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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集_第二七五章 難得有情(楚湘續)
與甄宓分禮坐下,司空兆一拈有些灰白的莖長鬍鬚,微笑道:『小姐此來,可是有了什麼大生意?對了,這「曉月寒星」……』
才剛寒暄幾句,便點到了重點,甄宓有點無奈地笑道:『真不好意思,讓先生見笑了。宓兒此來,便是為了這「曉月寒星」……不知先生可有相仿,或是同樣等級的名作?』
司空兆一愣,拈了幾下鬍鬚方搖頭道:『同樣好的作品?怕是難了。光是材料一項,便不知要費多少工夫覓得。這「曉月寒星」切割後,剩下的玉石僅足夠作一支玉簪的飾頭……怎麼?莫非你把「曉月寒星」賣了?那可價值不菲呀,何況又是小姐的……小姐作價多少?』
甄宓聽了司空兆的話,神色有點黯然,語氣中不由帶著惋惜道:『這樣啊……可惜宓兒將「曉月寒星」送人了……』
司空兆道:『送人了?這可是小姐的……難道小姐你有了……有了意中人?』原來甄彬是將『曉月寒星』當作甄宓的訂親之物,司空兆也曉得這事,一聽到甄宓將它送人了,不由自主就立刻想到了。
甄宓俏臉微微一紅,嗔道:『先生勿要胡言!宓兒……天下男子,宓兒還沒有見到入眼的……』說著心中卻是一跳,腦海不由自主地浮起一個似笑非笑的灑脫面容。
司空兆瞧了瞧,搖了搖頭,正要說話,忽然妻子楊慧兒走了過來,手裏端著一些剛切好的水果,放在桌上,招呼甄宓,便坐在司空兆身旁。司空兆笑著對妻子道:『小慧,你猜發生什麼事了?可讓公明那老小子說中了,小姐居然真的將「曉月寒星」送人了……』
甄宓一聽,訝然道:『公明?可是管輅管公明叔叔?你怎會見著他?他又怎麼知道……』說著又遲疑了起來。
司空兆笑道:『你也曉得,公明是你祖爺爺舊識。我把「曉月寒星」送去給你爺爺時,他正好也在。前些日子他從我這兒經過,談起這件事,臨時起意占了一卦,他竟然說了一句怪話,說什麼……嗯,這「曉月寒星」現在是小姐你的,過些日子卻未必是你的,以後還是會屬於你家的……當時我還以為他胡謅,什麼你呀、你家的,哪有什麼不同?所以肯定地對他說,這對東西小姐是絕不會賣的。哪想到他竟然搖頭說,不會賣難道不會送?我笑著說,瞧你,還真是胡謅,這可是小姐的……呃,如果沒意外,最後自然是要送人的。他居然翻白眼道:可她不會送男人,是送給女人……想不到這老小子真說中了,看來卜卦之事,確有其玄妙之處。』說著看了甄宓一眼。
甄宓強自笑道:『說起來公明叔叔說對了一半,雖然最後是送給女子,卻也不算是宓兒送的。』
司空兆還未答話,楊慧兒已笑道:『老兒說話就是喜歡直來直往,也不道個清楚。那管先生可不是這麼說的,他的原話是說:「宓小姐送給男人,男人卻可送給女人!」這老兒還發了一頓牢騷道:誰會那麼不識抬舉?竟敢將宓小姐的這東西送給別的女人?是了,宓小姐你到底是送給了誰?是哪個不長眼的小子,居然真的將這麼貴重,又這麼……這麼……我說,就是……哎呀,我不會說,宓小姐你別生氣,怎麼他就這麼敢,把這東西送給了別的女子?』看到甄宓臉色變得蒼白,楊慧兒說話越發小心起來。
甄宓默然了一會兒,歎了口氣,終於和盤將事托出。司空兆夫婦聽完後,同情地道:『這卻怪不得小姐,怕是甄老爺遇上了,恐怕也不得不答應。只是可惜了這對耳環,卻不知那小姐戴上了好不好看?想來應該沒有小姐好看。』說著語氣中帶著一絲惋惜。
甄宓卻忽然輕笑道:『其實也算很好看的……那女孩不算挺美,可戴上那對耳環,卻增添了幾分飄緲的美麗……嗯,可能她比宓兒更合適佩戴吧?』
司空兆忽然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如此說起,這陸子誠也算得上識貨又識美了。』
甄宓心頭一震,喃喃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叔叔這話說得貼切,嗯,是不是在說叔叔與大嬸的事?』心中深深地被震動了,卻不想讓司空兆夫婦發現,立即把話題岔開。
司空兆失笑道:『這哪是我的話?據說這也是陸子誠的詩,哦,好像就是他初次去鄴城時,在一家珠寶店裏買飾品時說的……』
心眼算是有點巧的楊慧兒,明白甄宓想轉移話題的意思,立即打斷司空兆的話道:『好了,說那麼多,怎地就不講起自家事?還怕晚輩笑話你不成?怎地那時臉皮那麼厚,現在又不好意思了?宓小姐,你可不曉得你司空叔叔,那可是一籮筐的鮮事哩。恐怕宓小姐不知道吧,他年少時可是個有名的「神偷」哩……』
『哦?這倒沒聽過。』甄宓一下子興致被提了起來,立即追問道:『那叔叔是怎麼認識大嬸的?大嬸你又怎麼會瞧上叔叔的?』
楊慧兒狠狠瞪了一眼司空兆,沒好氣地道:『哪是我瞧上他?根本就是他死纏賴磨,非要我爹把我嫁給他不可的……』
『是這樣嗎?』甄宓疑道:『可叔叔不是……我老聽叔叔說他當年多瀟灑,迷倒眾多女子,大嬸你也在內……還有,叔叔不是「神偷」嗎?老太爺又為什麼會答應他?』
楊慧兒冷笑道:『這便是身為女子的虧,什麼出嫁後要以夫為尊,我這還不是為了給足他面子?省得他丟人現眼的。還好宓小姐你不是外人,否則真是讓他給頂了天去。』
司空兆得意地笑道:『嘿,你別這麼說,當初你不也喜歡我?再說要不是我真情感動天地,連岳父也被感動了,怎麼會同意……』
楊慧兒啐了口水,打斷來司空的話道:『鬼才信你的什麼真情呢,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司空兆雖然訕訕的阻止,還是禁不住楊慧兒把實情說出來。原來司空兆除了有一雙『妙手』,卻也染上了賭癮,以致偷來的東西變賣後,全輸在賭桌上,還欠了滿身債。後來在珠寶店見到了楊慧兒,驚為天人的展開追求,為此投身楊森門下。楊森挑徒十分嚴格,這司空兆既有『神偷』之名,不但手夠靈巧,眼光也算得上有水準,當然過得了這一關。
由於頗擅言詞,起初哄得楊慧兒芳心默許。可沒多久司空兆忍不住賭癮惡習,加上欠了一身賭債,最後開始偷店裏的珠寶飾品去抵債。事情終究瞞不住被楊森發現,震怒下欲將司空兆綁赴官府治罪;可在楊慧兒苦苦哀求下心軟,替司空兆還債後嚴囑他戒賭。可這惡習豈是一朝去得?在司空兆口是心非下,事情重複發生了數回。到了最後,楊森再也忍無可忍,楊慧兒也絕望了,私下將一支貴重的『玉仙簪』給了司空兆,打算從此不再相見。司空兆初時還搞不清楚事態嚴重,以為還可像從前一樣,以花言巧語說服佳人心軟而回心轉意。
哪知這支『玉仙簪』是楊慧兒親娘生前留給她的『嫁妝』,給了司空兆,楊慧兒期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可司空兆還將它拿去抵賭債,楊慧兒曉得後,尋死的心都有了,怎可能回心轉意?何況父親為此沒有少愁白頭髮,於是決定從此死心,不再相信這個賭徒,否則說不定有天,真如父親一天到晚歎息的話:『怕是哪天他會將你給賣了,讓我怎對得起你的的母親?』
說到此處,想起當時那種心灰意冷的情緒,楊慧兒不由有些哽咽,紅著眼眶看著司空兆。司空兆感到歉咎,便繼續說了下去……
當司空兆終於明白楊慧兒那支『玉仙簪』的意義後,初時猶如五雷轟頂。在數日沉思盤算後,終於徹底醒悟,在楊森家門口跪了一天一夜,終於讓楊森出面。瞥見楊慧兒躲在門後偷窺,司空兆慨然取出一把刀,向他們表達自己痛悔之意,甚至不惜要把右手砍掉以示決心。楊森算是反應迅速,及時攔住司空兆的莽撞之舉。可力道之大,終究讓司空兆受到重創。不過楊森沒有動心,只說砍掉手不見得表示什麼,因為真正要戒掉、要砍掉的,是他『心』裏的那隻手!又說,司空兆的手,是自己見過當世難得的巧手,若就這樣毀了,殊為可惜。如果司空兆真有心改過自新,無論楊慧兒是否回心轉意,他還是總得給將來的枕邊人一個幸福的未來,怎能如此地作賤自己?
這話讓年輕氣盛的司空兆又羞又愧,於是痛下決心哀求楊森重新收留自己學習。經過年餘努力,終於開始綻放異采,三年後籌得一筆貲財,又煞費苦心地打聽到那支『玉仙簪』的下落,千拜託萬請求之下,把它給贖了回來,送還給楊慧兒。這才讓楊慧兒回心轉意……
司空兆似乎還留在那段既辛酸、又甜蜜的美好回憶中,甄宓心有所感,也是同情地道:『原來如此,難怪您們會這般恩愛……』
哪知調整好心情的楊慧兒忽然又道:『其實還有一個緣故,我才會回心轉意答應嫁給你叔叔的。』
連司空兆也頗感意外,愣了一會兒道:『是什麼緣故?』
楊慧兒緩緩對他道:『你還記得那次我差點受辱的事吧?』
司空兆恍然道:『當然記得了,難道就因為那一次……』
不料楊慧兒搖頭,喟然歎道:『其實不完全像你想的。我自己也以為對你已經死心,可每次有人提親,不知怎地我就是答應不了……我心裏一直很茫然,不曉得那個男人是真正可以託付終身的。雖然過了三年,我還是很猶豫的,但那一次……』
那次收到司空兆送還的『玉仙簪』,楊慧兒心情有些激動,沉埋心底的情感又起了一絲波動,可是司空兆當年的表現實在太傷她的心了,所以心裏還是猶疑不定。就在司空兆偷偷約她中午相見的那天,她在自家院子門口徘徊再三,終於在天色暗下來時才決意要去見一面--她暗中向過世的母親祝禱,如果司空兆還等著,也許便是她的意思,那就給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走到半路,由於天黑路瞎,楊慧兒不覺走岔路進了死胡同,正慌著要回頭,已有幾個無賴堵了上來調戲。危急之時,司空兆突然出現,與那些無賴打了起來。最後拼著右手死死握住為首無賴的刀刃,左拳將之擊昏,才嚇退其他人,救了楊慧兒。
『看到你的右手幾乎廢了,那時我的心也都要碎了。』楊慧兒感傷地道:『還記得爹的話嗎?你的右手可是當世最難得的巧手。你既已改過自新,那等若你生活的倚靠……可為了救我,你竟然捨得……我本來猶豫的心,終於定了下來,才會答應嫁給你的。』說著臉色竟緋紅了起來。
司空兆愣了一會兒,縱聲笑道:『原來……原來……原來如此!唉,當時可沒想那麼多,只是心裏急了,好不容易把「玉仙簪」贖了回來,有機會讓你回心轉意,怎能就此放棄?幸虧那時年輕氣盛,只想拚了命先把你救出險地再說……可沒想到那麼多緣由。』說著將手握了過去。
楊慧兒輕輕掙了一下,沒掙脫,只是嗔怪地看了司空兆一眼,便隨他握住,看著甄宓道:『其實就像他之前說的,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能為了自己把價逾性命的手都視若無睹的犧牲……這個男人怎不值得倚靠?當然這二十多年,也證明了我當初想的沒錯。』說著又溫情脈脈地看著司空兆。
看著司空兆夫婦彼此深情款款,甄宓內心感動莫名之餘,忽然又浮現了那個瀟灑的身影……他,不也是這樣嗎?為了愛妻,完全不顧性命之險。還記得他當初說的話:『如果失去了她,我恐怕連呼吸的力氣也沒有……』那種沒有絲毫猶豫的態度,不覺地甄宓喃喃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說得真貼切……唉……』不由長歎了口氣。
司空兆夫婦對視一眼,猜知大概撩播起女子的情懷,正想開口岔開話題,以免空氣陷於沉悶,甄宓已先一步道:『對了,司空叔叔,你的右手這樣算起來,已經受過兩次傷,居然還能這麼靈巧,難怪被稱為巧手天匠。』
司空兆搖搖頭微笑道:『說起來全都是托我岳父的福。頭一次是他眼明手快,所以我的傷並沒有大礙。救慧兒那一次可就嚴重多了,幾乎就要成了殘廢,幸好岳父認識神醫華佗,正巧那時他就在襄陽,慧兒跟著他爹扶著我,一起去求他醫治。華神醫先替我接骨續筋,最後又用針縫合,輔以湯藥,經過半年才算完全康復……』
甄宓撫著胸口道:『什麼?用針縫?那豈不是很疼?宓兒還是頭一次聽到可以用縫的。加上還要接骨續筋,那一定很疼吧?』
司空兆道:『這便是最希奇的地方,痛倒是不痛,這個華神醫不知用了什麼藥,塗在傷口上不久就失去感覺,變成像個木材似的……縫的時候只隱約覺得有點酸……
甄宓訝道:『只覺得酸?這華佗還真了不起,難怪名氣比起仲景先生毫不遜色。不過縫合傷口的醫術,這倒是沒聽過。』
這回換司空兆訝道:『什麼?宓小姐你不是讀過陸子誠的書嗎?他的書裏頭關於醫藥的部分雖然講得不多,都是些基本常識,可就說到縫合之術,還特地寫到,任何外傷都要用酒消毒……這我不是很懂,為什麼要用酒呢?好像華神醫他們也是這樣作的。』
甄宓道:『那陸子誠的書,我最有興趣的只有「商算」那一本,所以沒注意叔叔說的。不過如果這種縫合之術那麼好用,怎地幾乎沒聽人說起?』
司空兆道:『這也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華神醫當年告訴我,這縫合之術罕有人用,因為除了技巧外,最需要注意的便是衛生,還有病人對疼痛的忍受度;通常都是用酒將人灌醉了施行。他是幸好配出了「麻沸散」祕方,才能在減輕病人疼痛度的情況下,替病人施針。』
甄宓道:『那陸子誠的書上又是寫些什麼?』
司空兆道:『跟華神醫說的一樣,解釋上卻更為淺顯,說是一般來說,傷口容易受感染,施以刀針之術必輔以火燎,可病人不容易忍受那種疼痛,所以需要用酒等讓病人減輕疼痛度的藥材,同時酒又含有消毒的作用,可灑在傷口上……也不知他從哪兒知道這麼多的。不過聽你說他能治好你祖爺爺的頭疼,這醫術還真是不尋常呀。』
甄宓道:『想不到叔叔竟然知道這麼多事。』
司空兆笑道:『這哪是我?還不都是吉兒告訴我的。唉,他對這些事最有興趣了。』
『咦?叔叔說到我想的事了,怎地沒見到天瑞大哥?他到哪兒去了?』司空兆的長子,司空吉,字天瑞,大概由於遺傳加上家學淵源,不到二十歲便已聲名鵲起,雕玉之技直追乃父,被公認是新一代的接班人。可這司空吉既聰明又興趣很廣泛,幼年即喜歡讀書,各類門都有涉及,而除了雕刻外又愛書法、繪畫等。這還不打緊,偏偏不久前他竟對『奇門遁甲』之學產生濃厚興趣,極力鑽研,無論司空兆夫婦怎麼軟勸威嚇都無效。
聽到甄宓提起來,司空兆無奈地道:『你也曉得吉兒的個性……不是說前陣子公明來過嗎?被吉兒碰到了,那可是死纏賴求的,非跟著公明一起學他的奇門八卦不可……我只好拉下這張老臉,求公明收了他。這不,正跟著公明出門去了,怕是要幾個月後才會回來。』說著長歎了口氣,忽然又拍了桌面道:『對了,瞧我這記性,這事差點給忘了。說起吉兒,讓我想起他的那個年輕老師王仲宣。小姐對這人有印象吧?』
甄宓點頭道:『當然聽過。幾年前的論才大會,陳孔璋、阮元瑜都參加過,連孔文舉大人也來過一次。宓兒曾聽他們題起過,除了曹四公子和……和那陸子誠外,最負才名的便是這王仲宣。聽說長相雖不怎樣,卻很受故大學士蔡邕的賞識。可惜宓兒始終沒碰到過,想不到他是天瑞大哥的老師。』
司空兆笑道:『那也是很湊巧,那時仲宣正在劉表帳下為從事,有一次來買玉器,正好吉兒在念書,一會兒的工夫就讀了幾頁,讓王仲宣注意到了,一試之下,發現天端頗有天份,就收他為徒了。』
甄宓道:『原來如此。現在他人在哪裏?可是還在襄陽?』
司空兆搖頭道:『不,他和曹二公子,還有小姐剛才說的孔璋先生等人,算得上都很熟絡,所以在劉表過世之後,就隨著劉琮投靠曹丞相去了。嗯,吉兒所以會提起他,是因為在洛陽碰到他,說是他正要往這裏來,然後……然後……』說著語氣遲疑了下來,竟是不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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