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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ttled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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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月關]步步生蓮(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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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6 18:02:35
步步生蓮*第十五卷 蕭關烽候多 第093章 找死

    “當時滿城都是禁軍,到處都是巡檢,已是我們事先策劃時所估計的最嚴重的情況。當時我還不知道趙光義也去了崇孝庵,並且遇刺受傷,還以為永慶公主脫逃時被人反現,本來我和狗兒應該暗中護送永慶公主的車仗離開,出現這種情況之後我便按照事先擬定的對策到處放火,制造更大的混亂,牽制宋廷的人馬。大理寺、太常寺、御史台,看見什麼燒什麼,搞得官兵焦頭爛額……”

    竹韻好酒,但是在汴梁執行潛伏任務這大半年,卻滴酒不沾,回來之後一直也在忙碌,只偶爾小酌一番,今天心情放松下來,尤其是在楊浩身邊,頗有一種酒逢知己的喜悅,是以酒到杯干,喝的十分痛快,話也滔滔不絕。

    楊浩是個好聽眾,他也本想只做個好聽眾,可是好酒的人大都喜歡勸酒,美人勸酒,能拒絕的男人本就沒有幾個,更何況是竹韻這樣屢次大功的親近之人相勸,所以楊浩業已喝得醉眼朦朧,腦袋有些暈手乎的了。

    “大叔,我離開一下。”

    狗兒大多數時候,只是捧著酒杯,笑眯眯地聽著,再不然就挾一筷子菜肴,用那一口小白牙,很秀氣地嚼呀嚼,至於酒,並未喝幾口,不過她酒量本就淺薄,才只喝了幾口,粉嫩囧嫩的小臉蛋兒就和竹韻的桃花面有七分相似的神韻了,其實狗兒是個很活潑的女孩,唯有在楊浩面前時特別的文靜。

    楊浩知道她不放心這裡的防務,雖說這處皮貨店是飛羽秘諜設在甘州的一處重要據點,內部防衛力量絕不像表面看來那樣毫不設防,而且至少有三條離開的秘道。但是阿古麗已經同她的族人親信取得了聯系,雖然她現在已經做出了臣服的姿態,卻也不可全無防範之心。

    楊浩點了點頭,說道:“去看一下也好,如果她仍對我懷有二心,那說……”

    楊浩把手掌往下輕輕一切,冷哼道:“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三,我不會毫無限度地容忍她。”

    狗兒點點頭,向他甜甜一笑:“小頰知道,大叔喝開心些,有小碳在,沒人動得了大叔一根汗毛。大叔,竹韻姐姐,我去了。”

    “去吧去吧。”竹韻很豪爽地揮手,古靈精怪的美少女一喝醉了酒,就變成了話嘮般的老太太,嘿嘿傻笑兩聲,興致勃勃地拉住楊浩,繼續眉飛色舞地道:“緊跟著,收到玉落已接到公主向北而去的消息,我馬上離開汴梁,向西而行,一路上到處惹禍……”

    狗兒抿嘴一笑,飄然閃了出去,竹韻一直說到收到折子渝的消息重新回返汴梁,秘密潛入汴河幫,覺得有些口渴,她抓起酒杯,如長鯨吸水,將酒一飲而酒,美目一睨,瞟見楊浩面前酒杯還是滿的,便不依不饒地道:“不成不成,你說今晚要喝個痛快的,大男人家,哪能比我喝的還少,來來來,干了它。”

    竹韻拉著楊浩的胳膊,似若撒嬌,直到楊浩將酒三飲而盡,這才欣然一笑,重又給他滿上,繼續說道:“這時我才知道,永慶公主不知從哪兒找了一個武功高強的女尼,重傷了趙光義,打暈了太子,險些一舉鏟除這對父子,扶她兄弟上位。看她那嬌嬌怯怯的模樣,我是真沒想到,這小妮子竟有那樣的心機。”

    “這和模樣無關,和年歲大小也無關,養在深閨的金絲雀,就算再年長一些,也是天真爛漫,毫無心機,就像以前的女英,可是永慶地……,不過她這樣做,卻是弄巧成拙了。我對她何曾懷有利念之心,只是想報答她一番知遇之恩罷了,反因此弄得宋皇後和德芳皇子喪命,實非我的本願。”

    “這是他們自己找死,與人無咎,大王何必自責?”

    “唉……,不說這個了,對了,你們到汴梁之後,一直沒有打聽到壁宿的消息嗎?

    “沒有,聽說,冬天的時候,有刺客雪夜入宮,卻無功而返,朝廷不喜張揚這些事情,我們了解的並不多,在此之後加強的探訪,也沒打聽到他的消息。”

    “嗯,如果我所料不差,那雪夜入宮的想必就是壁宿了。他闖宮行刺不成,決不肯甘心。當初他是不告而別,也不好意思再與我們取得聯系,想必仍然潛伏在汴梁,這次趙光義遇刺,整個東京城都翻了個底朝天,希望不會被人察探到他的蹤跡。唉,刺殺皇帝,有那麼簡單麼?那個女尼也不知是永慶公主從哪兒找來的,或許是先帝留給永慶的一個心腹吧,這人倒是視死如歸,明知是找死,還肯毫不猶豫地執允”

    竹韻白了他一眼道:“還說人家,你還不是一樣,你現在是西夏大王啊,就帶這麼點人跑到甘州來,要不是你命大,現在說……,哼,你還不是自己找死?”

    楊浩苦笑道:“這可不同,我這次秘密來甘州,是本想聯絡阿古麗,設計誘別人入伏的,哪知道正有人在打阿古麗的主意,連帶著我也遭殃,嘿嘿,不過也幸虧如此,否則我怎知道蘇爾曼和解老溫各懷異心。這叫福至心靈。”

    “喊,你就少吹啦,依我看呀,你是看上人家阿古麗王妃的美貌了吧?要不然……哼哼……“

    “呵呵呵呵…………楊浩也有點高了,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樣,摸著自己的下巴:“你還別說,阿古麗還真的—……,嗯……很漂亮……”

    他說著阿古麗很漂亮的時候,腦海中不覺便浮起出她只著內衣小褲,玲瓏凸凹,異常誘人的嬌軀,還有她趴在自己背上時,手指輕陷脂肉,香滑柔嫩的獨感,以及那挺翹而有彈性的胸部若有若無地摩擦著自己後背時的異樣感覺……

    不知不沉,下腹處就開始火熱起來。

    竹韻瞧見他色眯眯的樣子,不禁大生醋意,嗔道:“她很美麼?比我如何?”說著有意地挺了挺胸脯。

    美人跪坐,本來就別具柔媚,再有意展示自己的美麗,風情無限。楊浩看在眼裡,心裡忽地一跳,想起竹韻的身子自己也是看過的,當時她一身鮮血,到處創傷,心憂她的傷勢,雖然替她裹傷時不會想入非非,可是事後想來,那雙渾圓修長,脂嫩如豆腐的大腿,卻是在腦海中徘徊過許久的。

    竹韻瞧見他有些異樣火熱的目光,不由有些害羞起來,她稍稍塌下了腰肢以掩飾胸部的豐挺,羞笑道:“好啦,好啦,連誇人家一句都這麼吝嗇,不問你啦。不過我可得警告你,你現在有大把的人手可用,以後可不許凡事親歷親為,冒這樣的風險。

    這不是自己找死麼?”

    楊浩摸摸鼻子,訕笑道:“我都說了只是意外嘛,要說找死,蘇爾曼、冊老溫才是找死。戰陣之上,兩軍廝殺,傷亡在所難免,卻與私仇不相干,既然他已臣服於我,卻勾結李繼筠蓄意謀反,這便是自取死路,要不是此人還有大用,我現在就已摘了他的腦袋。

    而解老溫呢,夜落訖在的時候,輪不到他出頭

    ,甘州地理貧瘠,資源有限、偏又人口眾多,所以他的部落一直受到夜落訖嫡系部落的壓制和排擠,也正因如此,他才與阿古麗結為聯盟,以圖自救。而今,他一躍成為甘州僅次於阿古麗的二號人物,野心反而滋長起來,這便是自取死路了。”

    楊浩飲一杯酒,又道:“不過,這兩個人徒有野心,若論機謀權變,實不足懼,我真正擔心的,是迄今為止仍未露出馬腳的那個人,從飛羽搜集的情報來看,拓拔氏各部確有異動,這些異動分開來,每一樣都沒甚麼出奇,可是那麼多部落蠢蠢欲動,好像事先商量好了一些,那就必有根源了。”

    竹韻笑道:“他們卻不知,這正是大王有意促成的局面,那便也是找死了,只不過同蘇爾曼、解老溫不同的是,他們的野心是大王您給的。”

    “這可不是我給的,他們生起不軌之心,我在其中的確起到了促進作用。但是他們的從中作祟,只是早晚的事口自我立國稱王以來,給他們的好處遠遠低於他們的預期,而且我不可能向他們妥協,許之以讓他們滿意的好處。

    我就算安撫他們,他們沒有得到實質利益,還是會不滿,現在的拓拓氏部落,由於大多保持著部落游牧的方式,很難被我直接掌控,兵權始終掌握在他們手中,現在他們安份守己,是憚於我的強勢,等到我與隴右開戰,甚或與大宋開戰的時候,他們還能這麼老實麼?他們隨時都會變成我腹心之中的一枚毒刺。非常時,行非常手段。”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喝,你一杯,我一杯,杯籌交錯,酒喝起來已經像水,醉意越來越濃了。

    楊浩直著眼睛,大著舌頭道:“今天,難得如此放松,開心吶。

    等……等我安排好了這邊的事情,興州那邊……也該有所異動了,我……我要……公開處決拓拔韓蟬兩兄弟,逼他們……得……提前動手。這場火,已經呢……得有點大了,得及……,時控制一下。”

    “那成,不過……你得答應我,有什麼……事,讓我們去做就好啦,不許你再親身涉險。”

    “屁話,什麼事沒風險,越大的事,越大的利……益,風險也就越大。說……就算是生孩子,也一樣有危險。”

    竹韻扭過頭去,看了看自己的屁股,大著舌頭道:“那……也得分人。我……我娘說過,我屁股大,能生。我就說……啥風險。”

    “啥?”楊浩眼前的景物已經開始飄來飄去:“你說啥生孩子?”

    竹韻回頭看著他,臉上越來越紅,一雙美眸卻越來越是水潤,她忽然撲到楊浩懷裡,楊浩本就坐立不穩,被她一撲,便倒在席上,頓覺天旋地轉,頭重腳輕,神志更加的迷糊了。

    “你……你答應過,等我回來,要……答應我一件事,對吧?”

    竹韻趴在楊浩肩頭,咬著他的耳朵小聲道。

    “嗯,對啊,你……你要什麼,盡管說”

    灼熱的鼻息噴在椎浩的耳朵裡,惹得他癢癢的,竹韻臉蛋紅紅的,咬了咬嘴唇,忽然大著膽子說道:“我要……我要一個孩子,你的孩子,成不成?”

    “啊?”楊浩驚訝地睜大眼睛:“你自己不能……生嗎?為啥要……要我的孩子?冬兒……和女英……不舍得給的。”

    “笨蛋!”

    竹韻的臉蛋已經變成了一塊大紅布,她攥起粉拳,在楊浩胸口輕輕捶了一記:“當然……當然是我……和你的孩子啦……”

    “喔……,那沒問題,哈哈哈哈……”楊浩傻笑起來:“不過……生孩子……很痛的,每次……冬兒……和女英生產,我……我都聽得心驚肉跳的。”

    “我樂意,有錢難買我樂意。”竹韻大膽地說,然後開心地伏在他胸口,喃喃地道:“我們說定了喔,你可不許……不許反悔。”

    “我……金口……玉言呢,哪能……不算數?”

    竹韻開心了,咯咯地笑著,湊過去,在楊浩臉上火辣辣地一吻,然後在他身邊躺了下來。

    “大王啊……”,

    “嗯?”

    “那你……有沒有……錯施昏招,干過……自己找呃……的事呀?”

    “有吧…………楊浩一躺下,就感覺天旋地轉,幸好竹韻的一條大腿壓在他的小腹上,要不然……好像就要飄起來了,他努力地思索著,含含糊糊地說道:“以前吧,我……我玩過一個網游,那裡邊你要是殺……十個人,就叫……精英,殺一百個,就叫英雄,殺人過千的,就是江……江湖至尊。反過來,要是被殺十次,就叫孤魂,一百次……就叫野鬼,要是一千次……,就叫永墮……黃泉。我們那……游戲一共三十七個服,半年後才……出了一個至尊。可黃泉之主說……從來沒有過,哪……有人,那麼倒霎,被人殺一千……次呀,直到……直到……我去說……,才……才他媽的半個月……”

    “啥…………,

    竹韻懶洋洋地應了一聲,她只聽到楊浩在說話,已經聽不見說的是什麼了。

    楊浩嘿嘿地傻笑了起來:“我自己常說……自己作死,游戲裡的玩家也說我……我是自己找呃……”

    “啥…………,

    “因為……我……起了個四。叫……信春哥,但凡看見我的,不管人……號小號,都來殺……我,他們想知道,我……我是不是……真能……原地復活……,呵呵……呵呵……”

    “挪開一點,別打擾我……睡覺……”竹韻毫不客氣地把他踹開,涼席很光滑,正在傻笑的楊浩登時滑出去三尺,竹韻同方向來了個大翻身,手腳又搭在了他的身上。

    也不知過了多入,燭火漸漸黯淡了,狗兒飄身閃進了房間,一眼瞧見兩個人扭纏在一起的睡姿,心裡不知怎地,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酸溜溜的滋味,就好像她心愛的玩具被人家奪走了:“竹韻姐姐又不是大叔的娘子,憑什麼睡在他懷裡呀?”

    狗兒很不服氣地撇撇嘴,忽然心裡一熱,未及多想,便閃身過去,小貓兒似的輕輕偎在楊浩身邊,拾起他的一只大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很滿足、很開心地閉上了眼睛,俏美的臉蛋上爬起一抹紅暈,嘴角卻牽起甜甜的笑容。

    她細密整齊的鍵毛頻頻閃動,分明沒有睡著,卻沒睡著了還要安詳、放松。

    “喔……喔喔……”

    天亮了,雞啼聲大作,楊浩的房間裡傳出一聲男人短促的驚呼:“啊!”

    然後是一個女人悠長的尖叫:“啊…………

    最後是一個小女孩還帶著睡意的聲音:“怎麼啦,怎麼啦,有敵來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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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大亂將至兒女情

    阿古麗的失蹤引的騷亂在蘇爾曼遇刺事件生後,迅演變成了回紇內部的一場大火並。

    蘇爾曼集結了自己的親信,會同阿古麗一族的武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抄瞭解老溫的家,然後開始滿城搜捕解老溫的族人,解老溫赴會之前業已做了些準備,行刺失敗的消息傳回,他的弟弟和他的兒子率領親信家人百餘人殺出甘州城,逃向了他們的部落。

    次日一早,蘇爾曼調集的本族人馬便到了,他把甘州防務全部交給阿古麗的族人,率領本族武士,以討逆之名攻向解老溫部落,解老溫的弟弟和兒子已先一步趕回了部落,做好了準備,雙方展開了一場血戰。

    此時,在楊浩的安排下張浦自肅州調了一路人馬,正悄然趕赴甘州。這支人馬唯一的使命就是護送阿古麗公開出現,因為解老溫的身亡固然挑起了甘州回訖內部之亂,卻也打破了原來的權力制衡,如果阿古麗貿然現身,蘇爾曼會不會藉此機會乾脆把阿古麗也幹掉,這是很難預料的事。因此楊浩從肅州調來一路人馬,同時由阿古麗秘密下令,徵調她的部落散佈各處的勇士合兵一處重返甘井以鎮大局。

    阿古麗此刻就在甘州,卻得喬裝打扮離開甘州,然後在肅州兵馬的保護下公開返回,這讓阿古麗也充分意識到了權力鬥爭的殘酷。人人都覺得七王妃在沙場上驍勇如虎,巾惘不讓鬚眉,可是她的內心其實是軟弱的,對政治鬥爭的殘酷更沒有多少認識。上一次夜落訖出賣了她,在她心裡的感覺更多的是從道德層面出的,而這一次原本守望相助的三大部落的內鬥,解老溫的反叛,蘇爾曼的「逼宮」,蘇爾曼和冊老溫各懷機心的謀殺,才讓原本在政治上一派天真的她充份意識到那血淋淋的現實。

    她知道,在這個戰場,她永遠不是一個合格的戰士。她沒有夜落訖的冷酷,沒有料老溫的陰險,沒有蘇爾曼的狠辣,沒有楊浩的謀略,現在蘇爾曼和冊老溫的部落又自相火拚,在這種情形下,哪羽楊浩袖手不理,沒有落井下石,她也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局面,更何況這還只是政治和戰爭方面的問題,這一切就算結束了,還有龐大的族群、老弱婦孺、戰爭遺孀和孤兒,他們都要吃飯,都要穿衣,那更是讓她束手無策的場面。

    所以,她決定放棄對部落的控制權,如她在黑水洞窟中所說:毫無保留地忠誠手楊浩,把她的族人交予楊浩,真正成為他的子民。

    阿古麗有此決定,當然不只是怯於承擔責任,更不是為楊浩所迷,她的意志其實是頗為堅定的,對族人更有一種樸素而真誠的感情,絕不致於楊浩在她面前秀了秀健美的肌肉,就神魂顛倒,甘願獻上自己的一切。她肯做出這樣的決定,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感覺到了楊浩的忠誠。

    冊老溫勾結夜落訖、蘇爾曼勾結李繼筠,這兩個從河西敗走隴右的梟雄不約而同地打起了甘州的主意,而一直受排擠打壓的蘇爾曼、講老溫兩位族人一俟受人重視,便立即飄飄然地把自己當成了舉足輕重的大人物,為了攫取更大的權力,主動與他們勾結起來。

    如果楊浩只是想要完全控制甘州而無視甘州百姓的生死,他完全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讓甘州三大部落自相殘殺,消耗掉全部實力,一勞永逸地解決甘州問題,要做到這一點並不難,就算不擅機謀權變的阿古麗都能想出至少五種以上的法子,但是楊浩沒有這樣做。他沒有殺掉自己,令甘州群龍無,沒有揭穿蘇爾曼和斟老溫彼此的陰謀,讓他們各自領兵全面開戰,他還派出了肅州兵馬,協助自己在緊要關頭重新掌控甘州局勢,阿古麗已完全相信了他的誠意。

    當阿古麗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儘管眼下還需要她來出面,但是壓在她心頭的重擔已經不見了,她已經決定把這副擔子交給楊浩,身心一片輕鬆,竟有一種脫胎換骨般的感覺。

    清晨,儘管一夜不曾好睡,但是做出決定,想通心事的阿古麗神清氣爽。

    阿古麗要離開甘州,與肅州兵馬匯合了,她已被化妝成一個瘸腿老摳,在她旁邊站著一個紫臉漢子,普通的回訖牧人打扮,低著頭,扶著老驅打扮的阿古麗,一副木訥少語的老實模樣,看起來十分憨厚。其實這紅臉漢子本來喬扮的是個黑臉,只是「他」的面皮一直就是紅的,自打站在楊浩面前,就紅著臉,自始至終那顏色就沒消褪過,所以看起來就成了紫臉。

    這紫臉漢子自然就是竹韻,當她睡醒的時候,現楊浩側著身,一手搭在她的乳側,一手攬在她的身下,額頭抵著額頭,猶如一對吻頸鴛鴦。

    她的一條大腿搭在楊浩胯上,楊浩的一條大腿則老實不客氣地抵在她那兩條豐腴結實的大腿中間……

    而馬燚則像一條八爪魚般掛在楊浩的身上,三個人七手八腳地糾纏在一起,那種讓人耳熱心跳的場面……

    想起楊浩的大腿抵住自己身子時的感覺,竹韻的兩條腿禁不住又有些酥軟起來,她本來是扮孝子扶住阿古麗的,這時倒像是掛在她的身上,阿古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扭頭對楊浩繼續道:「大王,那我現在就走了。」

    「嗯,不必急著回來,我知道你不希望回訖諸部自相殘殺,可是那些害群之馬不清理出去,早晚會釀成更大的禍患。同時,如果不能削弱諸部的力弱,讓他們完全整合到你的部下,你也駕馭不住。此去,一路小心。」

    「是,謹遵大王吩咐。」

    阿古麗十三娘的臉蛋也有些紅了,她的容顏扮得十分蒼老,可是一雙眸子卻仍像春水般充滿活力,這些細節處,不是靠化妝便能掩飾的,她可沒有竹韻那麼高明的手段,不過用來瞞瞞一般人卻是足夠了:「阿古麗……一直記著在黑水廢墟時對大王的……所有承諾,也如……遵守對大王的所有承諾,大王……請放心。」

    楊浩注意到了阿古麗略有些異樣的語氣,抬眼一瞧,那「老摳」的臉上一雙眸子帶著一種令人忤然心動的魅力,柔媚靈動、嫵媚妖異,楊浩的心裡不由一跳。

    這是一匹漂亮、高傲的小北馬,不過現在她的心顯然已經折服在某位騎士之下了,已經決定把責任交付給楊浩的她,長久以來封閉、保護起來的感情重新得以釋放,就像蓄積已久的洪水,草原兒女的大方、熱情、主動,那火辣辣的眼神可叫人有些消受不了。

    阿古麗和竹韻一行人告辭離去,竹韻自始至終不敢抬頭看他,楊浩也覺有些尷尬,狗兒是個小孩子,在他心中一直當作子侄輩看待,猶如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她睡在自己旁邊倒沒什麼,可是竹韻……饒是楊浩一張老臉久經磨煉,此時也訕訕地有些不好意思了,何況是那位漂亮的女殺手囧。

    「狗兒,咱們也走吧,收伏了了阿古麗這匹野馬,我這病裝的也差不多了,咱們該回興州,策劃大事委啦。」

    「哦!」扮成半大孩子的狗兒乖巧地應著,陪他登上皮貨車,扮作皮貨店的行商,駛出了皮貨店的大院兒。此時甘州城風聲鶴唳,就算扮做皮貨商人也難以出城,不過現在甘州的防務是阿古麗的族人負責,阿古麗仍然活著的消息雖說就是大部分族人都不曉得,但是一些絕對可靠,且在部落中有相當實權的人卻是知道的,阿古麗吩咐一聲,有他們暗中照拂,楊浩這位神秘客人要離開甘井卻也容易。

    狗兒雙手抱膝,坐在高高的皮貨堆上,歪著腦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很認真地想了半天,她忽然扭頭向楊浩問道:「大叔,你要娶竹韻姐姐做王妃嗎?」

    「啊?」

    楊浩沒想到竹韻這個當事人沒敢說什麼,反倒是狗兒問了,不禁心虛地道:「為什麼這麼問?」

    狗兒道:「我娘說,女孩子長大了以後,就只能跟自己的男人睡覺,大叔和竹韻姐姐昨晚不如…………

    「咳咳嬰咳……」

    楊浩一陣咳嗽:「此睡非彼睡,這個睡覺和你娘說的那個睡覺是兩碼事。」

    狗兒眨眨眼道:「有什麼不司嗎?這樣睡覺就可以和別的男人睡嗎?」

    楊浩嚇了一跳:「當然不可以,怎麼能隨隨便便和別人的男人睡在一起呢?你還小,再大一些自然就明白了,現在不要胡思亂想的。」

    狗兒都起嘴來:「人家還小呀?大叔看不起人。對了,那大叔會娶子渝姐姐做王妃嗎?」

    楊消失笑道:「的確不小了,小丫叉片子現在也開始注意這些事了呀?」

    他往狗兒身邊挪了挪,挨著她的肩膀,寵溺地笑道:「大叔要你平時注意讀書寫字、針織女紅,烹菜調羹,你都學了吧?可不能只會動刀動槍的,再過幾年,大叔江山穩定,不需要你和竹韻再去執行這麼危險的任務,我家小碳也已經出落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了,就要考慮成家立業、生兒育女的事了。

    他扭頭打量著馬燚,欣然道:「還記得,我當年在漢國,頭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的身子特別孱弱,眼睛大大的,頭稀少,還有點黃,現在看,可是個美人胚子了。」

    他攬住馬燚的肩膀,隨著車子一顛一顛的動作,悠然說道:「等你再長大些,就會有你喜歡的男人了,或者飽讀詩書、才華橫溢,怎麼著也得是個進士出身,才配得上我家小碳。嗯,明年咱們就開科考。要是學武的呢,要找個武藝比你高強的可不容易,不過怎麼也得是個熟讀兵書,屢立戰功的少年將軍。

    長相嘛,起碼也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歪瓜裂棗那德性的咱家小碳可不要,大叔要像嫁女兒一樣,以公主之禮把你嫁出去,開不開心?」

    馬燚努力呲出一口上翹的月牙狀的小白牙,向他扮出一個很開心很很開心的俏皮動作,楊浩不禁哈哈大笑,他狠狠揉了揉小碳的頭,忍俊不禁地笑道:「瞧你,還說自己長大了,哈哈,根本就是個不懂事的小女娃兒嘛。嗯……我現在是得替你想著些了,囁,你說楊家的兒郎怎麼樣?楊繼業家老三老四歲數比你大不了幾歲,折家的老三老四老五,跟你也差不多,這都是將門虎子啊。還有種家,種大學士全家都搬來興州了,我見過他的幾個侄兒,個個人品出眾,才學不凡,要是你喜歡文弱書生,咱就從種家找一個,找個書生還有個好處,要是以後上兩口兒吵架了,你都不用回來找大叔撐腰,三拳兩腳就能打他個鼻青臉腫。」

    「人家不稀罕。」狗兒一掙肩膀,理了理頭,紅著臉蛋道:「才不要嫁人呢,人家就守在大叔身邊。」

    「現在這麼說成啊,長大了就不成嘍。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啊…………楊浩不勝唏噓,一時父愛氾濫,真把馬燚當成了自己親生女兒一般,半是歡喜半是心酸地道:「我家狗兒這麼可愛,不知將來會便宜哪個渾小子呢…………

    狗兒愜意地半躺在他的懷裡,看著湛藍天空中悠悠飄過的朵朵白雲:「大叔真的會覺得我可愛嗎?那我要是再長大些,大叔會不會喜歡我呢?」她垂下眼簾,偷偷瞄了眼自己的胸部:「嗯,比起娃兒姐姐、女英姐姐她們來,人家這裡真的好小,難怪大叔把我當小孩子…………

    她攥起小拳頭,暗暗地給自己鼓勁兒:「等我長大些,它們也一定會長大的,大到大叔會喜歡……」

    「怎麼,困了吧?困了就睡會兒。」楊浩見狗兒忽然文靜起來,便低頭問婁,他知道狗兒的生活規律基本上是日夜顛倒,雖說現在正常了許多,但仍是白天休息的時候居多,所以絲毫不以為奇。

    「喔……」正在給自己鼓勁兒的小簇趕緊鬆了拳頭,把將頭笠往下蓋了蓋,遮住了她害羞的一雙大眼睛,偎在楊浩身上假寐起來……

    隨著楊浩的離開,被他借力打力、一手策劃的甘州之亂漸漸升級,此時興州也是暗潮洶湧,連著大半個月楊浩稱病不開朝會、不見朝臣,拓拔韓蟬兄弟被楊浩派人生擒活捉,押入天牢待決,拓拔氏貴族們在兔死狐悲的心態之下,紛紛為他們請命求情,卻連楊浩的面前見不到,於是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之下,各個利益集團的磨擦越來越嚴重,一場動盪悄然匪釀。

    山雨欲來風滿樓,楊浩就在秋風初起,滿城金黃的時節,悄然返回了興州城,河西諸多民族、部落、新舊利益集團,在外敵大軍臨境的情況下暫時得以壓制的矛盾開始全面爆,一場大亂悄然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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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6 18:03:13
第十五卷 蕭關烽候多  第095章 一逼宮

    「閉關」一個多月的楊浩終於出山了,群情洶洶的 興州官場好像洶湧的洪水突然找到了渲洩口,全部湧向楊浩。

    次日早朝,有官有職的、有官無職的、有職無官的,還有無官無職只有爵位的勳卿權貴,就像趕集似的,盡皆向王宮湧來。因為這場風波,與每個人的利益都是密切攸關的,新派利益集團、舊派利益集團,不同的民族、不同的部落,形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儘管從一開始楊浩就有意在核心政治因由對拓拔氏進行邊緣化,但是他立足的根基是定難軍,而西北民族是亦軍亦民的組織,所以各個部落酋長的子侄大多都在軍中任職,軍職在軍政府性質的河西地區那就是最重要的最有實權的官職,所以他們早已滲透到社會的各個層面。

    對這些人,尤其是充斥於中低級軍官階層的各部族人員,楊浩想動他們也有種狗咬刺猥無處下口的感覺,正如趙光義想要清洗朝臣,在他登上帝位之後,竟然耐心等待了數年之久,直到趙光美蓄積兵器、收買廂軍將領,意圖謀反的事情暴客,才以此為鍥機,展開了一場大清洗。

    楊浩面臨的也是這樣的局面,而且比趙光義所處的環境更加複雜,趙光義好歹是接手的皇兄趙匡胤苦心經營十年,已經走上正規、制度健全的一個政府,而楊浩旗下的人馬不但民族成份複雜,而且大多是舛傲不馴的一方諸侯,人人有兵馬有地盤,而且彼此間大多有些夙各,較之趙匡胤杯酒釋兵權之前更加危險。

    如果他向拓拔氏集團妥協投降,依託這支最強大的力量,的確能夠暫時保證西夏的安定,但是代價卻也是更大的,一方面,把有限的資源儘量滿足拓拔氏權貴的需要,就合把其他剛剛征服的部族推到自己的對立面去,而西夏雖已立國,拓拔氏貴族們卻並沒有這種覺悟,他們擁護順從的仍然是舊的統治體制,一種類似於可汗制的部落聯盟政權「他們需要最大的自由度和充份的權力,這樣早晚有一天,各種矛盾衝突一朝激化,火化爆,坐在火山口上的楊浩就會落得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因此楊浩也需要一個契機,一個可以名正言順地剝奪拓拔氏貴族兵權的契機,所以他才一手導演了這場內亂,其目的不僅僅是為了向趙光義釋放煙幕,在迅以武力一統河西之後對其加以整合,才是楊浩想要達到的最根本目的,他只是把兩個目的用同一種手段來實現而已,這也是他向丁承宗學習經商之道學來的狡獪之處:任何一筆投資,一個手段,都要爭取其利益最大化。

    但是楊浩並沒有想到拓拔氏的強硬態度比他預計的還要強烈,他本想製造些內部不合的事端,等到趙光義完全放下了對河西的戒心,全力圖謀塞北的時候,再快刀斬亂麻,以雷霆手段一舉收回這些驕橫不馴的拓拔氏貴族的兵權,所以他想對拓拔氏貴族施加的壓力也是要循序漸進,直至其忍無可忍的。

    這個力度的施加,則取決於宋國那邊的情況,然而他只是稍顯冷落,情形就已經有些失控了。嵬武部落先是內部傾軋,藉機打擊排擠蒼石部族派遣至蕭 關的兩個部落,繼而無詔自運,搶奪朝廷已調配給蒼石部落的草原,當朝廷下詔問罪的時候,又撕聖旨,斬欽差,簡直是禿子打傘,無無天。

    而暗中又有人趁機推波助瀾,楊潔潛赴甘州,本是想與阿古麗合作再演一齣戲,把這個幕後人物引出來,不曾想甘州那邊也正醞釀著大亂,蘇爾曼勾結了李繼筠,斛老溫則勾接上了夜落紇,要不是這次心血來潮親自去了一趟甘州,並且恰逢阿里王子刺殺阿古麗,他還很難現這樁陰謀,一俟讓其在條件成熟時爆,自己就要吃個大虧。楊浩感到情形已經有些出乎自己的預科,必須得提前收網了。

    而拓拔氏一族如今輩份最 長的李 之意,也覺得火候差不多了,這些日子楊浩雖然沒有出面,但是各個部落對朝廷施加的壓力卻是與日俱增,除了每天都有頭人酋領去找鐘大學士舌槍唇箭之外,這些部落對朝廷的制裁措施也是越來越嚴厲。

    他們在自己的領地內拒繳稅賦、拒行徭役,驅趕朝廷設置的流官、再回服役的部落百姓,收回了對部落百姓訊案問罪的權力,鬧得種大學士焦頭爛額,在李之意看來,楊浩一開始稱病或許是真的,可是連著一個多月沒有上朝,卻未必是因為身體不適,很可能是這位年輕氣盛的大王 對拓拔氏諸部的反應有些不知所措,已經心與悔意,卻想不出一個體面的藉口下台。

    李之意很滿意,他的年紀已經太大了,並沒有什麼篡位稱王的野心,他只是覺得楊浩這個小毛孩子打了幾場勝仗,統一了河西諸州,就有點忘乎所以了,祖宗的規矩他想改、拓拔氏的利益他想磁,當年李光睿都不敢做的 事他想做,給他點小小教「讓他收斂一下也就走了。

    於是,在楊浩恢復朝會的第一天,各部落頭人酋領就像商量好了似的,不約而同地奔向王宮,一場舌勢已久的交鋒正式開始了。

    楊浩休養一月有餘,要處理的國事很多,可他剛一上朝,便馬上有人提出 了對拓拔韓蟬兄弟的處置,這兩個人現在還在天牢裡關著呢,就算是與嵬武部沒有什麼交情,一直在看他們笑話的拓拔氏部落,如今都站到了他們一邊。兔死狐悲咎,以前在草原大漠裡,哪有這麼嚴峻的刑法?不要說兩個部落間生一些爭鬥,就算是同大汗開仗,只要被打服了,願意拱手稱臣,也要前事概不追究,就像党項七氏與奪光睿之間,時不時的就打上一仗,只要竺起白旗,那就萬事好商量,哪有什麼國法刑律,還要把部落頭人押進大牢待參的?

    原來的大漠草原,執行的是可汗制和單于制,是極其鬆散的一種政治制度,猶如一個大領主統治著許多小領主,大領主要求的只是對小領主們的統治權,只要他們尊奉自己為領,他們在自己部落內部仍然擁有絕對的統治權,這也正是李之意心 g 中理想的政治模式。楊浩現在的做法,正在削弱他們的權力。

    他們把嵬武部拓拔韓 蟬兄弟一案,當成了針對楊浩的突破口,拓拔韓蟬兄弟沒有奉詔這兵也撤了,無緣無故的把蒼石部落也打了,一氣之下連欽差也殺了,如果楊浩在這件事上憚於拓拔氏的合力做出退讓,赦免了拓拔韓蟬兄弟,那麼他在政體官制各個方面做出的改革努力,自然也就不攻 自潰,大家一切照舊,仍然是拓投氏大家族共同統治河西的局面。

    代表拓拔氏頭人出面的是拓拔武,拓拔武先替嵬武部落開脫一番,隨即便向楊浩請命,請求赦免拓拔兄弟。一臉病容的楊 浩一聽拓拔武的話臉色便沉了 下來「啪」地一拍御案,喝道:「本王這些時日有恙在身,一直在宮中調養,可是這天下的事,本王卻並非一無所知「拓拔韓蟬兄弟目無王法、元君無父,大逆不道,罪不容赦,你等還未他求情?」

    拓拔武不以為然地道:「大王,嵬武部落和蒼石部落之間的些許恩怨,不過是兄弟不和,打了一架,這是家務事嘛,何必要抬出什麼王法來?」

    眾頭人紛紛應 和,有人說道:「是啊是啊,大王,拓拔兄弟退出蕭關,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蒼石部頂在前面,不也是連吃敗仗麼,兩個部落八成*人馬都降了吐蕃人,那呼延傲博在隴右素有呼延無敵之稱,區區一個嵬武部落如何能敵?被迫撤下來也是無奈之舉,至於他們殺了大王的使者,這兩個小子膽子的確是大了些,大王要執行王法,可以罰他們一年的俸祿、或者打一頓鞭子略施懲戒也就走了,他們對大王 還是忠心耿耿的,豈可拘押坐牢,大失體面,這會傷了我拓拔全族的心吶。楊浩目光一寒,沉聲道:「這……是拓投諸部一致意見 麼?」

    那些人見楊浩臉色有些不對,彼此相顧,也覺有 些忐忑,但是仗著人多勢眾,仍然硬著頭皮答道:「是,我等諸部頭人,聯名乞求大王赦免拓拔韓蟬、拓拔禾少之罪 !」

    隨著聲音,大殿上呼啦啦跪倒了一片,這些人全是胡服皮帽、絡纓狐尾垂胸的拓拔氏貴族,一眼望去,不下四十人之多,每一個都是一個部族的頭領,麾下至少擁有數百帳的部民。

    楊浩的臉色變得更加陰霾起來,從牙縫中緩緩擠出一句話來:「你們……,代表拓拔氏諸部,一致為那目無王法、跡同謀反的拓拔韓蟬兄弟求免其罪?」「大王,他們無權代表所有拓拔氏族人。我,李天輪,反對赦免拓拔韓蟬兩兄弟 !」

    隨著聲音,一今年近三旬,胡服辮,腰佩彎刀的魁梧大漢站了 出來。上殿佩刀,這是草原部落諸部領頭人的特權,正如趙匡胤剛剛稱帝的時候,文武大臣在朝堂上還有座位一樣,非關本質的一些規矩習俗,楊浩也只能慢慢更改,無法做到一步到位。

    這魁梧大漢站到那些拓拔氏頭人面前,手按刀柄,凜然喝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們拓拔氏之主,如今是西夏國國王 !漢人有句話,叫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大王親手立下的規矩,如果我拓拔氏族人可以不遵守,那麼如何要其他諸族頭領遵守呢?」

    這人睥睨顧盼,頗有豪氣,聲音更是直震屋瓦,楊浩不禁大為意外,他對拓拔氏部落早就開始了拉一批打一批的行動,也早就有了堅定的盟友,不過這個李天輪跳出來,卻不是 他的安排。

    楊浩對此人有些印象,此人是宥州防禦使 李思妥的兒子,現任其部族軍副都指揮使,也是個手掌兵權的重要人物,對朝廷一向也算恭馴,不過他能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為自己說話,卻是有世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那些拓拔氏頭人一見朝廷官員和其他各部族的頭人沒有站出來反對,倒是自己的族人出來唱反調,不禁大為意外,一見是李天輪「拓拔武立即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呀,你都已經姓了李了,還敢以拓拔氏族人自居?我拓拔氏族人休戚與共,進退一體,你這吃裡扒外的貨色,除了見風使舵,阿諛奉承還懂什麼?我勸你一句,還是不要再自承是什麼拓拔氏一族了,我們拓拔氏 沒有你這樣丟人現眼的族人!

    拓拔武說罷,身邊立即響起一片放肆的笑聲,李天輪怕羞成怒,霍地拔刀雪亮的彎刀,一指拓拔武,喝道:「拓拔武,當初李光睿大人做定準節度使的時候,怎不見你以李姓為恥,以李姓嘲笑?誰人欺軟怕硬,哪個鮮廉寡恥?有種的站起來,咱們手底下見真章 !」

    拓拔武霍然站起,拔刀出鞘,冷笑道:「怕你不成?來來來,李天輪,讓老子瞧瞧你有多大的出息?」「你是誰老子 !」李天輪樣刀便上,兩人都是性如烈火,鏘鏘鏘」鋼刃交擊,火花四濺,旁邊的人立即閃向一邊,給他們兩個騰出了場子,眼看著兩人就要在大殿上演一出全武-行,楊浩面祝似水」砰」地一拍桌子,喝道:「豈有此理,大殿之上動刀動槍,你們眼中還有本王麼?」

    拓拔武立即收刀道:「大王,你親眼看見了,這可是李天輪先動的刀,難道我拓拔武就得束手待斃麼? 要說日無王法,這李天輪此刻就是目無王法,大王如果要處治拓拔韓蟬兄弟,是否也該一併處治了他方顯公平?」「拓拔武,你這是要脅大王麼?」

    方才拓拔武嘲諷李天輪姓了李姓,背了祖宗,李繼談在一旁就臉色就沉下來了,這時立即挺身而出,站到了李天輪的旁邊:「我,也是拓拔氏一族,我也贊成嚴懲克武部拓拔韓蟬兄弟,你要不是查一查我的祖宗八代,看看我夠不夠資格說這句話!」

    拓拔武頓時語塞,李繼談不但是拓投氏族人,而且是嫡系族人,當初在 李光睿手下,就是統兵一方的將領,能得一個「繼」字,與李光睿的親生兒子一併排行論輩,其家世淵源當然是根正苗紅的拓拔宗支。楊浩稱王之後,仍然對他予以重用,不管是官職權柄還是在族人中的輩份地位,李繼談都 高他一頭,拓-拔武敢對李天輪囂張,卻不敢對李繼談無禮。

    這時,早已得了楊浩囑咐的拓拔蒼木也站了出來,把白鬚一拂,拱手道:「大王,嵬武部落擅離駐地,挑起戰端,大王下旨問罪,猶不知悔改,此乃大逆不道之舉。或許在以前來說,這也算不了甚麼,只要他們低頭認罪,便可赦免了他們,但是如今我拓拔李氏已然自立一國,這國就該有個國的樣子,豈可等閒置之。大王明見萬里,深知其中利害,這才大義滅親,爾等渾渾噩噩,俱是鼠目寸光,懂得些每麼?應諒嚴懲拓拔氏族人,警示天下,嚴肅國法,才是道理!」

    拓拔蒼木端出長輩架子,那些為嵬武部請命的人當中卻也不乏老者,其中有的比拓拔蒼木還大了幾歲,登時戟指罵道:「拓拔蒼木,你拍的什麼馬屁,你們蒼石部落佔了嵬武部的牧場,當然贊成嚴懲他們,你這是假公濟私,無恥之尤!」「哪個罵老夫?」

    拓拔蒼木本來端著 高人架子,自覺早已盤算好的這番說辭很有 點墨水,突然被人一罵,登時沉不住氣了,閃日一看,見是一向與自己不大對付的拓拔青雲,立即叫道:「原來是你,你這老匹夫,大王征南伐北,揮軍千里的時候你這縮頭老烏龜在哪裡?現在蹦出來這樣那樣,充的什麼大尾巴鷹?」

    兩個老傢伙先對罵起來,其他人不甘示弱,站在李繼談、拓拔蒼木和李天輪一邊的拓拔氏族人與站在拓投武、拓拔青雲一邊的人紛紛對罵起來,一時間又用武鬥改成了文鬥。

    朝廷上,种放、丁承宗等大臣 固然是冷眼旁觀,不一言,龍翰海等降臣降王更是一言不,就算吐蕃、吐固渾、以及党項細封氏、野離氏等各部的頭領也是只作壁上觀,只看拓拔氏族人內鬥。

    楊浩端起一杯茶來,看 了看罵得越來越凶的兩伙人,本來陰霾的臉色稍霽,輕輕呷了。茶,品了品滋味,楊浩翻開一卷書來,微微側身,好整以暇的看了起來。

    殿下這些人先還只針對嵬武部的事相互叫罵,緊接著便翻起了舊帳,罵得唾沫橫飛,眉飛色舞,對方的祖宗十八代有過什麼對不起自己部落的雞毛蒜皮小事,也都翻了出來口誅筆伐一番。拓拔蒼木須飛揚,指東罵西,一張利口不遜於屠龍刀倚天劍,對方足足四個老頭兒圍著他,才堪堪敵得住他的口舌。楊浩翻了頁書,瞄了他一眼,心道:「以前還真沒看出來,老東西這麼能講。

    拓拔武眼見雙方越罵越凶,兩旁站著無數文武只是在看笑話,只覺今日這場聲勢浩大的逼宮請命簡直成了一場大笑話,這樣下去,自己本來身負的使命恐怕就要全盤成空。他於對罵之中忙裡偷閒地朝上邊一瞄,只見楊浩正埋頭看書,神態悠然,根本沒理會殿下這場鬧劇,不由心中一凜,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連忙舌促春雷,大吼一聲:「都不要吵啦!」

    拓拔武一嗓子震住了呲毛雞似的雙方,搶前兩步,向楊浩抱拳說道:「大王,與嵬武部爭戰廝殺的是蒼石部涇,拓拔蒼木便是蒼石部落的頭人,依法而斷,他也是當事一方,避嫌還來不及呢,豈能以一方大臣身份,於朝堂之上決定嵬武部有罪與否?還請大王下詔令其迴避,方顯公允!」楊浩 眉頭-一皺,問道:「拓拔蒼木應該迴避麼?」

    拓拔氏族人都反應過來,紛紛說道:「不錯,拓拔武所言有理,案涉蒼石部落,拓拔蒼木理應迴避。」

   「好!」

    楊浩把書一合,攸地轉身坐正「啪」地一拍御案,挑起劍眉道:「拓拔蒼木身為涉案一方,理應迴避!既然大家都認同了拓拔韓蟬欺君罔上的事 實,那就不要再用什麼鬧鬧家務、兄弟失和來搪塞本王了。刑部、大理寺、都察院!」

    「臣在 !」一旁冷眼旁觀的群臣中應諾閃出三人。

    楊浩擲地有聲地道:「在這大殿之上,明日三司會審,斷它個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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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蕭關烽候多  第096章 雙子擴張

    當下刑部尚書林朋羽主審,大理寺卿許遜山、都察院都御史成思安旁審,西夏王楊浩和滿朝文武、權貴勳卿旁聽,就在金殿下襬開了大堂。

    金瓜武士殺氣騰騰侍立左右,第一個傳喚上來的就是嵬武部拓拔韓蟬的幕僚軍師王世榮,王世榮早在楊浩奪取夏州,拓拔韓蟬兄弟搖擺不定,意圖趁楊浩巡營時予以截殺的時候就向楊浩告過密,從那時候起他就已經成了楊浩安插在嵬武部落的一個釘子。

    王世榮做為拓拔韓蟬的幕僚軍師,對他的一切行動瞭如指掌,他被帶上金殿後,那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嵬武部落如何件傲不馴,氣焰囂張,凌駕於地方官府之上;如何進駐蕭關,拉上蒼石部落,借吐蕃人之手消耗蒼石部落實力,迫使這兩個部落投靠了呼延傲博;如何擅自退兵,不顧蒼石部落的勸阻解釋,悍然動手,挑起大戰;直至如何殺欽使,毀聖旨,說的一清二楚。

    拓拔武一行人聽了啞口無言,心中只是暗罵拓拔韓蟬兄弟不爭氣:一百斤面蒸個大壽桃——你們這對廢物點心,你們最信任的心腹都投靠了大王,這叫我們如何替你說情。

    林朋宇面沉似水,一副鐵面判官的模樣,聽罷王世榮的口供,叫他當堂、當殿簽字畫押,帶過一旁,隨即再喊一聲傳人證,金殿上呼啦啦又湧上一群人來,男女老幼,各色人等,一上大殿,是哭的哭、跪的跪,喊冤的喊冤,求告的求告,頓時把個大殿當成了西城菜市坊,喧鬧震天,一團混亂。

    這些人俱都是胡服辮,聽他們吵吵嚷嚷說了半天,眾文武才聽明白,這些人都是蒼石部落被調往蕭關的兩部人馬的家眷,有他們現身說法,拓拔韓蟬兄弟如何借刀殺人,設計陷害,更是勿庸質疑。他們字字血,句句淚,聞者無不同情,而且他們也是拓拔氏族人,拓拔氏排外的心理很嚴重,而且由於楊浩是李光岑的義子,他打天下的根本又是定難軍,因此拓拔氏面對西域諸民族百姓時總有一種優越感,即便是本族的人有些什麼侍強凌弱的舉動也不以為然,可這一次受害人也是本族,他們不免有點情虛膽怯了。

    緊接著,拓拔昊風、拓拔昊地兩個堂兄弟做為原告也登上大殿,將嵬武部落如何挑釁、攻打其部落的事情源源本本地訴說了一遍,最後被帶上殿來的,則是嵬武部與蒼石部落作戰時被俘的傷兵敗將,拓拔韓蟬兄弟如何驕橫野蠻,撕毀聖旨、斬殺欽差的事由他們親口供述,更是鐵錚錚的事實,再不容人狡辯。

    林朋羽將眾人口供一一當堂錄下,讓他們簽字畫押,然後離開小、幾,返身向楊浩躬身道:「大王,臣奉詔,審理嵬武部落擅離職守、挑釁蒼石部落、斬殺欽使、撕毀詔書,目無君上,跡同謀反一案,現在人證、物證俱在,向大王復旨。」

    楊浩高踞上位,凜然問道:「證據確鑿?」

    林朋羽沉聲道:「確鑿!」

    「事實清楚?」

    「清楚!」

    「好,你是刑部尚書,你來說,拓拔韓蟬、拓拔禾少,該當何罪?」

    拓拔武與幾個部落頭人對視了一眼,見此情形已知道楊浩是鐵了心要辦這對混蛋兄弟的罪了,說不定還要處以重刑,把他們幽禁興州,看來想為他們完全脫罪已不可能,眼下只能想辦法把他們的罪責減輕一些,最好繳些牛羊馬匹贖罪也就是了。

    這邊正暗暗盤算著,林朋羽已斬釘截鐵地道:「拓拔韓蟬、拓拔禾少,為逞一己私慾,不顧大局,排擠打壓蒼石部落,迫其部民無奈投敵,此舉與資敵無異,按我西夏律,當斬!」

    拓拔武等人聽了頓時一驚,一雙雙眼睛都瞪大了起來,在他們的想法中,楊浩想要嚴懲拓拔韓蟬兄弟,最大的懲罰也不過是把他二人幽禁興州,在其子侄兄弟中另擇幾個聽話的來執掌部族事務,絕對沒有想到竟有死罪。這已完全出了他們的估計了。僅是把這兩人剝奪職權,幽禁興州,這些頭人酋領都覺得嚴重了,如今竟是死罪?這些人一時驚在那裡,竟然沒有出聲反駁。

    林朋羽繼續擲地有聲地說道:「拓拔韓蟬、拓拔禾少,未奉詔諭,擅離職守,若非朝廷及時覺,調楊延朗將軍駐守兜嶺,我西夏雄關,必被隴右吐蕃唾手而得,如此昏庸荒唐,險釀無窮禍患,其罪較之臨陣脫逃,尤重三分,楊尚書,你執掌兵部,如此行為,依軍法當如何處罪?」

    楊繼業立即答道:「依軍法,當斬!」

    林朋羽轉身又向楊浩說道:「拓拔韓韓、拓拔禾少擅離駐地,為爭草原牧場,對蒼石部落動之武,此一戰,致雙方部落百姓致死者九十四人,致殘者六十三人,致輕重傷者數百人之多,按我西夏律,當斬!」

    「拓拔韓蟬、拓拔禾少,在犯下一系列重罪之後,猶不知悔改,竟然撕毀聖旨、斬殺欽使,與朝廷為敵,此舉與反叛無異,按我西夏律,當斬!」

    「拓拔韓蟬、拓拔禾少罪大惡極,數罪並罰,以律應予處斬!」

    楊浩目光一掃,沉聲問道:「大理寺、都察院!」

    「臣在!」

    「刑部量刑適當否?」

    「準確無誤!」

    楊浩睨了眼呆若木雞的拓拔武等人,厲聲說道:「既然如此,孤王准了,拓拔韓蟬、拓拔禾少,十日之後,午門處斬!」

    拓拔武大驚失色,搶上一步道:大王……「

    他話還沒有說完,一直冷眼旁觀的文武百官齊齊跪倒,高呼道:「大王英明,臣等遵旨!」

    這些人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齊刷刷一聲喊聲震屋瓦,拓拔武聽的心中一寒,下面的話竟然沒有說出來。

    楊浩緩緩坐下,輕輕嘆息一聲,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道:「拓拔韓蟬,拓拔禾少犯下十惡不赦之罪,理應處斬。可他們有罪,嵬武部落數千帳百姓卻是無辜的,本王不能因拓拔韓蟬兄弟二人之罪,讓這數千帳百姓流離失所,無家可歸呀。這兩人一死,嵬武部落數千帳百姓如何安置呢?種大學士,你……可有良策呀?」

    拓拔青雲人老成精,看出拓拔氏的驕橫已犯了眾怒,觸了楊浩的真火,而拓拔氏內部也不和,拓拔蒼木、李繼談、李天輪等人分明已是鐵了心跟著大王走了,便湊近拓拔武,正要悄聲勸他忍耐,且回去向族叔李之意請教一番再說,一聽這話,心中怵然一驚:「難道…這還不完算,大王—竟是要讓嵬武部從世間徹底消失不成?」

    「呀及給給!」

    「衝啊,殺呀!」

    「伊道可瑞那十道!」

    「幹掉那些小矮子!」

    山坡上,兩隊人馬衝向對方,大叫大嚷著廝殺在一起。

    其中一隊人馬平均個頭只有一米五多一些,有些稍高些的大致在一米六左右,大部分舉著竹槍,每十個人左右有一個持長刀的領,雖然身材矮小,倒也墩實有力,動作也很靈活。

    他們大多穿著簡陋的衣服,身上還套著簡陋的藤甲,腳下穿著一雙草鞋,好像一群忍者神龜。

    而他們對面,卻是人高馬大的一群江湖好漢,這些人平均身高比這些小矮子高出兩頭不止,一個個身材魁梧,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門,九環大砍刀、雙手闊劍、三股托天叉、單手朴刀、紅纓槍,還有銅銅、鋼鞭等不少偏門武器。

    在他們後方,穩穩當當地站著兩個人,一個年約五旬,神凝氣穩,氣度的嚴,略顯花白的頭,卻像一桿槍似的立在那兒,在他旁邊,是一個梳馬尾,一襲玄衣、膚每如雪的美少女,穿著一身緊身衣,腰間佩著一柄短劍,好整以暇地觀看著戰場情形。

    這兩個人,一個是汴河幫原龍頭老大張興龍,另一個就是折家五公子摺子渝。

    摺子渝到了日本之後,忽然現這裡的民智雖然尚未開化,所謂的大大小小的領主們簡直就像是鬧笑話,但是這裡的資源倒很豐富,尤其是金銀礦很多,有些根本就是露天礦,而許多領主,由於生產能力極其有限,空據寶山,卻仍過得像個叫化子。

    摺子渝登時打起了他們的主意,西夏到日本如今還隔著遼國和宋國,他們沒有出海口,即便能弄到大批的原礦,亦或者就地提煉,也很難把那麼多的貴重金屬安全運到河西,不過眼見這麼一筆龐大的財富輕而易舉就能掌握,卻因為這點小小困難把它輕易放過,那卻不是摺子渝的性格,不管以後能不能用上,先把這些金銀礦山佔下來才是道理。

    如果本地這些領主們擁有強大的武力,摺子渝或許會用合作的方法分攤利益,但是當她現就憑汴河幫老大張興龍帶過來的百十名幫會兄弟,就能在這猴子群裡稱霸王的時候,一條更加節省成本的方法,便很容易地擺在了她的面前。

    她開始鼓動張興龍,讓他反客為主,架空藤原領主,吞併其他領主,開始了在異國他鄉的擴張之路。本來張興龍沒有這個意思,一來是江湖義氣作祟,藤原把他供奉得跟活祖宗似的,現在翻臉把人家踢下台,自己當家作主,他有點不好意思。二來也是中原上國的傳統觀念影響,在他心目中,做個中原的富家翁,也比在這種地方當個土皇上還舒坦,他原本就沒打算在這兒長住。

    可是生在宋國的一件事,改變了他的想法,使他很痛快地接受了摺子渝的建議。宋國那邊,朝野間展開了轟轟烈烈的清洗運動,朝中老臣受趙光美一案影響,罷官的罷官,流放的流放,看出點眉目主動下台致仕還鄉的也大有人在,宋琪賈瑰程羽等晉王潛邸之臣紛紛上位,把持了朝中的重要職位。

    這場風波很快蔓延到民間,趙光義開始對河運四幫下手了。當初汴梁缺糧,朝廷束手無策,漕運四幫在其中起了多麼大的作用他一清二楚,他豈肯把國家命脈讓一群江湖幫派把持住?那一回他從如雪坊柳朵兒處返回皇宮時,正好見到張興龍公開傳位于薛良,場面氣派,熱熱鬧鬧,無數的江湖好漢匯聚汴河碼頭恭賀,當時便已引起了他的忌憚。

    這一次公主和宋皇后、趙德芳三人潛逃出京,所用的無外乎是車船馬匹,涉及河運6運等等幫派,雖然他沒有掌握真憑實據,已經足以促使他下定決心,清理這些附生於國家經脈命脈卻不受朝廷直接掌控的力量了。緊接著鄭家和崔家的鬥法,掀出了車船店腳各個行當更多的問題。

    這兩家有意借宋廷之手摧毀對方的力量,不斷洩露揭對方的生意產業,這麼龐大的經濟體,很難保證做生意處處循規蹈矩遵守國法的,那些走私偷稅的把戲一洩露出來,便受到了朝廷的嚴厲制裁,雙方動用武力和經濟手段在暗中鬥法,明裡又借朝廷的刀殺人,鬥得不亦樂乎,趙光義卻從中漁利。泣此生意難免又牽涉到漕運四幫,掌握了真憑實據,趙光義開始下猛藥了。

    薛良在日本住了半個月,放心不下汴梁那邊的兄弟,便返回了中原,等他回去之後,東京汴梁已物是人非,漕運四幫成了過街老鼠,民不與官斗,除非他想挑旗造反,面對國家機器的打擊,根本沒有反抗之力,無奈之下,薛良乾脆帶著他找到的一眾兄弟再次東渡。

    這一次,薛良就帶來近萬人口,這麼多人要吃要喝,要穿要用,張興龍家底再殷實也不能坐吃山空,本來他聽了摺子渝的話還有猶豫不決,這時馬上從善如流。近萬人口除去老幼,其中拳腳了得的江湖好漢不下四千人,要架空藤原領主都無須動手,只是一個眼色過去,藤原就乖乖地讓賢了,不過他眼下還掛著一個名頭兒,這也是為了方便成事,等到實力足夠龐大的時候,這個名義上的領主便不重要的。

    擴張之路就此展開。

    扶桑的金礦幾乎整個本州、四國島大多數地方都有儲備,論規模集中儲量大的話主要集中在本州島東北部也就是所謂的奧州一帶,銀礦更是盛產,尤其以石見國儲量最高,幾乎不用探明,在礦區選個山頭一鋤頭下去就有可能挖到銀礦石,稍加治煉就是不錯的銀鍵,有點露天銀礦的意思。

    摺子渝依據瞭解的情況,開始對各路領主遠交近攻,向不受領主們重視的皇室贈送禮物以示恭敬,與此同時有計創有目標地開始擴張。

    這些領主們坐擁寶山而不用,一是缺少相應的生產技術,二就是人力有限,挖礦需要大量的人手,更需要礦區附近的穩定,而領主們不但缺少人力,彼此間還時常征戰,這樣自然無法安心生產。

    摺子渝自任軍師,鼓動張興龍頂著藤原領主之名四處征伐,歸順的領主也就罷了,不恭順的領主及其武士,一旦落敗就貶為奴隸,讓他們去挖礦,至於提煉技術,汴河幫的人來自三山五嶽各行各業,找幾個治煉高手倒是不難,於是乎,「藤原」領主一下子成了日本列島大大小小的領主中的名人,其吞噬擴張的度和凶悍,被人稱為鱷魚藤原。

    眼下與汴河幫的好漢交手的是上朽領主,上杉領主是個比較有實力的高級武士,手下擁有一百武士多名武士,此外戰時還可以動員兩千多名農民,但是這樣的實力顯然和汴河幫仍然不在一個層次上,這次大決戰很快就以上杉領主的全面潰敗結束了。

    這時的日本領主還很難統御一支合格的軍隊,或者使用什麼戰術戰法,而汴河幫的人也不是正規的軍隊,雙方的會戰以前都是打群架的模式,在那樣的情形下這些領主也很難討好,如今在摺子渝的調囗教下,這些江湖好漢已經懂得了聞鼓而進,鳴金則退,觀旗佈陣,漸漸有了點軍隊的樣子,那些領主自然更加不是對手。

    張興龍看著自己的兒郎大展神威,欣然自得,摺子渝的一雙美眸卻一直緊張地關注著一個矮小的戰士。那個比起人高馬大的汴河幫漢子顯得非常嬌小的戰士穿著一身輕巧的皮甲,就連臉上也戴著遮擋嚴密的頭盔,這是摺子渝仿照楊浩麾下的那支歐式重甲騎兵的裝備改制而成的,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護戰士的安全。

    但是像這個戰士這樣打扮的人,在戰場上只前一個,而且注意觀察的話,會現在他周圍,有幾個身手特別高明的漢子,不管是衝鋒還是撤退,亦或是衝擊敵人側翼,他們始終以這個身材嬌小的武士為保護核心,完全是圍繞著他在行動。

    追了一陣,眼見那些小矮子們逃得飛快,這個穿著全身皮甲的武士停止追趕了,轉身往回走來,到了摺子渝面前,她一掀頭盔面罩,露出了一張汗津津的俏臉,柳眉杏眼,櫻桃小口,俏美如花,竟然就是永慶公主。

    摺子渝明顯鬆了口氣,微笑道:「公主其實不必親身上陣的,如果公主真要學,也該學調兵遣將、排兵佈陣,學天子劍、諸侯劍,而非匹夫之劍。」

    永慶公主做了個甩頭的動作,搖了搖系成馬尾已被壓低的秀,抽出一方手帕拭淨劍上鮮血,「嚓」地一聲將利劍還鞘,這才冷冷地說:「匹夫之劍匯聚千萬,就是天子之劍。

    再說,匹夫之劍可以鍛鍊一個人的意志、勇氣、和體魄,我要學的很多,匹夫之劍,也要學!」

    摺子渝輕輕嘆了口氣,自從知道宋皇后和趙德芳身故之後,這個小、公主就變成了一塊冰,再也沒有見過她微笑的樣子,摺子渝知道她滿腹仇恨,而且充滿自責,卻不知道該如何開解她,或許……她的心結,只有見證趙光義的死亡時才能解得開。

    這時,一個日本武士裝束的矮個子男人飛快地向他們跑來,到了他們面前恭敬地站定,向摺子渝扶劍躬身道:「五公子,您約見的人已經來了,奉您之命,我們剛洲把他們從海上接過來。」

    「哦?」摺子渝眉梢一挑,閃目望去,只見遠處又有一個武士,引著幾個彪形大漢正向這裡走來,那幾個人穿著粗陋的皮襖,前額和頭頂的頭剃得精光,青的頭皮在陽光下閃閃亮,只餘一半的頭辮成兩條長辮,繫著絲帶垂於腦後。摺子渝立即欣然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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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蕭關烽候多  第097章 原來如此


    向摺子渝走來的是幾個女真人。一見摺子渝向他們迎來。幾個女真勇士馬上站住腳步向她撫胸施禮,態度十分恭敬。

    女真人和党項人一樣,商周時期亦隸屬於中原帝國。當時他們被稱為肅慎人,虞舜時期,肅慎人就曾向天子貢獻弓矢。禹定九州時,周邊諸族各以其職來貢,其中也有肅慎一族。周武王時,又向武王貢南楷矢石窘,周人列舉其疆土時,稱肅慎、燕、毫之地,乃吾北方土地。

    曆數千年以來,這個民族在艱苦的環境中始終堅強地繁衍生息著,後漢時期肅慎人被稱為拖委。南北朝時又稱勿吉,隋唐時期稱為靺鞨。武則天時期,靺鞨首領大祜榮建立渤海國,靺鞨各部皆依附於他,渤海國立國兩百多年後被遼國所滅,從此靺鞨人散佈於白山黑水之間,勢力漸漸微弱,女真就是古語肅慎的不同音譯。

    女真人按照由南向北的順序,次第趨於落後,越是鄰近宋遼的地方,越是相對文明、達,但是這種富裕也僅僅是相對於他們自己的族人而言,較之宋遼他們還是非常貧窮落後的,除了打獵、采椒和簡單的農耕,他們別無生存手段,相對達的地區在掌握了一定的航海能力後,就有些人越過日本海峽,時常到日本列島打打秋風。

    上一次他們來時,那個港灣已經落到了「藤原領主」的掌握之中,汴河幫多年經營漕運,擁有極為強大的潛勢力,張興龍、薛良眼見朝廷逼迫甚急,決心遷往日本避難,因此再無顧忌,動用了他們的全部力量,調集了上百條大船,將願意追隨他們離開的幫會兄弟及其家眷全部遷了過來。

    這樣,他們一下子便擁有了一支強大的水軍,這支水軍雖是江湖人組成,但是比起日本水軍來也毫不遜色,日本當時並沒有大型戰艦,雖說他們曾有過與唐軍白江水戰的,「輝煌戰績。」可當時傾國之力 籌措了一千多條船、一萬多水軍小在唐軍七千人,不到兩百般戰船的打擊下卻大敗而歸,日本人自己的史集中說「須臾之際,官軍敗績。」次日集合殘部一哄而上,又被唐軍夾船繞戰,燒燬其,「戰艦」四百多艘,赴水溺亡者不計其數。

    以區區百餘條船,可以將匕千條「日本戰艦」給困得突圍不得,眼睜睜被大火燒燬,可見其戰船的大另外唐軍七千水軍一百七十條船,而日軍僅比他們多了三千人,竟要使用一千多條戰船,從他們的戰船載員量也可看出他們所謂的戰艦是些什麼貨色。

    到了宋朝時候,中原的航海技術進一步展,造船業更加先進,與他們之間的差距拉得就更大了,雖說汴河幫的船不是正式的戰艦,但是他們運輸貨物,尤其是運營日本、高麗、呂宋,船隻不只堅固、快,還要用武力對付海盜,因此稍加改裝的艦船在那裡已經算是十分了得。

    女真人因生活艱苦,練就了一身膽魄和強健的身體,三人同行便能獵嘉,但是這些打秋風的女真人遇到汴河幫的水上好漢,不但沒有佔到一點便宜,想要逃跑時還被人連船帶人都截了回來。

    摺子渝聽說此事後,便阻止了將被俘女真人統統斬示眾的做法,在她看來,這些女真人還是大有用處的,尤其是日本島孤懸海外,宋遼兩國的體制相對完善,在那裡都不便有過多的行動,一道海峽相望的女真人便有了利用的價值。

    這邊的財富如果將來想要運往中原,對面一定得有個碼頭,有接頭人。掌握著出海口的,除了宋遼就只有女真人了。同時女真人與遼國之間的關係並不好,他們的力量雖不足以抗衡遼國,想要牽制遼國還是辦得到的,摺子渝從來沒有天真到因為遼和西夏聯手有利於共同撫制宋國,兩國就會成為親密無間的兄弟之國,國與國之間只有利益,沒有宋是敵人,遼是盟友,來日焉知遼國不會露出尖牙利齒,對楊浩不利?如果能同附屬於遼國,卻又不時與遼國出現矛盾的女真部落有比較密切的聯繫,或許他們會成為一路奇兵。

    出於未雨綢繆的考慮,摺子渝饒了他們一命,並且同他們建立了貿易關係,用很公平的價格收購他們的皮毛、山珍、草藥等物,摺子渝對他們的幫助雖然對她自己來說,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對這些生活貧苦的女真人來說,那些收入已足以讓族人過上比較舒適的生活。他們本來的產物,都被遼人和宋人以極低的價格收購,由於他們別無市場,也只能忍氣吞聲,摺子渝的示恩,令他們對這位神秘的「五公子」十分的敬畏。

    這一次來,他們租借了汴河幫的大船,運來了更多的貨物,這些貨物對曾運送過價值連城的絲綢、茶葉、瓷器等中原財制的汴河幫來說不算什麼,可對他們來說卻是意義重大,因此安車骨部落的少族長珠裡真親自押陣,率領著族中勇士運送而來。

    摺子渝留下張興龍打掃戰場,自己陪同這幾個女真勇士返回了城中。接收了珍珠、人參、招皮等各種水陸奇珍之後,摺子渝將他們請進客廳,設茶相待。

    珠裡真盤膝坐定,伸手一拂他的辮子,恭敬地說道:「五公子,這次運來的貨物,是我們安車骨部落迄今為止全部拿得出手的貨物了。去年冬天採摘捕獵的東西,在此之前已廉價賣給了遼人和宋人,不過以後我們只要五公子您這裡需要,我們不會再賣給這些趁人之危的黑心商人一件東西。」

    摺子渝莞爾一笑道:「好的很,這些東西你們有多少,我要多少。」   

    她頓了一頓,又道:「你們有多少,我就收多少,多多益善 價錢公道,這一點你不必擔心。」

    珠裡真一聽喜出望外,摺子有卻也心中暗喜,女真人沒有遠航能力,只能廉價把東西賣給她,而她轉手再賣到宋國、呂宋、交趾甚至更遠的地方,獲利十倍不止,有鑑於此,她覺得宋遼兩國的商人實在是心太黑了些,因此這些女真人實在是太窮了些,那麼暴利的貨物,還要錄 削得讓他們連溫飽都辦不到,這樣的商人她真的做不來。

    當時的女真人,女子辮盤髻,男子辮垂後,同後來的女真人不同,當時的女真人是兩條辮,辮上以絲帶系之,有錢人會綴之玉。

  按理說一族之長。是族之中最富有的人,可是眼前這位女真少族長腦後的辮上所用的帶子不是絲綢,而是染色的布帛,玉石墜飾倒是有兩片,卻也是質地最差的玉石,根本值不了幾個錢。一族少族長都這般寒酸,他們的日子可想而知。

    珠裡真喜形於色,連忙欠身致謝,摺子渝抿一口茶,淺笑又道:,「對了,我需要的貨物很多,遠洋一次,總要多帶些貨物才值回本錢嘛。我從日本國這邊收集了一些土特地產,再加上你運來的,還嫌有所不足,你說這是自去年冬天之後,直至如今全部的貨物.....也不算多呀」

    摺子渝輕輕搖頭嘆道:「我不是吃不下,而是不夠吃啊」

    她的一雙妙目微微一略珠裡真,見他露出惶恐不安的模樣,囁嚅著不知所措,不禁暗暗搖頭:「這些山裡人」看來我的話還得說的再明白些才行

    摺子渝便淡淡地道:「你們一個部落拿不出足夠的貨物,那麼幾個部落呢?少族長似乎可以多聯繫幾個部落。如果能收來更多的貨物,我多派幾條船也就是了。至於價錢,你完全不必擔心。」

    珠裡真趕緊道:「珠裡真相信五公子,自然不擔心價錢的問題」

    珠裡真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卻欲言又止,摺子渝心知肚明。女真人的地盤十分貧瘠,各個部落間也存在著競爭關係,安車骨部落遇上了摺子渝這個貴人,巴不得獨佔這條財源,使得安車骨部落成為女真諸部中實力最強大的一族,又豈肯讓其他部落搭順風車。

    摺子渝淺淺笑道:「其實珠裡真少族長完全不必擔心,我是個商人,只要貨物就行了,是誰來交易都沒關係。所以....少族長完全可以向其他各部以高於宋遼兩國商人的價錢收購其他部落的貨物,我會以一個公道的價格再轉手從你手中收購,就算先預支一些金銀給你也沒關係。

    這樣的話,那些弱小的部落必然投靠安車骨,即便是強大的部落,也得仰你們的鼻息、看你們的臉色,對安車骨部落來說,是不是更好一些呢?據我所知,完顏、夾谷、術虎、徒單、烏林合諸部的實力不在你安車骨部之下,而且完顏部落、訖石烈部落,還是你們的世仇,如果安車骨部按我說的去做,他們還有什麼本事與你們相爭呢?」

    珠裡真到也不蠢,一聽這話翟然驚醒,仔細品味摺子渝的話,更是心花怒放,當即感激涕零地道:「多謝五公子指點,珠裡真知道怎麼做了」

    摺子渝滿意地一笑,珠裡真又頓道:「珠裡真回去之後,就按五公子的吩咐著手此事。不過.......下一次來,恐怕要待明年春天了」

    摺子渝秀氣的雙眉微微一蹙,冴然道:「怎麼需要那麼久?以我提供給你們的大船,再加上那些經驗豐富的水手,又只是一道窄窄的海峽,也需要如此顧忌冬天的氣候麼?」

    珠裡真苦笑道:「五公子誤會了,我說明年春天才能再來,倒不是畏懼風浪,五公子提供的大船實在是平穩之極,又何懼些許風浪。只是.....因為到了獵取海東青的時節了。」

    摺子渝失笑道:「不會吧?你們的部族究竟有多少人?獵幾頭鷹,還要舉族上陣不成?」

    珠裡真臉色一紅,說道:「這個.......倒不是海東青難獵,實在是......嗨!」

    珠裡真重重地一拍大腿,說道:「我們自稱為女真人,在我們的語言中,這女真就是海東青的意思,「海東青。體型雖卻是一種很兇猛的鷹,本來是獵人最好的助手。不過,卻也沒有那麼重要,重要到我們全族要拋下生計去獵鷹,我們各個部落如此看重獵鷹,實在是有說不出的苦衷呀。

     摺子渝來了興趣,好奇地道:「少族長不妨說一說,聽你一說,我對這鷹也有些興趣了    珠裡真舔了舔嘴唇道:「遼國滅了渤海國之後,我們女真人便依附了遼國,既然做了遼國的附庸,那便得向遼國朝貢。」

    摺子渝笑道:「既然稱臣,當然要上貢,這倒也合情合理

    珠裡真道:,「是,可是我女真人貧窮,我們窮的連做飯的鍋都沒有,都要靠遼國施捨。哪有什麼可以讓遼國皇室看得上眼的東西,所以每年上貢的東西都很寒酸。後來,遼國的皇室宗親、權貴勳卿們開始熱衷於打獵,他們現海東青是最好的獵鷹,無不以擁有一隻海東青為榮,所以便四處搜刮海東青。

    而這海東青只產於我們女真人的領地之內,於是遼國便把海東青列為貢品之一,規定我們每年都要進貢一定數量的海東青,如果辦不到,就要繳納五倍的貢品。我們的部落.......實在是太貧窮了,哪能繳納得起那麼些稅賦。然而海東青又不是耗子,可以漫山遍野的到處都是,這種神鷹在我們女真人那裡也是稀罕物兒,現如今只有更北方的部落境內還有,為了能夠獵到神鷹,我們就得到北方部落去,北方部落也視這鷹為最貴重的財物,豈肯拱手相讓?

    所以......說是獵鷹,其實每年為了獵鷹,我們南方諸部都得和北方諸部大打出手,一旦捕到了神鷹。為了把神鷹佔為己有,我們南方諸部之前還要不停地打仗.....」。

    珠裡真越說臉色越沉重,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有些悲慼地道:,「我二弟,就是為了爭鷹而慘死在完顏部落勇士箭下的,我三叔.....也是為了獵鷹,結果致殘癱瘓,他本來是我族第一勇士,如今.....如今只能癱在床上,就連飲食便溺,都得要人料理

    珠裡真在自己大腿上重重地捶了一拳,眼中已閃出晶瑩的淚光。在他身後,幾名女真勇士都黯然垂不頭去。

    摺子渝蹙眉思索片刻,漸漸露出欣賞的神色,問道:「列海東青為貢品,若無海東青,繳納五倍稅賦,這是什麼時候列的規矩?」

    珠裡真道:,「便是當今蕭太后成為皇后的第二年頒佈的旨意,遼帝多病,當時,蕭後已經秉政,因為我們女真部落苦於貢賦之後,所以娘娘頒下了這道旨意

    摺子渝一雙妙目凝注著他,問道:「那麼你三叔,你二弟.....都因為獵鷹而下場悽慘,你恨蕭後麼?」

    沫裡真重重地搖頭:「有什麼好恨的,允許我們以海東青抵納稅賦,其實是一件好事,畢竟,只要獵到了鷹,我們的部落每年都能節省很多的財物,能少餓死一些人。雖說為了獵鷹要打仗,其實日子比以前。還要好過一些。」

    摺子渝輕輕笑了,抬起一雙素手,輕輕鼓掌道:「好手段,好心機,本公子現如今可真的是有點佩服這位蕭娘娘了。」

    珠裡真疑道:「五公子說甚麼?」

    摺子渝嫣然笑道:「古有晏嬰二桃殺三士,今有蕭綽神鷹亂女真,當真是女中豪傑,如果有機會,我真想跟這位蕭娘娘鬥一鬥智計本領。」

    珠裡真膛目道:「什.....什麼二桃,雁鷹是什麼鷹?」

    摺子渝「嗤」地一聲笑,這才說道:「這是中原的一個典故,不說也罷。我的意思是說,蕭娘娘並不是想列海東青為貢品,賞賜諸部領,縱容他們聲色犬馬,不務正業,而是想藉此避免女真諸部的團結。為了一頭海東青,女真諸部自相殘殺,蕭娘娘的臥榻之旁,可是安全的很啦。」

    珠裡真雙眼霍地瞪得老大,好像吃人的老虎一般死死地瞪著摺子渝,頰上的橫肉一下下的抽搐著。神色漸轉猙獰,太陽穴忤忤直跳,額頭的青筋都繃了起來,好像一條條青色的蚯蚓,看來好不嚇人,摺子渝卻只是好整以暇地坐著,風輕雲淡,神色自若。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珠裡真喃喃半晌,忽然大吼一聲,缽大的鐵拳重重捶下,「轟」地一聲,他面前堅實的矮幾被他一拳砸得粉碎,拳頭崩裂,鮮血直流,珠裡真卻恍然未覺,只是咬牙切齒地說道:「原來......如此!」

    西夏,興州,楊浩一錘定音。決定了拓拔韓蟬兄弟的生死,可是事情並沒有因此完結,反而掀起了一場聲勢更加浩大的風波。

    拓拔韓蟬兄弟被判了死刑,克武部落徹底取消了酋領制度,對所有族民每十戶編為一什,每五什編為一隊,每兩隊編為一旅,每五旅編為一團,若干個團則合併為一個兵團,什長、隊長、旅長、團長和兵團長及其副手,由朝廷層層任命。每天層為一個控制層次,由考評政績決定遷左的制度。

    這樣,這些牧人既適合繼續保持遊牧生活的特點,其領導權也牢牢地把持在了朝廷手中,既便是兵團長懷有不軌的野心,他的副手、以及團長、旅長及其各自的副手由於任免之權不在他的手中,想要像以前那樣如臂使指地調動他們,指揮他們按照自己的意志與朝廷為敵,其難易較之以前何止增大了百倍。

    大王竟然要殺了拓拔韓蟬兄弟,大王竟然因為拓拔韓蟬二人之罪,取消了一個酋領世襲罔替的部落,把它直接納入朝廷的轄掉之下,這一舉措就像捅了馬蜂窩,拓拔氏貴族們悲憤了,暴怒了,他們從未向現在這樣團結,從未向現在這樣拋卻機心,真誠地攜起手來,決定為了保護自己的權益而反擊了。

    反應最強烈的,提出了清王側,誅种放,以兵諫令楊浩收回成命,不過眼下這種觀點還不是主流,壓力主要來自於李之意,這個老頭子雖然一手策劃 了這起詰難楊浩的事件,但他並不想把楊浩趕下台,不管怎麼說,楊浩代表的是他們拓拔家,要是楊浩下了台,老頭子從子侄中還真找不出一個那麼有出息的出來挑大樑,那是把個西夏國鬧得四分五裂,拓拔氏的下場未必比現在更好。

    但是他也並不甘心就此服輸,他還要做最後的抗爭。

    李天輪、李繼談、拓拔蒼木等人雖然早就知道楊浩為了嚴肅綱紀,教一下那些以皇親國戚自居的拓拔氏族人,卻也沒有想到楊浩做的這麼絕,居然把鬼武部落徹底解體,取消了該部頭人世襲罔替的權利。他們也有自己的族眾,不止在朝中有官職。更是自己部族的領袖,對楊浩的這種做法,他們也本能地有些牴觸。

    可是他們更知道,他們已經走的太遠,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們現在已經同拓拔氏族人中的傳統勢力徹底決裂。他們的命運前程全都和楊浩綁在一起了,只能前行,再無退路。一旦楊浩敗了,頂多削弱的他的權力,把這個大王還原成一個不夠強勢的可汗樣的人物,而他們這些拓拔氏的叛徒,則只有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他們的族民會被其他部落吞併,他們的嬌妻美妾,會淪為其他酋領的玩物。

    所以,當他們聽到族人們秘密串聯集會,蓄謀對抗楊浩的時候,他們比楊浩還要心急,迫不及待地跑去王宮把這個消息稟報了他,他們唯一想要的,就是請大王先下手為強!

    楊浩倒是老神在在,悠然自得。他似乎根本不信那些失意貴族們敢造自己的反,在他看來,這些傢伙不過是像女人一般,玩些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他很貼心地安撫了一番這些已經鐵了心站在自己一邊的拓拔氏族人,便興沖沖地與焰王妃努力造人去了

    自從知道了她們不孕的原因之後,楊浩每日都是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鞠躬盡瘁,不遺餘力小在他的努力之下,竟是年紀最小的妙妙率先懷孕,緊接著清吟小築主人一嗅了油膩也開始乾嘔起來,反倒是唐焰焰的腹皮,依然平坦如舊。

    焰夫人心急如焚,特意去向冬兒請了道懿旨,彪悍地宣佈:在她成功生孕之前要獨霸後宮!

    壟斷莫如競爭,眼看著齊人之福變成了焰女王的獨舞,楊浩也想努力改變這種局面,於是乎一桿鋼槍,天天抗戰,兩口子就算新婚的時候都沒像現在這般,好得蜜裡調油。

    李繼談等人無人只得回去暗自調動本族人馬,悄悄做好應變準備。

    十天,彈指間便過過了,今天就是公開處斬拓拔韓蟬、拓拔禾少的日子,整個興州都有摩拳擦掌,這天一早,一騎絕塵而來,自甘州趕來的一名軍驛信使,背插三桿紅旗,懷揣十萬火急的軍情奏報,馳向王宮大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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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6 18:04:14
第十五卷 蕭關烽候多  第098章 死難為鬼雄

    甘州驛使傳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甘州阿古麗,反了。

    因為今日要處斬拓拔韓蟬兄弟,拓拔部落的許多貴族這些日子鬧得不可開交,一些老成持重的大臣也開始覺得處罰太重了。當然,論罪,這兩個人是應該處死的,可是法理不外乎人情,法理尤其是要服從於朝廷的利益,眼下看,對拓拔韓蟬兄弟予以幽禁,在其族人中另擇賢良擔任酋領,無異是穩定朝綱的更好做法,於是許多大臣上朝,試圖勸說楊浩回心轉意,做最好的努力。

    恰在這時,甘州驛使趕到,帶來了甘州回訖造反的消息,頓時如早地驚雷一般,在朝堂上引起了一片軒然大波。

    楊浩把驛使傳上大殿,親自詢問,這才知道事情原委。原來解老溫勾結阿里王子,一個行刺阿古麗,一個行刺蘇爾曼,試圖把整個部落重新掌握在手中,結果兩人雙雙失手,阿古麗負傷潛逃,得到了自己部落的保護,隨即與駐紮肅州的張浦取得了朕系,調了一路人馬來,保護她安然返回子甘州。

    此時蘇爾曼親率本部人馬,與解老溫的族人正打得如火如荼,阿古麗重現甘州,解老溫卻已身故,他的弟弟和兒子威信遠不及他本人,對族人的掌控力本就有限,這時在阿古麗、蘇爾曼和肅州兵馬三路夾擊之下,迅生了叛亂,科老溫的堂兄小滿英殺了他的堂弟和侄子,提著人頭陣前乞降,甘州重新平靜下來。

    可是此後不久,張浦調往甘州協助阿古麗穩固政權的軍隊與當地部族百姓卻頻生磨擦,雙方關係迅惡化,不久,一個部族頭人出殯的時候,因為與肅州援軍生衝突,於街頭並毆一場,雙方各有死傷,於是各自糾集了更多的人馬,一時劍拔弩張,估固渾頭人蘇爾曼親自出馬,與肅州援軍將領交涉,雙方各不相讓,若不是阿古麗出面彈壓,恐怕肅州援軍與當地部族就得大打出手。

    此後不久,阿古麗的人在當地黑水城廢墟下面現了一個當年月氏王國的地下寶藏,肅州駐軍聞訊要分一杯羹,甘州回訖得此寶藏喜不自勝,到口的肥肉告肯相讓,於是雙方鬱積已久的矛盾終於全面爆,阿古麗得到了這筆寶藏,實力大增,也變得強硬起來。

    阿古麗態度的改變,使得回訖諸部更加有恃無恐,雙方由衝突迅演變成了全面的大戰,阿古麗扯旗造反了。

    阿古麗得到了黑水遺寶,以此招兵買馬,積蓄糧草,一時聲勢天振,竟然把肅州駐軍趕了出去。張浦自肅州聞訊趕去平叛,卻也連連失利,如今正節節敗退,向興州逃來。

    事情原委一說,大殿上頓時人聲鼎沸,有人怒不可遏,要求馬上派軍平叛,有人則趁機聲言,這是大王瓦解武部落、取消其世襲制度,使得諸部頭人心生不安之故,要求楊浩改弦更張,改變策略。

    楊浩聞言曬然冷笑道:「昔日夜落訖仍在時,甘州回訖三十萬兵馬,尚且不堪一擊,如今只是阿古麗一個婦道人家,甘州回訖又元氣未復,她折騰得出多大的風浪?甘州之亂,本王彈指間便可平息,何足道哉?」

    李天輪搶步出班,奏道:」大王......」

    楊浩猛一揮手,道:「勿須多言,大不了本王再一次御駕親征,小小阿古麗十三娘,還怕她翻上了天去。以阿古麗之亂而為拓拔韓蟬開脫者,更是荒唐。本王心意已決,立即集結兵力待戰,等張浦趕回來,掌握了詳細情形再說口眼下麼,立即處斬拓拔韓蟬、拓拔禾少,以正國法,以傲傚尤!藐視本王、藐視國法者,必受嚴懲!」

    ※※※※※※※※※※※※※※※※※※※※※※※※※※※※※

    刑場上,拓拔韓蟬、拓拔禾少兩兄弟蓬頭垢面,往日囂張的氣焰全然不見。

    很多年了,就算是李光睿也沒有對麾下強大的部落領有過太嚴酷的舉動,他們的戒懼之心已經淡薄了。當他們被押上刑場,刮子手執著雪亮的鋼刀站在他們身邊的時候,他們才想起來,並不是每一個反叛者都能得到寬寄的。當年接州刺史李彝敏打起反旗,他的親二哥李彝殷又何曾手下留情?他親手砍下了三弟的腦袋,挑在竿頭。

    拓拔韓蟬兄弟終於知道怕了,他們後悔當初不該聽從族人的挑唆,冒犯楊浩。楊浩雖然平時看著和氣,可他的天下牛竟是他一刀一槍親手打下來的,一個馬上皇帝,親手打天下的君王,又有哪個缺乏魄力、缺乏勇氣?如果上天能再給他們一次生的機會,他們絕對不當這個出頭鳥!

    兩隻呆鳥神志恍惚地被綁在行刑台上,就連站在一旁的拓拔武在說些什麼,兩個人也沒有聽情。

    拓拔武滿頭大汗在在給他們鼓勁兒:「你們不用擔心,楊浩如此肆無忌憚,老爺子也怒了,這事兒他不會不管的。」

    拓拔韓蟬神志恍惚地看了看天空,絕望地道:「午時一到,開刀問斬,老爺子就算肯出手,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的,一安來得及的,你們不要擔心……」

    拓拔武正在勸著,監刑官的儀仗遠遠行來,這三人正是三司長官,以林朋羽為,三人進入高搭的監刑棚中,林朋羽居中就坐,看了看頭頂的天空,冷冷地一笑,在他的手邊,就是一筒朱紅色的令箭,那朱紅色的令箭看來異樣的刺眼,彷彿閻王索魂的絞索,一枝令箭,一各人命。

    現場一片靜謐,圍觀的百姓成千上萬,殺人不希奇,可是處斬兩個拓拔氏的頭人,就彷彿是處斬兩個皇室的權貴,轟動效應還是有的,更何況興州百姓日常娛樂活動本就匱乏的很呢。

    「咳,午時將至,兩位大人,「」

    林朋羽向大理寺、都察院兩位主官拱了拱手,兩位大人連忙還禮:「大人請,大人是主監刑官,理應由大人平令。」

    林朋羽呵呵一笑,撚鬚道:「既然如此,老夫就當仁不讓了。」

    他咳嗽一聲,端正身形,伸手一探,抓起令箭,臉色一正,高聲喝道:來人啊,午時將到,準知,」

    且慢!」

    陡然一聲大喝,人群應聲分開,就見遠遠一行人馬,正怒氣衝衝而來,這些人不下百餘人,各個錦袍玉帶,卻都是胡服裝飾,弄起衣飾質料,都是權貴人家,頭前一個白鬚老者,手中攙著一個比他更加年邁的老人,老人須如銀,卻是腰挺背直,精神翟爍,正是李之意。

    李之意本想避於幕後,通過族人們向楊浩施加壓力,迫其就範,想不到楊浩一意孤行,根本不予理會,他更巧妙地利用了形勢,促使以李繼談、拓拔蒼木為的一些族人與之分裂,從而達到了拉一批、打一批,徹底分化瓦解拓拔氏族人龐大力量的目的。

    今日就是處斬拓拔韓蟬兄弟之期,李之意怒火上衝,本打算直接上殿面君,當面請命,半道上聽說甘州反了,老頭子眼珠一轉,立即轉向了法場。

    眼下甘州造反,內部絕對不能再亂,這是任何一個正常的統治者都該想到的問題,以他的瞭解,楊浩絕對不蠢,一定也會想到這個問題。李之意本來想率領數百名拓拔氏貴族大鬧金殿,如今得了這個消息,乾脆放棄了原來的計劃了,他要直接鬧法場,讓楊浩當著天下人的面收回成命。

    林朋羽一見氣勢洶洶來了百十號人,連忙離座起身,沉著臉色道:拓拔青雲,本官奉大王之命監斬,你想幹什麼?」扶著李之意的拓拔青雲冷笑道:「林朋羽,莫要囂張,我們老爺子來了,老爺子要保下拓拔弗蟬兄弟倆個,這人,你殺不得!」

    拓拔韓蟬兄弟二人一見李之意,不由歡喜的聲淚俱下,高聲叫道:「老爺子,我們冤吶,老爺子救命!」

    李之意斥道:「沒出息的混帳東西,我們拓拔家的人頂天立地,何畏一死,掉的什麼眼淚,都給我擦乾淨!」

    拓拔韓蟬二人倒是想擦眼淚,可惜他們被五花大綁,根本動彈不得。那些拓拔貴族們一擁而上,守法場的官兵雖多,卻也不敢對這麼多頭人老爺動刀動槍,登時被擠到一邊去,李之意被人七手八腳簇擁著趕上監斬台,往監斬官正位上一座,喝道:把他們解下來!」

    官兵們雖然被衝開了,但是在林朋羽的指揮下,仍然守住了刑場,他們把拓拔韓蟬二人團團護在中間,與上前放人的拓拔氏貴族們椎推搡搡互不相讓,現場登時大亂。

    林朋羽叫道:「李老爺子,本官奉大王之命監斬,你帶人來擾亂法場,這可是犯了王法,你就不怕大王怪罩嗎?」

    李之意冷笑道:「王法?王法也是我們拓拔家定出來的王法。老頭子活了八十多歲了,還怕一死嗎?老夫是拓拔家年歲最長的人,大王行事莽撞,做錯了事,我這做老人的,不能眼看著他犯錯卻不去管。今天這樁事,我是管定了,老頭子就守在這兒,韓蟬和禾少不能殺,大王怪罪?嘿!好哇,老夫就坐在這兒,等著大王降罪!」

    李之意往椅背上一靠,閉目養起神來。

    消息迅傳到王宮,半個時辰之後,王駕儀仗出了王宮,晌午門前行概

    滿朝文武都跟了出來,聲勢浩蕩,後面還有一支甲冑鮮明、武器精良的衛隊,那是經過程世雄調教的宮衛軍,程世雄在廣原時,特意挑選了一隊精兵,個個身高馬大,完全按照禁軍上軍的標準選拔的,又經過沙場浴血,一舉一動間,自然便有一股凜然殺氣,這隊人馬也給了楊浩,現在整個宮衛軍的士兵幾乎都達到了這個標準,行止之間鏗鏘作響,殺氣騰騰,那些氣焰囂張的拓拔貴族們見了也不覺有些生怯,待見李之意仍然穩坐台上,他們心裡才安定了些。

    大王……」

    眾人紛紛向楊浩見禮,李之意倨傲地瞥了楊浩一眼,緩緩起身,向他微微欠身,說道:「見過大王。」

    楊浩滿面春風地道:「老爺子是我拓拔一族年歲最長者,在本王面前,也無需行禮,來來來,老爺子請坐。」

    李之意老眼一張,問道:「大王仍以我拓拔氏為一家麼?」

    楊浩肅然道:「本王義父是拓拔一族,楊浩承繼義父衣缽,以定難五州起家,方有今日天下,豈敢或忘。」

    李之意老臉微微露鼻一絲笑意,倨傲地說道:「大王還記得,很好。

    楊浩當仁不讓,一屁股在主位上坐了,原本佔據主位的李之意就成了萎邊陪坐。二人坐定,楊浩說道:「老爺子偌大年紀,行動不便,有什麼事叫人去宮裡傳報一聲也就走了,怎麼到這兒來啦?」

    李之意嘆了口氣道:「還不是為了這兩個不爭氣的東西。大王啊,他們二人的確有冒犯大王的地方,可是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咱們拓拔一族一個強大部落的頭人,大王能有今日,他們都走出了力的,犯了錯,你對他們施以教訓那也罷了,都是一家人,何至於動刀動槍的鬧家務?這不是讓人家心麼?」

    ,,老爺子這話就說的差了。」楊浩正色道:「自從楊浩接過義父手中泣個攤子,可是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懈怠。拓拔一族在西北一百多年來,可有今日之輝煌?楊浩今日不只是党項八氏這主,還是整個西夏國之主,治理一族與治理一國大不相同,綱紀不立,何以約束群臣?楊浩今日揮淚斬韓蟬,正是為了基業千秋永固,這才大義滅親。」

    李之意白眉一軒道:「能達到懲戒的目的,又何必一定要施以殺戳?再者,大王把整個麾武部落打散,取消了世龔族領的制度,又做何解?」

    楊浩道:「拓拔韓蟬、拓拔禾少何以如此囂張,斬殺欽使,撕毀聖旨?所綺仗者,就是他手中有兵有權,對目無王法者予以如此嚴懲,正是為了更多的部族、百姓能夠安居樂業。今日若是因為他們是拓拔氏族人,昔日又有些許功勛而循私枉法,那麼來日其他部落犯了王法,本王又該舟麼辦呢?」

    李之意目光一冷道:「大王想要保住這萬世基業母?」

    ,,當然。」

    ,,既然如此,大王就不該如此異想天開。我草原上,千百年來就是這樣的規矩,拓拔韓蟬二人就算冒犯了大王,也沒有將他的部落連根剷除的道理。」

    ,,哈哈,老爺子言重了,武部落的百姓可沒有受到懲戒,只不遜,「拓拔韓蟬、拓拔禾少不爭氣,本王把這些百姓直接納入了治下。他們管不好,本王自己來管罷了。現在不比從前,從前我這一族之長,不過是直接管著最大的部落,現如今西夏是國家,一個王國,與往昔的治理之法自然是有所不同的,老爺子還用老腦筋想東西,那可不成啊。」

    呵呵,大王的法子就是根本之法麼?想那遼國,也是從草原部落展而成的一個國家,遼國立國已有六十多年,現如今還不是幽雲十六州施以琉官漢制,而契丹八部基本上仍然沿襲舊制?何以大王危言聳聽,似乎不如此便有塌天之禍?」

    ,,老爺子說的對,所以遼國內亂不已,篡位造反者不絕於途,當皇帝的少有善終,遠的不說,就這幾年,已經有幾個王爺先後造反了,要想長治久安,必得法治森嚴。對種傲不馴、觸犯國法者,就該嚴懲不貸!」

    李之意森然道:「大王這麼做,就不怕寒了拓拔一族的心,釀成更大的禍患嗎?據老夫所知,甘州阿古麗已然反了,阿古麗造反,附庸者眾,其中未嘗沒有大王取消冤武部落世襲之制的緣故。

    如果其他部族領因此而心生忌憚,與阿古麗遙相呼應,大王的萬世基業,還能傳得幾年呢?」

    楊浩輕輕嘆了口氣道:「是啊,這也正是本王所憂慮的。之意公德高望重,對不理解本王苦心的族人,還望之意公能出面安撫,為本王分憂。至於心懷叵測者……」

    他的臉上微微露出一絲殺氣,冷笑道:「這樣的人,今日不反,來日也必然要反。既然早晚要反,哼!那不如早早的收拾了他們,我西夏王國才能長治久安。」

    李之意霍然站了起來:大王罔顧如此多的族人酋領心願,必要一意孤行嗎?」

    楊浩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緩緩立起,冷峻的目光慢慢從那百餘拓拔頭人臉上掠過,一字一頓地道:「我,是党項八氏之主。我,是西夏諸族之王。我的意志,就是党項八氏的意志。我的利益,就是西夏諸族的利益!我是王,你們當遵從我的意志而行!」

    楊浩不容質疑的語氣,再加上兩旁屹立如山、殺氣沖宵的宮衛軍將士,震懾住了那百餘頭人,一時之間,竟然無人敢再出言反駁。

    拓拔青雲惶急地道:「大王還請三思……」

    國法如山,何須三思?」

    巡……拓拔青雲看了眼氣得說不出話來的李之意,眼珠一轉,又道:「大王原說牛時間斬,如今午時已過,是否……」

    楊浩冷笑一聲,截口道:「本王說的是午時三刻,不是牛時。來人啊,把死囚拓拔韓蟬、拓拔禾少,給我開刀問斬,再有阻撓者,與死囚同罪!」

    他大步走向前去,鐵甲鏗鏘的侍衛們立即隨之而行,氣湧如山,拓拔青雲等人駭然退了幾步,拓拔韓蟬心生絕望,破口大罵道:「楊浩,你今日殺我,我兄弟兩個,便是死了也要化做厲鬼,決不饒你!」

    楊浩冷笑一聲,睨著拓拔青雲問道:午門問斬,牛時三刻,此例援自中原,你們可知道其中原由?」

    拓拔青雲吃吃地道:「臣……臣等不知……」

    楊浩大聲道:「午門乃文武百官朝甑出入之地,天子出巡必經之所,正大光明,天理昭昭之地;午時,烈日當頭,腳下無影,青天白日,光明磊落,正所謂明人不做暗事!人死有魂,魂可化鬼,午時三刻乃陽極巔峰之時,鋼刀可斬人,烈日可誅鬼,人魂俱滅,死後不得生!」

    他伸手一指五花大綁的一對兄弟,高聲道:「拓拔韓蟬、拓拔禾少,忤逆謀反,罪不容誅,我叫你們……連鬼都沒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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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蕭關烽候多 第099章 大約在冬季


    為什麼會這樣?沒理由啊,就算大王覺得拓拔韓蟬兩**挑戰了他的權威,想要殺一儆百,可是這麼多部族頭領反對,尤其是張浦與拓拔兄弟交往密切,甘州那邊回紇人又在造反,內憂外患之中,就算大王再格殺他們,難道就不能稍作隱忍嗎?」

    兩顆血淋淋的人頭,徹底打碎了拓投諸部頭人的幻想,一場聲勢浩大的示威請願活動,在楊浩的屠刀下迅夭折了。

    車輪轆轆,李之意坐在車中,斜倚在狼皮褥子上,百思不得其解,過了許久,他終於深深地嘆了口氣,承認自己徹底失敗了,這次召集百餘位頭人法場逼宮之舉,根本就是一場鬧劇,一場被楊浩拿來立威的鬧劇。這個大王年紀雖小,但是心思之深,顯然不是他能瞭解的。

    李之意輩份雖尊,但是在拓拔李氏子孫中,卻也不算佼佼者,至少李懿殷三兄弟,心機智慧就遠在其上,下一輩的李光睿、李光岑也算得上一代豪傑,或許年少時候李之意的天姿要比自己的幾個堂兄弟要高一些,比下一輩的李光睿、李光岑等人也高一些,但是天姿不代表一切,後天的鍛鍊更加重要。

    在李懿殷、李光睿父子兩代把持大權的時候,李之意一直未曾進入權力核心,爾虞我詐的江湖歷練,他還欠缺的很。在他看來,擺出這麼大的陣仗,集合了拓拔氏一多半的部族領向族長施壓示威,已足以迫使他收回成命,卻沒有細想想楊浩如今的倚仗何止是拓拔氏一族。

    儘管如此,李之意還是看得出,暫留拓投韓蟬兄弟一命,對穩固楊浩的政權,益處還是相當明顯的,這也正是他想不通的地方,在此內憂外患的緊要關頭,堅持要殺拓拔韓蟬兄弟已是不智之舉,把嵬武部落收為有己更是觸及了各部頭人們的心理底線,楊浩難道看不齒其中的利害?他立國之後,真的志得意滿,昏庸一至於斯?

    「老爺子,到家了。

    馬車停下,老僕掀開轎簾,對沉思之中的李之意道。

    「哦。」李之意清醒過來,活動了一下有點麻的手腳,一邊彎腰往外走,一邊對老僕咐咐道:「讓大傢伙兒都進來坐坐,有些話,我還想跟他們嘮嘮。

    老僕詫異地道=「老爺子』您……說的是什麼人吶;!」

    「嗯?」李之意一愣,扭頭看了一眼,只見車後空空蕩蕩

    步亦趨跟在他車後的那些人都不見了,李之意微微有些難堪:「他們……已經走了?」

    隨行於側的家人忙道:「老爺子,他們這一路上憤憤不平的,後來,拓拔武對大傢伙說老爺子年紀大了,少了幾分衝勁兒,老爺子能忍

    大傢伙兒可不能就這麼夾著尾巴做人,總得商量個辦法出來,所以大傢伙兒就跟著他一起走了。

    李之意冷笑一聲,道:「拓拔武?哼!乳臭未乾的小兒,他能商量個出個屁的主意來,一些不知輕重的東西,由他們鬧去!

    李之意舉步下車,忽又想起了自己的侄兒李天元,他只生了四個女兒,沒有親生兒子,這個侄兒是當兒子一般看重的,扭頭一瞧他沒跟上來,李之意生怕他也跟著拓拔武那莽夫一起胡鬧,便又問道:「天遠呢?沒跟著去吧?

    家人道:「沒有,二爺也不太開心,一路上悶悶不樂的,後來經過咱們家的鋪子,二爺就去鋪子看看,讓我跟老爺子說一聲的。

    李之意心頭一寬,點點頭回了自己的宅院,到了後宅在廊下躺椅上坐了,輕輕地叩著扶手。

    到了他這個歲數,縱然沒有練出寵辱不驚的氣度胸懷,對些許意氣之急看的也不是那麼重了,他一心想要考慮的,是家族和部族的前程與未來,今天在楊浩面前雖然栽了個大跟頭,他心中專『是疑惑遠遠多於氣惱,明明沒有理由拒絕他的事情,楊浩偏偏就拒絕了,而且還變本加厲,他到底有什麼倚仗?

    他養的幾隻雄鷹看到主人,紛紛自空中降落下來,看到自己心愛的雄鷹,李之意臉上才露出幾分笑意,掀開一旁扣著的盤子,取出幾根肉條拋過去,雄鷹展翅,靈巧地接在空中,李之意手臂輕揮,雄鷹又沖宵而起,直入雲端。

    李之意仰起頭,眯著眼看著直衝雲宵的幾頭雄鷹,微笑道:「一飛衝天,好鷹啊好鷹,還是這幾頭鷹聽話啊,比那些小兔崽子們可強多啦……」

    他輕叩的手指一停,腦海中靈光一閃,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再想捕捉那絲靈感,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李之意

    顯然是沒讀過楚莊王扮作呆鳥,三年不鳴、三年不飛,然後化*雄

    鷹,一鳴驚人,一毛衝天的故事。

    他繹了彈自己的腦袋,自嘲地笑道:「不服老是真的不行了啊,腦筋不夠用了……

    「二弟,現在收網會不佘早了些,原本……咱們可是想等到中原有所異動時再一舉解決內患的,那便可以同時進逼河西,如果現在動手,恐怕中原那點的時機就不太好掌握了。

    御花園裡,花影繽紛,丁承宗坐在輪椅上,車子經過樹下,陽光透枝葉而下,映得臉色忽明忽暗。

    楊浩緩步推著車子,說道:「大哥,這個我也想過了,可惜事態展不是盡如人意的。對於心懷異心者,我們原本的估計還是少了,我們的有意縱容,已經使得許多野心家開始暗中動作,事情已經開始漸漸脫離我粗的掌握,如果再拖下去,很可能會弄假成真。

    丁承宗點了點頭:「那麼,就開始收網吧,如果可能,儘量留下一條漏條之魚,那樣我們才能獲得更大的利益。

    楊浩道:「我明白,甘州之行,挖出了一個蘇爾曼、一個斛老溫,而興州這邊,那隻幕後黑手是誰,我們仍然一無所知。這正是令我忌憚的地方,在最緊要的時候,這個我們不知道的敵人,會給我們造成很大的損失,哪怕謀奪隴右的計劃延後,我也得把這個傢伙揪出來。我們是要製造一副自顧不暇的樣子給人看,卻不能直的手忙腳亂,尾難顧。

    「嗯,你覺得……這個人不會是李之意呢?」

    楊浩斷然搖頭道:「不會,如果李之意就是那個幕後人,他就不會用這種集結百餘頭人法場逼宮的幼稚手段了,依我看,李之意也是個被利用者。這個幕後人到底是誰,我們現在不知道,他手上掌握著多大的力量,我們不知道,這才是心腹大患!現在,就讓張浦、阿古麗好好地把這場戲演下來吧,幕後黑手粉墨登場之前,我是不會出手的。

    丁承宗哈哈一笑:「好,我們兄弟兩個聯手,可是陰了不少人了這一次,我倒想知道,這個心懷叵測的傢伙到底會是誰。

    楊浩會心地一笑:「拭目以待。

    遠處傳來一陣談笑聲,兄弟二人抬頭望去,

    的小亭,亭中隱約可見花枝般綽約的幾個女子,正是冬兒、女英、玉落幾人。

    兄弟二人駐足林間,遠遠地望著她們談笑說話,過了許久,丁承宗才輕輕嘆了口氣:「小妹……年紀已經不小了。

    楊浩默然,半晌才道:「是啊,她這年齡,我早該當舅舅了才對。唉……當初羅克敵對小妹心生好感時,我真該阻止他們才對,那時小妹對克敵尚無情意,我只須說上一句,也不會弄到如今這般……兩人山水相隔,不得相見。

    丁承宗拘了拘他的手,安慰道:「我聽小妹說起過那位羅將軍,倒是個文武雙全的將才,難怪小妹傾心於他。當初,這位羅將軍喜歡了小妹的時候,你還是宋國的鴻臚寺卿,哪知會有今日際遇。兩家說起來也算門當戶對,得婿如此……如果我在,我也會贊成的。

    可是如今……恐怕小妹要一輩子……

    楊浩明白丁承宗話中之意,羅家在宋國是做著高官的,而他現在是西夏國王,雖說名義上是宋國之臣,實際上卻是自成一家,兩家的家世,注定了玉落和克敵絕不可能結合,或許當初二人一句「等你到天荒地老」的誓言會就此一言成讖,這樣的結局,怎不令如許重視家人的丁承宗為之黯然

    遠遠地看眷玉落清麗絕俗的容顏,楊浩心中專『想:「這一定就是唯一的結局嗎?未必吧……,羅克敵之所以要做這個大將軍,原本就是想謀取兵權做一回袒臂周勃,可惜……趙氏先帝二子已先後殞落。如果我兵進隴右時亮出宋皇后的血詔,會不會促使他離開宋廷呢?宋皇后已死,我這血詔,沒有一個趙氏子孫為證,天下人如何信得呢?」

    楊浩轉,望向悠悠天際,秋季的天空湛藍一片,純淨的好似海洋:「大海的那邊,子渝一定正在想辦法回來,或許……等到大雪紛飛的時候,她就該回到我的身邊了。至於那位永慶小公主,她是就此留居日本呢,還是會隨子渝一起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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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蕭關烽候多  第100章 魑魅魍魎


    繼遼和宋之後,西夏立國以來的第一次大規模內亂也漸漸展開了。

    自唐朝分崩離析之後,一個個王朝不斷地崛起,又不斷地殞落,考驗其是否能夠避免曇花一現的唯一標準,就是能否穩住內部,因為自唐末以來的這些王朝大多敏都是亡於內亂。

    在這方面,宋國無疑是做的最好的,趙匡胤果斷的杯水釋兵權,解除了那些尚未立國時就是一方諸侯的兵權,從根本上保證了宋國政權的穩定,如果不是近來鬧了一出趙光美謀反未遂案,宋國立國十年,不曾生過一次皇室貴胄或統兵大將謀反的事件,事實上以後也沒有,在這一點上,宋國較之中華大地四千年歷史上的任何一個帝國都更加成功。

    而遼國在這方面做的就很差了,遼國比宋國立國早五十 多年,由於掌握著兵權、自主權力極大的部落酋長很多,皇室子孫也大多擁有自己的部落,所以內亂頻仍,先後幾任皇帝不是死在沙場就是死在自 己人的屠刀之下,現在輪到了西復,這個新興的王國能否經受得住這個考驗,就連宋遼兩國也前所未有地關 注起來。

    甘州易幟造反,推舉阿古麗為可汗,她的表妹紇娜穆雅擔任特勤兼梅祿。

   特勤就是親王,梅祿是皇室總管,統領阿古麗一族侍衛組成的宮衛軍,可謂位高權重。   

   阿古麗的這位表妹據說也有皇室血統,溯本求源,其祖先是奉誠可汗和大唐咸安公主。

    咸安公主是唐德宗李適之第八女,當時大唐衰落,需要回紇王國牽制突厥人,於是把她嫁給了回紇長壽天親可汗,這位號稱長壽的可汗一年後就,了,於是又嫁給了他的兒子忠貞可汗,忠 貞可汗三個月後被人毒死,公主又下嫁他的兒子奉鋮可汗,五年後奉誠可汗病死,宰相骨咄碌稱可汗,咸安公主再一硤換了丈夫。

    咸安公主嫁了兩姓、四夫、祖孫三代,所以譜系就比較混亂,想查也不好查,尤其是對文化資料的傳承保護不怎麼重視的回紇部落。不過蘇爾曼對此並不太在乎,就算阿古麗只是想隨便找個由頭安插的親信他也不在乎,雖說斛老溫一死,他失去了掣肘,野心進一步滋生,已不再滿足亍報仇,但他並沒有把握吃下阿古麗的部落,只要阿古麗能支持、順從他的決定,他就很滿足了。

    如今,蘇爾曼已越格擔任了按習慣一向只有可汗的子弟及宗室才能充任的葉護 ( 副王 ),並兼任宰相和阿波 (統兵馬官),而閻洪達、達干、俟斤、吐屯等官員,也大多是由他的子侄和親信,在甘州可謂一手遮天了。

    蘇爾曼大權在握,意氣風,立即揮兵東進,直取涼州。

   甘州經過一年來的休養,多少恢復了些元氣,再加上掘出了黑水城寶藏,大肆宣傳之下更是揮了十倍的效果,附近果然有些小部落來歸附「於是氣勢更勝。

   涼州知府絡絨登巴眼見蘇爾曼氣勢洶洶,不敢出城應戰,於是和兄弟扎西多吉緊守姑臧城,既不出降,也不出戰。

    蘇爾曼打了一陣不見效果,張浦返回時已調駐肅州的木磁,便分兵來攻了,木磁,是楊浩的嫡系親信,手中兵力雖少,卻儘是精銳,而且駐守玉門關的木恩也撥了敏千精兵增援 於他,木騙,揮兵東進,阿古麗擔心甘州有失,便把隨同蘇爾曼東進的本族軍隊調了回去,加強甘州防務。

    好在木魁,兵力有限,而且負有彈壓肅州之責,他也擔心糾纏亍甘州戰事,肅州再來卒後院起火,所以不敢全力以赴,雙方打了幾仗,倒是阿古麗勝率較多。  

    蘇爾曼見阿古麗足以抵住自西線而來的威脅,而絡絨登巴又一直做縮頭烏龜,根本不敢出戰,於是放開忌諱,繞過涼州直撲沙陀。

    張浦趕回興州後,向楊浩建議採取綏靖政策,還嵬武部落給拓拔韓蟬兄弟的子侄,安撫拓拔諸部,再調其兵馬西向迎戰蘇爾曼,楊浩聞言大雷霆,罷了他的五軍大都督之職,眨為沙陀防禦使,命他帶罪立功,牢住蘇爾曼東進之必經之路,並擢心腹穆舍人為奉議大夫「監沙陀軍事。

    由於拓拔諸部人心不穩,楊浩需要留駐興州左右大量的嫡系部隊以策安全,這種內耗嚴重牽制了他的力量,所以沙陀守軍並不多,而且張浦在與种放的爭鋒之中敗下陣來,情緒十分低落,備戰非常懈怠,蘇爾曼打聽到這些消息不禁大喜,放開膽量直撲沙陀,原本驍勇善戰的張浦果然不敵,他一味的據城而守,沙陀地勢並非久守之地,抵抗半月之後,沙陀被迫放棄,張浦退守應 理,向興州 急求援兵。

    在河西地面上一向戰無不克的楊浩軍隊終於吃了敗仗,消息傳到興州,滿城震動,人心為之惶惶,唯有一群人欣喜若狂,那就是以拓拔武、拓拔青雲為的一眾拓拔氏貴族。

    拓拔青雲的家中,此刻門庭若市,熱鬧非凡,一眾拓拔氏頭人盡皆匯聚於此。    此時已是深秋時分,風蕭蕭、沙漫天,百木凋零,拓拔青雲家的大庭裡卻是熱火朝天,一眾拓投氏頭人眉飛色舞,喜氣洋洋。

    「怎麼樣,離了我們拓拔氏,大王就成了沒牙的老虎,當初縱橫河西、所向無敵的軍隊,就算是夜落紇見了都得望風而逃,現在呢,卻連他的一個女人都抵敵不過,嘿嘿! 大王現在想必也後悔不迭了。

    一個拓拔氏頭人面前擺著一盤肥美的手抓羊肉,吃的汁水淋漓,他也不知道擦一下,只顧揚著油漬漬的大嘴得意洋洋地說道。

    另一個斜披昂貴的灰鼠皮袍的大漢將一碗酒一飲而盡,往案上重重地一頓,說道:「不錯,我的部落現在是不出錢、不出工、不出力,總之,大王不讓這一步,我拔都兒古就不承認他是我拓拔氏之主,哼,這江山是他的,他要不急,我更不急,看看最後誰吃虧。

    拓拔武盤膝坐在上,看 了看滿是興奮的眾人,冷哼一聲道:「諸位,似乎對眼下這個局面很滿意吶?」

    一個頭人瞪起眼道:「怎麼,你不滿意嗎?大王不把咱們兄弟當自家人,咱們還得為他出生入死?大王能有今日,可少得了咱們兄弟的幫助?如今這西夏立國了,咱們得過什麼好處?拓拔韓蟬兄弟兩個被殺的那一天,咱們就在那兒眼睜睜著看著,連個屁都放不得!

    他越說越怒,忽地拿起大碗,猛地往地上一摜,一隻酒碗摔的粉碎:「大王好威風、好煞氣 ! 今天殺的是拓披韓蟬,明天殺的可能就是你,就是我,就是他!」

    「就是,就是!

    「唉,雖說大王是光岑大人的義子,可倒底不算是咱拓拔家的人吶,你看看大王重用的那些個人,有多少是咱們拓拔氏?當初可不同啊,定難五州,那是姓拓拔的,現在的西夏圄,姓什麼呀?」

    「當初?提什麼 當初如果當初楊浩佔領夏州的時候,咱們能鼓起勇氣出兵驅之,現在坐龍庭的就是李光睿大人了,李見著大人待咱們可比當今的大王強上百倍。」

    「拉倒吧你,不想想當初大王手上是什麼兵馬,那陌刀陣、重甲騎兵,你見識過沒有?就憑咱們,嘿!」

    「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俗話說蟻多咬死象,何況當時他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這麼兩路人馬,陌刀陣和重甲兵移動不便,而且不克久戰,只能緊要關頭拿出來嚇人,能左右得了戰事麼?」

    「噓,大家不要說這些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萬一傳到大王耳朵裡那就壞了,我聽說那飛羽隨風可是十分厲害。」

    拓拔武冷笑道:「它再厲害能有多少人?總得哪兒生了事情才能去查,可沒有千手千眼,可以看盡天下之事,要不然,也不會甘州之亂鬧到這步田地,他事先還一無所知了。

    「諸位!」

    他揚起雙手,「啪啪」地擊了三掌,提高嗓門又道:「諸位. 靜一靜,聽我拓拔武說上幾句。

    大庭裡喧嚷的聲音漸漸平靜下來,終至鴉雀無聲,無數雙眼睛都盯在拓拔武備上。

    「諸位,當日大朝會,咱們當面進諫,大王不納忠言,反利用李繼談、李天輪、拓拔蒼木那些沒種敗類與我等糾纏,為拓拔韓蟬兩兄弟、也是為我們自己爭取權利的機會就此喪過了 !

    「第二次,老爺子出面,率杈拓拔氏 百餘位頭人法場求情,當時甘州亂像已生,本以為大王會藉機下台,給我們一個面子,結果如何?結果就是……他用拓拔韓蟬兩兄弟的人頭,扇了咱們一個血淋淋的大耳光!

    拓拔武越說越怒,聲音也更大了,整個大廳中都是他咆哮的聲音:「大王根本沒把咱們當自家人,你們還沒看清楚嗎?如今蘇爾曼已佔領沙陀,大王的兵馬節節敗退,可是大王可曾因此向咱們服軟?你們別忘了,沙州、瓜州、肅州,還有木恩木磁,的數萬兵馬,而靈州往北「一路下來更是重兵屯集,就憑一個蘇爾曼,要想殺進來難如登天,如果蘇爾曼無功而返,甚至敗於大王之手,豈不更證明了大王離開我們一樣吃得開?到那時,恐怕大王就更加毫無顧忌,我們就成了大王手中的魚肉,我們今日對抗大王的手段,來日就是抗旨的罪證。  

    拓拔韓蟬兩兄弟抗旨不遵,是什麼下場,你們一清二楚,咱們……也要步他們的後塵嗎?」

    拓拔武的聲音嘎然而止,餘音實有繞樑之效,大庭中靜得掉下一根針來都聽得清清楚楚,過了許久,才有人期期地道:「你……你什麼意思,難道要咱們向大王服軟,主動出兵相助?」

    拓拔青雲捋鬚道:「恐怕……沒甚麼用吧。    你們也不看看,大王最信任、最看重的都是些甚麼人,大王想要的是什麼,你們現在還看不出來?除非咱們把部落整個兒獻出去,老老實實在興州做個閒人「要不然……是滿足不了大王的胃口的。

    各位族人,大王本是宋人,你們可知道趙匡胤當了宋國皇帝之後,那些手握重兵的節度使是如何得以保全性命和富貴的?你們……願意放棄自己的部落嗎?」

    拓拔武大聲道:「當然不願意! 這草原,這部落,是我們祖宗傳下來的,誰也不能拿走! 放棄-這一切,換取一官半職 i1 在興州安份守己的過日子?就算楊浩不找我們的麻煩,我們的富貴能有多久?我們的子孫也能代代為官嗎?我們的家族還能代代富貴嗎?我們百年之後有顏去見列祖列宗嗎?」

    有些腦瓜靈活的已經反應過來,沉聲問道:「拓拔武,你的意思是?」

    拓拔武雙拳一握,凜然道:「既然他楊浩不吃軟的,那咱們就來硬的 ! 蘇爾曼打不進興州,咱們就助他一臂之力 !

    有人瞠目結舌道:「不是吧?放回紇人進來?那對咱們又有什縣好處?」

    馬上有人反駁道:「你怎麼那麼蠢,興州四周重兵雲集,蘇爾曼真進來了,能攪得起多大的風浪?那個斷子絕孫的老傢伙已經被喪子之仇沖昏了頭腦,拓拔武的意思是利用他製造混亂,咱們趁機來個兵諫!

    一聽竟是要用武力反抗楊浩,眾頭人面面相覷,有人摩拳擦掌,眼中露出了嗜血興奮的光芒,有人則目光躲閃,生起了畏怯之意。   

    拓拔青雲見狀,忙幫腔道:「本來駐守銀州的楊延朗,現在駐紮在蕭關,而退守應理的張浦受到种放打壓,在大王面前不甚得志,業已早有怨言,從他與蘇爾曼一戰,已可看出他的不滿。    現在坐鎮興州的,只有一個楊繼業。

    宮衛軍至少有一半來自程世雄,而程世雄戀棧舊 主,他的舊主卻被楊浩配了沙州,哼,所以……如果有人做蘇爾曼內應的話……要說險,其實一點不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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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蕭關烽候多  第101章 入彀

    蘇爾曼氣勢洶洶,張浦則士氣不振,又過十餘日,應理再度失守,張浦退守鳴沙要塞。這裡距靈川已近,楊繼業調靈州兵馬來援,總算遏制了蘇爾曼前進的步伐。

    這一戰,回紇人打出了威風士氣,但是鳴沙河要塞是楊繼業精心打造的一處防禦關隘,漫說他還派出了靈州兵馬來援,就算只憑張浦的人馬,背倚這座雄關,蘇爾曼也很難攻克。蘇爾曼打下應理城時,繳獲了一些攻守城池的軍械器具,盡皆運至鳴沙城下,但是靠著這些軍械,還是很難取得進展,而來自興州方面的援軍卻是源源不絕。

    儘管阿古麗已經妥協,成了蘇爾曼的同謀,但是和李繼筠一方聯繫的人一直都是蘇爾曼,回紇軍只有他最瞭解興州眼下的局勢,也最明白興州目前雖是重兵雲集,但是情形十分微妙。他這路兵馬一旦直通興州城下,那就會像滾沸的油鍋裡倒進了一板冷水,一定能把楊浩燙個焦頭爛額。

    然而以他眼下的兵力,已不足以撼動鳴沙要塞,即便能夠攻克鳴沙城,溯鳴沙河而上的靈州城,也不是他眼下的兵力能夠輕易奪取的,有鑑於此,蘇爾曼一面同李繼筠的信使頻繁接觸,一面遣人回甘州,向阿古麗可汗搬取援兵。

    他已經做了他能做的,按照協議,現在是李繼筠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而甘州那邊,木魁受阻於甘州城西,甘州穩如泰山,眼下也是抽得出兵力的時候,朝中內三外六九位宰相幾乎全都是他的人,足以左右阿古麗,派兵援助於他。

    其實並不用蘇爾曼通報,李繼筠也一直在瞭解西夏情況,一俟接到蘇爾曼的求援書,李繼筠覺得時機已經成熟,馬上開始了行動,他先重施故伎,派族人襲擾兜嶺楊延胡的駐軍,引其來攻,禍水東引,使其與呼延傲博直接交手。繼而又將他掌握的興州情形稟報於呼延傲博,並且承諾願傾巢而出,集中其全部兵力予以配合作戰。

    呼延傲博雖然倨傲自矜,狂妄自大,但是對義兄尚波千卻言聽計從,他並未被李繼筠蠱惑,而是把這件事密報了尚波千,徵詢他的意見。尚波千剛剛大敗夜落紇和羅丹的聯軍,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一聽河西內亂,且李繼筠願傾其全族攘助此戰,馬上就答應下來。

    一則隴右內部的威脅眼下看來已不足為懼,自從童羽的巴蜀義軍投靠他之後,他的實力空前,童羽的五萬兵馬,再加上招納的隴右大盜王如風、狄海景等人的兩萬輕騎兵,打得夜落紇和羅丹節節敗退,只有招架之力,沒有還手之功,眼下既然有機會攪亂河西,又有機會把李繼筠這根肉中刺趕回河西去自生自滅,不管怎麼盤算都是佔了便宜,成功的話固然好,一旦失敗也不過是仍然退守蕭關罷了。

    呼延傲博得了尚波千的回信,立即安頓好蕭關防務,集結兵馬,與李繼筠合兵一處,殺向河西。

    蕭關的險要地勢盡在呼延傲博掌握之中,又有蒼石部落投降的族人熟悉西夏營地內部情形,以他們為前驅,出其不意直取兜嶺,便是以楊延朗之能,也被打了傘措手不及。

    蕭關吐蕃軍隊與李繼筠的党項軍聯手北上,勢如破竹,兜嶺於次日傍晚便告失守,楊延胡被迫率領殘兵敗將退出兜嶺,這處河西隴右一向爭奪的要隘全部落入呼延傲博之手。呼延傲博此番此上,原蒼石部落的兩部人馬立下了大功,也徹底得到了他的信任,被他編入自己的親軍,只休整一日,便馬不停蹄地殺奔賞移口……

    情勢嚴峻,興州一片風乒鵪唳。自楊浩親征玉門關,功成立國迄今,已經很久沒有召開這樣大型的朝議了,而今天,六部九卿,各路將領,盡皆集於朝堂,開始商量應對來敵之策。

    丁承宗神色凝重地道:「如今的情形已經很明顯了,呼延傲博、李繼筠不只是趁人之危,而且根本就是與蘇爾曼早有秘謀。諸位請看,蘇爾曼出甘州,繞涼州,克應理,攻鳴沙。而呼延傲博和李繼筠則先取兜嶺,再攻賞移口,賞移口無險可守,楊延胡兵力有限,一旦被攻克,呼延傲博和李繼筠就能沿葫蘆河直接北上。」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又道:「葫蘆河與鳴沙河交匯於鳴沙城,這兩路人馬明顯是要在鳴沙城合兵一路,經峽口,克順州,直取我都城興州。如果被他們攻克峽口,那麼他們就可以長驅直入,徑奔都城,大王,峽口斷不容有失,須得指派名將,將峽口守得銅牆鐵壁一般,興州方才安全。」

    楊浩今天的神色也很凝重,自稱王以來顯得有些狂妄的神態蕩然無存:「丁卿所言有理,那麼……由哪位將軍饋守峽口才好呢?」

    他的目光從眾武將身上一一掠過,眾將都未作聲。楊浩手下最好戰的艾義海現在正與張崇菇,鎮守橫山,最忠心的木恩、木魑,受阻於甘州以西,餘下諸將雖然都是善戰之士,但是要他們獨擋一面,卻還有些能力不足。

    楊浩點將,眾將卻不敢應答,朝堂上一時靜了下來,楊繼業輕咳一聲,出班奏道:「大王,程世雄將軍驍告喜戰,昔日獨守廣原,直插宋境,能攻能守,乃是一員難得的良將,依臣看,若守峽口,非程將軍莫屬。

    楊浩一聽,欣然轉向程世雄:「程將軍,可願為本王鎮守峽口,阻擋敵軍。」

    程世雄霍然出班,雙手一抱拳,渾身甲葉子鏗然一響:「隹屬領旨,饋守峽口。」

    他略一遲疑,又道:「不過.........峽口所持,不過是一條大河,余此別無險要。峽口東側不足百里,就是靈州,可為峽口之呼應,臣若守峽口,需有一員能審時度勢、擅攻拽守的大將坐饋靈州,臣方無後顧之憂。」

    楊浩略一思忖,說道:「鳴沙城顯見是守不住的,既如此,莫不如主動後撤,調張浦守靈州。只要你們二人死死鉗住靈州和峽口,就能阻敵與外。」

    他冷冷一笑道:「現在已是深秋時節,用不了多久,就是大雪隆冬。敵人的糧草輜重有限,而且我們在城中,敵人在野外,到那時候,積蓄秋草的事情已經結束,本王也能把党項諸氏的部落通士們都集結起來,這些敵人既然來了,他們就別想在逃回去!」

    「大王,臣反對!」

    楊浩話音剛落,种放便出班奏道:「張浦此人,與拓拔韓蟬等不肯馴服的部落酋領走動一向密切,前番大王因拓拔韓蟬一事對他予以重責,並罷其五軍都督之職,令其戴罪立功,而張浦不知感念大王宏恩,反懷恨在心,對大王的處置極為不滿,時常牢騷滿腹,無心與軍事。應理城雖不易守,卻也不是可以輕易攻克的,全因張浦消極應戰,方才為敵所趁。

    治軍當賞罰分明,張浦昔年雖立過些功勞,可是眼下他連吃敗仗,早諒將他緝拿回京追究其罪,峽口之存在事關我都城安危,如此重要的所在,怎麼能交給張浦這種人呢?將我都城之安危交在這樣一個人手上,如何使得?讓張浦退守峽口或靈州,在穗將軍或靈州守將陣前聽用倒也罷了,怎麼可以再付予如此重任呢?臣以為,當另遣一員用兵如神、穩妥可靠的大將,興州方才固若金湯。」

    眾人心道:「種相與張浦一向不合,豈有不痛打落水狗的道理,偏偏張都督不爭氣,連吃幾個敗仗,這一次如果不能受命擔任靈州守將,且立下大功,事後清算時恐怕他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楊潔聽了卻深以為然,頷首道:「種卿所言也是道理,不過……何人可以擔此重任呢?」

    程世雄位高權重,資歷也老,當初還對楊浩有過提攜之功,這靈川守將不只是要智勇雙全,在身份地位上還得有資格指揮調遣他才行。

    楊浩手下的將領屈指數來,也不過是張浦、木恩、木魑,等寥寥幾人,所以楊浩開口選擇張浦,其實也有他的考慮,現在被种放一言否決,想找這麼個人出來可就難了。

    种放微微一笑道:「大王麾下文臣濟濟,猛將如雲,要找一員名將又有何難?兵部楊尚書智勇雙全,用兵如神,豈不正是最佳人選麼?

    楊浩微微一怔=「楊局書........」他瞟了楊繼業一眼,猶豫道:「楊卿守靈州倒是守得,只不過楊卿是兵部尚書,還需坐鎮京師哇。」

    种放道:「大王,若是峽口守不住,興州還如何守得?事急從權,緊要關頭,御駕亦可親征,何況兵部尚書呢?」

    楊繼業徽做一笑,出班拱手道:「大王,臣願守靈州,與程將軍並肩拱衛都城安全。」

    楊浩大喜道:「好,楊卿真是忠心可嘉,既如此,就由楊卿守靈州,程卿守峽口,張浦和楊延胡分別於你們佴-前聽用。兩位將軍就是本王的遲敬德和秦叔寶啊,有你們這兩個大門神在,還有什麼魑魅魍魎、陰魂小鬼,能在本王眼皮子底下蹦跌呢?哈哈哈……」

    特勤兼梅祿官紇娜穆雅率領兩萬宮衛馳援蘇爾曼了。梅祿是皇室兵馬總管,職位與蘇爾曼差不多相當,而特勤是親王,爵位和蘇爾曼這個副王也是不相上下,因此紇娜穆雅姑娘一來,斛老溫率領本族酋領以及斛老溫部落的將領們隆重地迎了出去。

    已是深秋時節,天高氣爽。遠遠大軍馳來,有如一條長龍,天空中一頭雄鷹發出嘹喨的鳴叫,百餘名親衛軍護擁著一位俏麗的黃衫女子馳到了蘇爾曼的面前。

    黃衫、小帽,無數條髮辮垂在肩後,非常利落地扳鞍下馬,這位女親王大大方方地走向蘇爾曼,眾人眼前頓時一亮。不愧是大唐咸安公主的後人吶,這位紇娜穆雅姑娘的姿色絲毫不遜於阿古麗可汗。

    那臉是最美麗的瓜子臉,膚如凝胳;那眸水汪汪的,顧盼生姿;那眉,細細長長,如兩輪彎月;那腰,迎風款擺,纖腰妙舞縈迴雪;玉指素臂、細腰雪膚、紅妝粉飾、肢體透香,蓮步輕移,裊娜生姿,十分美麗中有五分英氣,五分秀麗,嬌俏嫻雅,不可方物。

    「呵呵呵,特勤大人一路鞍馬勞頓,實在是辛苦啦。」

    蘇爾曼大步迎上去,笑容可掬地道,美麗的紇娜穆雅嫵媚地一笑,明眸流盼,神采飛揚:「葉護丈人客氣啦,大人一路所向披靡,勢若破竹,可汗聞之欣喜不已呢,這次我帶兵來,可汗還特意吩咐我,指揮調度,盡皆聽從葉護大人的安排呢。呀!前邊那座城,就是鳴沙城了吧?」

    蘇爾曼聽了大為滿意,親切地笑道:「不錯,那座城就是鳴沙城。」

    小美女嬌俏地皺了下鼻子:「看起耒不是很高啊,好像本姑娘一提馬撂,就能直接躍上城頭呢,這麼一座小城,不應該阻得住蘇爾曼大人和諸位驍勇的武士前進的步伐吧?」

    蘇爾曼開懷大笑:「哈哈哈哈,特勤大人說的好啊,區區一座鳴沙城,焉能阻得住我們回紇勇士的馬蹄,如今特勤大人帶來了援兵,咱們很快就能踏平鳴沙,直取興州,砍下楊浩的腦袋。特勤大人回甘州的時候,就可以為我們的可汗獻上一盞用楊浩的頭顱製做的精緻的酪油燈

    「有他的人頭做油燈?呸呸呸,童言無忌,大風吹去,人家才不捨得呢,用你們的人頭做夜壺還差不多!」小美女不滿地橫了他一眼,可惜看在蘇爾曼眼裡,卻沒嗅出什麼味道,只覺得小美女媚眼流波,風情萬種,嗯……,那風擺楊柳般的身段兒也香香的……

    老傢伙雖年過花甲,被小美人兒這一瞟,骨頭也不覺輕了幾分。

    鳴沙城頭,張浦背負雙手看著城下五里之外回紇人的營盤中兩路大軍匯合的場面,臉色陰霾。主動趕來鳴沙赴援的頗豐部落頭人二唯舒生站在他的身後,喃喃地道:「回紇人又增兵了,鳴沙……恐怕守不住了。」

    「守不住也要守!」張浦咬牙道:「若是再敗,我張浦便永無翻身之地了,這鳴沙,就是我張浦成敗之地,沒有退路。」

    二唯舒生眼珠微微一轉,輕聲說道:「將軍怎麼會這麼想呢?其實對將軍來說,勝不如敗,鳴沙是守不如棄才對呀。」

    「嗯?」張浦霍然回頭,日光如兩道冷電,盯在二唯舒生的臉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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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6 18:05:41
第十五卷 蕭關烽候多  第102章 期待


    隴右的呼延博和李繼筠正在割踏寨苦戰,而甦爾曼也止步了嗎沙城前,楊繼業、程世雄兩員大將分赴靈州和峽口坐鎮,戰火還沒有蔓延到興州中來,但是這里的戰爭氣氛已經十分濃厚了。

    每天,都有數不清的人涌進城來,有地方上的商賈豪紳,有逃離家園的百姓,也有本來定居于其他城池,但是覺得當地城池不如興州牢靠的大戶,一時間興州城人滿為患。

    “我總覺得,情形有些不大對勁兒呀。”李繼談憂心忡忡地道。

    在他對面坐著的,是拓拔蒼木和李天輪,做為拓拔氏家族的核心成員,自從三人在金殿上公開表態支持楊浩針對嵬武部落的政策方略之後,便被眾多的拓拔氏族人視做了眼中釘肉中刺,在他們的排擠之下,這三個人走的越來越近,自成一個小團體,時常一起聚聚,喝喝酒小酒聯絡感情,時不時的也會討論一些朝野間的事情。

    拓拔蒼木年紀最大,在三人組合中儼然扮演的是老大哥角色,他喝了口酒,瞪起眼道︰“什麼不對了,你不要吞吞吐吐的,有話直說嘛。

    李繼談道︰“自從大王法場監斬拓投韓蟬、拓拔禾少,逼走李之意後,拓拔氏各部頭人對大王的態度與往昔相比大相徑庭,他們時常聚會,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拓拔蒼木曬然道︰“原來你擔心這個。

    他槽了捋大胡子,說道︰“其實……做為一個部落之長,我也不希望大王分解各個部落,追根究底,這是自身的利益。要說祖宗家法……,嘿嘿,誰在乎它是怎麼說的了?有這世襲之制,我的子子孫孫就算再不爭氣,也能穩穩地成為蒼石部落之長,除非變了天,我黨項八氏族復存在,否則怎麼也不致于敗落了。可失去了這世襲之制,一旦子孫不爭氣,進不能入朝為官,退不能自擁一族,那沒落也就是難免的了。

    他自嘲地一笑,又道︰“不過……我看得出大王的決心,我知道這是不可更改的,既然不能與大王為敵,那就只好順應大王之意。將來的事……去他娘娘的將來,眼皮子底下的日子都沒過好呢,誰還顧得及將來?將來玄子重孫,誰還記得我這個祖宗?他們有-本事,就吃香的喝辣的,沒本事,就滾他娘的蛋,老子管不著啦。

    李繼談呵呵一笑,說道︰“蒼木大哥看得開,可是那些頭人們可未必看得開啊。

    拓拔蒼木瞪眼道︰“看不開文怎麼樣?那些慫包還敢造反不成?”

    一直沒有說藉喲李天輪沉著臉道︰"我懷疑……他們正有此意。

    拓拔蒼木吃驚地道︰“你說什麼?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李天輪道︰“蒼木大哥,以前李光睿在的時候,跟吐蕃人打、跟回紇人打,跟黨項七氏打、跟礡府兩州的折繼勛、楊崇勛打,乃至後來和咱們大王交手,也曾有過被人攻入轄地陷入被動的時候,不咎哪一次,這些部落頭人們可曾有過一次急吼吼地把家人接進夏州城避難的時候?”

    拓拔蒼木道︰“當然沒有,怎麼了,難道……?

    李繼談道︰“不錯,這一回,這些頭人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這個做法,我們的家眷絡繹不絕,每天都在進城。

    拓拔蒼木微一思索,笑道︰“這也正常,大王斬了拓拔韓蟬,又分了嵬武部落,他們正心懷不滿,巴不得看大王一個笑話,這麼做也許是故作鼠輩,免得甦爾曼、李繼筠他們一旦逼進,他們的部落首當其沖,就算再不願意,也得出生入死為大王效力吧。g

    李繼談冷笑道︰“蒼木大哥,你想的太簡單了,如今在興州的部落頭人不下一百五十人,每人都把家眷接近城耒,家眷、扈從,每家都不下兩百人,光是這股力量,**起來就足足兩萬人,再加上他們原本就留在興州的家人和侍衛,總兵力快趕上興州宮衛、城衛兵馬總數了,如果這股力量真的有心作亂,你覺得會怎麼樣?”

    拓拔蒼木一听攸然變色,終于感覺到了危險,連忙說道︰“此事不妙,應該馬上稟報大王。

    李天輪攤手道︰“如何去講呢?我們與他們已勢同水火,大王對此心中有敏,會不會以為我們是搬弄是非,伺機報復?再者,他們一日不反,我們就沒有憑據,就算告訴了大王,大王又能如何?難道各部頭人把家眷送進興州避險,大王反要尋一個借口砍他們的頭?那不是逼著所有的部落造反嗎?”

    李繼談看了他一眼,說道︰“蒼木大哥,大王那里,我會去提醒一下,如果大王能提起小心最好,他們不反,朝廷就不能動他們一手指頭,在他們面前,大王是被動的。但是如果大王有所準備,卻也未必就會為其所趁。

    可是,這些頭人中就算有人只是想觀望風色,一旦真個有人意圖不軌,也會把他們拖下水。何況我們無法分辨誰有歹意,誰只是牆頭草,宮衛、城衛兵馬有限,兵部楊尚書又親赴靈州去了,這有限的兵力要守城、要拱衛王宮,要監視這些頭人動向,已是不敷使用,我們的家眷安全如何著落?大王有一座內城,我們呢?”

    拓拔蒼木一怔︰“我們?”忽然間,他已恍然大悟︰“如果那些頭人真個想要造反,自然不會只去攻打王宮,朝中許多大臣都將是他們下手的目標,別的大臣如果沒有太大的威脅暫時還不會有人去踫,可是他們三個,那些恨之入骨的頭人不把他們家中老幼婦孺盡皆殺光才怪。

    拓拔蒼木“唰”地冒出一身冷汗︰"不成,不管他們是不是真的有反意,咱們都得早做準備,千萬不能被人殺個措手不及,繼談、天輪,咱們在興州的族人也不少,應該把他們召集起來,唔……眼下興州人口越來越多,住宿、食糧都是問題,就用這個借口,身為一族之長,咱們照料一下自己的族人天經地義吧?然後秘密集中其中青壯,以應急變。

    李繼談道︰“蒼森大哥,今天找你們來,我正是這個意思。

    拓拔蒼木不放心地又囑咐道︰“嗯,虧得你提醒,要不然人家的鋼刀架到我脖子上,我還在睡大頭覺呢。天輪,你也得小心,繼談,你有軍職在身,手中還有一定的兵馬可以調動,這些時日更得打起精神來,咱們的身家性命,可都著落在你的身上了。

    李繼談神色凝重地點點頭︰“小弟明白。

    李天輪道︰“僅憑咱們,恐怕自保都難,繼談,大王那里,你還得去說一說,大王多幾分警覺總是好的。

    李繼談深深地吸了口氣,答應道︰“我會的。

    拓拔蒼木喘了口粗氣道︰“嗯,我兒昊風是有軍職的人,這事兒,我也會跟他說一說,讓他也去大王那邊吹吹風。李繼筠引來一群吐蕃人,阿古麗那個娘們領著一幫子回紇人也在鬧事,他娘的,怎麼就鬧到今天這種地步了!

    楊浩怒氣沖沖地道︰“嗯,飛羽隨風業已報了消息上來,本王正派人監視著他們呢,哼!我倒要看看這些鼠輩有多大的膽量,攪得起多大的風浪!

    李繼談道︰“這個……也只是臣的擔心,或許……他們並沒有這

    只是想趁大王之危拿捏一番自重身份罷了,還請大王慎重其個意思,只是事。畢竟……他們都是我拓拔一族,如果貿啟殺機,對大王的令譽……”

    楊浩展顏一笑,嘉許道︰“李卿忠心可嘉,這個麼,本王省得,斷不會做出不教而誅的事來。

    既如此,臣……告退了。

    “嗯。

    李繼談施禮退下,目注他遠去之後,楊浩對丁承宗道︰“說起來真是奇怪,好象這天底下充滿了陰謀詭計、篡位奪權,在宋國時,我遇上了骨肉相殘,爭的只是那一把九五至尊的寶座。在遼國,也撞上一樁,好好的王爺不做,偏要做個亂臣賊子,落得個斷子絕孫的下場。

    丁承宗淡淡一笑︰“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其實何止皇位天下,就是百姓人家,每日又有多少樁這樣的事在上演呢,遠的不說,就說咱

    丁承宗臉頰抽搐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一時間兩兄弟都靜默下來。過了許久,楊浩才猛地一擴雙臂,振奮道︰“不招人妒是庸才,不想做庸才,就得大權在握,若想大權在握,豈能不招人嫉?不管是誰想要在我背後狠狠捅上一刀,那就來吧,我接招!

    丁承宗也笑了︰“是我兄弟絡,接招!

    楊浩重重一點頭,握住他的手道︰“不錯,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不管是什麼妖魔鬼怪,咱們都打他個原形畢現!

    箭鏑流星,人如鐮刀下的牧草一般齊刷刷倒下,刀劍揮舞,映日生寒,鮮血就在這刀劍中四濺。頭顱滾地,斷肢飛舞,吶喊聲、咆哮聲,馬嘶、犬吠、牛哞、駱駝吼、羊群慌不擇路四處逃奔,殺戮把整個鳴沙城下都染成了紅色。

    張浦面無表情地站在一處沙丘上,觀望著前方這場大戰,四下站務七八名手執大盾的侍衛,筆直地立在那兒。雁瓴陣的主陣在甦爾曼的大軍潮水般不斷抨擊下已經松動,就在這時,敵軍又像兩把尖刀,從兩翼急抄過來,馬蹄踐踏,箭矢飛灑,一俟短兵交接,立時血肉橫飛。

    敵騎借著短程沖刺的猛勁兒,就像兩柄尖刀,狠狠刺入左右翼陣近三百米,然後才像扎到了骨頭,停止了前進,雙方渾戰在一起,很快就再也無法保持界限分明的陣形,雙方各尋對手,展開了一刀一槍的搏斗。

    二唯舒生緊張地看著兩軍交接的場面,艱澀地咽了口唾沫,對張浦道︰“將軍,恐怕抵敵不住了,再不收兵,全軍就要被回紇人分而殲之了。

    張浦抿了抿嘴唇,慢慢格起了手……

    鳴金聲起,中軍陣中,張浦的帥旗開始徐徐移動,本就落了下風的西夏軍隊一見主帥鳴金,帥旗後撤,頓時士氣大挫。此消彼長,回紇人卻是氣勢如虹,不斷地沖鋒、切斷、包圍、壓縮、西夏軍隊開始從有序撤退漸漸演變成了混亂的敗退。

    一俟變成落花流水一般的大潰退,什麼號令旗鼓都沒用了,比得只是誰的馬力長、逃得快而已。二唯舒生注意到,張浦本陣的兩萬精兵自始至終都沒有投入戰斗,那是真正的精兵,裝備最精良、訓練有素、驍勇善的鐵軍,也是張浦的嫡系部隊。如果張浦能及時把這支部隊投入戰斗,很可能就會徹底扭轉戰局,但是他選擇的卻是讓出鳴沙,退往峽

    二唯舒生嘴角不禁悄然露出一抹陰冷而得意的笑容。

    他的話已經奏效了,他在張浦心中埋下了一粒種子,就會生根發芽,茁壯成長,直至開花結果的。

    這粒種子很快

    他告訴張浦,勝不如敗,進不如退。因為種放在大王心中的份量明顯比他重的多,即便是他全盛的時候,也不是種放的對手。而今,他已被貶為防御使,即便立下再大的功勞,又有多少前程呢?一旦打了勝仗,豈不更證明大王英明,種放睿智?何況,外敵強盛而內部不穩,勝算並不大。

    在此情況下莫不如主動退兵保存實力,通過戰爭失利配合拓拔諸部頭人們向朝廷施加壓力,迫使大王罷黜種放等一眾急進頑固堅持奉行中原王朝統治策略的大臣之後,眾頭人將把他再度捧上五軍大都督的位子,全力投效,助他擊潰外敵,那時他在朝中的地位將再也無人可以撼動。

    如今看來,這番話已經生效了。

    自古英雄如美女,第一次既已向人就範,下一次還會玉潔涼清麼?

    想到這里,二唯舒生得意地一笑。

    人喊馬嘶,敗軍如潮中,二唯舒生向緊緊隨在身邊的親信胡索駝悄悄遞了個眼色,胡柰駝會意,立即一撥馬頭,斜向奔出。混亂的戰場上,掉隊的、逃跑的,自相殘踏的,什麼狀況都可能發生,誰會注意這麼一個小人物的去向。

    二唯舒生又是微微一笑︰“興州那邊,是時候動手了!

    他狠狠一磕馬腹,緊追張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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