：『怎麼回事！』


陸羽慢慢有點清醒了，忽然懷中的人掙脫出來，推了自己一把。陸羽定睛一看，竟是馬文鴛！


馬超愣了一下，隨即把門關上，輕聲問道：『小妹，怎麼回事？』


馬文鴛面紅耳赤，低著頭道：『沒…沒什麼，陸大哥好像……好像認錯人了……』


此時陸羽方想起發生了什麼事，原來自己發夢，把馬文鴛當作喬煙摟住，連忙雙手直搖道：『對不起，我作夢認錯人了……。』說著只覺左肩一陣劇痛，立即『哎唷』大聲叫了出來。


馬文鴛連忙抬頭起身，關切的問道：『怎麼了陸大哥，很痛嗎？』


馬超也走了過來道：『軍師你別急，快躺著休息，不然傷口再裂開，那就糟了。』說著向馬文鴛使個眼色，馬文鴛連忙上前扶著陸羽。


被佳人侍候，陸羽覺得沒來由的有點心神不寧，忙道：『多謝小姐，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馬文鴛卻不管，仍是小心扶著陸羽躺下來，再溫柔地替他蓋上被子。


馬超來到陸羽榻前坐下道：『多謝軍師捨命相救。我和小妹這點服侍算不得什麼。』


陸羽這時想起自己昏過去前的事，忙問道：『大家都平安嗎？那隻熊羆呢？是不是你們把牠趕跑了？』


馬超看著陸羽，略帶恭敬的道：『軍師你在暈倒前，一劍刺入了熊羆的死穴，沒多久它就死了。莫哈赤已把熊皮剝了下來，熊肉和熊膽、熊掌等都處理好了，已經送到客棧來。』


陸羽一愣道：『死了？客棧？』


馬超聞言，知道陸羽不知究裏，解釋道：『你受了重傷，我們趕緊把你送到冀城來。由於你殺死那隻大熊，冀城百姓視你為英雄，就安排你住在這間最好的客棧，還有幾名醫生替你包紮。你救了超和小妹，所以小妹堅持要照顧你，直到你醒過來……』說著看了看馬文鴛，馬文鴛又把頭低了下去。


陸羽總算清楚來龍去脈，連忙對馬文鴛道：『多謝小姐。只是羽乃一介粗男子，當不得小姐……』


馬文鴛還沒聽完，臉色已是一黯，低聲道：『對不起……！』說著掉下淚來，轉身便起來奪門而出。


陸羽沒料到馬文鴛的反應，心中一急，掙扎著起身道：『馬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哎唷！』


馬超扶著陸羽道：『軍師別慌，小妹也是受到驚嚇，心裏難受，我去開解一下便好，你好生躺著，別讓傷口裂開了。』


陸羽一把握住馬超的手，焦急的道：『請告訴令妹，我真的沒別的意思……』


馬超拍了拍陸羽的手，溫言道：『請軍師放心，小妹她……她只是累了，你別擔心。』說著又扶陸羽躺了下來，才慢慢退出房間。


陸羽心情略為鬆弛，卻又想起夢中之事……不由得心又痛了起來。


如果有人問他：為什麼選擇追喬煙？其實原因很簡單，當時他想到：茜兒早已離世，怎麼可能追得到？香兒的個性很好說話，只要自己到時禮數夠，親自上門提親，多半能把佳人迎娶回來。只有喬煙，那是他刻骨銘心最想留在身邊的，如果有這個機會，他怎麼能放過了？


想著想著，陸羽又疲倦得沉沉睡去。



馬超追上了馬文鴛，低聲道：『小妹。』


馬文鴛趕緊把眼淚擦乾道：『大哥……你怎麼不留下來照顧陸大哥？』


馬超意有所指的道：『是軍師要我來找你的。他……很關心你。』


馬文鴛嬌軀輕輕一震，低頭道：『是……是嗎？』


馬超歎道：『小妹，軍師終究是有家眷的人。在這種情形下，他會這樣說，完全是顧及你的名譽，你要體會他的苦心。』


馬文鴛點頭道：『我知道。只是……只是心裏有點難過……』


馬超拍了拍馬文鴛的肩頭道：『小妹，凡事要往好處想。軍師會這樣想，恰足以證明你在他心中，還有一定的分量。』


馬文鴛愣了一下，隨即不好意思的低頭道：『大哥，你的意思是……』


馬超卻笑笑道：『大哥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告訴你，幸福是自己把握的，如果只是胡思亂想，當心機會不再。』


馬文鴛羞紅了臉道：『大哥…，你…你欺負人家！不理你了！』說著一扭嬌軀，便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


馬超卻笑得很開心。這一刻，他的心情跟在武都時完全不同，因為他已經知道該怎麼作了。

風鈴

第二五三章　踏破鐵鞋


由於時程緊迫，陸羽醒來後，與馬超商量，立即召集城內所有工匠，製作一輛馬車，載著他上路。而在馬超和韓鈺的堅持下，三名女子以照顧他的名義，同時也是避免拋頭露面，就一同坐入了馬車。


臨行前冀城百姓扶老攜的幾乎都來送行，除了感謝陸羽等人除害的功績，也因為對英雄的歡呼。特別是陸羽以劉備的名義，將熊肉慷慨的送給城內百姓，可作藥材的部分全都交由莫哈赤帶去送給羌王，讓所有的人都深感他的豪爽與好意，也對劉備興起感戴。


莫哈赤等人則告知另一個好消息：原來遠在臨羌的西羌王車里吉，因故帶著族內的眾首領，在金城召開羌族大會。他們隨後要帶著熊皮和熊膽等去進獻給羌王，順道領取南安郡守千兩賞金－原來陸羽將這筆賞金交由馬超處理，馬超心領神會，立即以劉備的名義，致贈給羌族中的貧苦族民。這令莫哈赤等人雀躍歡騰不已。


一路上陸羽總覺混身不自在，只能倒頭裝睡，倒是三個女人很大方，似乎無視他的存在，吱吱喳喳的說個不停。不過陸羽有傷在身，雖然在邊疆地區對於外傷的治療很在行，過程中多休息是免不了的，所以不久真的就睡了過去。



經過連日趕路，元月三十日，一行人終於到達天水，隨即被領到『暗箭』在此的祕密據點－『元霖商行』。由於充分的休息和小心的治療，陸羽的傷勢差不多都復了原，隨即聽取『暗六』的報告。除了陳倉大戰的結果，還有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曹操終於死心，決定退兵了。


陸羽岔開話題問道：『讓你們調查的事，進行得如何了？』


『暗六』忽然跪了下來，低頭道：『對不起，軍師，我等無能，雖然多方明查暗訪，卻絲毫沒有頭緒，愧對軍師的信任，請軍師重重治罪。』


陸羽連忙上前拉起『暗六』道：『有什麼事好好說，別動不動就跪下，我很不習慣的。說吧，到底怎麼一回事？』


『暗六』道：『我等照軍師所給的消息，在這一帶私下探訪，卻沒有人認識姜冏這個人，或是有小孩名叫姜維的……』


『姜冏？』馬岱聽到名字，似乎大吃一驚的叫了出來？


陸羽連忙問道：『怎麼？你認得這個人？』


馬岱撓撓頭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對了，軍師，你幹嘛找他？我認得的姜冏早在快十年前就死了……？』


陸羽不由出聲道：『怎麼可能！那他結婚了嗎？有沒有小孩？快告訴我。』


馬岱道：『十年前正是西涼多亂事，燒當、先零等族不服舅父的號令，各自舉兵騷擾劫掠。後來才被叔父等人平定，將一干首犯處死，其餘白都放回各族，以後兩族才稍微聽從舅父的約束，與漢人和平相處。我認得的那個姜冏，其實算是我西羌族內的一名勇士，不過祖上卻與我馬家祖先馬合羅相熟，是孝武帝的時候，在期門營的同僚劉商。據說劉商從學於儒門正宗的鄭當，鄭當一門文武兼學，以「浩然劍法」名聞一時；劉商卻自闢蹊徑，結合劍法與原本就會的槍法，創出了家傳絕學「天鷹十二啄」。後來子孫隨從趙充國征討羌族，以後在羌地落地生根，娶了羌族女子為妻，都起了羌族名字。直到羌族平服，改姓為姜，原來的劉姓就反而不用了。不過你如果要找名叫姜冏的人，應該要先問我和大哥。羌人習俗，一般不以漢名相稱，都是叫羌名的。「姜冏」這名字是因為他曾作過天水功曹，為了官府登記使用，平常我們都稱呼他扶羅根……』


此時馬超驚道：『什麼？是那個扶羅根！』


馬岱點點頭笑道：『大哥，你記起來了？沒錯，我就是在那場與五溪蠻的大戰中和他認識的。可惜大哥你當時受到眾人擁戴，沒有機會和他結識，就由我代勞了。』


馬超點點頭，喟然歎道：『那個扶羅根的確是個出色的人才，可惜那時我被父親找去議事了，沒機會認識他。』


馬岱語多感慨的繼續道：『我一直纏著他，總算讓他說出家世，才知道算起來我們的祖上已是舊識，以後我就常去找他。不過他這個人孤傲得很，不想讓人覺得他是攀緣附會才有出息，所以一直要我別告訴叔父和大哥。但是過了不久，他就在那場羌族亂事中，為了救人遭流箭所傷，沒半個時辰就死了……』


聽到這裏，陸羽有點忍不住，打岔道：『應該是這個姜冏沒有錯，快說，他到底有沒有娶妻生子？』


馬岱看著陸羽，一副神祕的頑皮樣，又看了看馬超，忽然走到陸羽身邊，把他扯到一旁，低聲道：『軍師，有沒有什麼好處……？』


陸羽愣了一下，啼笑皆非的道：『那要看你報的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馬岱嘟嚷道：『軍師，你也太現實了吧？人都死了，還什麼好消息？…』


陸羽一聽，腦中猶如五雷轟頂，立即抓緊馬岱的衣襟道：『什麼？他的妻子、孩子都死了？』


不料馬岱聽了，卻哈哈笑道：『軍師，你別緊張，我是說姜冏人都死了，那還有什麼好消息？』


陸羽鬆開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心裏嘀咕道：『這麼冷的天，這傢伙還把我玩得滿頭汗，非找個機會修理他不可……』


正想著，馬岱雙手一攤道：『對不起，軍師，我的消息也很有限。扶羅根死的時候，他的妻子剛有身孕，也不知懷的是男是女。我照扶羅根的囑咐，懷著歉疚的心情。把他的骨灰送回去。對第二天再去他家屣，他的妻子卻已不知去向了。按羌人的習俗，極有可能改嫁或回娘家去了……』


陸羽訝異道：『怎麼可能那麼快就離開自己的家？莫非她有什麼難言之隱？』


馬岱道：『我也感到奇怪，不過仔細一想也是難怪，畢竟一個女子死了丈夫，在那麼混亂的時候，當然能逃多遠就逃多遠。何況依扶羅根的個性，極有可能告訴她，萬一自己有個不測，就趕緊回娘家去……』


陸羽急忙道：『她叫什麼名字？娘家住在哪裏？你知不知道？』


馬岱打恭作揖道：『軍師海涵，我只知她叫辛黛兒，娘家應該是在羌族，但我不曉得部落……後來我的事情越來越多，竟忙得忘了這件事……』


陸羽心中剛昇起的一絲希望，隨即被馬岱一番話澆得破滅，兩腿不聽使喚下，『噌』的一聲便坐了下來，臉色也變得慘白。幾個人一見不對勁，立即過來問候。陸羽擺了擺手，好一會兒才道：『屋裏人太多，空氣太悶了，我出去透透氣。』說著掙扎著起身，要往屋外走去。


馬岱忽然想到什麼，拍了一下額頭道：『對了！可能有一個辦法找到辛黛兒！』


陸羽剛走沒幾步，聽到這話像是被點了穴，左腳還沒著地，隨即轉過來，惡狠狠的衝了過來，抓住馬岱的衣襟道：『快說！免得討打！』


幾名女子被這一幕笑得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馬超也在一旁直搖頭，馬岱卻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對陸羽擠眉弄眼的道：『先說好了，軍師，要來的大戰就讓我們兄弟作先鋒唷。』


陸羽又好氣又好笑，最後還是沒笑出來，板著臉不置可否的道：『你到底有沒沒完？不說拉倒。』


馬岱忙道：『我說！我怎麼敢不說？是這樣的，扶羅根曾跟我透露，他的祖上傳下規矩，凡是男孩都必須拜儒生為師，至少通曉儒門一藝……』


此時陸羽想起來，『前世』的記載裏，姜維自幼喜好讀書，對於東漢大儒鄭玄的學術思想特感興趣，可能與此有關，於是拍掌道：『對了！暗六，你趕緊去調查一下，附近有誰是鄭玄鄭大師的弟子門生開堂教授師學的。』


馬岱聞言，咋了咋舌道：『軍師，你還真是厲害。我才說一半話，你就知道要怎麼作。』


陸羽沒好氣的道：『別灌迷湯了。這裏你應該很熟，帶我出去走走，看看有沒有那個運氣，讓我們先找到了。』


馬岱大叫道：『不會吧？哎喲！』陸羽早已狠狠捶了幾拳，拖著馬岱便往外去。



天水是華夏文明重要的發祥地之一。據傳伏羲氏與其妹女媧即出生於天水，因此有『羲皇故里』之稱。自公元前六百多年的春秋時代建城起，幾乎都是這個地域的行政首府。嬴秦的祖先嬴非子亦出生於此，並以此為根據地向四方拓展，稱霸西戎，進而結束戰國紛擾，一統天下。此地景色秀麗，氣候溫潤，冬無嚴寒，夏無酷暑，四季分明，所以物產豐富，人物秀美，日後被譽為『隴上小江南』，可知其勝景一斑。城門口的天水關和木門道（按『前世』記載，就是張郃中伏，遭亂箭射死的地方），附近的清水、武山、街子三處溫泉，以及馬跑泉、甘泉、北流泉等，更是飲譽隴上，堪稱絲綢之路上的一顆璀璨明珠。


不過急於尋人的陸羽，卻無心欣賞這些美景，只是像隻無頭蒼蠅，拉著馬岱亂鑽亂問。不一會兒馬岱已經受不了，用近乎哀求的聲音對陸羽道：『軍師！拜託你想好要到那裏，不然真的「暗六」找到人了，恐怕還要回頭來找你！』


陸羽一聽，方才冷靜下來。仔細思考，忽然想起姜維是在天水關口被孔明收伏的，於是趕緊問道：『關口在哪兒？快帶我去！』


馬岱剛才喘了幾口氣，正跟路邊的小販買了一杯茶買，聽到陸羽問話，被嗆了一口，手指著東邊道：『別急，先讓我把茶喝完……哎喲！那可是我花了兩枚五銖錢買的茶阿……』


到了關口附近，陸羽邊走邊問馬岱道：『這附近有沒有學堂什麼的……』


忽然遠遠看見一個小孩，右手拿著一桿短槍，左手抓著一隻山羌，正要跑進城關。不料看守城關的士兵卻攔住他盤問，沒問幾句猛地就把他手中的山羌給搶過來。那個小孩急得伸手要搶回來，卻被那幾名軍士用槍威脅。不料那小孩舉起右手的槍，竟真的要跟那些軍士打。


陸羽皺了皺眉頭，看向馬岱。機靈的馬岱豈不會意，立即挺起胸膛，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樣，才轉過身，頭卻回過來，笑嘻嘻道：『軍師，說好了，下次派我們兄弟作先鋒官……』沒等陸羽喝斥，便跑了過去，邊跑邊叫道：『你們這些傢伙！別欺負小孩子！有膽便跟你爺爺鬥！』


那些軍士聞言，氣不打一處來，立即幾槍先嚇退那孩子，便轉身迎向馬岱，打算在他身上刺幾個窟窿，出出惡氣。馬岱掣出腰間的刀，速度由慢變快的弧形劈出，毫不費力的便將幾支刺來的槍全都擋開。忽地一個滾翻，人已竄進那群軍士面前，猛然出手！那些人的兵刃瞬間全都脫手落地。


馬岱睥睨的看著他們，舉起刀在身前齊眉而握，一步步逼向前，忽然用刀向前一指，喝道：『還傻在那裏看什麼？快把山羌還給人家！』


那群軍士面色如土，聞言趕緊把山羌扔還給那名小孩，然後抱著先後往城關外躲了出去。


此時陸羽上前來，親切的問那名小孩道：『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那名小孩漆黑的雙眼看著陸羽，帶著感激搖頭道：『沒有，謝謝你們。先生教導我要懂得知恩圖報，但是我的母親生病在家，等著我去買藥醫治。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你們的。』


陸羽聞言，憐憫之心大起，又覺得此子頗為不凡，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你的母親生病了？我也懂一點醫術，不如讓我診斷一下吧？』


那小孩聽了，歡喜之情溢於言表，左手把山羌塞在陸羽手中，然後抓住他的手道：『叔叔！這隻山羌就當醫藥費，如果你能治好我的母親，博兒越給你作牛作馬，也心甘情原！』


陸羽聽了，不禁熱淚盈眶，點了點頭，卻把山羌塞回博兒越手中，親切的拍了拍他的肩頭道：『我一定盡力治好你的母親。這隻山羌你留著吧，可以買些補品給你母親！』


博兒越道：『謝謝你！你是大好人！我……我一定會報答你的！請跟我來。』說著便領陸羽飛步的向西南方走去。



剛一踏進破落的茅屋，床上躺著的女子已經聽見，掙扎著起身道：『博兒越！你怎麼回來了？你又沒有去上學嗎？』


博兒越上前跪了下來，低聲道：『母親，你別生氣，我請了一個醫生來替你看病。一看完，我立刻回去上學……』


博兒越的母親不知怎地卻顯然毫不領情，寒著聲音危顫顫的戟指道：『博兒越！你忘了你父親的話嗎？你忘了祖宗的話嗎？我把你養這麼大，難道是要你作個不肖的子孫嗎？你……你馬上去給我上學！』


博兒越不知所措，只是哭著道：『娘親！你別生氣，孩兒立刻去上學，只求你快把病醫好。孩兒求你……』說著磕頭如搗蒜。陸羽見了，於心不忍，立即上前去把博兒越拉起來，打圓場道：『這位大姐先別生氣，是我在路上看見博兒越臉帶愁容，攔他下來問話，強要他帶我來的，實在不關他的事……』


希奇的是，博兒越的母親卻絲毫不為所動的道：『多謝先生好意，但是孩子犯了錯，如果不管教的話，以後就容易變本加厲。還請先生見諒……』這番軟釘子的話讓陸羽一時不知如何接口，博兒越的母親又轉向孩子喝道：『還不趕快去上學！難道要等先生來請你……』


忽然守在門外馬岱走了進來，正要跟陸羽說話，看見那名婦人，愣了一下，張口便叫：『辛黛兒！你是辛黛兒！你怎麼會在這裏？』

風鈴

第二五四章　不堪回首


聽到馬岱的話，博兒越的母親身軀大震，帶著戒心道：『你是誰？你……你認錯人了，我不是……』


馬岱連忙上前道：『我是扶羅根的好朋友馬岱呀，就是那個把他的骨灰送回來的那個馬岱！你忘了嗎？』


聽到『扶羅根』三個字，博兒越的母親如同被點了穴，就這麼木然了好一陣子，兩行清淚忽地流了下來。


此時陸羽才有機會仔細的打量博兒越的母親，只見她顯得散亂的頭髮上，已有近半呈灰白色；面容憔悴而略顯蒼白，看得出歷盡滄桑苦楚。最令人難以置信的，就是左右各有兩道交叉的疤痕，顯然是人為的。額上和眼尾有幾道皺紋，不過眼珠卻是黑白分明，炯炯有神，鼻子相當高挺而纖長，顫動的嘴脣薄而緊閉，可見堅毅的個性……。陸羽只覺得，她的五官都長得恰到好處，如果沒有那兩道疤痕，和歲月的刻蝕，恐怕她的美貌比起秀兒都不遜色了……


正想間，顯是認出馬岱的辛黛兒戒慎之心盡去，忽然放聲哭了起來。博兒越大急，衝到母親旁邊道：『孩兒不孝，請娘親不要難過，孩兒立即上學去……』


辛黛兒卻一把緊緊抱住博兒越，哽咽道：『好孩子，娘親沒事，只是見到你爹的朋友，想起了你爹……』說著又哭了起來。


博兒越臉露驚異之色，隨即歡呼一聲，對馬岱道：『你，你是我爹的朋友？太好了，請坐……』說著輕輕拍了拍母親的背，便要起身去倒水。


倒是馬岱出奇的客氣，連忙上前道：『別客氣了。對了，辛黛兒，很對不起，那時我有急事去辦，等第二天要去找你，卻找不到你。以後事情又多，竟然把你給忘了，你可……可別見怪呀。』


辛黛兒用袖子抹了抹眼淚，道：『哪兒的話。妾身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會在你離去之後，帶著扶羅根的骨灰，懷著這個孩子，一路逃到這裏來。總算扶羅根在這裏還有個棲身之處，才讓我能平安生下這孩子……平時總感覺時間過得很慢，沒想到已經十年了……』說著又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此時陸羽忍不住，試探的問道：『大姐，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這位馬將軍好歹也是個英雄，有他照應不是很好嗎？為什麼你當時要連夜逃走，躲到這裏來呢？』


辛黛兒慢慢止住哭聲，抬頭看著馬岱，見馬岱眼中也是帶著詢問的意思，又看了看博兒越，淒然道：『天幸讓我碰到的不是仇人，而是朋友，也該是讓博兒越知道真相的時候了。』


陸羽一聽，推測這其中大有玄機，立即對博兒越道：『博兒越乖，快去倒杯水給你娘親喝。』


博兒越應了一聲，連忙去倒水來。辛黛兒端過水，並沒有喝，反而像是陷入夢境般，用感傷的聲音，緩緩說起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遭遇……



辛黛兒本是先零羌中一個小部落某頭目的獨生愛女。由於辛黛兒，這個部落雖小，卻在先零羌中變得有名，因為辛黛兒是罕見的美女。身為頭目的獨生愛女，從小備受呵護，自然姿色更是出落得嬌豔，以致族人都相信，下一代的先零羌『聖女』非辛黛兒莫屬，誰能得到他等若取得下任族長之位，也具備了以後在先零羌中爭得大頭領的有利條件……


等到辛黛兒十七歲時，不只本族的勇士，連鄰近各族的貴冑勇士也都紛紛前來求親。不料辛黛兒卻很死心眼，喜歡上了漢人奶媽的姪兒，總是藉故拒絕其他人的求親。這一來不但漸漸引起本族壯丁的不滿，還因而與鄰近各族結下怨仇。


人性裏總免不了貪婪的慾望。由於本身部落的力量不夠出色，自然阻擋不了其他強大部落的野心併吞；何況出了辛黛兒這樣的美女，好比在奶酪上塗了上等的蜂蜜，不引起群熊競食才是怪事。本族中的幾名無賴，由於嫉妒等原因，與鄰近一個強大部落的首領約定，在一個幽暗的夜色中，率領軍隊前來偷襲自己的部落；事成之後只要把辛黛兒讓給他們作奴隸……。在猝不及防下，部落中的男丁幾乎被屠殺盡淨，女子大多被劫掠為奴，只有極少數人投奔到其他的部落……至於那幾名無賴，想想也知道下場－－那名首領脫勒穆以『內奸』的名義，把他們用殘忍的刑罰處死了。


辛黛兒在父親幾名『附離』的拼死護衛下，幸運的逃了出來。不過免不了一路被追捕，加上連救她出來的那些『附離』也覬覦她的美色，最後竟把她帶到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再露出邪惡的一面……因為強烈抵抗，以致臉頰被劃了幾道永難抹滅的疤痕。最後被打得幾乎暈過來的辛黛兒，無力之下眼見就要陷身狼吻，忽地一支箭準確的射來，正中了壓在她身上那惡人的背心，接著有幾個人面獸心的傢伙，喉嚨都被一支支迅速飛來的箭貫穿了。然後一名軒昂、卻身上血跡斑斑的年輕人現身，手握一支長槍，正是辛黛兒的心上人－扶羅根。他在遭遇變故時殺出一條血路，又憑著在山林間打獵學來的本事，終於找到辛黛兒的蹤跡，才能趕在關鍵時刻援救心上人。


雖然又累又帶傷，卻無損於扶羅根靈動的槍法。家傳絕技施展開來，最後終於把剩下的五個惡棍擺平了。不過這些『附離』到底身手不差，扶羅根也受了不輕的傷。兩人在此時此地相逢，真有恍如隔世之慨。之後一路扶持往東，經過艱苦的旅程，不料追兵趕至，又是一場混戰。扶羅根憑著機智，靠著在山林中求生的技能，利用陷阱、箭技、槍法，終於擺脫了追兵。只是行至南安郡城外，扶羅根終於體力不支昏倒過去。辛黛兒咬緊牙關，把他背著進城……


『我還記得，那時守城軍士問我跟他是什麼關係？我挺著胸膛，毫不猶豫的說，「他是我的丈夫！」那些軍士看到他身上的漢人裝束，加上我那時臉上的瘡疤和蓬頭垢面的樣子，也就不再多問，讓我們進城了。』辛黛兒語帶悲悽的，低聲說出這段傷感的往事。


五天後，扶羅根傷勢好了許多，立即向辛黛兒求婚。辛黛兒道：『我的臉已變成這樣，你還會要我嗎？或者你是同情我？』扶羅根當即跪下，指天發誓道：『我愛辛黛兒的心，天地可鑒！……』辛黛兒趕緊上前摀住他的口道：『別說了，我相信你，我答應你。』扶羅根很高興，當夜就與辛黛兒玉成好事。由於向來行事低調，加上喜愛自然田野，他大半時光都在羌族領地中獨自打獵往來，所以就連至親好友後來也多半只知他娶了妻，但連名什姓啥都弄不清楚……。


其實扶羅根這麼作也有苦衷。辛黛兒畢竟是一個部族的指標性人物，她失蹤的消息傳開後，一度引起先零羌的騷動，不久竟成了導火線，引發了十年前的那場大亂。那時辛黛兒剛懷了孕，有一天扶羅根神色凝重的告訴她，先零羌中有人已探知她在南安，準備攻打過來，要她準備一下，打算帶著她躲回天水。之前扶羅根曾為天水郡功曹，在城中有一所屋子，是祖上留下來的。他是為了追求辛黛兒，為了能常常見到佳人，才會辭去官職的。


上天似乎有意作弄這對有情人。扶羅根出門打探消息時，正巧遇到馬騰率軍前來鎮壓。由於跟馬岱相識，他便主動前去聯絡。不料一場混戰，扶羅根為了救人，反而誤中流矢。馬岱趕緊施救，扶羅根卻自知傷勢沉重，只是握緊馬岱的手，吃力的告訴他自己住在哪裏，請他把自己火葬後，送回骨灰……就斷了最後一口氣。


辛黛兒痴痴守著扶羅根的骨灰，回憶著兩人的美好時光……直到夜半才想起，扶羅根曾交待，萬一自己遭遇不測，她千萬要珍重自己，趕緊躲到天水去……想到懷著扶羅根的骨肉，辛黛兒燃起堅強的意念，低聲道：『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一定養大我們的孩子……』



『孩子八歲時，我照扶羅根的交待，讓他去上學。不過因為學費很貴，幾乎所有的學堂都不願意收他。後來遇到現在的這位路先生，可憐孩子一心向學，就答應先教他讀書，學費以後再說。所以……』辛黛兒再也說不下去，只能頻頻拭淚。


連馬岱這等豪爽樂觀的人，聽了辛黛兒娓娓道出十年滄桑，也禁不住熱淚滿眶，連聲歎息。此時接口道：『也怪我，沒向扶羅根打聽清楚，才讓你們母子受盡千辛萬苦……』


辛黛兒搖搖頭道：『不干您的事，妾身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眼下孩子一天天長大，妾身最欣慰的，便是他像極了扶羅根，除了讀書、作事，平素就喜歡舞槍射箭……每次看到他練習，總會想起扶羅根……』


陸羽的心情，隨著辛黛兒的遭遇不住的起伏。帶著萬分的同情和感傷，不禁又想起了茜兒…耳際又響起她最常念的名句：『餘情寸寸化成灰，棒打鴛鴦兩處飛。』是阿，有情人似乎多少總會遭到命運的作弄。有的人運氣好，終成眷屬，但是不幸者又何其多？想起茜兒因心臟箇疾，有緣卻終無法廝守……又想到了煙兒，心裏不自禁絞痛了起來。


此時馬岱自拍額頭，接口道：『難怪我在城關看他耍槍，總覺得眼熟，對嘛，那是「天鷹十二啄」的起手式……』


陸羽收拾心情，趕緊打斷馬岱的話，提出心裏最急迫的一個疑問，道：『對了，扶羅根是漢人，漢名是姜冏，這孩子有沒有起個漢名？』


辛黛兒尚未回答，博兒越已搖頭接口道：『我沒有漢名。最近路先生打算替我起個名字，說叫起來比較順口。』


陸羽心忖：因為自己的來到，歷史似乎有了不少改變，難道這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嗎？『博兒越』，不就是伯約嗎？或者這孩子並不是他要找的人，純粹只是巧合？想著便對博兒越道：『你想不想有個漢名？我替你起好不好？』


博兒越倒很機靈的道：『只要您能替母親治好病，就隨您的便，愛叫博兒越什麼便叫什麼。』


陸羽心頭一喜，正打算乾脆來個倒果為因，就以此子代替他要找的人，不料辛黛兒卻伸手一指，對博兒越道：『孩子，你去那裏的牆腳下，把那塊石頭移開，裏面的盒子拿過來給娘。』


博兒越趕緊去把盒子取來給辛黛兒。辛黛兒打開盒子，裏面有一本冊子，還有一些飾品。辛黛兒拿起書冊，遞向陸羽道：『先生，請你翻開第一頁，上面有扶羅根親自為孩子起的名。』


陸羽聞言，心頭悸動，用微微顫抖的手接過來，深深吸了一口氣，便緩緩打開了書頁。

風鈴

第二五五章　收復宛城（上）


宛城隸屬司州，春秋時便以出產優質鐵器聞名，乃是楚國的北方大城，位於帝都洛陽南方的四百三十里（約一百八十七公里）處，也就是後世所稱的河南省最南部。由於地處連繫黃河中游地區的要衝地帶，自古即為兵家必爭要地。城北為魯山，城南緊鄰伏牛山，境內渭水向下游流去之後，最後與漢水合流。位於這個合流地點的正是襄陽，軍事地位比宛城更加重要，兩城相距三百三十里（約一百四十三公里）。想要從北方南下，襄陽是必爭要地，不過在那之前，必定得先攻宛城。可以說宛城等若襄陽的外圍，有了宛城的護翼，襄陽就有保障。一旦宛城陷於敵手，荊北便幾乎無險可守，更不用說新野了。


反過來說，宛城南接荊州，北鄰河洛，向西扼住了通往關中的道路，向東則可窺伺許都。換句話說，只要宛城是在劉備軍手中，曹操便會寢食難安。


對趙雲來說，之前的宛城陷落實非戰之罪，但許多赤膽跟隨、忠心不渝的部屬，卻因曹軍使用不仁不義的陰險手段，為了保護百姓而喪命，新野之戰時頭顱還被掛在曹軍旗竿上，當作耀武揚威的工具，是可忍孰不可忍。當時趙雲心裏已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痛擊曹軍，收復宛城，替死難的部屬和罹難的無辜百姓雪恨。


這也就是為什麼，雖然曹昂尚有五萬大軍駐紮在宛城，而趙雲同樣有五萬餘人，卻仍挾勝而來，冀能一鼓作氣的盡殲曹軍，收復要地。


曹昂雖敗，卻不見得毫無機會。帳下文的有荀攸、滿寵，武的有夏侯兄弟。剩下的五萬大軍，雖然一路慘敗，能千里潰敗而沒逃走，證明可是精銳。此刻他們只是士氣衰竭；一旦勇氣被激發出來，那可不是說著玩的。何況人數尚佔優勢，又是守方，以堅城依托；總的來說，形勢對曹軍還是十分有利的。


由於一時信心喪失，才造成眼下的困局，等到在宛城回過一口氣來，曹昂不禁懊惱自己的膽怯和慌亂，決定要開始振作起來。尤其在聽到斥候回報，說曹丕以進為退，成功的將劉備軍引走了一半人馬，目前只需面對趙雲的五萬人馬，更覺得起碼要好好打贏這一仗，否則在父親面前交待得了倒在其次，將來繼承大位的可能性必然微乎其微了。


想著曹昂在議事廳先對夏侯淵道：『三叔，軍隊整頓得如何？你和二叔的傷勢還好嗎？』


夏侯淵道：『託大公子的福，我們兄弟的傷還不礙事。大軍也差不多重整好了。』


曹昂轉向荀攸、滿寵道：『不知二位先生有何對策？』


滿寵率先道：『宛城形勢險要，利守不利攻。大公子只要鼓舞士氣，依城堅守，再乘敵士氣餒衰之際出奇兵攻之，定可讓那趙雲飲恨而退。』


說到趙雲，夏侯淵氣得咬牙切齒的道：『不殺趙雲，難消我兄弟心頭之恨！』


荀攸道：『妙才不可衝動，當心誤了軍國大事。眼下須以打勝仗為前提。若再失敗，不只我們，連大公子也會受牽累的。』


夏侯淵道：『公達說的是。但不知你有何想法？』


荀攸道：『趙雲人數雖不多，卻都是他跟隨他多年征戰的精銳，萬不可小覷。依城而守，只怕費日曠時，失卻先機。不如設下萬全之計，讓彼自陷其中；若不中計，亦於我無損，再另設計便是。』說完便將計策說出，眾皆拍手稱妙，於是曹昂下令依計而行。



伏牛山劉備軍大營。


劉備在取得荊州後，在陸羽的主導下實施精兵政策，將原來的三十多萬軍隊裁撤了近二十萬。可是又採取預備兵制，平時凡十八歲至四十五歲的健壯男丁，均須於農閒時接受軍事訓練，於三十歲之前，每三年至少要接受一次為期兩個月的軍事操演。這為荊州的後備軍制奠立了深厚的基礎。當這次『三家大會戰』爆發，這種基礎便發揮了作用。當劉備軍從宛城、汝南撤退時，徐庶也發出指令，讓所有合格的男丁，就近分在四個地點集合待命。


其中在新野西北的穰縣，便集合了約五萬人。當中兩萬，在徐庶指揮下，以『火牛陣』方式向新野曹軍發動『自殺式』攻擊，成功地讓曹軍主力上了大當。其他的三萬人，也早就摩拳擦掌地躍躍欲試，只待一聲令下，就要報卻之前曹軍『濫殺無辜』的大仇。當曹軍敗退時，這三萬新軍便由雷緒指揮，加入趙雲的行列，對曹軍啣尾直追。這便是為什麼在分兵之後，如今趙雲麾下還有五萬之眾。



此時趙雲與麾下諸將校議計。趙雲道：『如今宛城有曹昂大軍五萬餘駐紮。先前屯積糧草，我軍在撤退時便已付之一炬；我若斷其糧道，不愁曹軍不出。所以我決定率一軍繞道魯山，斷其糧道，以挫其銳氣。諸位以為如何？』


副將張著應道：『將軍一身繫全軍安危，豈可親身涉險？不如讓我去，由將軍隨後策應。』


從事陳震搖頭道：『我觀曹昂雖經大敗，實力猶在。最重要的是，他手下還有荀公達、滿伯寧等人，皆有經天緯地之才。我擔心將軍此謀，恐亦在其謀算中，若將計就計，則此行之危險可知。不如另謀他策。』


趙雲深以為然道：『曾聽子誠軍師說過，荀公達、荀文若、郭奉孝、賈文和等數人，被曹賊倚為干城，倒是不可輕視……』


張著道：『即便有計，只要將軍謀定而後動，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認為可以約定時刻，如我成功，即差人告知，與將軍會期夾攻；若我過時而不還，將軍再引軍來接應不遲。』


陳震搖頭道：『不可！若荀公達等人之智僅止於此，必不能讓子誠軍師如此看重。我以為不如實而虛之，假意攻打魯山，卻乘夜暗中轉回突襲，也許可收奇效。』


趙雲沉吟了一會兒，慨然道：『今以我等兵力，強攻宛城實感不足，若不乘勢誘敵破敵，待曹軍回過氣來，將時不我予了。可惜元直軍師不在，我們只有依靠自己。我想孝起的話不錯，實而虛之，虛而實之；但要瞞過曹昂的謀士，須照子誠軍師所言：反其向思考，反其道而行。……』


陳震和張著聽了，互相對看，眼神中同樣充滿了不解，滿臉俱是疑惑之色。


此時親兵來報，說帳外有人自稱乃趙雲故友，特地來訪。帳內眾人皆有疑色，趙雲疑惑更甚，卻仍道：『請他進來吧。』


不久只見一名著緊身黑服，長相普通，頷下一撮短鬚的中年男子，大笑而入，爽朗的道：『子龍，別來無恙？』


趙雲聽到聲音，已是一驚；等看到來人，立即起身上前，喜不自勝的叩拜道：『恩師！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您！師娘可好？眾師弟可好？』


眾人聞言，無不驚愕。恩師？難道眼前看起來不起眼的男子，是趙雲的師父？只見那人也不客氣，受了趙雲大禮，才扶起他來，仔細打量一番，點頭道：『一別數年，你可越發英挺了，也不枉為師苦心栽培，你師娘多方呵護。對了，你怎麼還沒成親？你師娘心裏老牽掛此事哩！』此時趙雲眼眶泛紅，哽咽著說不出話，好一會兒才道：『徒兒無時不想念恩師和師娘。自來宛城，便聽說恩師雲遊去了，眾師弟也都各奔前程。雲常遺憾未能多蒙恩師教誨，沒想到今天會在此遇到。』


那人微笑道：『為師聽說你投在劉使君帳下，還作了鎮軍將軍，和你師娘都是心懷大慰，也不想叨擾你。你的幾個師弟，有的還在為師身邊，也有的投效了你的主公劉皇叔帳下的軍師，陸子誠的「暗箭」，只是沒讓你知曉罷了。』


此時趙雲連忙對眾人介紹道：『諸位，此乃雲的恩師，天下第一劍俠「寧聖劍師」伍俊……』話還未完，當場已經炸開。第一劍俠！『伍蓋王何、四大劍客』，排名第一的伍俊，竟然是趙雲的恩師，眼前這個不甚起眼的平凡男子！


伍俊打斷趙雲的話道：『什麼天下第一？虛名耳。要真能為國家百姓造福，才有資格稱為俠。好徒兒，你最近的表現不錯，為師深以你為榮阿。哈哈哈……！』



伍俊，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只知他的劍術堪稱當世第一，卻行蹤不定。漢末大亂，各地諸侯都想請他為自己效力，但都找不到他人在何處。其實他的祖先乃大漢開國功臣，九江王英布，後被誣謀反，族誅，惟幼女英藝被部將伍振所救。二人成親後，一脈相傳，至伍俊時，盡學兩家絕藝，又蒙上代大劍師，劍法堪比『劍帝』史阿的蕭秋，收為惟一的弟子，於靈帝建寧元年，公元一六八年，中州論劍大會上擊敗群雄，獲封『寧聖劍師』，公推為當世第一劍俠。


排名第二的是蓋英，蓋音葛，祖先乃先秦大劍客蓋聶，曾在論劍時擊敗荊軻。後來荊軻刺秦，欲邀其相助；卻因事急，臨時改由少年秦舞陽充任，以致功敗垂成。後來蓋聶單獨行刺，以絕藝『百步飛劍』陸續擊殺始皇身邊的四大護衛，又重創始皇，終以天不亡秦，被及時趕至的羽林軍亂箭射死。事後始皇搜捕天下，始終未獲其妻子。傳至蓋英，也愛習劍，自行摸索祖上遺留劍法，也終成一代大師。由於祖上曾受衛品（衛子司）家資助，目前在衛家任武院教習。


名列第三的，便是帝師王越，自論劍大會後，被靈帝召入宮中，擔任太子劉辯的劍術教習，故為帝師。在宮中待了數年，一日見到侍女貂蟬，以為有習劍之骨，便授以劍法。但在十常侍之亂後，便不知所蹤。


名列第四的何楓，祖先是項羽手下第一大將鍾離昧。項羽兵敗後，鍾離昧投靠昔日好友韓信，卻被高祖得知，只得自殺，遺下一子，輾轉逃到蜀中，化名何姓。至何楓時，偶知祖上之事，往故里穎川憑弔時，意外得到祖傳劍法。此後刻苦學習，成為蜀中一代劍師。



趙雲忙讓座給伍俊，恭敬道：『恩師此來，應非無故，想必有以教徒兒之處？』伍俊笑道：『你還是這麼聰明，善解人意。不錯，為師此來，是要把宛城送給你。』帳內眾人聽了，無不又驚又喜。趙雲也是喜道：『徒兒正憂此事。不知恩師有何良策？』伍俊道：『法不傳六耳，為師只能說與你一人知曉。』趙雲點了點頭，下令眾人退出。雖不情願，眾人也只能聽令而出。


此時伍俊低聲道：『也該讓你曉得為師之事了……。』便將自己的身份道出。


原來伍俊的師父，上代大劍師蕭秋，有著一個隱密的身份，便是消聲匿跡近四百年的墨門鉅子。墨門自秦漢一統後，由於天下逐漸安定，便轉入了暗處，卻並未消失，因為他們深信，只要人類、種族之間存在『仇恨』，他們的祖師墨翟『兼愛』、『非攻』的理想就有存在的必要。然而早在孝武帝時，採取『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措施，墨門更在被禁之列。新朝大亂，墨門也為光武帝出過大力，只是光武帝並不知情，即位後還多方搜捕。到了伍俊，從蕭秋手裏接任『鉅子』之位，正逢天下開始大亂，伍俊就考慮去向。已過的宛城大戰，他正隱居伏牛山中，看到曹軍的暴行，和自己愛徒的作為，讓他有了決定。此時前來，便是要以手中掌握的墨門力量，幫助趙雲。


趙雲聽得越來越激動，渾沒想到自己的恩師，竟是朝廷一向嚴禁的墨門鉅子，心中百感交集，卻也說出令伍俊意外的話：『太好了！恩師，您也知道子誠軍師，他一向注重對百姓有益的事，最得主公信賴。他曾告訴徒兒，墨家之言雖有偏頗，不適合作為治國的主要學說，卻很有輔助之功呢。我相信只要取得他的幫助，將來主公再興大漢後，墨門一定能獲得承認的。』


伍俊聽了，也喜出望外道：『果真如此，為師也不虛此行，百年之後，也能無愧的去見恩師了……。』


於是伍俊將墨門在宛城的分佈情形和盤托出。自上次血戰後，他就發出鉅子令，通知司、荊、徐三州墨門子弟，以各種方式潛入宛城。即便劉備軍不反攻，他本來也打算將曹軍中的重要人物來個『斬首行動』，作為警告。現在城內墨門子弟已達千餘人，只要一聲令下，便可迅速行動。伍俊和趙雲直密談了一個多時辰，方才離去。

風鈴

第二五六章　收復宛城（下）

趙雲隨即召眾人入帳，沒有多作解釋，便差張著暗中點兵五千往魯山去。比及天明，趙雲對眾軍宣稱，夜裏已派張著前去截斷曹軍糧道，要全軍作好準備，於攻佔魯山後攻取宛城。


聽到親兵回報，斥候已探得劉備軍動作，趙雲另出一軍急攻魯山，欲斷曹軍糧道。曹昂連忙問計於滿寵、荀攸。


滿寵道：『如果真如公達所料，敵軍的用意既是要斷我糧道，必然伏兵潛行，怎會輕易教斥候探得？兵法云實而虛之，我猜趙雲必是想用調虎離山之計，以分薄我軍……』


此時荀攸插話道：『可無論虛實如何，趙雲都會派出一軍，倒不如由妙才領軍前去一探究竟。』由於夏侯淵長於輕騎急行，往來迅速，故荀攸有此建議。


曹昂想起新野之敗，尚是前車之鑑，不由變臉道：『你們看趙雲會不會…又是和新野一樣，把主力隱藏起來，故意示弱，誘我軍去攻，再包圍起來……』


滿寵忙道：『大公子勿驚，這計原是徐元直想出。趙雲雖有可能再次使出，不過如今攻守易勢，若依樣使計，將難以奏效……』


荀攸道：『妙才擅於急行作戰，由他領軍前去，若敵軍真攻魯山，我們也可及時救援，若只是虛張聲勢，分薄我軍，他必能及時趕回，讓趙雲的計策落空，實為兩全之策。』


曹昂頓時心情放鬆，點頭道：『如果敵軍真攻魯山，表示趙雲分兵而出，大營必然有隙可乘，那時可由二叔率大軍出城攻打，一雪前恥！』


才剛傳下命令，忽然又一親兵急奔而入道：『不好了！夏侯惇將軍的住處被暴徒放火襲擊，夏侯將軍受重傷，所部將校死傷大半……』


曹昂不由驚呼道：『這怎麼可能？』荀攸、滿寵也是大驚失色，於是三人連忙趕往探視。


一入宅院，只見到處都是冒著白煙的灰燼，滿地都是死傷，親衛正在打掃收拾。曹昂隨即喝道：『那些暴徒都抓到沒有？損失如何？』


一名親兵小尉連忙戰兢道：『來人個個身手不差，動作很快，大夥兒還來不及反應，就……』曹昂已不耐煩，喝令拖出去砍了。


夏侯淵此時也氣急敗壞的趕來。一進臥室，只見夏侯惇躺臥在床，連忙上前探視。夏侯惇沒有休息，支起半身道：『大公子不必驚惶，只是傷了大腿，只須三、五日便能下床……』


『三、五日！』夏侯淵氣道：『到底是誰？竟能傷了二哥你？難道是那趙雲帶人潛進來了？來了多少人？』


『不是趙雲，』夏侯惇搖頭道：『那趙雲劍法雖不差，除非使槍，否則還不見得傷得了我。來人劍法比之高明許多，還沒近身，已先傷了十幾名近衛……觀其劍路，怕是趙雲同門師長……唉，曾聽孟德說過，當世遊俠劍客，身懷絕技者不少，可我怎地也想不到，當世竟有如此劍法玄妙之人。』


『如果如元讓所說，』荀攸神色凝重地道：『那就糟了。趙雲怕是請出師門相助，目的就是設法讓元讓一時無法領軍作戰，他好從容佈置攻勢。』


『這麼說來，』夏侯淵道：『趙雲的人應當是潛入城裏了？嗯，那麼他佈置攻魯山，會不會是誘敵之計，好讓大公子派我出陣，然後由潛入城裏的人為內應，再伺機攻城？』


『這很有可能，』荀攸道：『人不見得是潛進來的，怕是他之前撤退時留下的……好深的心機啊。』


曹昂道：『那該怎麼辦？魯山究竟要不要去救？』


『雖是計，』夏侯惇吃力地道：『卻有可能將計就計，實攻魯山，所以不能不救。三弟，便由你領軍去魯山！』


夏侯淵道：『二哥，你放心，我會安排妥當，絕不會讓那趙雲討得了好。』


曹昂又好生安慰夏侯惇一番，方才離去。一回住所，卻又憂心忡忡，道：『二叔功夫了得，誰能令他受到如此重傷？趙雲的師長？真有那麼厲害？他的槍法又是跟誰學的？』當然，除了當代第一劍俠，誰也沒有如此功夫。自然這任荀攸等人想破頭也想不出來。


至於趙雲的槍法，則是出於『家傳』－－不是祖傳，據說與『劍帝』史阿、『刀皇』鄭烈、『劍尊』蕭秋等齊名，當年的『槍神』童淵所授。童淵也是遊俠，與史阿、王越均熟稔。早年弟子僅一張繡，號為『北地槍王』，最後也敗在趙雲槍下。童淵授藝經過，也是頗為傳奇，據說他每年必到常山一趟，弔念一名女子。他的絕藝『暴雨梨花槍』據說本是此女所教。至於二人之間到底有什麼故事恩怨，他絕口不提。那名女子姓趙，似乎與趙雲家頗有淵源。便是為這緣故，一日在他又來常山憑弔時，遇到七歲的趙雲正在學槍，感覺他根基不凡，便將原是他家的槍法相授。當然也有另一緣故－－童淵練的是左手槍，『暴雨梨花槍』正是不折不扣的『左手槍法』；這也就是為什麼多年來，童淵授徒極少的原因。再者，趙雲又是百年難得一見，不，怕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練槍奇才，那童淵每年前來授業，每次僅僅停留二個月，到趙雲十五歲時更是只留下一本槍法輯要，便飄然離去。趙雲僅憑這些際遇，加上刻苦習練，竟成繼童淵之後的槍法名家，連他彼此不識的大師兄張繡，竟也敗在他的槍下。


趙雲的劍法，則是因為童淵與王越相稔，將授藝趙雲之事告知。王越又向蕭秋提起。時蕭秋年老，喚過伍俊來，要他往常山一行收徒。於是趙雲便成了伍俊的首席弟子，左手劍、右手槍，不僅威震當世，終還名垂千古。


卻說曹昂沉吟了一會兒，斷然道：『那趙雲既有內應潛伏，不如我等先處理內患，詳加搜捕。』


荀攸不由想起先前屠戮百姓之舉，心中暗自歎氣，內應也得得到群眾庇護，才能躲藏，看來真是報應阿。想了想道：『就怕大肆搜捕，激起民變，後果不堪設想。不如將百姓聚集城北，分兵嚴加看守。』曹昂一想也好，便即下令。


於是滿城鶴唳，草木皆兵。可憐許多百姓被迫擠到城北，心中更加怨恨曹軍，有的乾脆大聲咒罵。幸好荀攸嚴令，曹軍總算沒敢下重手，頂多飽以老拳出氣。而在過程中，曹軍慢慢注意到，有的小隊進入屋子便失蹤了，後面的人跟著進去，卻看不出異狀；消息很快傳開，讓曹軍更是人心惶惶，一夜不敢安寢。另外，街上似乎多了一些巡邏的曹軍……



卻說趙雲差出張著，散佈消息後，等到午時，才召來陳震和部將張南、馮習道：『我與張著約定攻打魯山，但恐曹軍有備，現下我親往助之。我料曹軍必會乘隙來攻；我軍大營右臨渭水，後傍山陵，地勢危險；你們可在兩側多設弓弩，攻城器械也須準備妥當。若曹軍來攻，由你指揮文進和休元，務必死守寨柵，不可輕動，待我破敵回援，再一舉破敵。』三人同聲應諾。


此時張著已攻到魯山之下，果見曹軍運糧隊伍，立即指揮進攻。曹軍猝不及防，一時大亂。張著攻上山頭，正欲放火燒糧，忽然一彪軍如風急至，正是夏侯淵前來接應。張著急令所部擺槍陣抵禦，卻被夏侯淵領兵破進，所向無前。張著見勢不利，即引軍徐退，卻不料夏侯淵早已分兵由後路襲至，把張著軍四面圍住，逐步圍殲。


忽然曹軍後陣大亂，原來趙雲兼程趕至，挺鎗驟馬直殺而來。夏侯淵部將慕容烈拍馬舞刀來迎，趙雲也不客氣，手起一槍便將慕容烈刺落馬下，接著殺入重圍，左刺右掃，如入無人之境，『梨花暴雨槍』法如飄瑞雪，饒是夏侯淵也心驚膽戰，不敢正面迎戰，急令道：『不許輕敵，慢慢後撤！』趙雲救出張著，所到之處，無人敢阻。待全軍回轉，趙雲自領三百親兵斷後，夏侯淵惱怒，急領軍在後追趕。



曹昂接獲夏侯淵消息，劉備軍果真出兵魯山，心頭大喜，令夏侯惇的族弟夏侯存率軍出城，攻打趙雲大營。夏侯存引兵前來，卻見劉備軍大營偃旗息鼓，寨門大開，一時心頭疑惑，不敢前進。正沉吟間，忽然兩邊鼓譟搖旗，左有張南、右有馮習，一齊殺出。夏侯存以為中計，連忙撤軍，自領一軍斷後。行不多時，見劉備軍追來的不多，醒悟中計，即回身罵道：『賊將竟使詭計！今日非教你們後悔！』於是又驅兵返身掩殺。張南、馮習忙引兵退入大寨，以弓弩長槍堅守。曹軍三路攻擊，眼見大寨已守不住。


忽然一軍由曹軍背後殺至。原來趙雲領軍而回，將至大營，忽然拔出『青釭』劍，策『的盧』便殺入曹軍陣中。夏侯淵一時反應不及，舉槍來敵，又被趙雲一劍砍斷烏金槍；幸而座騎『爪黃飛電』亦是名馬，迴身一縱，便往宛城方向奔去，才讓他逃過致命一槍。趙雲也不追趕，把槍一招，所部奮勇回身殺來，曹軍見主帥逃走，哪敢再追？紛紛返身往宛城逃去。趙雲忙勒兵回大營，將至時又對張著密囑一番，然後下令鼓角齊鳴，便從夏侯存背後殺至。此時天色昏黑，曹軍不知劉軍來援多少，膽先怯了三分，加上大營中陳震命張南、馮習引軍殺出，曹軍一下被截為兩段，各自亂戰。夏侯存見勢不利，連忙下令撤軍。


趙雲領軍追趕而來，忽然曹軍又至，原來荀攸擔心，派了馬延、淳于瓊領軍前來策應。趙雲忙引軍後撤，夏侯存返身殺來，白龍軍團止不住敗勢，直棄大營往渭水邊退去。將近水邊，趙雲高呼道：『諸軍聽了：有多少無辜百姓在曹軍的殘酷手段中死難？又有多少戰友為了救援百姓和我們的親友而犧牲了？在你們後面就是渭水，既然前戰亦死，後退亦死，我等大丈夫當死得其所！』語畢即當先向前衝去，眾軍情緒激昂，熱血沸騰，一齊吶喊的奮死命殺回，抱定了不惜與敵同歸於盡的態勢，於是戰局開始逆轉了過來。


忽然張著又領一軍由曹軍左側殺來。曹軍雖佔人數優勢，卻反在劉備軍的夾擊下，兵力無法展開，以致戰線崩潰。趙雲奮武揚威，右手劍左手槍的殺入曹軍之中，一槍刺死馬延，曹軍更是大亂，無不返身逃命，以致自相踐踏，死者大半，更有反被逼入渭水淹死、涷死的。夏侯存引敗兵奮力殺出，退往宛城，欲閉門堅守。白龍軍團則一路追擊曹軍，斬首萬餘，壘屍數里。陳震隨後趕至，將攻城器械運抵。


此時宛城內忽然一陣騷亂，千餘人著曹軍服飾，刀槍繫上紅絲帶，對著守軍一陣亂砍亂刺。由於身手不凡，攻擊陣形又是亂中有序，專挑將校下手，城內曹軍措手不及下，亂成一團。這班人又隨意吶喊發令，最後還一起喊叫：『曹昂死了，宛城失陷了！』曹軍士氣更是渙散，只顧逃命，無心抵抗下被他們一舉攻到南門，放下城門。城外的白龍軍團隨即鼓勇而入，一路強攻。趙雲更是先身士卒，手仗鋒利無匹的『青釭』劍，將曹軍如砍菜瓜般的斬殺。此時宛城的百姓，都一面倒的替劉備軍喝采，凡落單的曹軍也都遭亂棍上身。半個時辰後，白龍軍團發出『棄械蹲地者不殺』的口令，不少毫無士氣的曹軍立即投降，少部分在亂軍中逃出。



建安十三年，公元二○八年，元月二十三日，曹昂在夏侯淵的保護下，帶著荀攸、滿寵、和受重傷的夏侯惇，僅剩不到三萬餘殘兵敗將，再由宛城敗退至襄城。付出近半傷亡的代價，藉由師門和墨門的協助，趙雲領著五萬白龍軍團，成功的以少勝多，收復了宛城。

風鈴

第二五七章　乘勝追擊

建安十三年，公元二○八年，元月十九日，率五千人據守上庸的曹將董衡，遭日夜兼程疾驅而至的荊州軍前鋒小將劉賢乘夜襲擊，僅數百人從北門逃出，餘皆不死則降。


劉賢遵照徐庶的命令，留下三千人負責修築防禦工事，嚴加戒備；然後率七千人回頭直奔房陵而去。


徐庶則早一天，率孫觀、蘇飛領著新由穰縣加入的後備隊，合計三萬大軍，也火速的向北攻打南鄉。由於守將董超膽小，還未開戰，即率守軍三千投降。此舉讓徐庶獲得寶貴的時間。於留下三千人守城後，徐庶即率軍向房陵趕去，終於早曹丕的前鋒一步，奪下了這座城池。


說起孫觀，眾人無不嘖嘖稱奇。在南鄭之戰中，他和尹禮各遭受到張郃絕命一槍。不過荊州兵器監製造的鎧甲和護具，果然非同凡響，在關鍵時刻保住了他的性命。孫觀被挑下馬，只剩一口氣，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最後被救了回來。


至於尹禮的職缺，在狂龍兵團解新野之圍後，原是甘寧好友的蘇飛奉甘寧之命，恰好由江夏趕至補上。蘇飛，原在黃祖麾下任職都督，屢次向黃祖舉薦甘寧，卻不為所用。幸好陸羽識才，將甘寧要去劉備麾下任親衛隊長。後來劉備取荊州，甘寧立即舉薦蘇飛為江夏郡功曹。甘寧為海龍軍團長，蘇飛為給事中；甘寧為交州鎮軍將軍，蘇飛又任從事。此次大戰一起，甘寧受重傷，幸好蘇飛和廖化挺身而出，屢次化解周瑜的進攻。後來周瑜改採觀望態度，甘寧也差不多痊愈，於是派蘇飛率二千人火速趕往新野支援。



荊州軍才剛進城，斥候即已來報：發現神羽軍的前鋒抵達五里外。徐庶即刻下令全軍出城，倚山之勢傾力備戰。


元月二十日，深入荊州的神羽軍主力後撤到達房陵，準備一舉突破徐庶設下的包圍網。


戰鬥相當慘烈........！！


六萬神羽軍在背水一戰的絕境下，持續的向前猛攻。孫觀、蘇飛分別指揮左、中、右翼各七千人，佈成了八陣當中以守禦為主的『雲垂陣』，以長槍、盾牌、弓弩等長程攻擊武器，竭力抵抗。


由於先一步佔據有利地形，白龍軍團還佈置了小型『霹靂車』協防。因此，雖然遭遇神羽軍的強攻和人數上的優勢，使得全體的傷亡不輕，但與神羽軍的浮躁不同，徐庶沉穩地指揮戰局，硬是以不斷的移動陣勢，保持接觸敵軍時的厚實陣形，頑強地頂住神羽軍一波又一波的突圍進攻，有時還能出其不意的反守為攻。


孫觀、蘇飛也不斷的以曹軍此前如何殘忍對待荊州軍民，激起全體守軍的士氣，誓死要將曹軍全數阻擊於此，以慰苦難犧牲的同袍和父老的亡靈，因而在戰意上不但不輸給曹軍，反而有凌駕之態。


站在中軍帳前，望著冬陽上到中天，然後漸漸西移，再看看前方依舊激烈的戰事，曹丕的臉色不太好看，連毒士賈詡也選擇沉默不語。


決定生死的一戰，毫無賣弄花俏的可能。


雙方拚鬥的，九成是士氣，剩下的一成中有九分靠運氣，只有一分靠智謀。


三大軍師苦心創出的『雲垂陣』，果然非同凡響，靠著迅速的移動，硬是讓戰場一直呈現僵持的局面。


左翼戰場上，已戰得精疲力竭的曹營悍將呂建不由得嘶吼道：『明明我軍就佔有人數優勢，為什麼我所看到的三面都是敵軍呢？我們的人都哪兒去了？』


不過右翼戰場上已有些許變動。


年輕的郭淮，郭伯濟，此刻展現了他用兵的長才，鼓舞麾下戰士為生存而奮力廝殺。


雖然身上的甲袍和兵刃上已被血跡沾得厚重黏稠，他還是厲聲喝道：『前無生路，退無死所！要生存就別管他人死活！只要向前衝！殺！』於是神羽軍的士兵求生的慾望被激動得更為強烈。


於是就在逐漸化為幽暗的天色中，戰場的優勢似乎一點點的從右翼轉移到了神羽軍一方。


戰場正中央，曹丕則不惜派出強悍的近衛營擔任主攻。


在狹窄的空間裡，白龍軍團可說是以血肉之軀阻擋這支最精銳的部隊。


在這支近衛營的最前方，一名高壯的悍將牛金衝在最前頭，不住的揮舞手中的兵器，不斷的有鮮紅的血霧在空中飄灑。


要不是鮑隆和陳應聯手，勉強頂住了這員曹營猛將，恐怕戰線真會在牛金的帶領下，被曹軍的近衛營給撕裂了。


不過戰場的優勢，似乎就這麼從右路向著中路擠壓了過來，連帶著神羽軍左翼也開始精神大震，更加奮勇進攻。


終於，善守的白龍軍團防線開始出現不穩現象。


勝利女神，似乎已經向神羽軍招手。


但是徐庶卻依然沉穩無言。


就在白龍軍團的右翼似乎行將崩潰之際，徐庶忽然下令：『霹靂車』集中攻擊曹軍中軍最後方，同時後備蓄銳已久的精騎二千，傾全力由左翼切入，直接切斷曹軍大營與中軍的連繫，向曹丕所在的地方奔殺而來。


和在新野的戰法如出一轍，突如其來的攻擊，讓曹丕的心臟猛地收縮了了一下，幾乎就要窒息！


忽然郭淮領著右翼的曹軍騎兵出現在一旁，橫向截住了白龍軍團的這波攻勢。


曹丕不由緩緩地呼出一口長氣，發覺自己緊握著長劍的手心裡不知何時早已都是汗水了。


轉頭看了看賈詡，見他向自己點了點頭，曹丕知道是他識破敵計的安排，心裡踏實了許多。這一戰，他是不可以輸的。


曹丕表情剛輕鬆了一點，正要開口向賈詡詢問下一步該如何，卻見賈詡面色突然凝重了起來，向著左側望去。曹丕不由也轉身相望。


在斜陽忽隱忽現於靄靄灰雲的天色中，地平線的遠處，似乎有一陣煙塵從殘陽中捲起。


曹丕幾乎忍不住要呻吟出聲，一種從內心深處而來的憤怒與焦慮，讓周圍的親兵感受到無與倫比的壓力。


冬季的寒風吹來，吹動了場上每個活人的軍甲，獵獵的作響聲，也掩蓋不住由遠及近的震動波。


身在中軍最艱苦的戰線，鮑隆仍是狂喜地震臂高呼道：『劉賢將軍的援軍殺到了，天祐大漢！』


消息立即傳遍全軍，使得守軍士氣再度高漲，再次奮起反擊，重新把戰線穩住。殺入中軍的騎兵也開始後撤，準備下一波的突襲。


牛金和呂建不約而同的在戰場上咒罵了幾句，隨即指揮部隊穩住陣形，然後再度發起攻擊，畢竟這是關係生死的一戰！


此時郭淮退到大營中，賈詡低聲吩咐了他幾句，郭淮隨即領命而去。


於是右翼收縮戰線，郭淮騰出人手，領著他們向左翼攻了過去。


兩軍在毫無憐憫的廝殺、呼喊聲中，都紅著眼向著對方衝殺而去。戰況一時間又陷入了僵持。


夕陽即將隱沒，人數的優勢終於發揮出來，此時賈詡輕聲對曹丕道：『二公子，是時候了。』


曹丕點了點頭，舉起劍來，振臂一揮，幾名傳令立即向三方而去。當夕陽沒入地平線的剎那，三路大軍忽然齊齊向右翼靠攏，準備集中兵力殺出一條通路。


徐庶暗自歎了一口氣，盤算著己方的傷亡人數，實在已經昇至了危險邊緣。這一路曹軍畢竟仍是精銳，看來這一仗著實不好打阿。但如果就此放過了，想要啣尾追擊，只怕夜襲反遭伏擊，那就得不償失了。想著不由心中生起悶氣來。


忽然間一股喊殺聲由前方遠處傳來，立即在曹軍後方引起了大騷動。


徐庶聽到，不由喜出望外：看來龐德沒有令他失望，果然識破曹丕的聲東擊西之計，及時來援。如此一來，雙方形勢將會再度逆轉過來。


想到就要殺出一條活路，竟然後方又來敵軍，不少神羽軍的士兵信心開始動搖了。


郭淮和牛金心知此刻不能稍有猶豫，一旦讓後方擁有可怕機動力與戰鬥力的狂龍兵團衝上來合圍，會有什麼結果不用想也曉得。於是鼓起最後餘勇，全力左衝右殺，一團團血霧如鮮豔盛開的花朵在兩人的四周綻放，在寒冷的空氣中搖曳。如果不是死亡的氣息，可能就會讓人覺得淒厲的美。


終於，先狂龍兵團一步，神羽軍的浪花強行破開了一個裂口，隨即以席捲而至的層層浪濤擴大了那道傷口，滾滾黃甲就這樣在蒼茫的暮色中極力竄流而出，往北方傾瀉奔去。


血戰竟日，白龍軍團終究已無力追擊，幸好狂龍兵團接替任務，從後方蜂擁而上，窮追不捨。


郭淮和牛金護衛曹丕先行，接著又領著近衛營回頭斷後，與狂龍兵團死戰。


長途奔馳，人不累馬也會累。在追出二十幾里後，劉度終於收兵回來，向徐庶覆命。


就此，荊州境內的軍事行動正式落下了帷幕。


此戰，白龍軍團參戰的四萬餘大軍，傷亡竟高達一萬七千餘，幸而狂龍兵團來援的萬餘大軍僅損失千餘；曹丕的神羽軍也好不了多少，六萬大軍最後只剩不足四萬人，一路收不住勢地退回弘農。


徐庶下令打掃戰場後，只留下三千人駐守房陵，隨即揮軍新野，準備下一波的軍事行動。


由於這個疏忽，竟讓司馬懿於三天後大搖大擺的領著萬餘殘軍，沒到受任何阻擊地先後由房陵、南鄉城外通過，前往弘農與曹丕會合。


只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徐庶的策劃最後依然收到良好的結果，讓曹操大大的失血一番。

風鈴

第二五八章　反手變局

建安十三年，公元二○八年，元月二十日，在夏口一直按兵不動的周瑜忽然召黃蓋、丁奉等將到中軍大帳議事。


環視眾將校一眼，周瑜將手中一封密函遞給黃蓋。黃蓋狐疑的打開來看，不久臉色顯得十分吃驚，道：『都督，這是……』


周瑜點點頭，把信交給丁奉看，道：『不錯，這是我召你們前來的原因。公覆，你怎麼看待此事？』


黃蓋遲疑道：『主公已答應與曹操結盟，並且二公子如今在曹賊處為人質。現在我方在長沙，曹軍在荊州、關中都吃了敗仗。此信只怕是徐元直的詭計，故意誘使我軍背盟，然後乘我北上由我軍背後襲擊，一則可以坐收漁利，二則讓我軍與曹軍反目，實為一石二鳥。那時曹賊若再一怒落井下石，後果將不堪設想。請都督三思。』


此時丁奉也看完密函，周瑜收回來，揣入懷中，道：『承淵，你認為如何？』


丁奉道：『奉早已決定，一切惟都督的決定是從！』


周瑜轉向朱然、謝旌、李異等年輕將領，眾人拱手，異口同聲道：『我等惟都督之令是從！』


周瑜問道：『你們可知是誰送信來的？』


眾人互相觀望，一個個的搖了搖頭，只有黃蓋想了想，道：『難道是……』


周瑜道：『不錯，正是公奕！』


眾將失聲道：『什麼！』


周瑜道：『徐元直派人將此信交予公奕，讓他送信給我，同時也把被俘擄的江東子弟兵都放回來了。』


眾人莫不興奮，只有黃蓋道：『都督難道因此就相信那徐元直？』


周瑜道：『老將軍的顧慮雖有道理，但瑜以為這應該是徐元直合理的的提議，而不是陰謀詭計，原因有三。如今陸子誠煽動揚州山越為亂，主公已領大軍征剿；劉玄德向以仁義自翊，勢不能棄之不顧。如果此時向我軍議和，正可以北換南，平息與我軍的兵爭，此其一。此刻曹孟德與劉玄德大軍皆雲集關中，大有一觸即發之勢，無論荊南或兩淮皆僅能自保，但以目前結果而論，劉玄德一方還是佔了上風；我軍迄今仍難寸進，若強攻之，實為兵家大忌，倒不如順勢而為，先以迅雷之勢攻取兩淮，伺機回頭攻打荊州，此其二。若關中之戰不出我的意料，陸子誠等人應該會放曹孟德全軍退回山東；而曹軍雖失雍、涼，以人口、發展來看，實力仍穩居首位。三足鼎立之勢，我軍勢力最弱，應該要聯合次要敵人，否則鼎足之勢難成，這也是徐元直的認知，此其三。至於二公子，以他的智慧，還有華子魚從旁相助，我相信自有脫身之策。若不然，可用此次攻得的兩淮之地再與曹孟德交換，也不失為上算。』


黃蓋聞言，覺得有理，遂點頭道：『都督既已定計，老夫自當奉令。該如何作，還請都督示下。』


周瑜回到幾前，回頭環視眾將，緩緩道：『取壽春，拔合肥，攻徐州！』



元月二十六日，孫觀、蘇飛、鮑隆等率領白龍軍團六千，狂龍兵團一萬四千，趕至汝南歸張遼指揮；劉度、劉賢率白龍軍團一萬，趕至宛城歸趙雲指揮，而趙雲已先一步派張南、馮習率二萬人趕至汝南。


至於陳到、臧霸等，在一路尾隨司馬懿大軍之後，於到達房陵時，得到徐庶指示，在盡快整補後，陳到率領人馬趕至宛城鎮守，臧霸仍舊據守上庸，龐德則率本部軍儘速趕回新野，等候徐庶進一步的指示。


元月二十七日，趙雲率領的白龍軍團二萬人，出現在襄城外三十里處。


許都大震，荀彧除了派出龍驤軍的二萬精騎馳援外，也下令附近城鎮嚴加戒備。


由於此前趙雲和白龍軍團所發揮出的驚人戰鬥力，讓曹軍不敢低估，注意力幾乎都被吸引集中到了這。



元月二十八日，江東水軍突然出現在巢湖，在水軍名將蔣欽的率領下，一舉殲滅了曹操在此駐紮操練的一營水軍，二萬人僅不到三千敗走合肥。


鎮守合肥的曹將原是蔡陽。就在江東軍攻打巢湖之際，蔡陽先得到消息，張遼竟率所部白龍軍團鐵壁營日夜兼程，連續攻打弋陽郡、安豐郡，直撲廬江郡。蔡陽連忙率所部前往救援，不料被張遼埋伏掩襲，將蔡陽軍從中截為兩段，一舉斬殺蔡陽。


於是蔣欽毫不費力地便『乘機』進佔了合肥城，於安頓之後，留下部份守軍，便立即又揮兵向東北方的臨淮而去。


元月三十日，丁奉率東吳軍三萬，出現在壽春城外，曹軍守將馮楷率軍出城佈陣抵擋。在激戰一個時辰後，夏侯淵的侄子夏侯尚率伏兵從霍丘殺至；丁奉在寡不敵眾下慌忙撤退，夏侯尚乘機掩殺追襲。不料就在乘機要攻打成德的江東軍大寨時，被謝旌、李異率軍從兩側伏擊殺至。曹軍大潰敗走。


至於壽春，就在馮楷剛擊退丁奉時，不知怎地，龐德竟率狂龍兵團奔襲掩至，輕而易舉的就攻佔了壽春城。馮楷僅率數百騎拚命殺出，正遇到敗回的夏侯尚；兩人商議之下，立即往梁郡撤去。


而等丁奉趕到時，龐德卻又『放棄』壽春城，率狂龍兵團南下攻打廬江。於是江東軍又一次，兵不血刃的攻佔了壽春這座兩淮大城。


元月三十一日，江東水軍主力出現於白馬湖，與曹軍在洪澤湖的水軍交鋒。


在原荊襄水戰好手張允投奔曹操後，曹操即以之組建了『玄武軍團』共四營八萬人，日夜操演，分別在巢湖一營，洪澤湖三營。


巢湖水軍大寨已在日前被蔣欽襲破，此時張允率水軍傾師而出，要與對方一決生死。


曹軍方面，佔有船艦和人數優勢，共有三百艘各式鬥艦，六萬大軍；江東水軍僅有不到二百艘戰船，但卻包括了三十六艘青牙巨艦。


一開戰，曹軍還佔據順流優勢，以魚鱗陣向江東軍大舉進攻。


精於水戰的江東軍，在水戰一代名將周瑜鎮定指揮下，絲毫無懼，青牙艦以六艘為一單位，用鐵索緊密扣連，前後六排前衝，弓弩手不住放箭，很快就從曹軍陣線中央撕開一道傷口。


數百艘走舸立即由兩側衝上來，撞上陣型已呈凌亂的曹軍艦艇，勾索紛紛射出，然後高舉刀槍吶喊著殺過去。


畢竟成軍時間太短，『玄武軍團』的士兵無法像長年就在水邊過活的江東軍那樣，在水上如履平地，一接戰就有多人被劈入湖中，遭凍死或被江東軍槍手刺死。


張允見勢不妙，下令用火攻；不料江東軍主力戰艦覆有數層皮革，又塗上防火汁液，耐火性極佳。


在撐過一段時間後，江東水軍終於成功將曹軍截為兩段。


此時反過來江東軍用火攻下風處的曹軍，走舸全力繞至另一側曹軍的背後夾擊。前後不到兩個時辰，曹軍水師大敗，三百艘戰船半數被焚燬，其餘大都被江東軍俘獲。


張允僅率不足萬人逃上岸，正欲退往徐州，卻被黃蓋中途邀擊，一舉成擒，餘皆四散逃竄。江東軍方面，僅損失青牙艦七艘和數十艘走舸，死傷不到萬人，是水戰史上相當漂亮的一戰。


不久周瑜親率大軍登岸趕至，於是和黃蓋兵分兩路。二月五日，周瑜襲破淮陰，黃蓋強攻直下淮安。二月七日，丁奉在一路攻克泗縣、靈壁後，與周瑜、蔣欽等會師於徐州城外，共計五萬大軍，準備進攻此一要城。


鎮守徐州的曹軍大將，正是曹真，曹子丹。

風鈴

第二五九章　尾盤殺劫（上）


徐州古稱彭城，帝堯時已建大彭氏國，禹劃天下為九州，其中就有徐州。春秋戰國時，彭城先屬宋後歸楚，至秦一統後設彭城縣。楚漢之際，西楚霸王項羽都彭城，後敗於漢，設彭城郡。至東漢時設彭城國，都彭城。直到三分天下時，曹操遷徐州刺史治於彭城，自始方稱徐州。城南有雲龍山，山上巨石嶙峋，林壑幽美；山由九節山頭組成，南北走向，蜿蜒如龍，山上常有雲霧繚繞。相傳漢高祖劉邦起事前，曾逃進此山，夫人呂雉察看天象，只要隨雲、龍之氣便能找到他，因而得名。


城北為微山湖，周長約二百三十里；湖中的微山島，東西長約十里，南北寬約六里，地處四面荷通天，島上有微子墓和張良墓，數個村莊依山傍山，錯落有致，山水互映，別具風格。此外，附近有高祖起事前任亭長的泅水亭、衣錦還鄉時的大風歌碑、歌風亭等；雲龍山上有西楚霸王檢閱子弟兵的戲馬台；城中張良進履求書的圯橋和悲歌散楚兵的子房山；城西不遠處有韓信十面埋伏打敗項王的古戰場九里山等。


徐州東近黃海，西連中原，北倚魯南山地，南瞻江淮平原，地處青、徐、豫、揚四州交通要道，又立於制高點上，一直是兵家必爭之地，可謂東方的『腰眼』，南北的『咽喉』；南不得此，無以圖冀東，北不得此，無以窺江東。自古以來，發生於此地的戰爭，有記載的就多達四百餘次，可說每十年就要打上一回大戰。所以如此，實因地理上徐州之得失，往往關係南北之盛衰，不是作為北方鎖鑰，就是作為南方橋頭。


在這次大會戰前，曹操以曹仁為帥，督領神羽軍、玄武軍（水師）二大軍團近二十萬大軍駐紮於此。但開戰後，孫策選擇與曹操結盟，讓曹操感到無後顧之憂下，於將神羽軍抽調至關中，僅留本領次於曹仁的曹真率二萬人駐守此地。


在江東軍和荊州軍發起攻勢後，荀彧便曉得中了徐庶的聲東擊西之計，但又不敢立即從許都或從前線抽調大軍往援，惟恐戰線崩解而被劉備軍或江東軍乘隙強攻，危及許都。


雖然許都城高兵精，非旦夕可下，但被敵人打到家門口，對於士氣的打擊實難以估量，何況攻堅城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非強攻不可。只要想想漢獻帝身邊那群隨時可能『反噬』的大臣，萬一在他們的慫恿下，讓皇宮的羽林虎賁作為對方內應，那就麻煩大了。於是荀彧只能下令曹真和張允攔截堅守，另外徵調青州和兗州附近各城鎮守軍，合計共三萬餘人，由張顗領軍，在田豐的輔佐下，迅速前往增援；又快馬傳令北方幽州軍團的呂翔率二萬鐵騎迅速南下接防，馮楷和夏侯尚則整頓敗軍，先行鞏固許都東邊的防線。


在玄武軍團大敗後，曹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就搶先派夏侯淵三子，年輕的夏侯稱，率領精兵五千，把守城外的雲龍山；又大舉徵調民伕在城外挖掘了兩道壕溝，同時有數道縱溝相連，互為呼應，又在壕溝前佈置了大量的鹿角、陷坑、鐵稜釘等，且準備了大量弓矢，打算撐到許都大軍來援。


離雲龍山五里外，江東軍中軍大營，周瑜在帥帳召集軍事會議。


聽取斥候報告後，周瑜問眾將的看法。


丁奉率先道：『按路程算，曹營的援軍大約五天後趕到，所以我們必須要在五天內攻下徐州城。』


黃蓋道：『要攻徐州，必先取雲龍山。老夫願領本部軍攻山，明天日落前必克！』


李異搖頭道：『不是末將對老將軍沒信心。只是曹真挖的兩道壕溝大有深意，一旦雲龍山遭攻，他一定會分兵迅速來援的。』


周瑜微笑道：『老將軍豪氣不減。不過一座小山丘，怎值得如此大費周章？』於是分派任務，眾將大為歎服。


丁奉道：『攻下雲龍山後，是否乘勝攻城，一鼓而下？』


周瑜搖頭道：『不能那麼早攻下，要在援軍到達前一刻破城，然後再全力一擊。只要打敗援軍，二公子就安全了。』


眾將聞言一愣，彼此相顧，眼神和表情中都充滿了問號。周瑜微笑著沒再多說，回到帥座前下令眾將退下，立即執行任務。


二月九日，辰時一到，老將黃蓋率精兵一萬，小心翼翼的仰攻雲龍山。山上的守軍在夏侯稱的指揮下，以弓矢、巨石、滾木等阻擊，同時打旗號向城內的曹軍求援。


曹真正要分兵往援，親兵卻來報，江東軍由東、西兩路來攻。曹真眉頭一皺，只能暫緩分兵，先派去應付江東軍的攻城。


此時老天爺似乎站在江東軍的一邊，清晨的薄霧並無如往常的隨日頭上升而散去，反而逐漸的越來越濃。江東軍剛攻上山腰時，霧已濃重到稍遠處即只能見到人影晃動，難以分辨敵友的地步。


雖然江東軍因此看不清滾石、檑木落下來的方向，只能聽音辨位的設法躲藏，但是對於防守的曹軍來說，也等若漫無目標的亂放木、石，殺傷力比起平常低得可憐。而正因為如此，戰場經驗缺乏的夏侯稱，沒有多久便在慌亂下，不知不覺中把木、石給用罄了。


轉眼間，江東軍雖然氣喘吁吁，卻已逼近山頭。濃霧漸漸散開，雙方都為彼此距離之近大吃一驚，紛紛以弓弩對射，傷亡立即大增。總體來說，江東軍佔人數優勢，不久射出的箭越來越多，曹軍相對越來越少。


夏侯稱指望的援軍遲遲不來，眉頭一皺，計上心頭，連忙下令火攻。霎時間，山頭扔下數以百計的火把。雖然草木沾了濃重霧氣，但是騰起的煙霧在風勢的助長下，仍燻得江東軍嗆聲連連，眼淚鼻涕直流，射箭也無法瞄準。不久火舌竄起，開始延燒；不少江東軍想要向前撲滅，卻難見效。


火燒越大，濕氣也被蒸發，於是火舌更加威猛，漸漸熱浪往下風江東軍那蔓延而去。


指揮的李異見勢不妙，立即下令後撤。


夏侯稱哪肯放過良機？立即揮兵居高臨下，隨火勢殺奔而至。


但是才衝下來不到幾十步，忽然發現火已漸漸熄滅。原來周瑜早已料到，先令江東軍挖出一道淺淺的土溝，功能就像防火巷。


等夏侯稱醒悟中計時已遲了一步，江東軍在溝前拉弓搭箭，對著曹軍就是一輪猛射。等曹軍返身退回，江東軍立即鼓勇撲上來。


眼見江東軍攻至曹營山寨前，夏侯稱一聲大喝，營門後的一排鹿角後又出現一班弓弩手，鋒利的箭矢在冬陽下閃爍著冷冷的寒光，一波波的射出，阻滯了江東軍前進的腳步。


此時異變突起，忽然間曹軍身後一陣大亂，數百名江東軍在丁奉的指揮下，斬荊破籬般的揮舞大刀而至，所過之處，曹軍紛紛被砍殺在地。


原來是周瑜命丁奉率三百銳卒，半夜偷越山背懸崖，趁大霧和兩軍相持之際，適時從後山奇襲而至。


在丁奉等三百銳卒悍勇狂猛的攻勢下，一路殺至曹軍營寨之前。


曹軍守不住隊形，陣線大潰，死傷慘重，最後僅有夏侯稱率數百人從西北方殺透重圍，成功地退入徐州城。


於是只用了一個上午，死傷不到三千，江東軍便攻佔了徐州外圍的雲龍山據點。


雲龍山告急的同時，徐州城的曹軍正受到江東軍的兩路夾擊，憑藉壕溝和堅固的防禦工事阻擋。


等到確定江東軍只是虛張聲勢一番，曹真立即抽調三千人往援；哪知這亦落在周瑜算中，三千人剛到達北麓，忽然兩側傳來急速的戰鼓聲，淡淡的薄霧中，江東軍殺奔而來。


由於心理因素，曹真族弟曹彬以為誤中埋伏，急忙下令撤退。等倉惶退回到城中，曹真臉色卻相當難看，因為這意味著曹軍已拱手讓出了戰場的主動權。



周瑜站在雲龍山寨東吳軍重新搭起的高台上，眺望著山下的徐州城，冬夜的寒風凜冽地吹在他的身上，披風隨之獵獵作響。


雖然有病在身，卻仍顯得英姿勃發，兩眼射出堅毅的光芒。


丁奉上到高台，恭身道：『都督，夜深了，您保重身體要緊。明天就要攻城了。』


周瑜把手一揮，表示無礙，卻道：『消息探得如何？』


丁奉道：『據細作來報，荀彧以田豐為謀士，輔佐張顗率援軍三萬，兼程趕來，約四日後到達。路線不出兩條：第一條是入豐縣、走沛縣；第二條路是走九里山、過蕭縣。第一條路比較近，而且十分平坦，我推測應該會由此而來。』


周瑜點頭道：『你算得到，田豐也算得到。』於是令丁奉率軍一萬，駐紮九里山，並燃起烽煙。


丁奉聞言一愣，道：『那不是擺明告訴曹軍我們在那埋伏？』


周瑜微笑道：『兵法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卻要活用。如果紙上談兵，如何克敵制勝？你且依計而行。』


丁奉雖滿腹疑惑，卻也只得聽令而去。


當夜周瑜留朱然率五千人把守雲龍山，然後盡起大軍來到壕溝外圍，在弓弩射程外紮營。


時至日午，派出兩隊人馬迂迴到城東北，招募大批附近民工挖掘，引泗水來灌壕溝。


由於天寒水凍，曹真只能盡撤城外守軍。


周瑜又派出一軍穿著軟木高腳鞋，往來壕溝前，把所有的鐵稜釘全紮在軟木上清除，再派出民工負土填平壕溝，砍拔鹿角，當夜就清除了攻城的阻礙。


接著周瑜立即派出李異、謝旌、黃蓋等將，輪番出擊騷擾，讓守城的曹軍無法好好休息。曹真雖明知是計，卻也不得不被牽著鼻子走，惟恐因一時大意，丟失徐州城，只能全力防守，接二連三派快馬催張顗來援。


張顗和謀士田豐亦知這是周瑜之計，同樣也不能不全力趕路，因為此時周瑜已派人四處散佈謠言，說他們這些降將心懷貳意，必不肯全力赴援。


所以他們也只能心中大罵周瑜，盡力的趕路，否則如果真的丟掉徐州城，日後他們在曹營中將難以自處了。


剛過山陽縣城，前方斥候來報，九里山頭有烽煙升起。張顗問計於田豐，田豐道：『兵法云：「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表面上敵人必在平路設伏，以烽煙故意示我，讓我中計。但周瑜用兵，向來不按常理。我想這應該是他的疲軍之計，故意引我軍走九里山。』


張顗點頭道：『雖如此，若山上有埋伏，我軍一過，敵人從後追擊，豈不一樣危險。』


田豐道：『不如暫時休息，待至夜間急行，加速從豐縣、沛縣經過，比及天明，要追趕也來不及了。我們就加緊腳步，跟曹真將軍會合，先破其主力，再回頭對付追兵。』


攻城戰進行了三天，戰況十分激烈－至少表面上如此。連續三天幾乎無法合眼，曹軍都累得一有機會就呼呼大睡，各種睡姿睡相都有。


直到第三天黃昏，江東軍新一輪的攻勢總算又被遏止了，在城西力戰的曹真正要喘一口氣，忽然東北方殺聲大起，曹真心頭一驚，知道中了聲東擊西之計，連忙領軍往東北角趕去。


奮戰近半個時辰，江東軍成功的以攻城車破出一個大洞，在周瑜的領軍下，紛紛湧入。


曹真冷靜的指揮弓弩手，幾輪箭矢射出，江東軍多人死傷。忽然有人大叫：『都督中箭了！……都督暈死過去了！快撤退！』

風鈴

第二六○章　尾盤殺劫（下）


徐州城外雲龍山下，江東軍大營。


黃蓋、李異、謝旌等眾將忙不迭地趕來帥寨探視周瑜，赫然發現周瑜好端端的坐在帥座，不由愕然相顧。


周瑜微笑著招呼諸將入座，黃蓋正要開口，周瑜已制止道：『不必多言，今夜曹軍必來劫營，正是破城良機。』於是分撥任務。


是夜，以為周瑜真的中箭暈倒的曹真，認為機不可失，雖疲睏之餘，仍傾全城之軍前來夜襲，祈能一舉破敵，解除危機。


不料反中埋伏，被黃蓋等三路夾擊，只能率數百人拚命殺出。剛奔到城門口，忽然一輪箭射來，周瑜早站在城頭微笑道：『曹子丹，此城已陷，還不速速投降？可免一死！』


曹真雖心頭大怒，卻也不失理智，轉身就向西殺出一條路，江東軍也不追趕。


行不數里，但見一支人馬排開，為首大將，正是丁奉。


原來丁奉在九里山燃起烽煙後，卻接到周瑜派朱然傳來的將令，留七千人交由朱然率領駐紮，丁奉則領精兵三千，在這裏專門等候，果然等到曹真。


一番激戰下，兵疲人少的曹軍迅速被丁奉軍或擒或殺，曹真雖是名將，武功卻非丁奉敵手，加上一夜疲睏，交手才數十回合，即被丁奉逮個正著，命人押回徐州城，聽候周瑜發落，自回九里行待命。


消息傳到曹軍的援軍，張顗與田豐相對無語。


不久，斥候來報，周瑜親率大軍三萬，以黃蓋為前鋒，向曹軍而來。


於是張顗下令全力迎擊，務必擊退江東軍，奪回徐州城，救出曹真。


一般人都以為，江東軍善於水戰，拙於陸戰，其實不然。早在春秋時代，吳越之地的居民便以驍勇名世。伍子胥奔吳，請得大兵法家孫武相助練兵，三年後大破楚師，直入郢都。以後吳王夫差以『如火如荼』之軍容，奪霸位而還，不幸因千里馳援，方敗於越王勾踐。戰國紛爭三百年，雖然七國相爭，最終是秦國勝出，一統天下，但仍留下『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預言。果然十五年後，於秦楚之際，項羽率江東子弟八千，北上爭霸，於鉅鹿大破秦軍十餘萬，主宰天下一時。孝武帝時，李陵以五千步卒，八百里大漠中與匈奴八萬騎血戰，殺敵萬餘，最後雖力竭而降，尚有三千之眾，可見其地壯士之勇武。以後的東晉後期，劉裕以此地訓練出來的北府兵北伐，一度收復長安，但於急於篡位而返師，即位為南朝宋武帝。由此戰史，可知江東子弟兵非僅善水戰，陸戰之勇亦不亞於北地及塞外之民。


由於江東地區有許多河川和湖泊，春秋末期此地當吳、越、楚等國所在，交戰頻繁，使早期只是用來載運士兵和糧食、裝備的船隻，逐漸演變為交戰使用的水軍戰艦。說起此一發展，不能不提起伍子胥。他在吳國時，仿照陸戰行軍佈陣方式訓練水軍，奠定了華夏二千多年以降的水軍編制和戰鬥模式。孫策立足江東，與周瑜幾番討論，方才決定以水師為主力，擴展勢力，攻伐荊州、交州，伺機取益州，然後北上爭雄。


但是陸羽的出現，卻打亂了孫策所佈的棋局，荊州、交州、益州先後落入劉備軍手中。幸好陸羽的《七海志略》提供了江東另一個爭霸天下的契機，說起來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也不算吃虧。只是如此一來，江東軍中水師佔的比例自然跟著加重，陸戰的實力多少受到一定程度的削減。這也就是為什麼，自三足之勢形成後，江東軍在陸戰的表現上，給人的印象並不如歷史記載的那麼厲害。


但是爭霸天下畢竟是爭奪土地，實力靠的主要也是步軍而非水師。強大的水師僅足以自保，惟有驍勇的步騎方能與群雄逐鹿。不過由於江東世家大姓的壟斷，擁有大批私兵，所以孫策和周瑜只能採精兵政策。主要的兵源，來自丹陽和會稽這兩個以山越族居地為主的大郡。


丹陽地區民風驃悍，又吃苦耐勞，服從性及忠誠性皆高，向為徐、揚地區興起的軍閥最鍾愛的募兵來源。無論是群雄初起時的劉繇，或三國末期的諸葛誕，親兵都是以丹陽為主力。劉備從陶謙手中領徐州牧時，也接收了最善戰的丹陽軍二萬，直到如今仍是其近衛營主力。孫策起義之初，周瑜前來助陣，以三千眾力破劉繇於曲阿，盡收其丹陽軍，然後直下江東，無敢爭鋒，一路安民恤眾，投者無數，皆呼孫郎；但聞孫郎兵至，盡喪膽而走，於是兵勢愈盛，終於盡取揚州六郡。


至於會稽精兵，更是天下聞名。早在戰國末年，楚將項燕敗於王翦後，遭流放於會稽，便舉族遷來，著手訓練族內子弟為精兵。王翦雖破楚軍，也曾說秦軍是勝於人數和後勤；若以十萬秦軍對三萬楚軍，只要有一萬楚項精兵，勝負難料，可知楚項精兵之勇悍。殆秦楚之際，項羽以會稽的八千楚項族子弟起家，轉戰天下，每每以寡擊眾，以少勝多，終能覆滅強秦，可知其戰力一斑。這也難怪費棧等山越族人會大發豪語的道：號稱天下精銳的會稽兵和丹陽兵，都曾是我族的手下敗軍。


此外還有孫堅藉以起家的居地富春，亦有一支由他招募，隨他轉戰多年的精兵。所謂『人不親土親』，孫策順利統治江東，富春地區的人士無不樂於效命，於是孫策派呂蒙在此地募集勇士，嚴格訓練，成立了一支親衛。


這樣，江東地區的精銳共有三營各二萬人，分別是丹陽軍、會稽軍、富春軍。


既是江東精兵，平時自不輕易使用；一旦用之，務求決勝。


現在周瑜帶領北上的，除了江東軍中最精銳，由黃蓋、蔣欽率領的水師外，還有多年跟隨周瑜轉戰，之前蓄銳已久，由丁奉率領的那一營二萬丹陽精兵。


至於會稽營和富春營精兵，刻下分由韓當、呂蒙率領指揮，作為防備建業城周圍的主力，功能如同皇室的羽林軍，除孫策本人，無法隨意調動。


之前孫策率軍攻打夏口，以及這次的攻打長沙，都未率江東精兵出擊，原因在於江東地區久為世族大姓壟斷，私兵龐大；一旦聯合作亂或以兵要脅，那可不是說著玩的，所以必須有這麼一支精銳駐紮拱衛，非到要緊關頭，絕不輕易動用出擊。


張顗和田豐若知周瑜軍中有丹陽精兵二萬，可能就不會那麼輕敵。偏偏以往江東軍給人的印象，就是擅於水戰而拙於陸戰。此次兩淮之戰，二人只是從敗兵約略聞知其事，主觀上總以為是周瑜用兵巧妙，加上突然背信與劉備軍合作，讓曹軍措手不及所致。此刻野戰大抵是硬碰硬，那就毫無花巧可言，只要臨機應變，一鼓作氣，必可大破敵軍；加上周瑜的表現，用計大概也討不了好，所以也不思另外用計，乾脆直接對決。這樣一來，註定了援軍失敗的命運，因為他們過度輕視丹陽軍的戰力了。


開戰之初，田豐和周瑜互相忌憚對方的威名，所以兩軍交鋒時相當謹慎，以防敵軍用計。半個時辰後，張顗見無異狀，開始不耐，下令全軍以鶴翼陣衝鋒；周瑜不驚反喜，擺出自創的雙月陣，將兩隻鶴翼反過來割裂包圍。若非田豐見機快，立即從中軍抽人救援，恐怕早已潰敗。周瑜又令中軍以鋒矢陣切入，張顗在田豐的建議下，出動預備隊不斷加強中軍的厚實度，逐漸削弱江東軍的銳氣。周瑜見狀，又令謝旌率領一軍衝擊曹軍左翼，似乎要來個迂迴包抄。張顗又從中軍撥出人馬前往阻擊，卻落入圈套，反被謝旌圍困。張顗調動三軍向左靠攏，想要解圍，周瑜見機不可失，下令李異向曹軍右翼逐步割裂圍殲。田豐急忙建議張顗收縮戰線，伺機反攻。


此時忽然丁奉、朱然由背後殺來，張顗剛撥軍回頭抵擋，黃蓋卻領丹陽精兵，由中路突破，所向無前，直殺透敵營，與丁奉等合兵，再殺回來。如此三來三往，曹軍大潰，全然瓦解，只顧四散逃命。張顗在亂軍中想要突圍，卻碰上了丁奉，心慌之下，不到三十回合，便被丁奉所斬。


田豐較為幸運，及時與一干敗兵潰走，逃出生天。不過回到了蕭縣時，想起先前在袁紹處不受重用，今番表現卻大為走樣，心灰意冷之下，打算隱姓埋名，了卻殘生。思前想後，覺得目前最安全的地方是在南方，於是在三家大會戰結束後，先向外散佈消息，說自己死於亂軍中，暗地朝南而去，直到交州南海，化名以教書維生。不過此計瞞得了別人，卻瞞不過龐統和郭嘉等人，四處打探其消息；但最後卻在偶遇的情形接受劉備的誠心相請，終於改投劉備。此是後話，在此不題。


公元二○八年，二月十六日，周瑜在鞏固徐州外圍後，便按兵不動。第一場三家大會戰的棋局，終於進到了終盤收子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