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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ttled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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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月關]步步生蓮(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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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4 12:47:05
第十五卷 蕭關烽候多   第073章 聰明的張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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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朝廷的一場大風暴,在不知不覺中開始醞釀了。如果不是張洎這樣的聰明人,如果不是他從千金一笑樓回來的時候恰好撞見了盧多遜的儀仗,這件事就不會生。其中有許多 必然,比如張洎想要上位,就必須踢開盧多遜這顆絆腳石,盧多遜也必然會想方設法地壓制這個對他的地位威脅最大的人。但是整件事情之中又有許多偶然,這完全是不可控的一樁意外事件。

    雪若蚺把齊王趙光美結交廢相趙普的事情透露給張洎知道,的確是有預謀的,她幕後的主使者就是崔大郎。潛宗耐不住寂寞,想要挑戰崔大郎的權威,這是他無法忍受的事情。可是他並不想因為這件事,鬧得潛宗和顯宗生火並,那麼他就只能選擇一個辦法:釜底抽薪,幹掉趙光美。

    可趙光美畢竟是一位親王,他如果被刺殺,將要釀成怎樣的結果是誰也無法預料的,就算是趙光義恨不得自 己這個兄弟早死,那時候也必然會動用整個國家的力量來查出真相,打擊兇手。親王在駐牧之地遇刺,和兩軍陣前被敵人殺死,其性質是完會不同的。唯有借助一個人的手,才能把這件事辦得天衣無縫。這個人,除了身為九五至尊的大宋皇帝,還能有第二個人嗎?

    所以,崔大郎需要先在一個朝廷重臣心裡埋下一根釘子,必要的時候,他就是最有力的見證和促使趙光義下決心的藥引。恰好現千金一笑樓是個很容易蒐集情報、接觸朝廷重臣的場所後,他拉攏了雪若蚺,而當朝副相張洎又是雪若蚺的恩客,于是張洎自然就成了他的選擇。

    只是,張洎也有自己的**和追求,他忽然現,這個無意中得來的消息如果運作的好,完全可以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于是他開始主動地利用起這件事來。雙方的目的不同,但是想要的結果卻 相仿,于是在他們互不知情卻十分就契地配合下,整件事加朝著他們預想的方向展了。

    張洎查到,趙光美和趙普的確有書信往來,兩人原本就關係不錯,又同為天涯淪落人,所以一直保持著書信聯繫。趙光美半推半就地被繼嗣堂潛宗勢力利用之後,雖然不敢馬上把自己的意圖告訴趙普,但是對這個在朝中仍保留著相當大的潛勢力的榮休宰相,卻更加著意地籠絡起來。

    一個落難王爺、一個失勢的宰相,彼此往來十分的密切,如果讓皇帝知道,他會怎麼想?

    現在張洎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把盧多遜也拉進去,然後,他就可以把這件事告訴皇帝了。剩下來的事就完全不需要他操心了,任何一個不管是英明亦或是昏庸的皇帝,這時候都知道該怎麼做。皇帝什麼事都可以容忍,唯獨威脅到皇權的舉動,動反擊是任何一個還能掌握全局的皇帝本能的反應。于是,張洎喬始行動了。

    趙普在位的時候,盧多遜扮演的幾乎就是他現在的角色,甚至比他現在還不如,那時的盧多遜只是一門心思往上爬,但是還未到能夠威脅趙普的地位。

    那時趙普的大敵是當今聖上勺所以,當宰相趙普被開封府尹趙光義趕出權力中心的時候,盧多遜和趙普兩人之間還未生過什麼衝突,因此這兩人之間的關係還比較平和,逢年過節的時候,如今位居宰相的盧 多遜還要依禮向這位榮休的宰相送一份禮物,寫一封書信,保持著禮節性的聯繫。

    這就足夠了,張洎不是個笨人,既然兩人之間有聯繫,他有一萬種法子讓這兩個人之間的聯繫變得更密切,一旦有事,再也脫不了干係。

    張洎剛剛掌握權力不久,想要扳倒盧多遜只能用四兩撥千斤的辦法。先,他利用掌握的有限的人脈,給某些朝臣和地方官設置了一些麻煩,趙普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些遇到麻煩的官員都是曾經受到趙普提攜,如今仍然屬于趙普一脈的人。

    每個官員多多少少總有一些不宜為人知的事情,並不一定是貪髒枉法,比如轄下生了重大案件,為了考評所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隱瞞上報,又或者兄弟不和、鄰里糾紛、或者家 人橫行鄉里,事情不是很嚴重,但是如果被御使查出來記入檔案,考功成績就不會高,就會影響他們今後仕途 的展。

    御史台監察院從來不許和宰相有瓜葛,但是每個宰相釋費盡心機要控制御使台,趙普在的時候,整 個御史台幾乎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只有-少數御史被趙光義網羅了去,最後利用趙普得意忘形,佔皇地、起大宅等幾件事情攻其要害,把他趕出了汴梁。

    如今張洎用的法子與趙光義異曲同工,御史台大部分監察官如今在盧多遜的掌握之中,可是你要扶持一些人,總要擠佔另一些人的利益,這些人就投向了張洎。雖然只是一小部分,但是已經足夠 了。張洎只是做個暗示,他的人就開始巡察地方,進行考評檢查,然後現了趙普一脈殘餘官員的一些劣跡,記入了檔案。御史有監察權,但是最終的考功權屬于宰相,這考功權也就是人事權,所以就這些足以影響其前程但是又可大可小不予的問題是否列入考慮之內,得盧多遜說了算,這就是宰相的權力。這些官員本是趙普一脈,直接去找盧多遜,人家未必就肯見你,而盧多遜見了還好,如果不肯見,這樣的舉動明擺著就是把老東家排除在外了,還會得罪趙普,于是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在考評御史離開後,馬上寫信給趙普。

    趙普和盧多遜因為一直沒有機會正面生衝突,所以關係還是不錯的,趙普的殘餘勢力已不足以左右朝政,只不過能讓這個老宰相保留一些人脈,給自己的子侄行一個方便罷了,雖說當年趙普叱咤風雲、連堂堂晉王也不放在眼裡,此刻卻是英雄氣短,為了這麼一點殘餘的 人脈,不得不寫信向盧多遜求助。

    趙普這點殘餘勢力無傷大雅,對盧多遜完全構不成威脅,他自然得給老宰相一點面子,自己早晚也有榮休的一天,官場上的規矩總不能不顧,所以這個忙他不能不幫。

    盧多遜幫了忙,趙普總該有所表現,于是寫封書信,派個心腹送些雖然不貴卻很有品味的禮物,或者自己束自寫的詞賦、繪的畫卷,便是份內之 事了。

    禮尚往來,盧 多遜對老宰相也不能大肆肆地只收禮不還禮,于是張洎只是開了個頭,接下來的一切就順理成章地按照他的預演開始展了。

    當盧多遜和趙普的往來次數已經出了一個在任宰相和榮休宰相奎常往來的頻率,足以在皇帝心中打下一個問號的時候,張洎便拿著他最初打探來的趙光美與趙普私相往來密切的消息去稟報起光義了。

    張洎的打算很簡單,事涉一個親王、一個宰相,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不予重視,皇帝一定會叫人去查,查的結果必然會讓盧多遜也進入皇帝的視線。于是,他的目的達到了,而且不會影響他在朝 中的聲雀。趙光美是親王,趙普是已經不在朝的宰相,兩個人和他完全沒有利益衝突,他這麼做,只是在盡一個臣子的責任,至于把盧多遜牽扯進來,那就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誰讓盧 多遜不知檢點呢?

    這就像當初趙匡胤談到對趙普的不滿時,盧多遜哪怕是只面對著趙匡胤一個人,也不去正面批評一個宰相,而是大講這個宰相如何的重要,在朝中如何的根深蒂固,看似在勸皇帝慎重處理,不要動搖國本,而是由皇帝自己去品味其中的危險。因為,直言彈劾同僚,皇帝儘管會處理他,但是之後對你也決不會有好感,至少也會讓他對你產生 戒心,直來直往是不成的,這是為官之道。

    皇帝對皇權的保護和警惕,是最在意也最敏感的,他舉報的這件事雖然查不出什麼大罪過來,但是現盧多遜也牽涉其中後,皇帝不會置若罔聞,盧多遜一定會離開中樞,趙普一定會被看管的更嚴,而趙光美,大概就只剩下一個親王的爵位,所以的差使都會被剝奪一空了,到那時候,再也沒人能擋在他的前面,他將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宋宰相 !

    問題是,這只是張洎的想法,他沒想到的是,真的有人在扶持趙光美,真的有人想讓趙光美死,想讓趙光美死的人又不願意暴露扶持趙光美的人,所以想盡辦法在營造一種失意親王勾結失意宰相,試圖建立屬于他們的潛勢力的一種局面。

    張洎把趙光美與趙普有所勾結的消息呈報上去的時候,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捅了一個馬蜂窩,整個朝廷,馬上就要陷入人人自桌r的局面,更沒想到,這件事還影響到了關中、隴右、河西,最後是北朝,整今天下格局,都從這時起悄然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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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蕭關烽候多 第074章 偷天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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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光義現在具有 了天朝上國的感覺,在橫山 黑 蛇嶺遭遇的挫折早已被他拋到了九宵云外。幾萬士卒的損失對他來說有如鴻毛,他之所以急于罷戰,是 因為閃電戰術失敗,遼國已經反應過來,有遼國在,不可能讓他按部就班,從-容進佔河西。

    同時,巴蜀是他的大後方,後方不穩,而巴蜀左右又都是剛剛滅國不久的幾個國家領土,趙光義擔心後方出問題,也不敢專心一意進攻河西。如今不同了,朝廷一騰出手來,巴蜀那邊的亂匪馬上就被趕了出來,趙光義甚至設想是否可以不消滅他們,而把他們趕到隴右去,隴右越亂,各方勢力 林朝廷的依賴程度就越高,明顯是對帝國有利的。

    因為巴蜀亂匪入了關中,長安留守、齊王趙光美暫時晉陞為戰區指揮官,手中擁有了一定人、財、物的指揮權,不過趙光義對此並不擔心,禁軍正在6續調入關中,而禁軍是趙光美指揮不動的人馬。

    趙光義從來不擔心自 己這個兄弟敢造反,這個三弟沒有大哥的文治武略,比他也差了十萬八千里,趙光義之所以忌憚他,只不過是擔心他的第一順位繼承權罷了。

    夏國楊浩如今溫馴了許多,這也在他意料之中,就算是一個無賴,一旦成了皇帝,也不可能再拿出當年的無賴習氣來。河西成就了楊浩的霸業,但是何嘗不會變成他的羈絆,身上背著這麼大的一個殼子,走也走不掉,他如何夠聰明,就不能再拿出以前的態度來面對宋國。

    事實也是如此,趙光義現在已經注意到朝廷對外部情報掌握嚴重不足,加大了對遼、夏和隴右等地的偵察力度,其中有人甚至打入了夏國中樞,從他目前掌握的情報看,在宋遼之中,夏國明顯是選擇了宋國做為依附,而遼國正處于 主少國疑的階段,母前完全喪失了對外擴張的勇氣。

    夏國第一批戰馬已經送來了,五百匹是貢品,四千五百匹是交易。但是就算是那五百匹貢馬,朝廷回覆的賞賜價值也遠遠過了貢奉的馬匹。宋國實力雄厚,這點財物拿得起,天朝上國,需要的只是四夷的臣服,並不需要從他們那兒獲得多大的好處,他們那兒能拿出什麼好處?

    宋國很少一次性輸入這麼多戰馬,再有兩三次交易暫時就夠用了,曹彬說的對,宋國沒奉養馬之地,引進太多的戰馬就是個負擔,如果真把軍隊改造成騎兵為主,那就是把國器付諸人手了。等到宋國暫時不需要那麼多馬匹的時候,西夏還能拿什麼來和宋國交易呢?想到楊浩將來不得不低聲下氣地向宋國請求更多的椿場貿易,趙光義就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

    外部目前已經沒有什麼威脅了,接下來,他要解決的只有兩件事,一是趙光美,得找個岔子把他徹底廢掉,讓他喪失皇位繼承權,這件事也許需要三年,也許需要五載,總能找到機會的。另一件事就是清洗前朝老臣,他清楚自己所繼承的帝國擁有多 麼龐大的實力,可是他並沒有隨心所欲的感覺,繼位之初,他要做出個樣子給天下人看,只能循規蹈矩、按照先皇的既定政策一步步走。

    如今皇位已坐得穩當了,但是前朝老臣們用著並不是那麼順手,一方面,是因為這些老臣們在新君面前,會很自然地抱成團,相互維護。另一方面,是因為這些前朝老臣,當初與他平起平坐者大有人在,其中許多他還私下送過禮、竭力地巴結過,如今再面對他們,總有些理不直氣不壯。他相信,如果這個帝國完全以他的意志為意志,讓他如臂使指,他一定可以建立遠遠越皇兄的功勛,然而朝中老臣許多正當壯年,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無過免職,大批地更換朝臣,人事任免素來麻煩,或許要用十年時間才能對朝廷完成一次大換血。

    這時候,張洎向他呈報了趙光美與趙普聯繫過于密切的消息。趙光義做過開封府尹,對官場上的交際往來十分清楚,雖說由于趙普和趙光美的特殊身份,令他對此事有些警覺,卻也不認為這兩個大權旁落的人能對自己構成什麼威脅,他倒是大喜過望,想利用此事大作文章,把趙光美一棍子打翻,讓他對自 己永遠不再構成什麼威脅。

    但是皇城司逞上 來的調查結果,卻讓趙光義大吃一驚。趙光美在長安活動頻繁他是早就知道的,但是現在在皇城司的全力調查之下才現,趙光美的舉動不止如此,他私下屯積了大量的糧草、假巴蜀亂匪入關中之機,他訓練了一支三千人的衛隊,這支衛隊是廂軍的旗號,但是所擁的裝備比禁軍上軍還要精良。他經常會見關中的官員、將領,並予以賞賜……

    這些事當然都是絕對的機密,要瞞住他人耳目很容易,要瞞住有心人的耳目卻大不易,再加上崔大郎的人有意洩露,于是一樁樁查有實據的情報就呈送到了趙光義的案頭。

    盧多遜與趙普過從甚密的消息,也在針對趙光美的調查中被呈送上來。盧多遜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趙光義完全想不出他有甚麼理由背叛自己,謀反?冒此奇險,一旦失敗,所得與所失完全不成比例,誰會造這個反?可是,王繼思又如何呢,所獲得的真實並不比做一個內侍都知更多,可他還是參與了自己的密謀,也許盧多遜有把柄在趙光美手中 ? 也許他想以從龍之中,求一個世襲格爵位?也許……

    趙光義不想深究下去了,他所獲得的情報已經很明顯地表明:三弟光美,已甚反意!憑著手中掌握的證據,可以罷其王爵,把他因禁京城了。而盧多遜,也許並不是真的投了趙光美,就像趙普做宰相,自己做開封府尹時一樣,他們兩人與吳越國錢椒的來往也很密切,收受的賄賂車載斗量-,可他們絕對沒有背叛大宋投靠吳越的想法。

    或許,趙光美結交盧多遜,盧多遜交通趙光美,也如自己當年一樣。但是,真相如何已經沒必要去查了,查清楚盧多遜沒有大罪的話反而不美,趙光義決定利用這件事徹底解決朝中的隱患,一 勞永逸 !為此,犧牲一個盧多遜又算得了甚麼?」

    趙光義想得振奮,猛地離開座位一堆窗子,風吹進來,掀起了惟幔,案上的書呼啦啦地掀開又合上,已是初夏時節,風並不冷,卻帶著潮濕的味道,一場豪雨就要來了。

    趙光義迎風而立,熱血澎湃,他很久沒有這樣酣暢淋漓的感覺了,尤其是兵馬 未動已勝券在握,這種感覺,他喜歡!

    多少事,從來急;天地轉,光陰迫。十萬年大久,只爭朝夕。四海翻騰云水怒,五洲震盪風雷激。要掃除一切害人蟲,全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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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初的時候,靈州來了一支很奇怪的商隊,他們趕著許多車子,載著滿滿的東西,但走到了靈川之後,既沒有賣貨物,也沒有住進客棧,而是住進了城東一大片宅院。年初的時候,那片宅院就已經起來了,不過本城的人都不知道是誰買下了 那塊地,是誰在那兒蓋了那麼大一座宅院。

    這些人搬進去後,又過了半個月,才掛起了一塊牌坊「霽云織造坊」然後開始招收工人。

    西北地區的女人同樣負擔著重要的家庭生活責任,本就大量從事社會勞動,楊浩入主河西后鼓勵婦女做事,使得西北習 氣更形開放。織造坊按日付工錢,工錢給的又比較多,而且織造工作不是重體力活,年紀小一些大一些都能幹,東家又聲稱只要簽訂了契約,會予以免費培「66續續便有許多人家的女人跑去報了名。

    據說,這家織造坊的東家是從江南般來的,66續續,還會有更多的人過來,他們帶來了織機紡車、緙絲機、繅絲機、絡絲機、提花、印菜機械,還帶來了許多匠師,西北地區蠶桑養植並不達,但是桑樹和蠶並非不能在此生長,如果要展紡織業,可以利用賀蘭山連綿不斷的山脈大量栽培桑樹,而在蠶桑養植形成規模之前,織坊也並非沒有用武之地。

    西北現在蠶桑養植還不在,但是棉花種植卻已漸成趨勢,楊浩自從佔領夏州之後更是大力展,形成了極大的規模,絲綢暫時織不出來,可以織布,而且西北地區牛羊駝等牲畜眾多,可以大力展毛紡織業。羊絨和駝翱:的生產附加值並不比絲綢低。

    當它們形成規模後,西北地區就不必只靠出售皮毛和肉製品來賺取其他生活必需品,他們完全可以自己加工價值昂貴的衣料並外銷,賺取大筆的金銀。

    沒有人知道這家織造坊的主人是前南唐太子李仲寓,女英嫁給楊浩的事他很清楚,但是他也無可奈何,亡國之人還能提什麼條件,何況楊浩對他著實不錯,至少不用像在汴梁的時候一樣,時刻擔心著自己「暴病身亡」o小周后只比他大幾歲,是他硌親小姨,她嫁了楊浩,李仲寓就更多 了幾分保障。

    他不想做官,而是選擇了另一條道路,徹底拋棄原來的身份,通過楊浩的運作,成了銀州李一德的一個遠房侄兒,然後開辦起了織造坊,有楊浩和李一德給他撐腰,再加上這個產業的深厚回報,幾十年後,或許他會成為河西富可敵國的大富豪,而原來的南唐太子李仲寓的下落,或許將成為歷史上一個永遠解不開的謎。

    類似的事情在整個河西都在上演,玻璃、陶瓷燒造,冶煉、鑄造、煮鹽,掘煤、造紙、製革、制裘服、刻印書籍,這些產業的興起和需求,又帶動了種植、畜牧、採礦等上游產業的更形壯大,當它們形成規模,已經打造好的整條商道會迅把產品推銷出去,換成真金白銀。

    雖然百業都呈現出了興旺的勢頭,但是前期的投入也大,整個朝廷現在的日子過得很緊,而這時候甘州知府阿古麗又向朝廷請糧了。

    甘州是楊浩西征造成損失最 壓重的地方,由于大批青壯的死亡,又被夜落紇帶走了許 多人,對甘州回紇的打擊更是沉重,上一個冬季,就是在楊浩的支持下勉強渡過的,現在剛剛進入初夏時節,新的收成還沒下來,甘州那邊的日子很不好過。

    甘州城百姓主要從事各種手工業,比如對動物的皮、毛、肉、角、筋、膠、骨等進行分類處理加工,以及因此衍生的弓弩製造、毛裝製造、肉乾加上等等,至于遊牧于弋壁上的族人倖存質量更差,這也是夜落當初不斷向東西兩翼擴張的原因,因為一座甘州城,養不下三牛-萬族人。

    如今雖因戰爭原因造成了人口的大量減少,但是減少的大多 是青壯,這樣對他們的畜牧養殖業反而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因此阿古麗只能持續向楊浩求糧。

    聽了范思棋的匯報,楊浩的臉色立即沉了下來:「朝廷給他們的糧食已經不少了,朝廷的糧食也有限,現在就向朝廷求糧,今冬怎麼辦?明年怎麼辦?賦稅沒有繳上來多少,反蚪戲了一個填不滿的無底洞 !」

    范思棋連聲答應著,又擔心地道:「大王,朝廷的難處臣自然知道,可是甘州二十萬百姓吶,以前吃不上糧,夜落紇就會帶著他們去搶,搶肅州、搶涼州,用人命去奪糧,而今甘州左右都是朝廷的地方,往南是高山,往北是大漠,如果他們生計地著,會不會……」

    楊浩冷笑:「他們敢!夜落紇兵鋒最盛時都不是孤的對手,現在就剩下一個阿古麗,她拿什麼反?」

    「是是是,不過……如果走投無路的時候……」

    楊浩蹙起眉來,沉吟半晌,微微一笑:「現在黃河沿岸正在開荒墾植,缺少大量的人手,種地的話,一畝地抵得他百畝草場,告訴阿古麗,她養不了的部落子民,孤來替她養。可以把那些活不下去的部落舉族遷過來,由孤來安置。」范思棋猶豫 道:「恐怕……阿古麗大人不會答應吧……

    楊浩狡黠地一笑:「甘州知府衙門可不都是她的人吧?叫那邊放出風去,如果阿古麗不放人,那麼餓死了人就是阿古麗一人的事,與孤就無關了,她承擔不起這個責任,一定會放人的。」

    穆舍人坐在角落裡若有所思,他還記得,上一次阿古麗王妃朝覲大王的時候,大王對她是如何的禮遇,幾乎是呵護備至,有求必應,眼中那種貪婪佔有的**,他看的是清清楚楚。不過,有一次據說是王后相邀,阿古麗王妃進入了後宮,不久,她就滿面緋紅、怒氣衝衝地出來,從那天起,大王對她的態度完全改變了,也許……

    穆舍人正在沉思,楊浩轉臉看到了他,問道:「穆舍人,在想甚麼?」

    「啊!」穆余嶠憬然道:「臣……在想,回紇人一向不服教化、目無王法。大王 現在給其土地,使其化游徙為定耕,這是一個好辦法,不過,如果他們真的整個部落整個部落的遷過來,因其族落自成一體,地方官府還是很難插手進去的,似乎……分而化之才好管理。」

    楊浩笑道:「這個自然,等到甘州部落過來,孤會把遷徙過來的部族全部打散,分別遣入定懷靜順興五州,五州對他們再度打散,分別置入州內各府縣,府縣再度對其打散,按戶遣入各鄉里,如此就可以剝奪原來的部族酋領對其族人的控制,將他們完全掌握在朝廷手中。

    呵呵,這一點,孤早就想到了,當初孤還在宋國為官的時候,領漢國五萬百姓東向返宋,接到的旨意就是如此,這的確是 安置大量外來移民的好辦法。」

    說到這兒,他感慨地道:「可惜,契丹人追的太急,堵到了我們前面去,萬般無奈之下,我們只好折返西北。也就是因為如此啊,孤才有了今天。」

    穆舍人陪笑道:「那怎麼能說是可惜呢,應該是萬幸才對,萬幸契丹人這一插手,我河西才有了一位英主,統治了這一十八州之地呀。

    楊浩仰天大笑:「哈哈,是啊,對孤來說,的確是萬幸,那個時候,孤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今天吶。現在孤擁有河西十八州之地,肥田草場,冶礦森林,棉麻鹽皮…,應用盡有,當初就是作夢也想不到有 今 天 呀 十 一 一 十 一 一」

    這時一名侍衛悄然走入,將一封密函躬身呈遞到楊浩面前。楊浩接過,展開一看,雙眼陡地一亮,隨即井一般深邃起來,不知看到了什麼樣的消息。

    穆舍人知道那是一名暗影侍衛,就像大宋朝廷皇城司的勾當官一樣,是直屬于統治者的情報人員,所以這個侍衛傳遞給楊浩的一定是最機密的消息,只可惜他完全不知道情報中說的是什麼,儘管他是起居舍人,也不是任何一件秘密都可以掌握的。

    只不過,大王看了情報,總要做出相應的反應,通過大王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只要認真觀察,總能揣測出來一些。可是穆舍人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位楊大王在汴梁的時候就開始演戲,把個楊大棒槌演得入肉三分。後來又利用千金一笑樓開始導戲,早已是一名資深演員了。這位棄影從政的老戲骨現在又開始演戲了,只不過他當初演戲是演給東京滿城文武看的,現在卻恰恰相反,這一次是興州滿朝文武演給他一個人看的。

    楊浩不需要做出什麼反應,也不需要同什麼人商量,因為他要做的早已經安排下去了,他看到的情報僅僅是一個通知,摺子渝傳回來的通知,通知上只有一句不是密文的密文:偷天在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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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蕭關烽候多  第075章 磨刀霍霍


    關中,號稱八百里秦川,左肴函,右壟蜀,阻山帶河,沃野千里,古人謂之『金城千里,天府之國,天下之脊,中原龍,。隋帝國定都長安,名為大興,唐帝國取而代之,仍是定都長安,這北臨渭水,西憑洋河,東依淆、滬二水,南對終南山的帝王之都開始進入了繁榮昌盛的顛峰境界。

    然而,這『九天閶闐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的大都市在唐朝衰落之後,屢遭外敵侵入,在戰火之中屢遭破壞,漸漸開始衰敗,但是這種衰敗只是相對而言,並非一片凋零,這裡的條件如今備不比汴梁繁華,仍然是數一數二的大城市。趙匡胤雄心勃勃,就曾 想過先遷都于洛陽,再遷都于長安,只不過,他的帝國繼承于後周,其國土原本只在汴梁附近,滿朝文武,勳貴公卿都是那左右的人,他們反對遷都,自然把長安貶的一無是處。

    此刻,正有一支人馬自南而來,進入武關。武關是關中的一個重要關隘,這裡的守軍比起其他地方的廂軍來不管是配備還是戰鬥力都高出不止一籌,在廂軍中已經算是精銳了,不過剛剛趕到的這支人馬比起他們來,更是甲備鮮明,行伍森嚴。

    驗過了文書符牌、關防勘合,守將俞陽連忙打開城門,親自出迎。來的這位大將軍可是禁軍將領,原殿前司都指揮使、如今樞密院第三號人物羅克敵羅大將軍,不管是官階、地位,哪一樣這位老將軍都比不得,豈 有不倒履相迎的道理。

    這位羅將軍自成都來,他率軍到四川後,先恢復了巴蜀地區的秩序,因為義軍流動作戰而徹底癱瘓的巴蜀各州府縣的秩序得以恢復,然後重新修整各處城防,再集中機動力強的精銳部隊主動入山進行圍剿,外圍則于各處交通要道佈署民壯 5 手予以堵戩,義軍的活動區域越來越' 1\ o

    生存空間受到壓縮,戰略縱深變得狹窄,官兵很容易就能阻滯,擾亂和打擊義軍的行動,義軍軍隊休整和重新集結失去了緩衝區域,在官兵的圍剿下漸漸處于下風,被壓縮向幾個狹窄區域,一旦官兵的戰略目的完成,最後形成合圍,就能把他們徹底消滅。

    想不到那些泥腿子們居然捨得放棄根基之地,留下小股部隊進行山地游擊做戰,大股精銳在官兵合圍之前進了關中。雖說關中比不得巴蜀可以讓他們如魚得水,但是關中平原的地形卻不易對其形成合圍他們的活動空間大了,生存能力也就高了。

    義軍一入關中,關中各地馬上加強 了防禦,關中的城池大多還是百十年前大唐時候的宏大建築,城高牆厚,不易攻打,宋國一統天下時,在關中地區沒有遇到過什麼像樣的抵抗,所以這些窮數十上百年才建造完善的城池並沒有像巴蜀地區一樣被一聲令下拆個乾淨,這時起到了很好的防禦效果。

    關中地區駐紮的廂軍兵力有限,如果主動應 戰,最大的可能就是被義軍牽著鼻子走,疲于奔命,反為所乘,所以義軍一入關中,長安留守趙光美就命令關中各處守軍充份利用城池進行防禦作戰,義軍數萬兵馬不是隨便一個小村莊都能供給他們所 需的,只要官兵守住各處城池,用不了 多久這些蜀人就得變成疲兵餓兵。

    可是這些初來乍到的蜀人似乎在關中早有耳目,他們總能準確地掌握什麼地方有鄉紳地主,什麼地方屯兵眾多。並不是每個鄉紳都願意拋家舍業舉族遷入城 中 的,而且鄉 紳地主又是最喜歡屯積糧食的,本來關中這麼大,漫說是從巴蜀過來的義軍,就算是關中本地的百姓暴亂,也不可能掌握整個關中的信息,許多泥腿子可是一輩子都不會離開家門十里遠的地方的,然而巴蜀 義軍卻如有神助,總能準確掌握情報,每戰必有斬獲。

    屯有重兵的城池他們決不去磁,一旦有軍隊主動進攻,小股部隊來攻他們就倚仗兵 力優勢吃掉,大股部隊一來,他們必定會提前一步跳出包圍圍,如果官兵調集幾路兵馬進行拉網式圍剿,他們就能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官兵後方,攻擊已經空虛的城池。

    幾個月來的圍剿,義軍不但沒有被削弱,反而越來越壯大,甚至還有了上萬匹馬,組成了一支來去如風,足堪與官兵正面一戰的騎兵。這時候,龐大的禁軍隊伍才從巴蜀地區集合起來,又向關中進。本來這麼多的官兵的調動雖然麻煩,卻也不會遲至今日,但是為了防範義軍再次逃回巴蜀,所以一路行軍,羅克敵對巴蜀防務一路進行安排,這幾日才突然加快了度。

    齊王被配長安的時候,一路心驚膽顫,生恐皇兄對自己下毒手。如今在管家胡喜兒的蠱惑下,終于決定為保命一搏了,反而更加膽怯了。聽說禁軍到了關中,趙光美忐忑不安,馬上把胡喜兒找來商量。

    胡喜兒聽了之後曬然笑道:「原來就為 了這件事啊,千歲驚慌什麼,禁軍剿匪,本在我們預料當中,他們來了又能怎麼樣?我馬上派人通知童躬,叫他們到秦嶺一帶避避風頭便是。」

    見趙光美仍然不安,胡喜兒心中不無輕鄙夷,卻還得耐心安慰道:「千歲大可不必擔心,禁軍此來剿匪而已。禁軍剿匪,少不得要我廂軍配合。您是王爺,雖說禁軍不屬您的節制,可是不管有什麼舉動,那羅克敵也沒有凌駕于王爺之上,擅自決定的道理。

    現在童羽兵強馬壯,幾可于官兵正面一戰,假以時日,就是能由您掌握的一支雄兵。關中廂軍現在屢吃敗仗,如果不是王爺您從中斡旋,把廂軍將領的罪責遮掩了下來,許多將領早就被罷官免職了。童羽那邊打得越狠,不得不投靠到您門下的將領也就越多,不要說將來,就算是現在,您也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空頭王爺了。」

    趙光美聽了稍稍有了些底氣,臉上蒼白的神色緩和下來,胡喜兒又道:「禁軍剿匪,總要借助我廂軍之力吧,不管有什麼行動,羅克敵仍須得呈報于王爺知道。要調我廂軍攜助,那麼咱們就可以向朝廷索要更多的軍餉、糧草、軍械、武備,他們此來,分明就是在壯大王爺的實力,王爺應當歡喜才是。」

    趙光美頹然嘆道:「唉! 孤本無意覬覦官家皇位,實是……「民間有傳言說,先帝駕崩並非暴病而卒,實因今上暗下毒手,孤本不信,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怎麼會。。。。,可是德昭竟也莫名奇妙地死了,豈不令人起疑?孤在汴梁謹慎小心,生恐讓官家抓到孤的什麼把柄,可最後還是被他配長安,其實就算是被他免了王爵之位,孤也不敢稍存反意的,可是就怕……只要孤活著,他都不肯放過我呀 一 一r一 一 一●」

    胡喜兒道:「事已至此,王爺就不要多想了。王爺皇室貴胄,難道還不如那河西楊浩有志向麼?只要大本可成,這九五至尊的寶座將來就是您的,還有誰敢對您予取予求?就算再不濟,只有佔據了關中王爺也能裂土稱帝,自據一方。」

    趙光美垂頭喪氣地道:「談何容易呀,河西■本非我宋國領土,那裡雜胡聚居,不服教化,想要自據一方,褒土稱王,當然容易。可是關中■■r■■一 丁:r

    胡喜兒截口道:「關中天下之脊,中原龍。西有大散關,東有函谷關、潼關,南有武關,北有金鎖,四方關隘再加上高原、秦嶺兩道天然屏障,田肥美,民殷富,沃野千里,乃王興之地。如果不是今上阻撓,當初先帝就要定都長安的,如今王爺成為長安留守,這不是天意麼 ?當初秦國能以關中東拮七 國,王爺難道不成?」

    趙光美雖然膽心,卻也不是全無見識的,馬上搖頭道:「此一時彼一時,豈可相提並論。秦王時候,東方六國各懷機心,隴右巴蜀又盡在秦國掌握之中,秦國南有巫山黔中之限;東有肴函之固;後顧無憂,方才全心東向,孤現在是什麼情形?巴蜀在朝廷手中,徒以關中,何談天下?」胡喜兒道:「待王爺將關中盡數掌握時,難道不能南取巴蜀?」

    趙光美冷笑道:「隴右 胡族俱受朝廷轄制,關中現在與隴右接攘之地,已在胡族之手,雄關在其外,對本王而言,無險可言,孤一旦造反對巴蜀用兵,就算東面肴函秸若泰山,能阻朝廷大軍于外,朝廷也可指使隴右蠻族襲我腹心。」

    眼見趙光美已答應共成其事,現在卻猶豫不決瞻前顧後,胡喜兒心中大為鄙夷,龍生九子,個個不同,此人不及趙匡胤多矣,比他二哥趙光義也差了不止一籌,真不知道老族長怎麼就選了這麼個廢物,可是他們投入巨大,卻也不能輕易收手。

    羅克敵一到長安,必然要來拜見齊王鵠,那羅克敵能得趙光義重用,倚之為心腹,必然是極機警的人物,齊王到時若是這般狀態,豈不惹他疑心? 想到這裡,胡喜兒只得略做透露,給他顆定心丸吃,說道:「王爺,您現在只管做好關中之事,至于隴右,完全不必擔心。」趙光美訝然抬頭:「噥? 此話怎講?」

    胡喜兒臉上帶著神秘的微笑,反問道:「王爺以為,我是從哪兒弄未幾千匹好馬給童羽的?」

    門外忽有心腹侍衛高聲稟報:「報,王爺千歲,樞密院事羅克敵大人車兵已到 長安城下。」趙光美吃了一驚,從椅子上攸地一下珥了起來:「這麼快?」

    胡喜兒道:「義軍起于巴蜀,巴蜀一片糜爛,朝廷不想他們再亂了關中呀,羅克敵來者不善,我得趕快通知童羽有所準備。王爺千萬饋定,如果怕露出什麼馬腳,見他一面,就裝病休息便是,諒他也不敢糾纏王爺。」

    胡喜兒說罷匆匆離去,趙光美看著他的背影,回想著他剛才反問的那句話,越想越是心 驚:「他方才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 我和他們合作,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如果真的有朝一日大計得授,我……會不會也只成為他們手中的一個傀儡呢?」可惜,開弓沒有回頭箭,此時的他已經不能回頭了。「報,羅大將軍已經進城了。」「報,羅大將軍已奔留守府未了。

    一連串的報告讓趙光美蹙起了眉頭,雖說自己以王爺之尊不會親自去接他,但是派人前去,也算是對他羅克敵的重視和禮遇,怎麼這羅克敵性子這麼急?直接就進了長安城?

    趙光美 心中不悅,逕自回到後宅換了一身正式的官服,重新趕回前衙剛剛坐定,便有侍衛報告羅 克敵已到了府門外,趙光美連忙令人大開中門迎他進來,不一時只見數十名甲冑鮮明的侍衛簇擁著一員年青的將軍走進來,不看那些侍衛的服色,趙光美也認得他們是禁軍上軍,這些侍衛一個個都在一米九以上的個頭,這樣的兵,除了禁軍上軍,才無第二支隊伍了,這支軍隊,絕對是皇帝最嫡系的精銳部隊。「樞密院事羅克敵,拜見齊王千歲。」

    一見趙光美,羅克敵便拖拳以軍禮參見。趙光美虛扶了一把,笑道:「羅將軍免禮,欣聞將軍入關中助本王平叛,本王真是喜不自勝啊。呵呵,將軍一路辛苦,來來來,且請就坐。」

    羅克敵謝了禮,在客座上坐了,看看侍婢奉上的茶水,便開門見山地道:「下官此來關中,乃奉詔剿匪,一 路上針對叛匪在關中的種種行為,下官想了一些對策,還要與王爺商議,請王爺屏退左右。」

    「此人的性子還真是有點急。」趙光美想著,揮了揮手,侍婢家奴立即退了出去,眾奴僕一退下,羅克敵立即站了起來,自袖中摸出一軸黃綾,笑得一團和氣地道:「京裡有旨意,請齊王接旨。」

    种放道:「禁軍入蜀後,那位齊王必不能如現在一般及時向童羽通報各種消息,童羽的人馬目前還不是禁軍的對手,應該通知他們早做準備,萬不得已時避入隴右,楊將軍以為如何?」

    楊繼業遺憾地道:「若是問我,我覺得還是應該讓他們回巴蜀,有王小波自由接應,就算宋軍沿路布下重重關隘,也休想阻止他們的腳步。朝廷兵馬眾多,調動一次殊為不易,讓他們牽著禁軍的鼻子往來回巴蜀關中,才能消耗他們的實力。大王今已擁有河西,隴右也早有部署,所以巴蜀也就尤為重要 了。

    想當初,秦欲兼併六國先吞巴蜀,漢高祖也是先佔巴蜀,都于南鄭,出陳倉,定三秦,戰于滎陽、成皋之間,而天下遂歸于漢。晉欲滅吳;桓溫、劉裕北伐;苻堅圖晉;宇文泰滅梁;隋人平陳;唐平蕭銑;宋圖中原,亢不先取巴蜀;所謂欲取江南,宜先圖蜀,取蜀則江南可平,據巴蜀而爭天下,上之足以王,次之足以霸也。可惜,大王競無意于中原。」

    种放微笑道:「隴右俯瞰關中,翼蔽秦隴,只要我們得了隴右,何愁不得關中?關中若是在手,巴蜀不-過魚肉罷了。眼下,就算童羽他們能回巴蜀,也不能讓他們回去,現在是為宋國營造一副宇內昇平,四海詳和局面的時候。

    趙光義不是個安份的人,也不是個知足的人,唯有讓他後顧無憂,他的野心才合極度膨脹起來,迫不及待再啟戰端,我們現在可是要看他的眼色行事的,這位趙官家若是不動,我們便連隴右都不能動,巴蜀豈不更是遙不可及了?呵呵,不要著急,立足腳下,一步步來o巴!」

    趙光義動了,趙官家不動則已,一動就是震動京畿 的大動作,他在整個東京城掀起了 轟轟烈烈的大淆上洗運動。

    兩個月前,參知政事張洎 上奏長安齊王 交通洛陽趙普,官家大為不悅,下旨徹查。未幾,有司稟報,在趙普家中現大量交通官員的書信,齊王交結趙普屬實,意外的是,平章事盧多遜也赫然在列。盧多遜被皇帝召入宮中,嚴詞呵斥一番,當下惶惶不敢言,回去後便連夜寫了封請罪奏摺,自求處分。事情傳開後,成了許多官員茶餘飯後的談資,不過並未引起大家足夠的重視。

    這件事兒可大可小,往小裡說不過是營私,往大里說算是結黨,但是就算是結黨,他們也沒有形成什麼實質性的利益團體,也沒有造成多大的危害,盧多遜已經 J1表請罪,最嚴重的結果也不過就是降級罰俸罷了,誰也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場大風暴的開始。

    半個月後,查辦此事的有司官員公開上報,趙光美私蓄糧草、購買兵器,結交將領,第二天翰林學士承旨頤寧、學士墨彤、衛尉卿狄峰等人就上表彈劾齊王趙光美交結地方,酒後無行,指斥朝廷,不敬君王,有不臣之心。趙光義留中不。未予理會。可是盧多遜已經覺不妙了,當日下朝,面如土色。

    次日大朝議,太子太師李思塵、中書侍郎岳盡華等四十七人在大朝會的時候聯名上奏,不獨彈劾皇弟和趙普,而且還拉上了前不久剛剛上表請罪,承認自己與趙普關 系密切的盧多遜,彈劾奏表上說:「謹案平章事盧多遜、同平章事趙普,身處宰司,心懷顧望,密遣堂吏「交結親王,通達語言,咒咀君父,大逆不道,干紀亂常,上負 國恩,下虧臣節,宜膏斧鉞,以正刑章。其請依有司所斷,削奪在身官爵,准法誅斬。秦王廷美,亦請同盧多遜處分,其所緣坐,望准律文裁遣。」

    趙光義不允,在大朝會上說,趙普開國功勛、勞苦功高;皇弟光美,孝節孝義;當今宰相盧多遜,鞠躬盡瘁,勤勞國事,縱有無行之舉,斷不致叛逆篡國,因此訓斥了太師李思塵、中書侍郎岳盡華一番,駁回不受。

    官家一番話說的漂亮,一番作為更是盡顯對皇弟和老臣的維護,可是這一份奏表把趙 光美、盧多遜、趙普三個人都彈劾了,這三個人一個是當朝第一權臣、一個是前朝第一權臣,一個是皇室中唯一的親王,三個人一網打盡了,而且竟是四十七個人聯名上奏,吃了熊心豹膽不成?到底是誰 在背後給他們撐腰?

    官場上沒有蠢人,這時候,再如何懵然無知的人都嗅出味道來了。第二天,彈劾的隊伍繼續擴大,竟有一百二十七人,創下 了大宋立國以來的記錄。就算朝廷開大朝會,朝堂上也不可能站得下這麼多的官兒,其中許多官員根本就沒有資格上朝,他們是從長官、同僚那兒打聽了消 息,急急忙忙跟風彈劾的,其中居然還有一位是膳部主事,也不知道這位管廚房的大師傅是怎麼現親王和宰相意圖不軌的。

    奏表雪片一般呈上去,趙光義做足了姿態,這才下詔說:「臣之事君,2則有辟,下之謀上,將而必誅。平章事盧多遜,同平章事趙普,頃自先朝攥參大政,洎予臨御,俾正台衡,職在燮調,任當輔弼。深負倚毗,不思補報,而乃包藏奸宄,窺伺君親,指斥乘輿,交結藩邸,大逆不道……

    尚念嘗居重位,久事明廷,特寬盡室之誅,止用投荒之典,實汝有負,非我無恩。其盧多遜、趙普在身官爵及三代封贈、妻子官封,並用削奪追毀。盧多遜一家親屬,並配流崖州,趙普一家親備,並配流遠州。所在馳驛遣,縱經大赦,不在量移之限。部曲奴婢縱之。余依百 官 所 議 十 一 一▲一 一」

    這兩個宰相,一個配到廣東,一個配到四川,全都被他打走了,至于齊王趙光美,則下詔索拿回京,削其王爵,貶為公爵,幽禁府邸,從此不得參政。其實,趙光義下明詔的時候,羅克敵已經揣著密旨進了長安城的明德門……

    親王與宰相勾結一案既然事涉謀反,自然要徹查,這三個人哪一個往來的官員也不止一個兩個,尤其是盧多遜,現在是在職的宰相,與他過從甚密或有往來的文武官員更多,只要沾上這種罪名的邊兒,其下場就可想而知了,這個時候只要不殺頭就已是法外施恩了,誰還敢說三道四。

    人人自危的當口,忽然有人想起了光榮退休的羅公明來,這個老傢伙的鼻子真是比誰都靈敏啊!只可惜,現在恍然大慘已經晚了。「吾欲與若,復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

    大宋如今就這麼一個親王,還要被押解回京,削爵幽禁,大概趙光義也覺得這事幹的太絕,有點不好意思,所以索拿齊王回京的欽差離開汴梁的當天,趙光義便忽然重提一樁議案:太傅宗介州等請加皇 子德芳王爵事。

    賈琰等晉王潛邸出身的官員 異口同聲表示贊同,議案以最快的度得以通過,磨刀霍霍的趙光義忽然又扮起了天官賜福,無所適從的滿朝文武可真是有點懵了,聽說官家要索拿齊王還京的永慶公主卻f泉死裡回生,忽然現,原來還有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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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蕭關烽候多  第076章 三家店


    洛陽城東,龍門石窟。

    香山和龍門山兩山對峙,伊河水從中穿流而過,遠望 猶如一座天然的門闕,古稱「伊闕」。隋朝時,煬帝楊廣曾登上洛陽北面的邙山,遠遠望見洛陽南面的伊闕,回顧左右說:「此非天子門戶耶?何以前人不建都于此?」

    一位機靈的大門獻媚說:「古人非不知,只是在等陛下您呢。」隋煬帝聞言大悅,遂在洛陽建起東都,皇宮正門正對伊闕,從此,伊闕便被人們稱為龍門了。龍門風光,當推鑿山西建的石佛。

    西山半山腰的奉先寺中,矗立著盧舍那大佛,這尊石佛是按照武則天的形象塑造的,依山就勢,渾然天成,大佛典雅安詳地坐在八角柬腰澀式蓮座上,大佛身著通肩大衣,舒緩的衣褶飄逸如流水,彎曲的眉線、徼浮的唇線,姿容明麗秀雅,氣質雍容高貴。

    大佛的身後是馬蹄形的神光和寶珠形的頭光,身光上冉冉躍動的火焰紋灶及飄然飛動的飛天,給大佛以舒適悠然之動感,使之顯得更加清麗幽靜和厚重莊嚴。立于佛前,仰而望,看見那永恆、恬淡、慈祥、智慧的目光,縱然不會立即大徹大悟,凡脫俗,也會令人心境空靈,恬然平靜。

    然而此刻立于盧舍那大佛之下的兩個人,卻根本沒有向石佛看上一眼。佛像下,是砌鋪得十分平坦的石板路,當初大唐皇室貴族們就是在這裡隆重祭禮、頂禮膜拜的,此刻那石板廣場上冷冷清清,連遊人也無一個。因為今日正逢有雨,雨不大,纏綿如絲,卻是最為擾人心境。

    廣場兩端,各有一輛華美的車子,一個白衣人和一個黑衣人默然對立,在他們背後,各有一個娉娉婷婷,搖曳生姿的女子,為他們撐著一柄油紙傘,雨傘覆在他們的頭上,美人兒大半個身子都露在雨中,細雨早已打濕了她們的衣衫,兩個女子卻一動不動。

    黑衣人是崔大郎,在他身後撐傘的女子就是她的侍妾石語娼,石姑娘眉如遠山,眸若秋水,明眸皓齒,粉光脂豔,立于對面的好個女子卻也是秀媚婉麗,不可方物,氣質相貌絲毫不遜于她。不過,那女子身前穿著一襲白色公服的男子,卻遠不及崔大郎健碩年輕,那是一今年過半百的蒼頭老者,雖然氣度雍容,頗有不怒自威之相,可是畢竟年紀大了,往那兒一站,可不像崔大郎一般氣宇軒昂。

    從他們身後侍婢肩上被雨浸濕的程度看,兩個人已經對立攀談良久,崔大郎的神情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鄭伯,以我們繼嗣堂如此龐大的勢力,無論做什麼事,都應該先求穩,再求進,您是前輩,相信這些道理要比小侄明白,希望鄭伯還是及時收手吧。」

    對面的老者夷然一笑:「呵呵,大郎,就算你爹在,也不敢這麼教訓老夫的,到底是初生牛犢啊。」

    「我不是在教訓前輩,是勸誡。聽不聽,在鄭伯您。」

    崔大郎也是冷冷一笑:「趙光美在朝中全無根基,也沒有資格號召天下,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根本不值得扶持。鄭伯,晚輩最後勸您一句,還是及早收手吧。」

    老者幾乎就要說出他真正要扶持的人其實是先帝皇子趙德芳,最後還是忍住了,只是微笑道:「老夫吃得鹽,比你吃的飯還多,要做什麼、要怎麼做,還用不著你來指點。

    崔大郎點點頭,返身走去,一邊走一邊悠然說道:「七宗五姓同氣連枝,鄭家有難,我崔家是不會坐視的,好教前輩得知,晚輩收到消息,官家對趙光美在長安的舉動已有察覺,恐怕很快就要做出對齊王不利的舉動,鄭伯,您好自 為之吧。」

    老者雙眉一抖,本來溫潤平和的 目 光陡地敏銳如劍,凌厲的嚇人。可是崔大郎只給了他一個背影,根本沒有再回頭,他直接登上車子,石姑娘收傘入車,放下車簾,那車伕揚鞭驅馬,馬車便自行去了。

    老夫面上 卻是驚疑不定,立在大佛之下,許久沒有動彈。

    「老 爺 一 一 一 一 一 一」

    身後的美女輕輕說話了,老者怔怔半晌,才喃喃自語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 難道趙光義真的已有所察覺?長安局面,還不能完全掌握,如果是真的,那……」

    老者的臉色漸漸青,旁邊那美女見了不敢再言,只是靜靜地侍立一 旁。

    「不會啊,我們行事 萬分謹慎,朝廷不可能有所察覺……」老者一語未了,身子忽地一震,轉身就是,大步流星,旁邊美人兒一手撐傘一手提著 裙裾急急追趕,老者舉步登車,入內坐定,顧不得撣一撣衣衫上的水珠,便連聲吩咐道:「快,快快,馬上回城。」

    馬車一動,剛剛鑽進車子還未坐定的美人兒嬌軀一晃,險些撲到他的懷裡,連忙在一旁坐了,有些擔心地道:「老爺,長安那邊投入巨大,不會……不會真的要出事吧?」

    老者更是焦慮,眉頭緊蹙,微捋鬍須道:「回城,如果有消息,汴梁那邊會馬上送過來。不管如何,先通知胡喜兒,叫他那邊加強戒備。」

    老者剛剛說到這兒,綿綿細雨中忽有一騎飛來,馬車周圍自有侍衛,剛剛提馬上前,現竟是自己府上的人,忙又策馬讓開,那人匆匆奔到馬車旁,低語幾句,呈上書信,老者看後把信攸地攥成一團,仰靠在座位上,臉色十分嚇人。美人提心吊膽地道:「老爺……」

    老者從牙縫裡慢慢擠出一句話:「朝廷已覺有異,下詔索拿齊王進京,貶謫趙普至遠州,趙光義……動手了。美人兒也露出 了憂慮之色:「老爺……」老者咬牙切齒地遠:「崔家小兒!竟敢壞我好事 !」

    旁邊那美人兒道:「老爺,不應該是崔家所為吧,如果朝廷一旦現趙光美幕後有我們這個繼嗣堂的存在,對崔大郎也沒有好處*……」「嘿嘿!」老者冷笑道:「你沒聽崔大郎說麼,先求穗,再求進。繼嗣堂存在的年頭快趕上一個朝代了,內部的問題越來越多。唐家不服調遣,我鄭家又自行其事,如果能借朝廷的手,大傷我兩家元氣,與他崔家只有好處,哪裡來的壞處?

    美人兒道:「老爺,是否崔氏所為,以後自有機會查證。當務之急是長安吶,長安局面才剛剛打開,咱們現在還沒有掌握足以與朝廷公開為敵的力量,既然朝廷已經覺,就應該果斷捨棄趙光美,把咱們的人馬上撤出來,要不然……」「不!」

    老者 腰桿兒一挺,凜然道:「公主那邊準備動了,以齊王和皇子合力,有咱們配合、童六數萬大軍輔佐,縱不能進取中原,倚關中地勢自守當可辦到。只要關中站住了腳,老夫就有辦法說服尚波千 出頭相助。

    他冷冷一笑道:「朝 廷如今扶持李繼筠、夜落紇與尚波千分權,早已令他不滿,老夫在他那兒又投入巨大,現在……是誰連本帶息拿回來的時候了。」

    美人兒嘆道:「老爺,如此行險,妾身終覺不妥,這麼多年我鄭家都忍下來了,又何必急于一時?」

    老者沉著臉道:「我們鄭家本立足東南,閩漢的相繼敗亡,使我鄭家元氣大傷。及至想要遷回中原時,整個中原已被他人瓜分一空,眼見得宋國一統天下,怎麼也有一二百年的國運吧?那樣的話,我們隱宗就成了永遠的德宗,再無出頭之日了,像我們這樣的世家大族,想要存繼延續就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整個繼嗣堂的壯大,不代表我鄭家的壯大,此時雖然艱難,但天下初定,人心不穩,我們終有一線機會。如果等到四海承平……嘿 !」

    美人兒不說話了,老者自窗子探出頭去,沉聲吩咐道:「汴梁那邊,依原來計劃,全力助公主、皇子脫困。通知長安,集結已經效忠齊王的廂軍和童羽的人馬,馬上起事 !」********* * Ir ***************

    山南西道節度使、同平章事趙德芳府上一片忙碌,人人喜氣洋洋,今天,皇子德芳要封親王了。後宅,趙德芳的臥房 中卻是安靜而溫馨。

    年僅十六的趙德芳已經快長成大人了,比姐姐永慶還略高了一些,只是容顏還有些稚嫩。

    很繁瑣的衣服,裡外四五件衣服,外邊還要加三四層袍子,中單、黻領、蔽膝、草帶、金鉤、玉珮,冠冕,受冊的裝扮十分的隆重。沒有許多內侍、宮女在旁邊忙碌,只有永慶耐心地幫兄弟打扮著。此時,她不是一個四大皆空的出家人,只是一個骨肉情深的姐姐。「德芳,《開寶通禮》背熟了吧?到時可別出了岔子。」「嗯!」趙德芳站在那兒任由姐姐擺佈,只是緊張地應了一聲。

    永慶幫他緊著玉帶,溫柔地提醒:「皇帝會在文德殿舉行冊封大典,冊封分兩部分」閣門使會將冊書呈上,由宰相宣讀,百官朝賀,你要拜受聽冊,隨後皇帝會授你印璽。受封之後,你捧冊書印璽歸位,閣門使會引你退下,聖殿門外中籠門再拜。然後宮裡會用彩輿送你回府。」「唱。↑,

    「回來後,你這裡就是王府了。擱下冊書印璽,稍作歇息,午後你得再入皇宮,以家人之禮向皇叔父致謝。記著,冊書印璽你要條在身上,不要真個擱在府中,再回宮中時,你要按姐姐教你的話說話,他既許了你這個王爵,巴不得天下人都讚他和善家人、厚待先帝子鹵,所以必會隨你一同往崇孝庵,剩下的事都交給姐姐來辦,自始至終你什麼都不知道,明白麼?」趙德芳更加緊張,低下頭輕輕地嗯了一聲。」德旁。」永慶公主雙手握住他的肩頭:「抬起頭來,看著姐姐。

    趙德芳慢慢抬頭,永慶公主盯著他的眼睛,一字字道:「不要慌,這王位,本就是你該得的,是他欠你的,嗯?」「嗯!」趙德芳嚥了。唾沫,神色漸漸平靜下來。

    「沉住氣,咱們死都不怕,還有什麼好怕的呢?爹爹和大哥的血海深仇,沒有人會幫我們報的,只能靠我們自己 !姐姐不止要為爹爹和大哥報仇,還要盡最大努力保證你的安全,現在我們不努力爭一爭,你會更危險,三年五載之後,你就算突然死了,朝野之間也是波潿不驚無人理會絡,因此……等到那時候他會更加肆無忌憚,懂不懂?

    「嗯!」這一次,趙德芳攥緊了雙拳,重重地點了點頭。

    門外有人輕聲稟報:「王爺,太子來了。」

    「太子?」趙德芳訝然,重又現出驚慌神色。

    「鎮靜些。」永慶公主輕輕一笑:「那個人的心腸比蛇蠍更毒,他越是想害人時,越是顯得和你親熱,越要做出許你好處的樣子,姐姐不放心。太子和他爹爹,完全是兩路人,我怕你儀典前會出事,稍施手段,便請了他來,有太子護駕,你可安然無恙了。」

    她拍拍弟弟的肩膀,說道:「現在姐姐不便現身,你已打扮停當,去前廳見太子吧,與他一同入宮。姐姐……在崇孝庵等你。」

    府門大開,趙元佐、趙德芳兩兄弟離開府門,聯袂進宮的時候,後院角門悄然打開,兩個女尼悄然離開了。

    「林兒,告訴見高員外,動手 !!」

    站在崇孝庵門口,永慶沉聲道。

    女尼林兒應了一聲,折向東去。永慶公主就立片刻,舉走入內。

    「主持!

    「庵主-!

    回到住持的禪院,禪房外,穿著一襲灰色僧衣的丁玉落正輕掃廊下,四Q相對,永慶向她輕輕地點了點頭。丁玉落會意,馬上放下掃帚,向她走去,二人稽當胸,擦肩而過。丁玉落快步走向庵外,永慶在自己禪房外微微一頓身子,便向後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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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蕭關烽候多  第077章 一石三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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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城西崇孝庵附近忽地趕來一隊禁軍,先封鎖了崇孝庵,將附近擺攤的小販、遊蕩的閒漢盡數趕走,然後那禁軍將領下得馬來,率領一隊士兵規規矩矩地進了 崇孝庵。

    這兒的庵主是永慶公主,皇室貴胄,誰敢怠慢了她,有些禮節還是必要的。所以那將軍一入寺中,便讓士兵站住,自去請見了庵主昊如大師,得到她的允許後,這才很和氣地開始疏散香客信徒。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一隊長長的儀仗向崇孝庵行來,遠遠見那黃羅傘蓋,街土行人才曉得,是當今聖上駕臨崇孝庵 了。來的不止是趙官家,還有宋皇后、皇太子,以及剛剛晉封岐王的趙德芳。

    趙德芳受封岐王,由朝廷以王爵儀仗送運王府,待得午後,朝會已散,重又入宮向 皇帝謝禮。皇帝和岐王在皇太子陪同下聊聊家常,岐王的母后當然也該請出來以示皇室一家合睦。

    宋皇后到了,說起皇兒長成,先帝英靈亦感安慰,母子二人不禁抱頭痛哭。緊接著不免又要再次向官家致謝,說著說著就說到了永慶公主。永慶公主此番不在受封之列,不能直接入朝堂,而且她已經出家,這次皇室家人團聚,唯有她不在場,也算一件憾事。

    岐王趙德芳便提出想與母后一起往崇孝庵一行,既見見姐姐,同時也可將受封王爵之事焚香告于先帝。崇孝庵是永慶公主為先帝祁福而專設的皇家寺廟,廟中可是專門供奉著先帝靈位的。趙德芳一說,太子元佐馬上附和,並且提出他也要去祭拜先帝。

    趙德芳的要求合情合理,而且此時正是一家和氣的時候,趙光義當然不想拂逆他們的意思,便一口答應下來,並且提出要與他們同往。自下令索拿三弟趙光美回京之後,趙光義雖未命皇城司去打探民間反應,也知道民間必然會有許多不利于 自己的言辭,現在先是封德芳為王,再去祭拜一番先帝,也有改善形象的考慮。

    崇孝庵中,永慶公主率庵中眾尼恭迎聖駕,趙光義率一家人同去祭拜先帝。這裡,只在剛剛定為皇家寺廟的時候,趙光義來過一次,這時祭拜了先帝一同出來,便在庵中四處走走,眼見此處比起當年更加形盛,趙光義頻頻點頭。

    永慶與趙德芳並肩隨行于後,眼見德芳時時 以手去按肚腹,永慶不禁有些緊張,便悄悄詢問道:「怎麼 了,身子可有什麼不適?在宮中吃了什麼?」

    趙德芳小聲道:「不是的,那印璽太重,系的腰帶緊了,恐怕露出形跡。」趙光義回頭笑道:「你們姐弟,在說甚麼?」永慶面不改色,鎮靜地稽道:「岐王有些內急,貧尼帶他離開一下。

    趙德芳是男人,這庵中都是女尼,自然 沒人比他姐姐更加合適,趙光義點了點頭,永慶便引著趙德芳離開了。到了僻靜處解開袍帶,原來趙德芳將那冊書印璽都帶在身上,他一身隆重的袍服,因為腰束玉帶,衣袍束緊了,那玉璽帶在身上,便容易露出痕跡,永慶見了便道:「先給我,帶在我身上,等一會兒再給你。」

    她身材纖細,又穿一身寬大的緇衣,僧衣又是不繫腰帶的,所以腰間繫一枚璽印卻不妨事,兩姐弟裝扮停當,重又返回後庵,陪著官家又逛了一陣,便引了他同入後庵客堂落坐。眾人就坐,永慶公主雙手合作道:「皇弟年紀輕輕,便已受封王爵,這都是官家的恩典,永慶雖已出家,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這小兄弟,官家待他如同慈父,永慶也就放心了,永慶代皇弟再次謝過官家。」「噯,一家人不說兩家說,永慶啊,你這麼說可就外道了。

    趙光 義笑吟吟地說著,客堂門口出現了一個妙齡女尼,手中托著一個茶盤。門口站著大內侍衛、太監和宮女,這時自有兩個宮女攔住了她,上下搜了一遍,沒有現任何武器,這才讓她入內。

    那女尼姍姍行入,走到几案旁邊,輕輕放下茶盤,舉壺斟茶,趙光義抬頭瞟了這女尼一眼,見這女尼眉日如畫,杏眼桃腮,不覺有些意外。這庵中固然都是女人,不過大多只是容貌周正,要說俏麗的那是少之又少,這世間雖不缺女人,可是美麗的女人不得不走出家這條路的畢竟太少。

    不過趙光義畢竟是一朝天子,這裡又是佛家庵堂,雖覺這女尼秀麗,他也不便多看,只瞟了一眼便收了目光,不過目光一斂,趙光義心頭忽地一閃,似有所覺。眼晗!這女尼的眼睛似曾相視。朕怎麼可能與一個女尼相識?

    眼看著一杯茶注滿,趙光義不由啞然失笑,可是隨即腦海中便浮現出一個身影,那是在洛陽,那是一個冬天,他和慕容求醉從洛河邊歸來,前邊一白衣女子素帶纏腰,姍姍行過。當她回頭時,那驚豔的容顏,驚豔的雙眸,驚豔的一劍……

    趙光義瞿然抬頭,恰見那方才還垂眉斂q,好似靜水觀音般的女尼杏眼圓睜,眸中射出騰騰的殺氣。仍是那般驚豔的雙眼,一招雙鬼拍門,便向他胸前狠狠劈來……********* * Ir ************* ****「動手吧! 各自小心!」

    金梁橋下,州西瓦子,摺子渝向同桌就坐的三人沉聲下令。摺子渝一身玄衣,坐在茶棚角落中,四下里人來人往,卻不大會有人注意這個角落。坐在左右的竹韻和狗兒齊齊一點頭,起身便是,未出茶棚,狗兒便把一頂竹笠戴在了頭上,紗幔垂下,遮住了容顏,投足直奔御街。竹韻走不多遠,到了一個無人小巷鑽進去再出來時,便成了一個破衣襤衫的小乞兒,挾著一根打狗棒匆匆離去。

    對面坐著的張十三慢悠悠地踱出茶棚,口中嚼著一枝草梗,站在茶棚陰影下,輕輕做了一個抹喉的動作,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忽然有些人同時動作起來,趕車的、挑擔的、閒逛的,十幾個人各奔東西,一個推著獨輪車賣棗兒的小販忽然一把推開正在侃價的客人,推起車子拔腿就走,那買棗的吳胖子奇道:「耶?幾時賣貨的也這般牛烘烘了,我才砍你兩文讖罷了,喂,再加你一文,四頭錢賣不賣呀?」

    經過一年多的籌備,無數次的演練,一旦開始行動,是十分迅也是十台有效率的,各個地方進展迅、順利,而且消息能很快地反饋到州西瓦子的小茶棚裡。雖然她始終沒有離開過那裡,可是以這個茶水鋪子為中心,與所有通路共同構成了一張龐大的蛛網,而她就是這網中心的蛛後。任何一個地方稍有風吹草動,都能以最快的度傳到這裡,任何地方出現了預演中不曾出現過的狀況,她都能以最快的度進行修正,確保這一環道路的暢通無阻。

    關陵渡,名為渡,旁邊卻沒有河,也不知是什 麼年代傳下來的名字。這裡走出南熏門往東南十里處的一個岔路口,路口左右兩排房子,左邊駐紮的是巡檢司的皂役,右邊是稅吏司遣派于 此徵收稅賦的小吏。人不多,因為通行岐個路口的人本來就不多,但是又必須設立有司,因為從這裡可以繞過汴河關口,直接向船上取貨送貨。

    因為平常無事,巡檢和稅吏平時只留幾個人守著,其他人常常離開駐所,不在此處。此時,從遠處來了三輛子,車子不算華貴,可一看就十分結實,就那車輪都足有大半個人高,這樣的車子度快、跑得遠,而每輛車上都套了四匹馬,用得起馬拉車的不多,一輛車子四匹馬的更少,懶洋洋地曬著太陽的稅吏頓時精神起來。

    這個路口除了方便走私逃稅,其實並不易走,也不是主要的交通路口,自打設了稅吏和巡檢,想逃漏稅賦的不從這兒走,從這兒是的也只是附近村莊一些進城的百姓,油水不多,如今看這情形,可能撈到不少外快,如果這車子上有朝廷禁售的私貨,那更要大賺一筆了。「嘿嘿,虧得今天頭兒又讓我當值,想走也走不脫,運氣來啦,真是城牆都擋不住。」稅吏老張正了正帽子,興沖沖地迎了上去。他的運氣確實不錯,剛剛迎上去就見紅了。

    老張瞪大一雙死魚般的眼睛,驚愕地望著這些一言不就殺官造反的暴民,慢慢倒了下去。車上撲出十餘個身形矯健的大漢,手執利刃,分頭撲進左右兩排房子,短促的慘呼之後,一切都安靜下來。

    橫于路口的屍體被拖走,地上的血跡被灰土掩埋,三輛四馬輕車向外停在關口柵欄外邊,車伕連車都不下,始終坐在車上,手中緊緊攥著馬鞭,好像隨時準備揚鞭啟程的樣子。

    巡檢司裡走出幾個挎刀的皂吏,稅賦司裡走出幾個紅帽子的稅吏,站在那兒開始執行公務,比起原來把守此處的吏役們都要敬業百倍……汴梁城西,萬勝門。

    駱駝、牛車,都戴滿了貨物,來自命域的胡商在盛夏時節仍然穿著羊皮襖,吆喝著車駕,準備驗印出城,不想那胡商老闆,一個虯鬚豹眼的大漢忽然腹痛如絞,一頭從馬上跌下來,滿地的打滾,把守門的官兵都嚇了一跳。好在萬勝門往回走,沒多遠就是荊筐兒藥鋪,幾個閒漢收了賞錢,領著那胡商的幾個手下載了那大漢往藥鋪診治抓藥去了。

    少了主事人,沒人打理貨物,沒人工繳城門稅,龐大的隊伍就滯留在了城門口。車子、貨物、駱駝擠滿了城門口,旁邊經 過的人,聞著他們身上濃重的腥羶氣,都屏住呼吸,捏著鼻子快路過。守城的士兵也很不耐煩,好在城門洞裡通風迅,還不算十分難耐。

    這麼多車子、駱駝、貨物,如果忽然出現了什麼緊急情況,只要往前一擁,就能卡住城門,叫運城門再也關不上,可是汴梁承平已久,又非大敵臨境,誰會想到這一點呢?

    類似的情形在各處上演,水道、6道、大道、小道,各種交通工具,各個交通路口,每個地方佈置完畢,一切順利的話,都會有消息及時送到州西 瓦子茶水鋪。

    在所有地方傳回的消息中,摺子渝最在意的,當然就是崇孝庵那邊的情況。

    「什麼 !皇帝也去崇孝庵了 ?」聽了這個消息,摺子渝一雙柳眉輕輕蹙了起來:「皇帝怎麼也會去?皇帝一去,戒備森嚴,而且他們得一直陪侍在皇帝左右,至少不能全部離開皇帝的視線,那又如何脫身?」

    摺子渝屈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神色有些凝重起來:「恐怕事情有變張十三起身道:「五公子,我去一趟吧,親自盯著那邊,要不然,萬一丁大小姐……」

    摺子渝輕輕搖搖頭:「不,只要他們能有藉口離開,只要一盞茶的功夫,也能從地洞裡出來,我們現在只能靜觀其變,切勿打草驚蛇。

    又一個消息送來了,靜候在那兒的船隻現了兩條準備遠行的船隻,而且現有兩個河道巡檢司衙門的人登船檢查,再也未見出現,始終沒有下船。

    緊接著,南面送來消息,準備候在關陵渡附近的人現關陵渡巡檢司情形有異,把守的巡檢和稅吏比平時多 了一倍不止,而且每一個面孔都很陌生。這一年多來,他們早已摸清了所有預行路線上的情況,關陵渡有多少人,都叫什麼名字、長成什麼模樣,是什麼脾性,平時幾人當值,完全一清二楚。覺有異後,鄺輛車子未做停留,佯做真的過關,丟下幾文稅錢之後就揚長而去,。走出那些人的視線之外,車上的人馬上從林間返回,摸到巡檢司房後,現房中橫著幾具屍體,原巡檢司的人都被殺光了。當然,他也沒有忘記把關 陵渡外三相昔勢待的四馬輕車 的事報告回來。

    張十三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奇怪,真是奇怪,經過一年多的準備,我們預行的每個路口,平時都是什麼狀況我們一清二楚,每次預演都沒有這麼多莫名其妙的事情生,今天怎麼這麼邪門?好像有人挑了今天和我們作對一樣,許多地方都有這樣那樣平時完全不曾遇到的情況,這關陵渡更加古怪,殺官冒充?難道他們還想在那兒長期收稅不成?」「怎麼可能?」摺子渝有-些茫然起來。「不好!」

    念頭一轉,她忽然想到一個最不可能,卻唯一合理的解釋,不由得霍然站起,冷笑道:「好一個永慶公主 ! 竟連本姑娘也給戲弄了「她就不怕玩火** !」張十三茫然道:「什麼?」

    摺子渝匆匆起身,吩咐道:「快,馬上通知竹韻和小娥放棄原來計劃,趕赴崇孝庵旁的孤雁林附近候命,我馬上去找玉落!」說罷一股風兒地走了 出去。

    張十三雖還不知就裡,但是眼見摺子渝臉色冷竣,卻知事態嚴重,當下不敢多說,連忙答應一聲,緊隨其後匆匆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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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蕭關烽候多  第078章 天不佑

    壁宿突然出掌,開碑裂石的一對鐵掌陡然拍向趙光義的胸口。

    仇人就在眼前,雙掌只要拍中趙光義的胸口,他有十成把握勁力直透肺腑,剎那間把趙光義的五腑六髒拍個稀爛,就算是神仙也休想救不得他活命,他苦練的透骨勁與尋常的硬功夫不同,只要擊中要害「勁力直透肺腑,絕對是一擊致命。

    水月的一縷冤魂正在冥冥中看著他,他馬上就能為自己心愛的女人報仇雪恨,壁宿的心也攸爾提到了嗓子眼上,雙掌擊出的同時,他的左腳也比右腳多舌了一分力道,一擊得手,他馬上就能斜斜竄出,搶在候在禪房外的大內高手們反應過來以前,再把那個太子爺一巴掌拍死。

    他答應永慶公主,要為她殺一個人,他不想欠這個 債,一擊得手後,他就要鴻飛冥冥,當然,逃得掉固然好,逃不掉他也死而 無憾。只要水月的大仇得報,他便心願已了。血流五步,舉手投足間殺死一個皇帝和一個太子,以匹夫之怒而使天下縞素,如此轟轟烈烈,這一輩子,值了。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趙光義竟然 認得他,做為一個刺客,他最不合格的不是他的膽魄,決心、勇氣和武功,而是他特殊的 容貌。

    當日在洛陽街頭他只回眸一瞥,只是那一瞥,一雙桃花眼就在趙光義的記憶之中留了下來,方才一見,忽爾引起了他的警覺。

    壁宿男生女相,給他提供 了接近趙光義的機會,可是這雙嫵媚的桃花眼,卻也破壞了他本該一擊必成的大計,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他雙掌拍出的時候,趙光義已警覺地抬頭,驚見他雙掌襲來,趙光義下意識地側了側身子,抬起了右臂遮擋。壁宿的雙掌登時拍在他的小臂和肩頭,趙光義大叫一聲,只覺肩骨痛楚欲裂,而小臂已經折斷了。

    壁宿原欲一擊得手,立即側躥出去,打死坐在側位的趙元佐,隨即遠遁,正是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他打算的雖好,可惜事態有變。壁宿雙掌拍個結實,昔勢已久的左腿下意識地力點地,躍向趙元佐,兩個動作一氣呵成。

    不想他必殺的一擊竟被趙光義鬼使神差地避了 過去。他還沒有意識到這是因為 自己的雙眼過于特殊,引起了趙光義的警覺,只是暗暗懊怕,可是他腳下的動作更快,身形已然彈出,再想回身已是不及。壁宿心中狠,決定先一宇結果了趙元佐,再回身撲殺趙光義,就算自此不能脫身,便去與水月九泉作伴也好。

    不料趙光義被他打得一 掌裁向榻上,雖是痛楚難當,可是眼見這女尼惡狠狠撲向自己的兒子,到底是骨肉至親,哪能見死不救,他左掌一拍,那榻上的一條几案便凌空飛 了起來,呼嘯著捲向壁宿,同時大呼道:「護駕,有刺客!」

    趙光義不懂內功,他練的是實打實的硬功夫,可是硬功也好,由功也罷,功夫本身本無優劣,任何一種武功練到登峰造極的境界,都是舉手投足便可殺人的好功夫。趙光義做了十年開封尹,武功並沒有擱下,如果正面交手,加上技巧和身法的運用,他不是壁宿的對手。

    但是二十幾年的功夫,比起只苦練了三四年的壁宿,他的根基更紮實,功力更雄厚,這全力一掌也是不弱。鐵掌一拍,那几案打著轉兒,帶著嗚咽的風聲捲向壁宿,一條几案自然比人的動作要快,竟然後先至,結結實實砸在壁宿的後心,壁宿聽覺風聲,本可避過,可是一擊沒有得手,他已放棄逃走的打算,只求把仇人的性命留在這兒「所以起狠來,竟不閃避。

    他任由几案砸在自己背心,几案砰然粉碎,壁 宿不閃不避,仍然直取趙元佐。只是後心受這一擊,如遭鐵錘,躍起格身一沉,動作慢了一瞬,趙元佐也是會武藝的,!\} 比他差 了不止一籌,可是驚訝之下卻也本能地向後避開,這一掌竟未拍中。

    壁宿大吼一聲,本已力盡的一宇繼續前探,右臂突然又探出半尺來,好像那手臂突- 然又長出了一截。

    他的武功極雜,隨竹韻和她爹爹雜七雜八的學過許多功夫。柔太極、走八卦、佑神通臂最備高,方才這一手正是通臂拳。壁宿本已力盡,可是藉著這一招抖骨揚勁,右臂突兀地長出半尺,這一掌堪堪擊中趙元佐,趙元佐頓時被拍斷了兩根肋骨,哇在一口鮮血噴出,噴了壁宿一臉。

    趙無佐的身子仰面飛出,撞在牆上又萎頓在地,登時昏迷過去。若不是趙光義緊急關頭擲出的几案阻了一阻,他已喪命在壁宿這一掌之下,饒是救得性命,內俯也受了重創。

    壁宿連出兩掌,第一掌傷了皇帝,第二宇傷了太手,可惜接連兩人都不致命,不禁目眥欲裂,他彈腿返身,如同一頭瘋虎,再度撲向趙光義,趙光義的右臂軟軟垂下,完全使不得力,就算他想做獨臂神帝,那也得先養好了傷,適應了一條手臂的運動才成,現在他可是完全還不了手,趙光義情急之下便在禪房中奔走,藉著一切遮擋物逃避他的追殺。

    這情形恰如劍客荊軻刺殺秦王,任你劍術了得,他繞著大殿蟠龍柱和你兜因子,你也無計可施,壁宿追殺在後,屏風、桌椅,一路趟去,所有的障礙物能劈爛的都劈爛了,只拖延了幾息的功夫,門外的大內侍衛們已衝進禪房。

    剛見壁宿一 宇拍中趙光義時,永慶激動的心頭怦怦直跳,待見趙光義雖傷而不死,她的一顆心就沉了下來。等到大內侍內一闖進來,她便知道大勢已去,此時不是,便連她一家三口也走不得了,于是佯做慌張,一面大叫抓刺客,一面拉著宋皇后和趙德芳逃出了禪房。

    皇帝遇刺,侍衛們都慌了手腳,爭先恐後地往禪房裡闖,也有幾個想要護著娘娘和岐王、公主先行迪開,永慶公主大喊一聲:「太子受傷,暈迷不醒,快去救太子,刺客只有一個,我尋在此無恙。」便也把他們打開去。

    永慶帶著宋皇后和趙德芳避入旁邊房間,這裡早就掘有與地下相通的暗道,一家三 口避入地道,立即放下封口石逃之天天。有那太監、宮女看在眼裡,不由目瞪口呆,一時卻還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只道公主是帶了娘娘避入暗室求個安全。

    地道中,儘管牆壁上插著火把,仍然顯得十分晦暗。

    凌亂的腳步聲傳來,永慶在頭前帶路,急匆匆地引著宋皇后和趙德芳向前跑去,最後面是她貼身的丫環,隨她一同出家侍候左右的女尼林兒。遠遠的,在後面傳來一下一下沉重的敲擊夯土重石的聲音,那是有人正在奮力破壞洞口,想要追進來。

    往前跑了一陣兒,狹窄的走道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方方正正的空室,室中央置著一張桌子,桌上放著幾件凌亂的衣服,一 個婦人和一個少年站在桌邊,地洞裡流動的氣流搖曳著壁上火把的火光,映得他們的容顏一片慘淡。這婦人和少年的穿著,與宋皇后和趙德芳一模一樣,宋皇后和趙德芳跑進靜室,一見裡邊有人,且穿著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衣服,不禁如見鬼魅,可永慶公主卻絲毫不見驚訝。

    林兒在牆上摸索一下,伸手一扯,撲簌簌泥土鬆動,一塊木板倒了下來,競又露出一個黑梆梆的洞口,永慶公主急急回頭道:「快! 母后,你和德芳趕快隨林兒從這裡離開。」宋皇后大吃一驚:「永慶,你不隨我們一起走麼?」「母后,我會去找你們的,眼下我還不能離開,你們先是!」「不行,要是我們一起走,永慶……」

    永慶公主厲聲道:「母后,再若遲疑,女兒一番心血就要全部葬送,你我母子三人就要埋骨于此,永慶死不足惜,可是德芳萬一有個好歹,我爹爹從此便絕了香火! 母后,大局為重,請帶德芳先走,女兒自有辦法脫身 !」

    宋皇 後這一路跑,「:f 口急跳如同奔鹿,已是快要跳出了腔子,她既舍不下永慶,又擔心追兵隨時將至,正在左右為難當口,聽她提起趙德芳,想起這是亡夫唯一骨血,再也推拒不得,只得頓了頓腳,拉起趙德芳便走。林兒從壁上摘下一支火把,已搶先一步鑽進那個新的洞口,在她前面引路了:「娘娘,請隨婢子來。」

    趙德芳急道:「姐姐,你怎不隨我們來?你要不走,德芳也不走,就算要死,咱們一家人也死在一起!」

    他想掙脫回來,可是宋 皇后情急之下手勁卻也不小,緊緊地拉住他竟然掙脫不開。「德芳,快隨母后走,姐姐會去見你們的,一路上千萬小心!」

    永慶公主把兄弟急匆匆推進地洞,不由分說便把那木板重又抬起來。那扮做皇后和趙德芳的婦人少年臉上氣色都是一片慘白,嚇得心驚肉跳,不過卻也明白事情緊急,忙過來擘著公主封緊木板堵住洞口,又抓起被水潤濕的泥土匆匆塗抹一番。

    那洞口封好後在昏暗的燈光下匆匆一看已無異樣,永慶公主這才停了下來,卻不馬上便是,而是側耳傾聽後面動靜,直封轟隆一聲傳來,曉得洞口 已被砸開,追兵稍稍清理磚石就能追上來,這才從牆壁上取下一枝火把,向那假皇后和假岐王低聲喝道:「隨我來。崇孝啟 西,孤唇林。

    這裡已經離開了崇孝庵的警戒範圍,有幾輛 馬車靜靜地停在那兒,馬車看起來像是跑長途的客車,車廂大,車身 寬,車轅裡邊套的是幾頭高大的騾子,騾子漫不經心地打著響鼻兒,不時低頭啃著草皮,但是在車把式的控制下,馬車始終稹稽停在那兒,不曾稍有移動。

    幾相馬車中間一輛,車廂裡兩側長條的木板上各自坐著一個人,面面相對。左邊硌是丁玉落,右邊的是一個看著貌相十分平凡的大漢,兩個人對面而坐,都低頭看著腳下,似乎那兒生出一朵欣賞不盡的奇芭。他們腳下當然什麼也沒有,除了一個大洞。

    車廂中間的板子已經掀開,露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洞口,就像地窖的門兒,從那洞口望下去,是一片青青的草地,他們一直盯著那草皮,過了許久,那草皮忽然拱了一下,彷彿有什麼東西正要破土而出,二人神色一動,立即矮身看去。

    這草皮下邊實際是一個洞口,早在幾傘月前就已挖就,雖然植了草皮上去,但是位置他們可記得清清楚楚,斷不會錯,他們此刻就在等著有人破土而出。草皮掀拱了幾下,終于完全掀開了。丁玉落緊繃著的心情一下子放鬆了,她立即俯身相就,一手按著車板,一手伸了下去。

    草皮翻開一片,一個灰衣女尼從裡邊冒出頭來,因為封住洞口的木板掀開,邊沿的泥土灑下,她正眯著眼睛,丁玉落一眼看清她的模樣,正是永慶公主,不禁露出欣喜的笑容,她連忙伸手握住了永慶公主的手腕。丁玉落自幼習武,要提起她這樣的體重卻也輕鬆,稍稍用力一提,便將她提上了車子。

    緊接著洞口又露出一個人來,頭上裁著龍鳳珠翠冠,身上穿著一件綻青底色菱花飾紋錦衣袍服的女子來,這女子三旬左右,眉清目秀,丁玉落一見裝扮便知道這位就是那位芳齡守寡的宋皇后,連忙伸手去拉,輕聲說道:「娘娘勿慌,我們是來救你的人。」

    緊跟著一身蟒龍袍的「趙德芳」也被拉上車來,旁邊那大漢馬上把車板一放,車外馬伕一聲吆喝,五六輛馬車便向四面八方分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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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蕭關烽候多  第079章 岐路

    車子不疾不徐,輾在青石路上硌出碌碌的聲音,車廂有規律地 顛動著,正如永慶三人的心。丁玉落看看她們三人蒼白的臉色,安慰道:「娘娘、殿下,你們不用擔心,為了營救你們,我們早就開始籌備,迄今已做了近一年的準備,就算這東京城是龍潭虎穴,我們也能把你們安全帶出去。」

    「宋皇后」和「趙德芳」對視了一眼,默默不語,永慶公主接口道:「丁姑娘,辛苦你了,母后和皇弟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受了些驚嚇。」

    丁玉落見皇后和岐王一臉緊張恐懼的神色,心道:「到底是皇室貴胄,嬌生慣養,經不起什麼風浪,倒是永慶公主雖是年少女子,但走出家修行幾年,身為一庵之主,經歷多多,遇事還算沉得住氣。」

    丁玉落微笑道:「玉落明白,玉落聽說官家也來了崇孝庵,本來還在擔心,擔心娘娘和殿下無法脫身,幸好你們如約趕到,要不然這樁大事不知又要拖到幾時。你們來了就好,只要把你們救出去,便了我二哥的一樁心事。」

    她一返身 自車座上捧起兩套衣服,說道:「用不了多 久追兵就會趕到,事態緊急,先請娘娘和殿下換了衣裳,一會兒我們還要換車子,艾帆海,服侍殿下更衣!」

    旁邊那個面相平凡,身材精壯的大漢她一喚,立即站起身來,伸手一拉,一道簾兒便擋在了 車廂中間,將他和「趙德芳」遮在裡面。丁玉落花向「宋皇后」淺淺一笑,鎮靜地說道:「事急從權,請娘娘和公主先換上這兩套衣服吧,玉落在外面候著」說罷輕輕退了出去。

    玉落一出去「宋皇后」馬上 湊到永慶鼻諫■,囁嚅地道:「公

    永慶杏眼中微露嗔意「宋皇后」頓時-驚懼地低頭,悄悄退了半步,不敢再言。永慶壓低嗓音道:「一切有我,你擔心甚麼,快換衣服!」

    宋皇后點點頭,慌忙拿起一套衣裙,永慶公主也拿起一套,輕輕抖開衣裳,欲解自己僧袍,卻覺渾身酥軟,一直以來強作的鎮定到此時才全然崩潰,雙腿一軟,不由得坐在了凳上……

    「是我救了你,否則你早已死在宮中,你欠我一份情。」

    「是!」

    「你縱然武功在世,可體根本接近不了他,憑你一人之力想要報仇難如登天。我可以給你製造機會,做為代價,你要幫我殺一個人,如何?」▲很公平 !」

    「好,我會製造一個讓你出現在他身邊的機會,到時候,他的長子、也就是當今的太子,也會一起出現,你要做的,就是幫我殺了他!「我谷應 !」

    想起當初與壁宿的這段對話,永慶心 中充滿了失望和挫敗感,許久許久,她才瀹然嘆息,在心底悄悄地道:「功虧一簣 ! 現在……我只希望第二計劃能夠順利……」

    崇孝庵住持款客的佛堂內,屍橫血螞,一片狼籍。

    庵中的老少尼姑們都被看管在大殿內,戰戰兢兢,不知道到底生 了什麼事。

    佛堂內,趙光義怒衝冠,在他身邊,躺著四具屍體,四個武功卓絕的大內侍衛,慘死在壁宿一雙鐵掌之下,趙光義知道這些貼身侍衛的功夫如何,慘死的四人中至少兩個有一身橫練功夫,號稱刀槍不入的,可就是這兩個練了一身橫練功夫的侍衛,一個額頭被拍中一掌,頭顱裂開,腦漿飛濺,另一個被打中胸口,胸骨斷裂,胸口坍陷。「如果這刺客雙掌真個拍中我的胸口……」趙光義心頭升起一陣陣寒意。

    此時,壁宿滿身浴血,已被兩個鐵指如鉤的四旬侍衛 扣住了雙臂,反袒于身後。他身上的傷雖然多,其實並不要緊,他曾經從習的是最高明的殺手,最高明的殺氣不一定有最高明的武功,但是他們身經百戰,是最懂得如何在以寡敵眾的場面下保護自己的人,他們不能避免受傷,卻最清楚人體的要害所在,儘量在刀槍及身的剎那迅移動、扭曲肢體,避免致命的傷害。

    眼見趙光義已被團團護住的時候,壁宿本想逃離,保此有用之身,再尋機會,可他沒有機會逃走了,他被一劍削中了左腿的足踝,腳筋受創,那飛櫧走壁的功夫折損了八成,已無法逃離,終因寡不敵眾,力竭被擒。

    仔細看過暈迷的太子元佐,現他只是受了重傷並不致死,趙光義心中一寬,連忙喊道:「來人,快送太子回宮,叫御醫診治 !」

    這邊七手八腳抬走了太子元佐,兩個太監和一對宮女才慌慌張張地湊上前來,戰戰兢兢地道:「官家,刺客行刺,宋娘娘、岐王殿下和公主退入旁邊房間,竟然……竟然啟動了一個秘洞,鑽……鑽進去了……」趙光義目光一厲,喝道:「爾等親眼所見?」那小太監不知大禍臨頭,連連點頭道:「是,是奴婢 親眼所見。

    趙光義霍然站起,劈手奪過侍衛手中一柄長劍,當胸刺去,那小太監慘叫一聲,緊接著被趙光義一腳踹開了去。「明明是刺客同夥裹挾宋娘娘和皇 子皇女離去,你敢胡言亂語!」

    趙光義提起血淋淋的長劍,又向另一個小太監砍去,那小太監躲閃不及,也被砍倒在地,唬得兩十宮女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官家饒命,官家饒……啊!」

    趙光義不由分說,槨他四人盡皆砍死,把血劍往地上一插,這才虎↓一嗔,厲聲大喝道:「刺客還有同夥,劫走了宋娘娘和岐王、公主,還不去逅!」

    噤若寒蟬的一眾心腹侍衛答應一聲,立即跑出十幾號人,向那封死的洞口衝去。

    「你來!」趙光義戟指喊過一個大內侍衛,9 腰間取下一塊玉牌,喝道:「去,立即調開封府左右軍巡院、三班六巡所有差役,封鎖整個開封府,緝捕兇手,解救宋娘娘和岐王、永慶,號令各路巡檢司,全面出動,封鎖水6一切交通要道,傳令禁軍,四出緝拿,重點搜索西、南方向!」

    「遵旨 !」那侍衛接過玉牌運身便走。趙光義又喚過一人,森然道:「你們皇城司,簡直就是一群廢物,一群毫無用處的廢物,你去告訴甄楚戈,此案朕全權交給他負責,如果不能抓住刺客同犯,救回娘娘和皇子皇女,叫他提頭來見!」

    這皇 城司的人才是趙光義心腹中的心腹,也是最明白他所想的人,雖知聖上話中真意,卻也明白聖上這一次走動了真怒,雖說皇城司都指樣使甄楚戈是聖上在潛邸時就在身邊辦事的親信,可是這一回皇城司如果還是毫無建樹,甄老大的項上人頭可就真的難保了,所以急急答應一聲,忙不迭地走了 出去。

    趙光義返身走到壁宿毒前,目中泛起赤紅色,厲聲喝問:「你,受何人指使,同犯還有何人?」

    壁宿看著仇人就在眼前,日欲噴火,可是他雙臂被大內侍衛扣得死死的,哪裡動彈得了,聽了趙光義的話,他嘀角噙著輕蔑的冷笑「說道:「你作惡多端,罪無可赦,何止我想殺你,想殺你的人千千萬萬 !你問我受何人指使?哈哈哈,指使我的人就在這庵堂之內!「什麼?」趙光義臉色攸變,四下里武士立恥一擁而上,背身向外,緊緊護住趙光義。

    壁宿 \{1 眥欲裂。繼續道:「她 心懷至善。慈如江海。可她……卻被你這奸賊害死,她已成佛,她已成了菩薩,她在天上看著體,我……就是她的護法金剛,不殺你這奸賊,我誓不為人!」

    心懷至善,慈如江海,卻被我害死?就在庵中,已然成佛?這……這說的不就是皇兄麼。俗話說天家元親,可是皇兄身為天子,對兄弟手足實無話說,這心懷至善,慈如江海可不就是說的他?他的靈位就設在崇孝庵中,這座庵堂本就是專為皇兄所設,他就在庵中一語可不就是說的他麼?

    趙光義聽得心膽欲裂,哪敢再容他多說下去,趙光義劈手奪過一柄鋼刀。 樣刀 便砍。慌不擇言地道:「胡說。胡說。 你分明……分明是受齊王差遣,欲謀不軌,還敢胡言亂語!」

    這一刀劈下,直奔壁宿手臂而去,那反手擒住壁宿手臂的侍衛只覺手上一輕,定睛再看,壁宿一條手臂已齊肩離體,手 中抓眷一條血淋淋的手臂,創口鮮血 濺了他一頭一臉。

    壁宿悶哼一聲,幾乎昏厥過去,可他咬著牙,不肯在趙光義面前痛聲慘叫,待聽見趙光義所言,他心中卻是一動,齊王是誰他自然知道,他對趙光義恨如海深,巴不得他兄弟相殘,宋國大亂,方消心頭之恨,當即大呼道:「不錯,就是體三弟派我殺你!你惡貫滿盈,人盡誅之,就連你三弟都想殺你,哈哈哈哈!」

    壁宿斷臂處血流如注,他本已失血過多,手臂一斷,流血更快,強撐著說完這句話,已是臉白如紙,若不是另一條手臂還被人死死扣住,早已軟劁在地。

    趙光義被他擊斷手臂,兒子也昏迷不醒,本來恨極了他,想要斬斷他手腳四肢,活活折磨死他,一聽這話如獲至寶,本已斬至他縝上的鋼刀硬生生地止住,喝道:「替他急扎止血,投入天牢,著皇城司專門看管 !」「三弟啊三弟,如今有了藉口殺你,就算斷上一臂,能永絕後患,那也值了。」趙光義目泛凶光,得意地想,轉念又想到了逃走的宋皇后、趙德芳和永慶:「就憑你們三個,跑得出朕的手掌心?你們孤兒寡母,除了德芳朕還委決不下,你們兩個女子,朕本想放過,如今卻是你們自蹈死路,須怪不得朕心狠手辣!」

    自離開崇孝庵外的孤雁林後,永慶三人就被蔑于車內,一路經過了多少凶險,她們並不知道,她們離開的十分遲,丁玉落這邊準備非常充份,摺子渝在原來擬定的計劃下再三完善,已致完美境界,整個搶救過程異常的順利,他們順得搶在朝廷封鎖九城之前出了汴梁城,繼而先東再北,再往西,時而舟般時而馬,時而車,每換一個行動方式都換了衣衫,再由飛羽隨風的人改變了他們的容顏,而且自有人穿起與他們原來相仿的衣服,馬上反向而行。

    汴梁城中,疑兵四處,飛奔四面八方,摺子渝這邊的疑兵之多 已足夠讓朝廷昏頭轉向,而繼嗣堂鄭家也是疑兵唧出,以致于朝廷收到的情報竟是處處可 疑,縱以朝廷之強大實力想要追索盤查也是困難重重。

    丁玉落所在的這一路真正帶了永慶等人逃脫的人馬,一 路疾奔,有時他們剛剛闖過一處關卡,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後面的關卡就被朝廷設人開始嚴密盤查,他們逃脫的關鍵,就在一個度,雖然不可能以絕對的炱直接逃回河西,但是離得汴梁越遠,逃脫的希望也就越大,如果大早憑仗武-力強行闖關,若是一個武士騎快馬而逃倒也不妨,可是一個皇后、一個公主,外加一個岐王,頂多騎過太平馬,想要他們乘快馬而逃卻是不能,難免要被人截下。

    這一路奔波,永慶雖早知必然艱辛,還是其艱辛程度還是遠她的意料之外,她的意志雖然堅強,卻是不曾受過這麼多苦的,到了第三天頭上,已是渾身如同散了架,痠軟無力,連車子都乘不得了。

    這時她才知道丁玉落一方所做的準備是如何的充份,他們似乎連自己三人一路逃亡身體所能承受的最大強度也考慮在內了,當「宋皇后」和「岐王」臉色臘黃如紙,她也;$ 身痠痛,再難承受這種強度的奔波 時,丁玉落忽然停了下來,帶著他們再次更換了衣服,改變了形貌,然後步行到了一處山坳。

    一到地方,這「皇后」和「岐王」再也顧不得天家體面,癱在草地上動彈不得了,永慶儘管也是酸乏無力,卻仍保持著幾分矜持。丁玉落取出乾糧飲水分給他們,三人也只喝了些水,卻連吃飯的胃口也沒有了。

    永慶累的也不想說話,可是她很快現,這一次似乎與前幾次歇息時有所不同,前幾次歇息時,丁玉落總是以最快的度囑咐他們吃東西,恢復體力,然後張羅換衣服,換車馬,而這一次,丁玉落把他們帶入山谷之後,一直站在高處向遠處張望,幾乎沒有 到他們身邊來過,也沒有張羅更換車馬衣飾,永慶心中暗暗生疑:「奇怪,莫非前路已絕?又或者,已經被朝廷的人盯上了?」

    想起自己在路途上打尖休息時悄悄留下的蛛絲馬跡,這個論斷仙乎沒有錯,可是永慶不但沒有害怕,反而血脈賁張,油然升起一種期待。

    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逃,她逃,就是為了被抓,這本就是她精心策劃的最後一步,也是她為了保全兄弟,保全父親血脈所做出的最後犧牲。現在唯一讓她牽掛的事,只是不知道在自己殫精竭慮費盡心思之後,兄弟能否安然逃脫。

    手中的肉乾饅頭忽然吃不下去了,她站起身,向丁玉落身邊走去,丁玉落專注地看著遠方,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永慶剛要說話,忽見前方山谷外,有四五騎快馬正絕塵而來。永慶的 心忽地跳了起來:最後一刻,已經到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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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蕭關烽候多第080章 天之驕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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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行人馬馳 到近處,丁玉落便從隱蔽處閃出來,快步迎了上去。

    「原來是她的人,奇怪,前幾次打尖歇息,有茶館、有酒肆、有農舍,盡多鬧市繁華之處,不管哪一處,她都早早的安排了人在那裡開店、經營,沒有一處是倉促安排的接應人員,何以這一次先蕺到荒涼的山谷,再等候人來,看來真的出了變故。」

    永慶只在那時揣測,好像自己是個事外之人,完全沒有自 己就是整今天下在搜索尋找的那個人的覺悟。只見丁玉落和那一行人匆匆低語一番,便迅向谷中走來。

    與丁玉落並肩而行的黑衣人十進山谷■,便在丁玉落的指點下向她走來,自始至終不曾看過「宋皇后」和「岐王」一眼。永慶這才現,這是一個女人,一身玄衫,卻肌白如玉,說起容貌,她和丁玉落各有千秋,不過丁玉落英氣重些,五官線條更剛一些,相比起來,這個玄衣女子的眉眼更加的嫵媚,女人味兒十足。

    她的年齡比丁玉落還要小一些,可是兩人一打照面,永慶就有一點不自在的感覺,她的眼睛,那雙慧黠的眼睛,眼神十分銳利,有一種自己的一切都被對方洞悉掌握的感覺,這種感覺並不是十分明顯「不易被人覺,可永慶公主是久居上位的人,對這種感覺比任何人都敏感,以公主的尊榮身份,有人令她這樣的感覺,哪怕只是一絲一毫,也能馬上感覺到。「這是什麼人?竟然在氣勢上壓得倒我?」永慶公主暗覺奇怪,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膛,只是精疲力盡之佘,這動作難以振奮。「公主殿下!」玄衫女子抱了抱拳,伸手一指旁邊一方大石,說道:「請坐。

    說罷先在一邊輕輕坐了,面對一國公主,舉止雍容,毫無侷促。她目注永慶坐下,方輕輕搖頭,說道:「可惜了西夏王一片孤心「殿下似乎根本不相信他。我們苦心籌措良久,只為救殿下一家安全,沒想到最後卻被想救的人擺了一道。「子渝,這是什麼意思?」丁玉落似也完全不知內情,一 聽這話不由驚跳起來。

    永慶臉上慢慢露出一絲與眼下處境絕不相襯的安閒笑意:「姑娘這是甚麼意思,我怎麼不明白呢?」

    摺子渝輕輕嘆了口氣:「殿下,崇孝庵中,皇帝和太子遇封,盡皆受了重傷,想必……都是殿下的手筆吧?」

    丁玉落聽的驚怔不已,她提前趕到崇孝庵外孤雁林等候,並不知道庵中生的具體情形,後來也只知道官家同時去了崇孝庵。等她帶了永慶一家人按預定路線迅西撤時,不管哪一處遇到阻攔,都會立即按照預定的 第二路線繼續趕路,因為行動迅,不但趕到了朝廷前面,就是自己人也是前不久才剛剛聯繫上,所以對這些情形並不瞭解。如今聽子渝這話,這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公主殿下逃離前,竟然對皇帝和太子行刺,而且讓他們妾了重傷?

    子渝繼續道:「我一直很奇怪,公主如果想帶娘娘一起走,雖然要找個合適的理由讓娘娘出宮不太容易,卻也不必非得用給皇子加封王爵的藉口,這無疑會讓事情 變得更加困難。初時還想,殿下這麼做,該是心有不甘,不想兄弟以皇子之尊,最後連一個王爵都沒有,想不到,殿下所謀,竟然如此之深,在下想明白後,也是欽佩萬分。」

    永慶公主沉就有頃,靜靜地點了點頭道:「不錯,這一切,都走出于我的安排。德芳一旦封王,整個皇室之中,除了皇帝和太子,就只有遠在長安的三叔和他並享親王爵位。如果皇帝和太子同日遇刺,那德芳就是唯一的皇帝之選,滿朝文武不管出于公心私心,都得保我幼帝登基,這皇位本該屬于我家,我要……把它拿回來!」

    壁宿一心報仇,但是他的仇家身份之尊每天下無雙,入則深居大內,九重宮闕,出則扈從如雲,戒衛森嚴,他空有一手武功,卻根本沒有機會接近趙光義。而永慶公主有的是機會見到皇帝,卻沒有出手報仇的能力,所以兩人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她先與壁宿達成協議,然後再以兄弟稱王做為合作的唯一條件,要求高員外動用繼嗣堂的力量推動此事,鄭家在朝廷的能量有限,但是對先皇子嗣頗有關愛之心的耿忠老臣還是有的,只要有人鼓動,他們自會站出來,于是以宗太傅為的一眾清流開始請封德芳王爵。鄭家也在朝野大造輿論,對朝廷施加壓力。

    只要皇帝和太子同日遇刺身亡,那麼刺客是喬扮女尼的身份,與她這位崇孝庵主是否有關聯就不重要了,一個穡定的天下,是所有人的利益,滿朝文武、勳卿權責女碉白那時他們該選擇怎樣的立場,一如她父皇暴卒時所做的反應。

    可是,雖然天子的性命也和平常人一樣脆弱,千百年來,很有些帝王死于婦孺老弱之手,只要你抓得住機會,匹夫也可取天子性命,壁宿卻不是那個幸運的人,計劃最終還是失敗了。

    丁玉落聽了這話對永慶公主刮目相看,摺子渝卻又嘆了口氣,說道:「自汴梁出來,九城四門,水6要道,我們都安排了疑兵,所有的路線從一年多以前就開始安排,每條逃跑路線都是真的,也是假的,隨時根本朝廷緝捕的度進行調整。我們動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已經模擬過五次脫逃的演練,已是做到了天衣無縫的地步,可是,三日前我們忽然現,在很多交通要道上,另有一股勢力,他們也在處處佈署人馬,所作所為,與我們同出一 轍。」

    永慶公主只是笑了笑,笑容中微帶得意,是啊,她只是一個養在深宮的小公主,不諳世事,不通世情,可是忽然間,她就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變成了 一個身負血海深仇的女人,爹爹死了,皇兄死了,娘娘幽禁深宮,體弱多病,弟弟年幼,保全家人、報仇雪恨的重任都落在她稚嫩的肩頭,她能有什麼力量?

    可是她孤兒寡母到了這一步田地,仍然有人想利用她們,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反過來利用想利用她的人,對壁宿如是、對高員外如是、對丁玉落還是如是,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現在,她總算成功了。如果眼前這個玄衣女子說她們有十足把握救自 己一家人脫困,那麼現在再加上繼嗣堂那一支力量,真真假假,疑兵多了一倍,成倍的希望豈不也是倍增?這兩股勢合,都被她一個養于深宮的小女子玩弄于股掌之上,她豈能不得意?

    摺子渝繼續道:「于是,我現情況有些不對後,經過一番追查,終于斷定,殿下並不相信我們,你另外找了一股勢力,使了移花接木之計,將我們做了替死之身。可是,如果你交給我們一個假皇后、假岐王,那倒容易,畢竟見過他們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你自己卻是無法隱瞞的,我很佩服你,為了家人,竟不惜以自己為珥。」

    摺子渝並不是在揶揄她,子渝的臉上真的露出了尊敬的神色「她和永慶其實是一樣的人,她也曾 遭逢過與永慶相似的磨難,那是她的手足同胞,是她的骨肉親人,為了親人,她也舍得犧牲自己,雖然她只是一個女子,但她也是這個家庭的一份子,她從不覺得,一個女人就該是一個絕對的弱者,在自己的骨肉同胞生死兩難時,她還要扮出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聽天由命!

    只要能爭,哪怕是犧牲自己,她也要為了自己略家人去努力爭取。巾幗,一如鬚眉。

    「我只是很奇怪……」子渝凝視著眼笛這位稚弱的公主:「當初,為楊浩爭取機會,求他相助的是你,為什麼,現在你又不肯相信他?我很奇怪,你到底是怎麼做的? 一 個深居大內的小公主,一今日日青燈古佛的比丘尼,你從哪兒找來一個武功卓絕,能夠在大內侍衛面前重傷身懷絕技的皇帝,打得太子重傷昏迷的死士?你又是如何使得這魚 日混珠的手段?」

    永慶公主沒有想到連背花接木這一步計劃也被眼前這黑衣女子這麼快識破,眸中不禁微露訝異,不過她並沒有否認,已經三天了,現在把她的計劃說出來,說給上當的這些人聽,已經無礙大局。

    她輕輕吁了口氣,坦然道:「我相信楊浩?我為什麼要相信楊浩?不錯,我為他爭取過脫身的機會,還助他名正言順地掌握 了西北兵權,可是我從來沒有與■他做皇 帝。當他掌握了兵權之後,他不是利用血詔起兵誅逆,而是自立一國,做了天子,你要我怎麼相信他?

    當今聖上親征漢國,楊浩也去了,他擘助聖上滅了漢國,受了聖上二十萬枝箭的賞賜,回師滅了李光睿,而我皇兄卻不明不白地死在前方,自始至終,他可曾有過一絲一毫耿忠之臣的作為?他自立稱帝,背叛了宋國,卻不遺餘力地想要救我們出去,你見過這樣的忠臣?他只不過是想利用我們罷了,就像當今聖上用折家請援的名義去打折家「楊浩!想把我孤兒寡母當作傀儡、人質,利用我們號召天下,是不是?他不會想要救我們,也不會想要替我們報仇,他想利用我們圖謀大宋江山,是不是?」

    丁玉落氣得渾身抖:「我們……我們一年多來付出多少心血,你知道嗎?我二哥派出了他最親近的人、最心腹的人,只想救得你們出去,不負公主昔日關照之恩,讓令尊這樣雄才大略的一代英主不致絕嗣 1 他一番苦 心 1 你……你……」

    摺子渝舉手制止了丁玉落,她對永慶公主的話也是極度的不悅,地相信楊浩的用心,楊浩付出這麼多心血,卻揀來別人滿腔的懷疑,她也為楊浩不值。但是她並未因此而遷怒于永慶,她是個極聰明的女子,所以非常理解永慶公主之所想,只要有些頭腦的人,都不得不承認永慶懷疑楊浩用心的理由 十分的充份。如果換了她在永慶的地位、玉落在永慶的地位,想法都會和她一般無二。

    她是楊浩的紅顏知己,玉落是楊浩的胞妹,她不能要求天下人都用楊浩的胞妹和知己的看法去看楊浩。永慶公主和楊浩只見過區區幾次面,說過的話全加在一塊都不會過三十句,要她在楊浩稱帝的情況下仍然毫無保留地信任楊浩?當她是白痴麼?

    她只是在以為楊浩不懷好意的情況下將計就計擺了楊浩一道罷了,如果換做自己,絕不會簡簡單單地利用他一番了事,她一定會用更加巧妙齡辦法,把楊浩徹底拖下水,讓他吃不了兜著走,付出十倍的代價!

    折二姑娘……對得罪她的人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這小妮子心眼小著呢。

    「而想要利用我的另外一股勢力則不然,他們有很大的力量,但是他們想獲得更多的財富,獲得更多的權利,卻離不了我們孤兒寡母這看似最弱的人,『趙家正統的號召力,就是我們的力量,他們想得到他們想要的權利和富貴,就離不開我趙家皇室子嗣的正統名份。我不借助他們的力量,難道去向楊浩與虎謀皮?

    我本不想理會楊浩,可是如果刺殺皇帝不成,又無法走脫,那就要陷入萬劫不復之地,所以……我決定接受楊浩的『好意」以便使我母后和小弟能順利逃脫。我讓你們在孤雁林外挖了一條直通我禪房的秘道,秘道口封死之後,又讓那支想與我合作的力量另挖了一條秘道與此相通。

    你沒猜錯,那邊的『娘娘'和『岐王 ' 都是假的,只是兩個替身,雖說我母子三人勢單力孤,可是多少還指樣得動幾個舊日的宮人和小太監。他們預藏在洞中,換了娘娘和岐王的服飾,只等我母子三人趕到,不管是你們的人還是還是那支力量的人,都不認得娘娘和岐王,所以自然任由我的擺佈。現在,他們恐已遠在千里之外,你們知道了,又能怎樣呢?」

    摺子渝輕輕地道:「公主知不知道,皇帝一聲號令,可以動用多麼龐大的力量?」「你們還不是從容逃出來了?雖說一路慌忙,是的甚急,可也未見碰到多少阻撓。」

    摺子渝輕輕一笑:「我們,經過了一年多的準備,這才換來一路平安,你以為,任何人、任何勢力,在沒有充分詳盡的準備下,都能從容脫逃?天子一聲號令,就是天羅地網,所有的道路都會封得風雨不透,讓你插翅難飛;所有的州城,無數的力量都會動用起來;所有的大宋百姓,人人是他們的耳目,個個是他們的填報;任何一 點蛛絲馬跡,都休想逃脫他們無孔不入的監視。」

    「那很好」永慶公主絲毫不見慌張,輕輕地道:「我在一路上,打尖歇息時,已儘可能地留下了 一些印記,希望天子震怒所動的力量,真的可以無孔不入,那樣的話,他們就會注意到,並且追上來,這樣,我的母后和二弟就安全了。」

    摺子渝並不動氣,靜靜地凝視著她,說道:「朝廷傳訊的方式,不只是快馬,何況我們一路下來,不能盡擇捷徑,自此再往前去,一切水6道路,盡皆封鎖,自此再往前去,已不能這麼容易了。」

    永慶道:「沒有關係,逃得出去固然好,逃不出去也無所謂,我想做硌、我能做的,已經全都做了,盡人力而聽天命吧。」「但我不想聽天由命!」

    摺子渝折腰而起,輕輕拍了拍臀後並不存在的塵土,淺笑道:「如果公主肯安份地把娘娘和岐王引到崇孝庵,我們一定能從容逃脫。即便是公主捕作主張刺殺皇帝,作後,我們逃脫的機會仍然有八成之多,可惜呀,公主你不該為求穩妥,自作主張地在逃跑的安排上也做了兩手準備。

    不管是我們還是你所合作的那些人,都不會徑直把人帶向自己的目的,東西南北所有可行的要道,都在計劃之中。要道只有那麼幾條,兩伙互不知情的人都在打這些要道的主意,其結果就是,不但不能悄無聲 息地掌握這些要道,而且一定會打草驚蛇。」永慶公主攸然變色:「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摺子渝對玉落道:「玉落姐姐,你帶人繼續西行,這假娘娘和岐王,就近安置下去,公主交給我,三個人變成了沒有人,你才能從容西-返。丁玉落變色道:「那你怎麼辦?」

    摺子渝笑道:「勿需擔心,我還有最後一條路,本來不想走的路,現在,只好走這條路 了。娘娘、公主和岐王,如今只剩下一個「被現的可能會大大縮小,你放心,如果沒有把握,我會和你一起走,又豈會為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主而去冒險。」永慶公主氣得俏臉漲紅,喝道:「你們安排來安排去,似乎完全沒有徵求我的意見!」

    丁玉落道:「子渝,你也聽到了,她一路留下印記,分明就是不惜葬送自己,也要掩護娘娘和岐王脫身,你帶著她……」

    「放心吧,我覺有異之後,就馬上取消了各條要道預做的準備,以免我們所有的潛伏力量全部暴露,只讓竹韻和小娥去打探真正的娘娘和岐王下落,我們的目的,只是要把他們從汴梁救出 來,如果他們能自尋生路,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摺子渝淡淡地瞟了永慶公主一眼,那冷冷一瞥,似比天之驕女還要驕傲,她只說了一句話:「現在,我在等她們的消息。公主殿下禍水東引的日的已格達到,我想……她也不願在知曉娘娘、岐王是否安全之前蠢到尋死。」永慶聽了,果然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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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黃雀

黃河岸邊,一支維修隊伍正沿著向東而行,他們的最終目標是汴梁。

這是維修黃河大堤的隊伍,維修人員分為三部分,一部分是朝廷河道衙門的官員、差役,一部分是按日付薪的河工,還有一部分是每行經一個河段,由當地官府派來的勞壯,這些勞壯維修河道,便抵了徭役和稅賦,說起來雖然辛苦一些,也還算值得。

按日付薪的河工,又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靠河吃河,常年在河道上營生的勞壯,另一部分則是臨時僱傭的閑漢、無業遊民。 在這支隊伍裡,就有一家三口,都隨著這河道維修人員一路東行。 這一家三口是從五州河段招募來的短工,兩夫妻帶著一個妹妹。 丈夫姓張,叫張老實,在河道隊上負責清理淤泥。 媳婦和妹子則和兩個中年婦女一塊兒負責大家的伙食。 這一家三口貌相平凡,話語不多,幹活還算勤快,在這樣的河道隊伍中並不引人注目。

皇帝遇刺,太子重傷,宋娘娘、永慶公主、岐王殿下三人盡被擄走,一時轟動天下,到處可見官兵往來,巡檢沿道設卡,即便是遠到了洛陽府地境也是戒備森嚴,實際上離汴梁越遠,沿途越是嚴密,哪怕你城門外排成了長城,渡口擁塞萬人,在官兵巡檢衙役弓壯的嚴密監視下,也得老老實實一個一個接受嚴格的盤查,但凡形貌與宋娘娘母子三人稍有形似,或者有類似的行旅組合,盡皆被帶走,接受進一步的盤查。

不過,卻也不是所有人都覺得行動不便,至少對這河道維修隊伍來說是如此。 河道維修,年年進行,不管是哪個朝廷,只要他的轄境之內有黃河這一段,就不敢對河道維修稍有大意。 雖然河道工來源複雜,不過身世背景卻絕對清白,每一個人都有家有業,有鄉官裡正開的條子,才得以入內。
自汴梁往外而行的所有行旅商賈,不管什麼身份、什麼背景,此時都不敢濫用特權,而是和那些下里巴人一起規規矩矩地接受盤查,但是這支朝著汴梁行進的河道難修隊伍卻幾乎沒有受到任何的盤查,更遑論刁難了。

天子一怒,天下震動,所有的官兵巡檢衙役弓壯都跑斷了腿,忙得不可開交,光是監控所有相外的水6通道,搜索城饋鄉村所有住戶家庭、客棧店鋪,就是一件繁重的幾乎不可完成的任務,哪裡還有餘力顧及朝著汴梁行進的,又是屬於朝廷的河道維修隊呢?

滎陽渡口,一天忙碌下來,夕陽披灑,彩霞滿天,炊煙裊裊升起,勞累了一天的河工們捧著大海碗開始吃晚飯。 張老實捧著一大碗粥,另一隻手拿著饅頭,小指和無名指之間夾著一根大蔥,粥面上鋪著十幾根羅蔔條,蹲在黃河大堤上,面對著滔滔河水。

單手轉著大海碗,喝一口晾涼的稀粥,啃一口饅頭,再咬一口潔白的蔥白,吃得那叫一個香。 他的蕃娘蹲在他的旁邊,也端著大碗,拿著饅頭、大蔥,一邊吃飯,一邊和丈夫在輕輕地說著什麼,只有張老實的妹妹,坐在一棵大樹下的石塊上,捧著一小碗粥,輕輕咬一口饅頭,喝一小口粥,吃的斯斯文文。

閨女就是閨女,未出閣的丫頭就是不一樣,雖說窮苦人家出身,臉蛋兒也平凡無華,可這舉止動作,就透著斯文秀氣。

五公子,咱們往汴梁走並不輕鬆啊,眼下是安全了,可這重回虎口再想出來就難了。 這一次是皇帝、太子雙雙遇刺,皇室一下子丟了三個重要人物,朝廷不找回娘娘和殿下,不抓住兇手,就算再過半年,也不會放鬆戒備,咱們這一回去,可是不易脫身了。 這一次比不得以往,就是使相公侯的人家,恐怕容留親眷也得到開封府報備,接受一番調查,咱們在開封的居處,沒有一處是安全的。 ”
張老實面對黃河,一面吃著飯,一面“悠閒”地和媳婦聊著天,可這聊天的內容若是被任何人聽到都會嚇得魂飛魄散,誰會想到欽犯中的欽犯,大宋立國以來,舉國通緝的第一要犯,居然就在他們的身邊。

“我知道,當然沒有那麼輕鬆。”折子渝張開一口小白牙,喀嚓咬了一口大晷,像一個普通村婦一樣大口地嚼著:“可是,不這麼說,玉落怎麼肯下頭。 ”張十三不語了,楊浩把析家滿門用傳國玉璽換了回去,對折家可謂恩重如山。

就憑這一條,恩仇必報的五公子豁出這條命去,也會極力保他家人安全。 何況,五公子一顆芳心都係在楊浩的身上,眼下這位玉落姐,等她一過門兒就會成了她的小姑子,她既然自告奮勇,一力承擔了偷天計劃,又哪能讓丁玉落身陷險境。 只是……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那位永慶公主行刑皇帝,已然打草驚蛇,使得我們原來擬定的在朝廷覺之前便遠遁百里之外的計劃失敗,西行前路已然是危機重重。而且她勾結他人另覓逃跑路徑,驚動了地方官府,無形中堵塞了咱們逃逸的道路,不行出人意料之舉朝汴梁走,咱們根本沒辦法帶著她安然脫身。”

折子渝喝了口粥,說道:“我們在汴樑的暗樁,這一次幾乎已全昝動用了,就算剩下幾個人,如今東京城草木皆兵,風聲鶴唳,他們也動彈不得。不過有些人卻是有辦法的,漫說皇帝只是遇刺,就算皇帝遇刺身亡,數十萬禁軍把東京城困成鐵桶一般,有些人還是有辦法出入自如的。”張十三驚詫地道:“五公子,你是說?”

折子渝微微一笑:“這些人,就是汴梁城的地頭蛇,隨便一個衙差都能把他們像螞蟻一般捏死,可就是他們,才是汴梁城池下的主人,城狐社鼠,雞鳴狗盜之輩,有時能起到很大很大的作用。我從河西回來的時候,楊……他……交給我一件信物,囑咐我說,如非萬不得已,不要動用它去找那個人,現在,就是萬不得已的時候了……”

折子渝探手入懷,摸出了短短的一枝木棍,那木棍是黃楊木料,紋理細潤,好像是經常把玩,所以十分光滑……

“找到他們下落了?真的找到他們下落了?”

趙光義快步走進文德殿,一開始用走的,後來幾乎是邁開大步向前奔跑,闖到殿中,一眼瞧見殿中央三架擔架,上邊覆蓋著一層白布,才陡地止步)瞪大雙眼道=“這一一一一一一這是一一一一一一”
皇城司都指揮使甄楚戈連忙顛著腳尖湊到跟著,微拱雙手,小聲禀道:“官家,這是宋娘娘和岐王的屍身。”

趙光義命皇城司全權負責追緝搜索事,本就存了將計就計,殺人滅口的心思,可是甄楚戈真的完成了差使,他聽在耳中仍是一陣心驚肉跳,不由自主地倒退三步。 趙光義艱澀地道:“她……他們……怎麼死的?”

甄楚戈眼珠一轉,小心地禀道:“回禀官家,那些反賊故佈疑陣,時而東時而西,疑兵處處,本來不易追察,不過他們在閌河渡口出了岔子,他們本想控制渡口,確保藏了宋娘娘和岐王殿下的般只南下,不知怎麼的,卻和另外一夥人大打出手,這一來便露了行跡,巡檢司還以為是河道幫會爭權奪利,持械鬥毆,以致傷了人命,因此派出大批巡檢控制了河道,正欲嚴查此案,恰好聖上旨意到了。
這也是天佑官家,裹挾了宋娘娘和岐王殿下的船隻便被堵在了後面,他們見勢不妙,棄船登岸,試圖繞過渡口,結果露了行跡,一番打鬥,傷了十幾個巡檢這才逃去。 橄臣聞訊,立即車人急追,終於在北汝河追上了他們的般只。 屬下們亂箭齊……”

甄楚戈說到這兒故意頓了一頓,趙光義心領袖會,問道:“怎樣,可射中了賊人?”

甄楚戈忙躬身道:“是,確實射中了賊人,賊人狗急跳牆,殺死岐王殿下,縱火焚燒舴只,然後趁亂跳河,四處逃生,臣等一面派人緝補凶頑,一面上船救火,可惜……終是遲了一步,娘娘她……已葬身火海了一一一一一r”

趙光義咬著牙道:“就不曾抓到一個活。?

甄楚戈忙跪地道:“微臣無能,當時……”

甄楚戈說的話半真半假,趙光義知道他言語之中盡多不實,但是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就好,卻也不肯與他說破。 實際上,皇城司的確是因奄閔河渡口一場莫名其妙的混戰堵塞了河道,使得載走宋皇后和岐王趙德芳的座般不能駛過,無奈之下只得登岸繞行,以致暴露了行藏。

甄楚戈帶皇城司人馬追去之後,一直追到北汝河,充馬登船,這才追上前方行舟,但是接下來便盡是虛言了,他們亂箭齊不假,射的卻不是賊人,而是岐王趙德芳和宋娘娘。 趙光義的命令,做為他的心腹,甄楚戈一清二楚,娘娘和岐王決不能活著逃走,也不能活著回來,必須讓他們死掉,倒是那些協助他們逃走的賊黨,卻須抓回幾個活口來。

儘管趙光義在崇孝庵不由分說,已把這弒君謀反的大帽子硬生生扣在了自己三弟的頭上,但是他也不能確定這些人是不是趙光美派來的,他也想找出真兇,永除大患。

結果亂箭齊,如同暴雨,剛剛拜得王爵的趙德芳閃避不及,競爾被一枝亂箭穿胸,射個正著。 帶了趙德芳母子逃離的鄭家屬下眼見正主兒死了,趙德芳這正宗的皇子一死,宋皇后一個外姓女人,號召力遠不及趙光美,實際作用已是不大,不過這時也不能棄之不顧,只得帶著她逃命。

這些人都是鄭家死士,否則也不會被差遣來執行這樣重要的任務,他們深知這是弒君的大罪,一但被抓到,就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也是誅九族的大罪,萬無逃脫之理,如果被人認出本來面目,更連家人也要跟著遭殃,所以這突圍之舉十分慘烈,皇城司死了不少人,卻連一個活口也抓不到,他們只要傷重不能力支的,馬上舉刀自盡,臨死之前,還將五官面目劃個稀爛,叫人再也辯認不出,有此死志,拼起命來足可以一敵十。

但是皇城司畢竟人多勢眾,船上死士漸漸不支,眼見四下里官兵般只越圍越近,宋娘娘並不知趙光j1本就想要她死,她不甘心活著回到汴梁受罪,毅然舉火點燃船艙,然後拾劍自刎。 甄楚戈帶人工船及時,總算搶出了他們的屍身,卻也燒焦了半邊身子。

趙光義聽完之後,眼珠徼一錯動,說道:“永慶呢? 這個……是不是?”

甄楚戈低頭道:“公主下落不明,臣正派人繼續緝索搜尋。這一具屍體……是公主身邊的侍婢林兒。”
“哦?”趙光義走過去,掀開白布一看,那本來清秀的容顏被火烤炙的有些變形,瞧來極是嚇人,要把臉兒扳正了,從那未曾燒灼的一小半面孔才隱約看出昔日模樣,趙光義手指一斑,幾乎沒有勇氣再去看看宋皇后和趙德芳的屍體,可是不親眼看見,他是萬萬不肯放心的,終於咬著牙,鼓足了勇氣,親自辯認了宋皇后和趙德芳的屍身,這才放下心頭一塊大石。

“永慶……難道逃了?”趙光義蹲在宋皇后屍身前面,想起永慶可能還活著,心中也不知是輕鬆還是沉重,遲疑半晌,他才沉聲道:“永慶……已經死了,這個……明明就是永慶侄女的屍體,甄楚戈,你可看清楚了?”

甄楚戈正要禀報,自己從逃上岸去的一個死士身上搜到了件重要信函,還未開口,突聽趙光義如此說話,先是一怔,隨即恍然大悟,連聲道:“是,這……就是永慶公主的屍體,臣……臣親眼所見,公主不甘受賊人所辱,舉火**。”

這時,殿外忽然傳來一聲怒吼:“顧若離,你給我滾開,讓我進去,讓我進去,父皇,娘娘和永慶妹妹、德芳兄弟可救回來了?”

趙光義神色一動,忽地撲到宋皇后屍身前放聲大哭:“皇嫂,你死的好慘吶……,朕枉為人君,竟然護不得皇嫂一家周全,此仇恨報,趙光義誓不為人!皇嫂、德芳,永慶啊……”汴梁西水門外,唐府。
剛剛一場豪雨,掃淨了夏日的躁熱,水漫池塘,青蛙在池中荷葉上呱呱歡啼。 肥大的荷葉綠油油的,上邊還綴著晶瑩的水珠,青蛙縱躍跳起,也只讓那荷葉輕輕搖曳,水滴如珠般流動,卻不掉落池中。

垂楊柳下,朱紅小亭。 唐英、唐勇、唐威三兄弟並肩而立,站在亭中。

唐英面沉似水池道:“論學識、論才f,我不及二哥三哥多矣,所以平素唐家的事,我也盡由著你們決斷,但是這樣事關我唐家生死攸關的大事,你們是否也該事先同我商議一下?幾十年前,盧氏野心勃勃,結果如何,你們難道不知道嗎?”

唐英一怒,唐勇便有些愷惴不安,唐威卻微笑道:“大哥,我們所做的,和盧氏當年所為,怎麼能相提並論呢?”

唐英怒道:“你還狡辯,你使人在閔河渡口劫殺鄭家的人馬,以致鄭家功敗垂成,數十死士,連著宋娘娘一家三口盡皆身殞,你又在北汝河暗布埋伏,殺死鄭家從皇城司手中逃出來的死士,留下事涉鄭家的書柬栽臟陷害,這與盧氏當年自相殘殺有何不同?消息一旦洩露……”

唐英想及其中可怕後果,不由為之色變。

唐勇道:“大哥,消息絕不會洩露的,現在知道全相的,只有你我三人,只有我們三個唐家人,此外再無人知!”

唐英怒不可遏,一指唐威,唐盛氣定神閒,刷地一展扇子,說道:“二哥沒有說錯,只有你我三兄弟才知道真相。我派去的那些人,一個不少,現在全都長眠地下,永遠也不會洩露這個秘密了。唐英聽得心頭一寒,手指顫抖了一下,競爾說不下去了。

唐咸輕搖折本,轉向池塘,微笑道:“大哥,其實不必把事態想的那般嚴重,為什麼不想想好的一面呢?我們唐家,移國號為姓乓廠,本是李家旁支,可這主支旁支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李家已經沒落了,現在根本就是依附在崔氏一邊,合該我唐氏興起了。

再說,我留那封書柬,也歿不了鄭家,鄭家是隱宗,曝露在表面的力量非常有限,一旦引起朝廷的注意,滿天下的清剿,大不了鄭老頭子避世不出,明面上的力量全部毀於一旦嘛,根本解不到他們的根本。 ”

他邪鄔地笑了笑:“當然,大傷元氣,那是難免的。鄭家大傷無氣,這股邪火無論如何也不到咱們頭上來,冤有頭債有主,他們迳債主一定算到崔大郎頭上。

唐三少折扇刷地一收,在掌心一拍,挑挑眉頭道:“成了,潛宗顯宗,崔鄭兩家鬥個不可開交,而我唐家又已立足天下中樞,前途無量,我們這李氏旁支,假以時日,能不能成為掌握整個繼嗣堂的主人呢?”

他慢慢轉過頭,目光灼熱如火,望著大哥二哥,微笑道:“大哥,二哥,你們說我這個險,冒得值是不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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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4 12:49:17
十五卷 蕭關烽候多  第082章 余浪生波


    唐家三少指點江山,汴河幫總舵把子薛喪的書房之中卻是一片靜謐。

    昔日霸州丁家的一個小小下人臊豬兒,如今已是汴河上四萬多靠水吃飯的英雄豪傑的總舵把子,凌駕于其他三大幫派之上,位高權重,神形氣質較諸當年 已是大有不同。

    他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好兄弟楊浩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所有經歷,他都一清二楚。浩子去了河西,官拜河西隴右大元帥;浩子打敗了李光睿,接收了定難五州;浩子西征玉門,淪喪兩 百多年的漢人江山重新拿了回來……,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

    浩子飛黃騰達之後,從來沒有找過他,不管是還掛著名義上的宋國臣子身份時候,亦或是自立稱帝之後,也沒有讓人給他指過一封書信,但他心底從無怨尤。一塊兒長大的兄弟,相依為命的兄弟,同生共死的兄弟,他瞭解楊浩,正如瞭解他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兄弟不來找他,唯一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有自己的生活,他已經有了家,他的家在汴梁,在這條供給東京百萬生靈吃穿用庋的汴河上。他有 了岳父岳母,有了一位嬌妻,現在還當了爹爹,做了汴河幫的總舵把子。他的家在這,他的事業在這!

    而他的兄弟卻已成了官家的敵人,所以他才不和自己取得任何聯繫,他怕暴露了 兩人之間的身份,給自己帶來什麼不利。所以,除非萬不得已,除非迫不得已,他絕不會尚在于 朝廷敵對期間來找自己。

    把玩著手 中那截黃楊木,撫摩著溫潤的木料,他感覺得出來,當年自己微的這柄小刀,浩子一直揣在身上,而且經常把玩,所以稹,在撫磨去去才有這樣的效果,薛 良的眼神不禁變得溫暖起來。

    當初那個憨厚老實的小夥子,經過幾年的磨勵,一舉一動甚至一個眼神都已頗具威嚴了,能饋得住汴河幫數成兄弟,交遊官府權貴、與其他幫派老奸巨滑的頭領們勾心鬥角,又豈能沒有幾分城府,有城府的人自然就會有一種凝重如山的氣蘊。只有在他兄弟面前,他才能完全卸下偽裝,還原成當年那個臊豬兒。

    「這柄刀,是他賣檜我的。他說,不到最後一步,不要來打擾你。現在,前路已絕,我雖然順利回到了開封,可是一日兩日還可以,時日稍久,行跡必然暴露,我只能求助于薛大哥,把我們蔑起來,或者運出去。不過,有句話我要說在頭裡,這個女孩兒,是永慶公主 一 一r一 一 一」「為什麼要告訴我她的身份?你們別找一個理由,不是更妥當?

    「這是他交待我的。薛大哥有家有業,一旦出手相助,所冒的就是抄家滅族之險,所以他告訴我,對薛大哥不得有絲毫隱瞞,如果薛大哥無能為力,我也能完全理解,我們馬上就走。」薛良長長地吁了口氣,靠在椅背上,輕輕閉上了眼睛。

    鼻瑞飄來一陣幽幽的香氣,一隻臬荑輕輕搭在了他的肩上。薛良握住了那隻溫潤的手,輕輕摩挲著。

    「大良。」

    「袖兒,對不起。」

    「兩夫妻,有什麼對不起的?」

    薛良輕輕轉務,一攬張懷袖的纖腰,袖兒溫順地坐到了他的腿上。

    「我現在不是孤家寡人,我有你,還有孩子。我幫了兄弟,便把你和孩子拖入了險地……」

    袖兒輕聲笑了,雙臂溫柔地環住了他的脖子:「可是你不幫他,就不是一條頂天立地的好漢,你是我的丈夫,誰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是個人前人後都能直起腰來做人的好漢?」「袖 兒一 一 一 一 一 一」「再說,你不幫他,心中一定不安,一輩子都不會快活,我不喜歡看見你臉上失去笑容。「袖兒 !」薛良感動地抱緊了她。

    張懷袖輕輕撫摸著他的頭,就像抱著自己的孩子,臬聲道:「船,我已經吩咐人備好了,是運送最穩秘貨物的那條船」一天海號「瞞天過海,討個吉利。河道衙門,也已派了人去打點……」這一回,偷運挾帶的可不是貨物,而是堂堂公主,事情太過重要,我應該親自去衙門打點……」

    「傻瓜,就因如此,你才去不得。現如今,整個東京城草木皆兵,沒有哪個官員敢循私枉法,一旦你親自出面,反而會惹 人更加注意。就當成一次尋常出船,反而更易過關。「。&,是我莽撞了,還是娘子想的周到。」

    「一同出的共計一百六十條船,天海號上挾帶私貨的底艙下面我特意放了些貴重貨物,這樣一旦被人查緝出來有挾帶,就更加安全了。公主和折姑娘藏在上面,我會親自帶她們上船,萬無一失的。」

    在貨船底艙下面,另外建造一層暗艙挾帶私貨,這一點開封府和河道衙門許多經驗豐富的巡檢差役都知道,只不過能不能找出來就要各顯神通了,西天海號上的暗艙中卻另有機關,在暗倉和上層 甲板之間,利用般體內部形成的視覺差,建造有可以蕺人的一層夾壁,一旦有人現了暗艙,只會注意到暗艙中的貨物,等他下到艙裡 去檢查或者搬運貨物時,就絕不會想到就在他的頭頂,窄窄一層夾壁中,居然另有天地了。

    這樣的設計,是汴河幫與官府長期鬥智鬥力研究出來的挾帶方法,是一個秘密,只有在運送價值連城的寶器或者與汴河幫有極大交情,卻在汴梁犯了命案的三山五嶽的好漢時才偶爾啟用,因此最是安全。

    「好娘子,大良得妻如你,真是,真是」「真是個屁!」袖兒嬌嗔地瞪他一眼,玉指在他眉心一捺:「你們男人吶,這時候就感動得死都樂意了。哼,回過頭來就不是你了,你說,平時跟老賈的妹子鳳寶兒眉來眼去的,是不是早就算計著納她為妾來著?」「我哪有,我有 了你樣的好娘子還不知足嗎,哪會三心二意……」「少來啦。你快準備一下,越早上路越好,我去收拾收拾,帶著孩子跟你一塊上路。「啊?你也去?

    「豬腦子 ! 你要幫兄弟,我支持你,可也不能真的把自己的老蔞孩子置之險地吧? 虧得爹娘現在不在汴梁,我和你一起走,再帶上二當家,一百六十條船全出去,讓二當家帶著漕運船南下,咱■們吶,一塊兒飄洋過海,要是一切穩穡噹噹,再回來不遲,真有個什麼意外,就直接遠走高飛啦。」「娘子妙計呀,有賢妻若此,為夫真是……」「少拍馬屁 !再讓我看見你和鳳寶兒勾勾搭搭,老娘就手起刀落,閹掉你的臊根子 !」

    趙無佐表面上看來傷勢並沒有父親重,但是父親是外傷,可他卻傷了肺腑,這傷只能慢慢調理。可他聽說有了宋娘娘和皇弟德芳的消息立即迫不及待地從病床上跳了起來,等到看見皇弟德芳燒得幾乎辨認不出模樣的屍體,更是心中大慟,再也沒有去看宋娘娘和永慶公主的屍身了。德芳好歹是個男人,那母女倆都是國色天香的美人兒,如果也是燒成德芳那副模樣,這噩夢真是永遠也揮之不去 了。

    緊接著,他聽到了皇城司都指揮使甄楚戈添油加醋的一番介紹「趙元佐一時如五雷轟頂。這是怎麼了 ? 這一切,真的是皇叔趙光美干的?骨肉至親,為什麼要這般自相殘殺,為什麼?

    這一次,他沒有懷疑自己的父親,因為當時父親險險被殺,他是親眼看到的,就連他自己,也差一點沒命,插了誰也不會用這樣的苦肉計。既然不是父親,那麼還是能誰? 殺皇帝、太子,事敗又擄走宋娘娘和公主、王爺?除了皇叔,誰有這麼 充份的理由?

    他真的不願意相信這是與他最交好的皇叔的主意,可是除了皇叔,實在沒有第二個人有這個充份的理由。趙元佐心中從小堅持的正義觀念和家庭倫理徹底崩潰了。為什麼? 德昭暗示過,害死先帝的是我爹爹,我的爹爹殺了伯父,現在我的叔父又要殺我爹爹,這個皇位就逕麼重要?為了它,骨肉至親就如此相殘?

    這一天,天牢大門,一乘小轎忽爾轉來,轎側隨著四個小黃門,手執拂塵,神態傲然。把守天牢的楚云岫楚押司見這氣派,曉得是宮裡來的人物,趕緊上前參見,他還以為是宮裡哪位大太監來傳旨意的,不想轎簾兒一掀,出來的竟是當朝太子趙元佐。

    太子穿著一襲明賚色繡金邊的交領長袍,頭系烏絲籠巾,臉頰卻是異樣的蒼白。

    楚云岫趕 緊施禮道:「徼臣不知太子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不知太子今日 來到天牢,可有什麼事情吩咐徽臣?」

    太子眼神有些飄,擺手道:「孤,要看看那個刺客。我要問問他,到底是受了指使!我一定要親口聽他說,你閃開。」

    楚云岫一聽大吃一驚,堵在門口兒動也不敢動,只躬身道;「太子,請恕微臣無禮。國有國法,太子地位雖尊,卻是國之儲君,現在既非天子,在朝中又無職司,無權過問朝中之事。」太子大怒,叱道:「你敢攔孤?」「臣不敢,此臣職責所在,正因世敬畏國法,敬重太子,所以,絕不敢循私枉法以奉迎太子,請太子明察。」

    太子執意要進天牢,楚云岫堅決不 允,兩下曇尋執良久,及至皇城司甄楚戈、大內都知顧若離等人聞訊紛紛趕到,這才把太子強行請回了宮去。

    趙光義聞訊,對楚云岫嘉魎一番,但是卻未再次責備太子,只令他身邊的人對太子好好看顧,元佐不再吵著去天牢了,可他的傷勢卻更重了。心病不去,藥石難醫,肺腑之傷就此成了難治的沉痾。整日喝著苦若黃蓮的藥湯子,他的心 比黃蓮更苦,他現在再也不去 找爹爹吵 鬧叫罵 了,卻讓趙光義比以前更擔心,這孩子整日精神恍惚的,那副樣子任誰看 了都揪心。

    此刻揪心的還有一人,那就是平章事盧多遜。趙普也罷了,本來就是廢相,只不過官職一下子又被降了 十七八級,趕到四川修身養性去了。相比起盧多遜,這起落他已經習慣了。可盧多遜不成,昨日他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高高在上的當朝宰相,現如今卻是落翅的鳳凰,一下子被趕到了天南,做了崖州司馬。

    到了崖州,簡直就是天涯海角。那時的廣東瓊崖一片荒蕪,就連當地土著也沒有多少,堂堂宰相,從呼風喚雨,一呼百喏,到如今凋零一片,窘困天涯,巨大的心理落差,叫人難以承受。盧多遜自己也知道,皇帝這麼做,就是在清洗朝廷,在皇帝忌憚的人中,他絕對排不上號,可他是宰相,只有拿他開刀,才能順理成章地拿下他人,減少清洗的阻力,也許過上幾年,他還有機會回朝。

    可是人生能有幾個幾年?他年事已高,如果等的太久,恐怕就真要老死天崖了。再者說,天下不是只有他一個能人, 只不過他機運,登上了相位,所以才名聞天下。草莽間盡 多英才,皇帝想用人,人才隨時找得到一把,耒日就算回京,是否逆能有今日尊榮都在兩可之間,他只希望能盡快結束這種局面,所以一到崖州,他就窮盡心思,咬議嚼字地上了一封《謝恩表》o

    雷霆云露,俱是君恩。不管是賞你還是罰你,都得向皇帝道一聲謝,上一封《謝恩表》,乃是為臣的道理。再者說,寫封謝恩表,萬一聖上心中一軟,給他調個近一些的、環境好一些的地方也未可知,就算一時半晌不會調他離開,也能加點印象分,聖上心裡還有他這個人,就有早一天重見天日的機會。

    他的《謝恩表》中有一句「流星已遠,拱北極e1不由;海日懸空,望長安而不見。」白居易的《長恨歌》中就有「回頭下望人寰處,不見長安見塵霧」唐詩中帶有長安的詩詞比比皆是,盧多遜自覺此處用長安二字,既與上句對仗工整,押韻合轍,古人在詩詞中本有以夫喻君,以婦喻臣的比擬手法,所以這裡也合乎《長恨歌》的意境,我就像身在黃泉的楊玉環思念唐玄宗一樣想念陛下您吶。

    不料這長安二 字又引起了趙光義的忌憚。現在趙光美正在長安呢,也不知道接了密旨 的羅克敵得手沒有,你老小子還望長安而不見,你想誰呢?結果這封《謝恩表》如石沉大海,再也沒了下文。盧多遜連封撫慰的回旨也沒接到,一時摸不清官家的心意,只得死心踏地的在天南安頓下來。

    朝廷宣告了宋娘娘、岐王和永慶公主的死訊,也直接宣告了對齊王的控罪升級,現在已經足夠處以死刑-了,誰都知道,他一旦回了汴梁,必死無疑。

    但是崔大郎不知道,他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的太晚,因為他早在透露趙光美有不軌之心的舉動給朝廷時,就已經安排了殺手,一旦朝廷索拿趙光美,殺 !

    這筆爛仗,自然要趙光義來背。

    趙光義也未嘗沒有在押解趙光美回京的路上把他幹掉的想法,一頭死老虎可比一頭被圉禁起來的老虎安全得多,圉禁起來,一旦掌握機會,照樣能坐上龍庭,為自己子孫世襲皇位掃除障礙的最穩妥的辦法,當然是把一切威脅早早地除去。

    不過這時偏偏鬧了一出行刺謀反案,被他當機立斷,編排到了趙光美的頭上,這一來,趙光美已是有口難言,他完全可以把趙光美押解回京,明正典刑,自 然就不肯再不教而誅。

    誰料,早已得了崔大郎囑咐的殺手這時已經動手了,朝廷的旨意還沒到長安,被羅克敵軟禁起來的趙光美就在睡夢之中被幹掉了,把趙光義噁心的夠嗆。

    明明有機會堂而皇之地處決他,結果卻變成了離奇被刺,有心人自然可以拿來大做手腳,編排他的不是,本來可以「理直氣壯」的事,這一下反而疑點重重了,趙光義焉能不恨。

    此時,甄楚戈已經把鄭家暗中 出錢出人支持趙光美的情報稟報了趙光義,所以趙光義雖然公佈了宋娘娘母子三人的死訊,也獲悉了齊王光美的死訊,整今天下緝索搜查的 力度不但沒有放鬆,反而越來越大,他豈能容忍這樣一股勢力存在?

    明裡如此,暗裡也是如此。他並沒有見到 永太的屍體,雖然告時船在河上,未必沒有中箭落水,沉溺難尋的可能,但是既然死未見屍,就得繼續找!因此,明裡各地官府風風火火地搜查鄭氏叛黨,暗地裡皇城司密諜四出,繼續查訪永慶公主的消息,整個大宋天下,波湧浪翻。

    鄭家暴露在外的勢力被朝廷一夜之間連根拔除,但是這樣隱秘的遁世潛勢力,除非抓到了他們的核心成員,而且肯招供實情,否則休想把它連根拔除,就算他鄭家的人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就在你的朝堂之上,你也看不見,你總不能把全天下姓郝的人都幹掉吧?

    所以鄭家雖元氣大傷,卻未傷根本,在鄭家看來,已經接到的崔大郎的警告,明擺著就是威脅了。這分明就是崔大郎看潛宗的人不聽調遣,要借宋廷之力削其羽翼,滿腔仇恨都集中到了冤枉之極的崔家頭上,兩大勢力開始明爭暗鬥,本來就動 蕩不安的大宋本來只是政壇動盪不安,四處偵騎縱橫,由于崔鄭兩家的勢力遍佈各個行業,在他們推波助潤之下,整個大宋變成了一鍋沸水,波瀾壯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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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天,風南風起。正宜乘風遠航,東渡日報。波瀾壯闊的大海上,白絕如雲,二十多條大船正鼓足了風帆朝著日本島前進。滄海橫流,亂云飛渡!

    一身玄衣的摺子渝立在船頭,迎著微帶腥味的海風,聽著海鷗一聲聲鳴叫,回眸笑道:「聽說,當年馬嵬兵變,楊貴妃並未死去,而是東渡日本,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而今殿下,才是貨真價實的中原皇室了。

    永慶迄今不知母后和皇弟下落,興致著實不高,只是勉強笑道:「怎麼可能,萬馬軍前,如何假的?」

    摺子渝道:「楊玉環身份尊貴,迫死之後誰敢驗看屍體以辱皇帝?史載,三軍將士聞貴妃已死,即歡呼雀躍,叛將陳玄禮免甲冑望宮帳而拜,自始至終,也沒驗看連體。安祿山造反時,玄宗逃的倉促,有幾個遺唐使也隨著他逃離了 長安,據說,楊貴妃是被高力士、陳無禮、謝阿蠻所救,委託遣唐使藤原刷雄、阿培仲麻呂東渡日本。此事雖未傳揚天下,不過還是被一些人知道了底細,白居易《長恨歌》中說「馬嵬坡下泥土中「不見玉顏空死出。」「忽問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就是暗指此事。永慶小嘴微撇:「終是穿鑿附會,虛無縹緲。」

    摺子渝道:「或許是吧,不過楊玉環平素待人寬厚,與高力士、陳元禮等交情深厚,若是被救,倒也可能。馬嵬兵變之後,到了巴蜀 壽王的地盤,那些和馬嵬事變有關的人凡是落到李瑁手裡的都給他殺了個精光,包括肅宗皇帝的兒子建寧王,那可是皇室宗親,可是獨獨陳元禮活蹦亂跳,平安無恙。

    若非有援救楊玉環之功,很難相像仍然深愛著楊玉環的壽王 李瑁,把自己的堂兄弟都殺了,卻偏把她留下耒……」

    她沉就了一會兒,輕輕一笑:「誰知道呢?國家社稷興衰,強要一女人為擔負,尖左不公。如果她真的死裡逃生,很好!」

    永慶~'\ 主咀嚼著她這句話,總覺得她話中別有深意,側身看了看她,她正眺遠望,又似無心之語。

    在汴梁的時候,摺子渝就接到了狗兒送回的消息,她和竹韻分頭往西南追尋,狗兒找到北汝河的時候已經遲了一步,眼見舴只半沉「大火熊熊,皇城司的人將幾具屍體從半沉的船上拖下來,她也只能望河興嘆,悄然返回。

    因為自己帶著永慶公主,而朝廷畫影圖形已遍佈天下,摺子渝帶著永慶公主寸步 難行,留在汴梁更是危機重重,又不能棄之不顧,所以摺子渝得到回信後,便讓狗兒再去找回竹韻,兩人馬上返回河西,把這裡的情況稟報楊浩,免得讓他掛念,而自己則帶著永慶公產,在薛良的安排下暫到海外避避風頭。因為擔心永慶公主路途中情緒激動,生出什麼意外,所以直至今日,她還沒有把宋娘娘和趙德芳的死訊告訴永慶。

    像這種追捕威脅皇權的案件,不要說一個月兩個月,就算是十年八年,三五十年也是不會停止的,明朝的建文皇帝、清初的朱三太子,就是如此,哪怕這事情只是捕風捉影,朝廷也是寧可信其有,而不惜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去追查此事,務求穩妥。不過,朝廷不可能把精力永遠放在這上面,時間越久,追查力度也就越松,子渝估計頂多半年時間再回中原,只要低調一些,謹慎一些,就能安全回到河西。

    當然,她還有第二個選擇,就是抵達日本後再取道遼國,自遼國回河西,不過眼下西夏國和遼國的關係比較緊張,而遼國在宋國的探子很多,永慶公主的畫像很可能已經傳到了遼國,如果取道遼國,他們人生地不熟,幾個遠道而來的漢人是很容易引起別人注意的,身邊又沒有人擁有竹韻那樣足可魚目混珠的易容絕技,還是等在日本好一些。

    大船在隅田川港口停下了,這裡是後世的東京附近,此刻還是一片荒蕪,所謂的城堡較之中原的小城還差了一些,稍微像點樣子的幾幢房子,不是領主、高階武士的住處,就是中國商人在此的落腳之處。

    一見中原大船來了,碼頭上一些光著腳丫、頭纏白布的日本人湊了上來,忽拉一下圍住了管事,點頭哈腰地和他講妥了價錢,便興沖沖地去卸運貨物了。

    薛良、張懷袖兩夫妻帶著摺子渝、永慶公主和張十三另搭了一條踏板,走上了碼頭,碼頭上,張夫人站在前面,張興龍的小妾福田小百合雙手按膝,規規矩矩地站在她的後面。幾人一上碼頭,張夫人就興沖 沖地迎上來:「快快快,快讓我看看我的乖外孫,唉喲喲,幾個月不見,又長胖了,可疼死姥姥了。」

    張懷袖左右一看,不見老爹張興龍,便詫異地道:「娘,我爹呢?」

    張夫人愛不釋手地抱著 外孫,一邊逗弄他,一邊頭也不抬地道:「你爹幫著藤原領主去打仗了,讓我先接你們回家,等飯做好了「他差不多也就回來了。來來來,快走快走,這裡風大,別吹著孩子。」

    張夫人可不知道後邊那幾位是什麼人物,都沒抬頭看上一眼「抱著寶貝孫子轉身就是,張懷袖一聽急了:「什麼,打仗?他打什麼仗啊,萬一有個好歹……」

    張夫人逗著外孫,無所謂地道:「嗨,這地方一個領主手底下的武士有一百個都算多的,都沒有汴河幫打群咎的場面大。你爹在這邊手底下足有一二百號人呢,能出啥事。再說人家藤原領主對你爹一直恭恭敬敬當爺爺供著,這回又是親自登門懇求,你爹吃軟不吃硬的脾氣,好意思不幫忙嗎?而且人家藤原說了,這座金山要是爭過來,分你爹一J1); 1 。 。 r 。 。 。 」

    「金山?」薛良和袖兒一頭霧水,可趕時候也不是嘮家常的地方,便向摺子渝和永慶公主肅手示意,將二人護在中間,隨著老娘向城中走去。

    ps:蒼天啊,大地啊,這一段總算寫完了。這段情節很重要,但是主角戲份較少,隨著這段故事的鋪墊和轉折,下章就要回到河西,蔫蔫壞的小耗子再度登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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