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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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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驚寂]紫荊之月[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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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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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3 21:50: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回____第一章 與虎謀皮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發現自己有了一個女兒,心裏會有什麽樣的感受?
  是驚慌?是害怕?是懷疑?是煩惱?還是憂慮不安,猶如大禍臨頭、末日將至般沮喪畏縮甚至惱羞成怒,橫生惡念?
  不可否認,在得知絲法蓮露繼承了我的血脈這個事實的時候,上述幾乎所有的情緒,如滾油般翻騰過我的心頭。只在最後,在短暫卻強烈的膽怯與畏縮感情襲上心頭的時候,隨著那一聲情真意切的呼喚,絲法蓮露突然揭簾入帳,在她那灑滿陽光的窈窕身影跳入我的眼簾的刹那間,一股自豪感從我心底油然而生。
  我的女兒,真是長的如花似玉啊!
  而後,絲法蓮露的表現更同時加深了我的自豪。她雖然外表柔弱,卻絕不是溫室裏的花朵,她有的不僅是美麗,還有溫柔的愛心、強烈的責任感、以及不亞於大祭司的神聖權能,她是一個父親夢寐以求的優秀女兒。
  不過,培養出她所有這些美德的人並不是我,這讓我感到無比的慚愧和遺憾。因此,我並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同時也沒有心理準備——被她尊稱爲父親。
  可是,這並不代表,我不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更不代表我可以容忍她爲了他人自我犧牲。即便那是她自覺自願的也不可以,更加不能容忍——有其他人或任何力量把傷害強加在她身上。
  因此,當迪亞波羅的魔焰閃現,勾起我對於絲法蓮露可能遇害的聯想時。恐懼化作無堅不摧的利刃狠狠紮在我的心頭,胸口氣血翻湧,我的兩眼一片模糊,從眼中望出去,無論是人是物,紅通通的彷彿全都披瀝著一層濕糊糊的血。
  「迪亞波羅!」我用整個胸膛吼出這個名字,一隻拳頭已經舉起,正要對準那團人形火焰轟擊出去的時候。一隻佈滿細小傷痕的秀氣手掌撫上了我的心口,暴怒的心魔在一股詳和寧定的純淨聖力安撫下變得猶豫、軟化,最後溫和地伏首稱臣。
  心魔既退,我立刻醒悟過來,揮出去準備轟殺對手的霸拳,也在半路上舒開,變成了一隻準備驅散魔焰,把老獸人救出火海的援手。
  然而,慘叫中的老獸人猛一擡頭,雙眼卻已經失去了澄明,只有充滿暴戾魔氣的火焰在瞳孔深處歡躍飛舞,憎恨的目光猶如毒蛇的信舌向我嘶嘶吐來。
  晚了!我心下自責,卻不甘就此放棄,手腕一揚,立掌拍向老獸人的腦門。包圍著隆特姆的魂焰仍有大半沒有滲透進其體內,我仍有機會驅散並逼出侵佔老獸人軀體的迪亞波羅魂魄。
  迪亞波羅顯然也很明白這一點,更明白它現在無法正面阻擋我的進攻,立刻操縱隆特姆向後跳開。同時,圍繞在隆特姆身上的魂焰分出三道火舌,快如閃電的在來不及閃避的另外三名獸人後腦上一拍。三名獸人眼神一呆,不由自主地揉身上前,擋住了我的去路,六隻手爪分從不同方向朝我身上擊落。
  這種情況下,即便我逼退三名獸人,也趕不及挽救隆特姆了。我只好退而求次,先保證眼前三個傢夥的生命安全與人格獨立。
  手掌利落的劃個半圓,小指、無名指連彈,震開休思族長嘎剌出的雙爪,飛起一腳踹在它沒有鱗甲保護的小腹上。同一時間裏中指隔空發勁,點中阿果族長卡巴查蘇的氣海,雖然下一刻我兩邊肩膀就被它雙拳轟個正著,可那一對鬥大的拳頭上卻是軟綿綿的一絲力氣也無。最後,我用食指與拇指扣住了海勒恩族的女族長暹姆諾黛的右手脈門,再一吐力便讓她半邊身體軟了下來。不過這位女族長煞是靈敏兇悍,在身體徹底失去力量之前,左爪乘勢下拖,在我扣住她右手的手臂上用力抓了一把,配合她刀鋒似的指甲,切裂了我的肌膚,在我的手臂上留下了四條看起來非常可怕的傷口。
  我一招制住三名獸人酋長,整個過程乾淨利落,看似不費什麽力氣,其實不然。即便一名普通獸人的戰鬥力也可抵得上三名人族精兵,何況三族之長,任何一個都有與伯爵級妖魔媲美的實力。我能在一招中同時制住它們三人,其中占了兩個便宜:第一,便是三名族長顯然沒有聯手對敵的經驗,雖然是同時出手,攻擊目標也不相同,可是速度、身法的不同卻導致三人的動作之間出現了時間差,旁人或難查覺,在我眼中卻和三人分別上陣沒什麽兩樣。而我只憑一口氣變招發勁,保持了動作的流暢和速度不減,以快打慢,才能成功將三人各個擊破;第二,因爲迪亞波羅只是用魂焰觸手短暫地干擾它們三個的意志,只要受到打擊就會清醒停手,我可以不必擔心它們還會繼續糾纏,所以可以不考慮換氣,把一口妖氣在極短的時間內極限燃燒,迫發出最大的威力。不然只憑兩下彈指,怎麽能把嘎刺出強壯的手臂震到差點飛離身體。
  不過這種做法會導致護體妖力在一瞬間降到幾近於無的地步,結果就是我的手臂遭殃。
  抓傷我的手臂之後,暹姆諾黛身體徹底癱軟,不過她人也清醒過來。當看見我手臂上的傷口時,暹姆諾黛瞪圓了眼睛,目光在我的傷口和她的手爪上來回巡逡,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還混雜著害怕與驚喜的神氣,身體也在顫抖。
  我沒有斥責她,也沒去安撫她。這種傷口看起來很嚇人,其實沒什麽大礙,不動用乙太真訣也可以馬上自己長好。在打倒三名獸人族長的下一瞬間,我的注意力就完全投注到了已經後退到一個安全距離的隆特姆、不,應該說是迪亞波羅身上。
  遙望著已經吸收了大半魂焰的老獸人軀體,我心裏納悶:一開始我以爲血祭已經完成,迪亞波羅復活並侵入了這個空間。可是現在看來,侵入空間的只是迪亞波羅的部分魂魄。由於魔劍的封印基本上已經解除,迪亞波羅可以分離魂魄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它爲什麽要把部分魂魄從胚胎中分離,巴巴地滲透進我的空間,附身在這麽一個又老又衰弱的獸人身上?
  「我要和你做筆交易。」迪亞波羅那渾厚、有如實質的聲音摩擦著我的皮膚:「你解除最後的封印,我保證把你的女兒完整安全的還給你。之後,咱們各憑本事,再來一決勝負。」
  大魔神王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兇暴霸道,內容簡潔卻極富誘惑力。只是,莫妮卡馬上就可以替它解除最後的封印,它爲什麽還要特意分裂靈魂來找我交易?正常來說,它不是應該阻擋我去妨礙儀式進行才對嗎?
  想到這裏,我心頭一動,急忙收回維持「妖亂天地」的精神力,結果卻只見空間之幕像被風吹拂過的窗簾般晃動了幾下,卻不能正常分解,另有一股強大的魔力取代我原有的精神力,像膠水般把維持空間歪曲的能量繼續黏在一起。
  「現在,這裏已經是我主宰下的封獄空間了。」迪亞波羅再度開口,語氣中透著幾分得意:「用人類的話來形容你現在的處境,應該叫作繭自縛吧。」
  我沈住氣,不動聲色地反問:「你不會真的認爲我會被自己製造的東西困住吧?」
  「封獄空間確實困不死你。突圍對你來說只是時間的問題。可是——」迪亞波羅回答的非常乾脆,兩隻跳動著火焰的雙眸向我逼視過來:「你需要的也是時間。」
  我的心跳了一下。迪亞波羅的意思很明確,如果我不同意它的條件,勢必要和它在這個空間耗上一陣子,最後即便我能突圍而出,絲法蓮露的血也已經流盡了。
  情勢已經非常明顯,無論我答不答應它的條件,都無法阻止迪亞波羅的復活。因此,我根本沒有選擇,雖然仍然想不明白爲什麽迪亞波羅非要我出手解除封印,但這個問題在現在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絲法蓮露的人身安全。
  旁人怎麽看無所謂,對我來說,這就是現在最重要最需要保護的東西。
  「我,妖魔紫荊以混沌之祖的名義,施血爲媒,與眼前魔族迪亞波羅.暴雪.藍博基尼交換契約——以其完全的自由爲代價,交換吾女血肉、生命與靈魂之完整。」
  我一邊頌唱咒文,一邊割破手腕,飛濺的鮮血在虛空中間劃出繁複的魔法陣。隆特姆身上重新騰起了焰光,吐出一朵靈魂火花,在無形的絲線牽引下飄向魔法陣,渾厚虔誠的頌唱聲同時在虛空中回響。
  「我,大魔神王迪亞波羅.暴雪.藍博基尼以混沌之祖的名義,以魂爲媒,與眼前妖魔紫荊交換契約——以其女血肉、生命與靈魂之完整爲代價,交換吾之完全的自由。」
  隨後最後一個音節的結束,迪亞波羅分裂出的靈魂之火也進入血的魔法陣。下一刻,一道既不明亮也不混濁的灰色光芒從魔法陣中爆發出來,充滿了整個空間,我聽見契約成立的聲音在腦海中回響,然後左手的手背上一陣刺痛。
  等到光芒散去,我看見自己的左手手背上被紋上了一朵黑色的火花,再看對面,迪亞波羅黑暗的靈魂之火中,多了一團青濛濛的光芒。
  不等我開口,被迪亞波羅附身的隆特姆雙手結印,念動咒語。空間之幕劇烈地抖動,魔力能量交織成的封獄空間迅速瓦解。我連忙退回沙蒂婭身邊,伸手摟住她的腰肢,只見她面色蒼白,細眉緊擰,雙眼闔閉,手按胸口,一副喘不過氣來的模樣,讓我好不心痛,連忙運功助她抵抗空間扭曲帶來的不適。不過,看著花花綠綠的景物在四周旋轉,連我也微覺暈眩噁心。等到沙蒂婭定下神來,天地方位已經回復正常。然而除了我和沙蒂婭仍能站立之外,其他人全部暈死,橫七豎八的躺在破爛不堪的廣場上,就連龍女海雷娜與化蛇絲丹也不例外……呃,等一下。那兩姊妹應該是最早進入夢鄉的一對,也不知道夢魔之君解開她們之間的心結沒有。
  兩股強大的能量相互撞擊,衝擊産生的暴風從黑沈沈的主殿內飆出,把廣場上的碎石掃得乾乾淨淨,昏睡中的兩姊妹和三名獸人族長的身體被這股突如其來的風暴卷揚起來,撞向宮牆。
  我連忙使出隔空攝物的手法,搶在五人撞得頭破血流之前把他們拉到身邊,沙蒂婭默契地張開「極光之壁」,隔斷了呼嘯不停的衝擊波。我操縱妖氣托著五人的身體輕輕放下,擡頭望向殿內。
  轟隆!!霹靂的聲響和閃藍的光焰充盈了整座主殿。閃光中我看見了之前被我抛下的碎羽與野妖精血莉的身影,正在高臺下與四名體態各異的獸人的激鬥不休。
  血莉只憑兩柄彎刀獨力攔下了三名獸人,不讓它們靠近碎羽。蒼身獨角的雷獸史考特則在碎羽的指揮下向末日之王褒曼尼爾不斷地發起攻擊,卻受到一名托南族獸人的干擾,同樣無法接近褒曼尼爾。
  雷獸厲聲咆哮,似是對始終無法打下那只如同蒼蠅般煩人的托南族獸人感到憤怒不已。它對準褒曼尼爾發出的雷電總在離目標還有十來米遠的地方就被托南獸人用手中的三叉戟吸收掉了。
  碎羽變了幾次手勢,每當這時雷獸便咆哮著猱身上前,想要用自己的利爪撕碎前方的阻礙者,可是當獸人用那柄三叉戟向它刺來時,它的吼叫聲便低沈下去,畏畏縮縮地退回原位。那托南族的獸人也不乘機反擊或採取主動進攻,只是拍打著巨大的肉翼橫戟攔在雷獸的前進路線上。
  我看得奇怪,既然那兵器對雷獸有克制效果,爲什麽托南族獸人不想主動進攻呢?還有碎羽,爲什麽不換一頭召喚獸來解決對面的攔路虎?這樣繼續耗下去,野妖精那邊就要先抵擋不住了啊!
  我正在擔憂,果然就聽野妖精爆出一聲悶哼。血莉身爲野妖精一族的戰士之長,武藝高強自是不在話下。可與她對壘的三名獸人也絕不一般。最左邊那名似虎無斑的暴眼劍齒獸人,使一對狼牙棒,棒頭粗似象腿,重量怕是不下兩百斤,它揮動起來直如揮動兩根樹枝般輕鬆流暢,招式雖不見得精妙,光是激起的罡風就可以把野妖精苗條的身子刮飄起來。這要拼力量,再上來十個血莉也不見得能架住它一棒,野妖精便利用靈敏的身法與其周旋,不時引導它那兩柄大開大闔的大棒朝另外兩名獸人砸去,再乘著三人手忙腳亂的功夫,揮刀在露出最大破綻的倒黴蛋身上砍上一刀。
  不過她的對手也不是笨蛋,吃了幾次虧後。三名獸人改變了戰術,不再急於突破血莉的防線,開始專心圍剿野妖精。三人先同時向後躍退丈餘,分處三方,一起舞動手上兵刃,一片寒光在各人身前晃動,遮斷血莉的一切進路。
  三名獸人俱使重兵器,這三般兵器一舞動開來,猶如平地卷起三股旋風,一齊往站在中央的血莉疾沖而去。風勢急勁淩厲,野妖精那單薄的身體如何能夠承受,可她勢不能退,否則身後的碎羽就要遭殃。縱然身體不被勁風撕裂,也會因爲施法受到干擾而身負重傷。
  血莉咬緊牙關,雙腳緊釘住地面,屹立不動,閉上雙眼,豎起尖耳去聽,放鬆肌膚去感應風向氣流。待到旋風逼近,突然高舉雙刀,兩道冷電也似的光輝霎時遮滿了方圓丈餘的空間,將三股旋風切割的支離破碎,刀勁不衰,如箭迸射,甚至波及了空中對峙的雷獸與托南族獸人。
  受此影響,那托南獸人不得不展戟打碎逼近的刀氣,雷獸卻不避不讓,乘著對手分神的機會,爆閃成一道粗壯的雷電,筆直地轟向對手。
  托南族獸人大驚失色,可已經來不及掉轉兵器抵擋,便在空中強行扭轉身體,想要讓過這道閃電。然而它卻忘記了,這並不是一道無生命的普通雷電,結果就很淒慘。筆直飛來的閃電在將與它擦身而過的瞬間來了個九十度轉折,把它轟個正著,殛成一團焦臭的炭塊,隨著雷獸的二段發勁,炭塊當即淩空爆碎。失去掌持的三叉戟受衝擊波推動遠遠飛開,不偏不倚地朝著末日之王后心射去,卻在離著落點還有一肘遠的地方突然懸停不進,而後以三倍逾前的速度倒射回去,貫穿了正在得意狂嘯的雷獸身體。
  這個時候,野妖精已經嘔血倒地。她豁盡全力逼退三名獸人強者,自身也受了極重的內傷,手上的兩柄彎刀也在經歷過一連串極短促的高速碰撞之後碎成了片片。遠遠望去只見她滿手鮮血,衣袖盡碎,怕是十根手指連著臂骨都被震斷。
  反觀她的三名對手,雖然一時爲野妖精的拼命招式驚退,卻無大礙,掄圓的兵器成了它們最好的盾牌和替死鬼。像莫德族獸人手上那一對狼牙棒,原本密密麻麻的釘齒,幾乎被削得乾乾淨淨,猶如兩根被啃光了苞穀粒的玉米棒子;中間朱闊族獸人的巨劍,脊面上儘是縱橫交錯的刀痕,鋒口也崩缺了老大幾塊;右邊的古柯倫族獸人使的是長柄開山斧,現在卻變成了長棍,斧頭不知飛到什麽地方去了。
  不過兵器受損並不代表兵器的主人就失去了戰鬥力,三名獸人身上根本毫髮未傷,它們瞧見血莉委頓在地,立刻重新撲了上來。
  「好一群無恥的東西!」
  我對沙蒂婭丟下一句「小心地底」的告試,瞬移到野妖精身前,左手一揮,把迎頭落下的三般兵器一起震飛,就在空中爆成碎片。同時右手五指握緊成拳,怒嘯狂轟,把整整一萬記重拳印在我目光所及的每一寸肉體上。
  盔甲、肌肉、骨骼、肉髒在同一時間內變形、塌陷、碎裂,體內的血液在噴發之前,就被我拳頭與空氣摩擦造出的高溫蒸發成煙,乾燥的碎肉骨屑一簇接一簇地燃燒起來。等到我收拳而立的時候,三名合起來近千斤的強壯獸人已經連同它們身上的裝備一起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只剩下幾縷散發著焦臭味的青煙在空中飄蕩。
  另一方面,雷獸身軀遭三叉戟貫穿,碎羽也踉蹌倒退了好幾步,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角垂下了一條血線。但他仍然努力保持法印不散,催谷起更高魔力助雷獸抵抗三叉戟的吸蝕力。
  我縱身飛起,一把抓住戟杆,正要將那三叉戟從雷獸身上抽出,卻有一股強猛雷勁在我掌中悍然爆炸,把五指生生震開,萬道暗紅電流隨之釋放激射,鎖扣住雷獸四肢,操縱它向我破空攻來。
  「好兇暴的一柄兵器!」
  事出突然,我來不及閃避,兩手一分抓緊雷獸轟來的巨拳。其勁道出乎意料的沈重霸烈,半空中我無從借力,險些被轟出殿外。
  「見物如見人,褒曼尼爾,這柄兇器便是你的佩兵吧!」
  我及時運轉乙太真訣化解了雷獸拳勁,並將精神異能反滲回去,分解了三叉戟用來控制雷獸的電鎖能量,再想要進一步鎮壓控制這柄兇器,戟身突然旋轉起來,絞斷了我放出的精神絲線,也絞碎了雷獸的胸膛,呼嘯著朝我衝撞而來。
  我本來得及出手攔截,奈何雷獸受創菲淺,碎羽也同受影響,胸肌大片撕裂,肋骨寸斷,血如井噴,連心臟都暴露了出來。我如果撤手自救,兩者可能就要一命嗚呼。
  一般的神兵利器我也不懼。可是這柄凶戟僅憑自身力量就能控制住史考特這等級的高等雷獸,顯然大不尋常,我也不敢托大,眼見戟尖就要戳到肉,連忙含胸發念,召喚艾哈撒之君前來護駕。
  一道烏光自我懷中飛出,針尖對麥芒,與三叉戟撞個正著。黑炎赤電霹靂相交,對峙不下,兩股能量盤根錯節,居然自生結界,把我和雷獸一併彈飛。幸好我把雷獸拳頭抓得夠緊,能量輸送沒有因此中斷,否則還不知道雷獸頂不頂得住這一下。不過碎羽就慘了,整個人從地上彈起老高,又重重跌落,差點沒把心臟從傷口顛出來。
  排除了外在威脅,我不再留手,全力運轉乙太真訣,助雷獸吸引四周能量,迅速完成再生作業。碎羽的傷口也隨之癒合,但他受到的精神上的打擊不可能馬上恢復,沒有辦法再維持對雷獸的精神控制,隨著他陷入沈睡,史考特也從這個空間消失了。
  也就是說,需要人照顧的傷號又多了兩個。
  我暗自歎息,施法把碎羽與血莉轉移進沙蒂婭的結界。然後,轉身把目光投向一直佇立在高臺下的獸人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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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____第二章 血之輪回
  從我闖進王宮的那一刻開始,褒曼尼爾就沒有回頭正視過我,它一直抓著絲法蓮露站在高臺下,除了最初沖我做過一個充滿侮辱的手勢外,再沒有任何動作,對殿內發生的激烈戰鬥也是無動於衷,不做任何反應。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三叉戟不敢傷它,我都要懷疑那是一具扯線傀儡了。
  我試探性地慢慢移步上前,獸人王仍然沒有反應,直到我與它的距離縮短到十步的時候,它才擡高了手臂,讓絲法蓮露的雙腳離開了地面,我清楚地聽見她細嫩頸椎發出的不堪重負的聲響,急忙收住了腳步。
  「還給你。」
  出乎意料的是,褒曼尼爾一甩手把絲法蓮露朝我扔了過來,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它仍然沒有回頭,而且從它的聲音中,我聽出了一絲不應有的緊張和恐懼。
  「難道有詐?」
  望著在空中飛舞的絲法蓮露的身軀,我腦中警號大作。乙太真訣催動精神異能發射,把人定在了半空中,然而隨後的掃描結果顯示,她確實是流動著紫荊之血的絲法蓮露,我的女兒。
  我更加奇怪了,正想調整空識靈覺掃描褒曼尼爾的正面,觀察一下它的表情,就聽見褒曼尼爾又開口了,語氣中除了先前的情緒外,還多了一絲憤怒,不像是在對我說話。
  「我已經放了那女孩,該你履行承諾了,把這該死的木杖收回去!」
  褒曼尼爾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地向後挪動毛腳,似乎想要和面前的某個人拉開距離。
  「契約之證在哪里?」
  「你說什麽?」
  「教給你一個常識,與魔族交易,沒有交換契訂之證是不成立的。」
  雖然從我的角度看不見褒曼尼爾的表情,可是我敢肯定,它背上的長毛決不是被焚風吹站起來的。獸人之王的心在顫抖,憤怒與恐懼隨著前方不斷升高的空氣溫度迅速上揚。然而在它採取行動之前,一截通紅的火焰槍尖已經從它的後心突出,把這具不斷痙攣的龐大軀體挑了起來,甩上高臺。
  沒有了褒曼尼爾遮擋視線,和封獄空間一同消失不見的老獸人隆特姆的身影立刻映入我的眼簾。它收起了手上的火焰長槍,露齒一笑,很真誠地向我解釋:「它沒有證物。」說著它把長滿鱗片的按在心口上,補充上一句:「可是你有,我也有。」
  我心裏一陣發寒,可是又感到一陣奇異的安心。
  隨後看見隆特姆的目光上揚,我才想起來自己還把絲法蓮露給「定」在半空。
  我連忙解除禁制,張開雙臂接住絲法蓮露墜落的身體。
  四目相對的瞬間,我的鼻子一陣發酸,看見她的眼圈也紅了,伸手抓住我的胸衣,把小臉埋進我的頸窩,然後——用力地咬了我。
  尖利、冰冷的獠牙穿透薄薄的皮刺,深深地紮進血肉,強烈的溫差激得我全身一陣戰慄,卻還比不上我內心受到的刺激。
  還是中計,她已經被莫妮卡給咬了!
  我用力想要推開絲法蓮露,卻發現提不上氣。那只抓住我胸口的小手上的每一片指甲都變得比剃刀還要鋒利,撕裂衣料與肌肉,切入氣海大穴,並注入一股令我經脈酥軟的毒素。
  「莫妮卡,你的伎倆僅此而已嗎!」
  乙太真訣根本無需通過經脈來發揮威力,意念轉動,在極短促的時間內把精神異能的威力推到極致,迅速清除了我體內的毒素。蘊含著這股力量的血液被絲法蓮露吸走,再被她的身體吸收,溶入血肉,把她與我連成一體。於是,乙太真訣也在絲法蓮露體內直接發揮了作用,分解了莫妮卡用來控制絲法蓮露的信息蒙。
  信息蒙被分解,絲法蓮露口中的獠牙隨之脫落。擺脫控制的她吃力地想要擡起頭,結果半路上就又垂落回我的肩上,腦袋一歪失去了意識。
  她這個動作就把我嚇得魂不附體,慌忙去摸她的脈,才發現她原來只是睡著了。
  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之後,我用兇悍的眼神瞪視著對面的隆特姆。我的第一個念頭,認爲這個陷阱是它與莫妮卡聯手布設的。
  可是在它的臉上,透著驚訝、透著緊張,還有些若有所悟,卻沒有一點懊悔和敵意。
  再聯想從絲法蓮露咬中我,到我分解完她體內的信息蒙,整個過程雖然短暫,仍花了五六秒鐘。
  如果剛才的變故確系迪亞波羅確與莫妮卡的聯手佈局,那這五六秒鐘足夠迪亞波羅把我殺成重傷甚至奪走我的生命。
  事實上,它沒有採取任何行動。
  這樣看來,剛才的事可能只是一個意外。否則就算迪亞波羅不動,一直藏在暗處的莫妮卡也會有所行動。
  我直覺地認爲,這位夜之女王就在附近窺視,雖然我查覺不到她的任何氣息,可是我卻一點不懷疑這股直覺。
  她在看著我,看著迪亞波羅,看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可是,她就是不肯現身。
  她爲什麽不現身?
  我的內心充滿了疑惑,還有因爲無知而生的恐懼。
  過去我一直認爲,她是魔族的伏兵,是爲了讓迪亞波羅復活,讓魔族大軍重返這個世界而行動。
  可是迪亞波羅的反應和奇怪舉動讓我懷疑起這種認知。
  大魔神王似乎根本不認識更不瞭解這位爲了讓它復活營營奔忙的夜之女王,甚至在提防她、警戒她、破壞她的計劃。
  在迪亞波羅看來,它身上最後的封印由我來解除或者由莫妮卡來解除,兩種選擇之間似乎存在著一個極大的,甚至可以說是導致完全不同結果的差異。
  那個差異,絕對不會是有沒有祭品的區別。
  我還在考慮這些問題,隆特姆卻有些不耐煩了。
  「我的承諾已經兌現,你已經拿回了你想要的東西,現在輪到你來解除最後的封印了。」
  我沈悶地應了一聲。告誡自己想不通就別想,自己掌握的情報嚴重不足,胡亂猜測,一旦在腦中形成固定觀點或結論,反而不利於進一步觀察分析,同時會嚴重妨礙臨場應變。
  用顫抖的手掌愛憐地撫過絲法蓮露嬌嫩的臉蛋,我抄起她的身體,對隆特姆丟下一句:「給我一點時間。」
  不等對方答復,我抱著絲法蓮露轉身走出大殿,來到廣場中央,把她交到沙蒂婭手上。
  「我先送你們走。」
  沙蒂婭搖搖頭,堅定地回答:「我不走。」
  「大家都受了傷,你不走的話沒人可以照顧他們。」
  「我相信,沒有人願意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
  我沈默了。但是我沒有花很長時間去考慮,撮唇呼哨一聲,還在和三叉戟纏鬥的炎魔之槍蕩開對手,疾閃回我身旁。反手一抄,我把槍交給沙蒂婭,再握住她的手把槍插進地面,下了兩個命令:「聽從她的命令,守護這個結界裏的人。」然後閃出結界,對上了追擊過來的血腥三叉戟。
  被我一伸手就扣住戟身,血戟怒不可遏,發出強勁的電流,想要震脫我的箝制。
  「器肖其主,到了這個時候你居然還敢逞兇!」
  我手上加勁,任血戟如何暴跳狂旋,五指仍然牢牢扣住戟身不放。
  「褒曼尼爾已死,你還不思悔改,難道想要隨它一起魂飛魄散不成?」
  厲喝聲中,我運功迫出真元精血噴灑戟身,準備再以精神異能淬煉,淨化戟內蘊含的血光戾氣。結果卻大出我的意料,我一口精血剛噴上去,掙扎已見緩和的血戟光芒暴漲,居然震松了我的五指關,哧溜一下滑出了我的掌握。
  我先是一怔,方才想起自己畢竟也是妖魔,血中蘊藏著妖力能量,那血戟得到紫荊妖力之助,突然威能大漲也在情理之中,反是我行動之前欠了考慮。
  不過不知道血戟是不是被我嚇昏了頭,天寬地闊往哪個方向不好逃,偏偏又一頭紮回了黑石主殿。
  「這還不是甕中捉鼈,手到擒來。」
  我大笑著尾隨入殿,卻見血戟衝破隆特姆的阻攔,直飛上高臺,一晃槍尖挑起褒曼尼爾的屍身蓋在蠕動的胚胎上。
  我看得納悶,卻聽隆特姆發出一聲怪叫,飛身躍上高臺,火焰槍疾挑橫掃,想要把屍體和血戟掃離胚胎本體。結果卻慢了半步,血戟的槍尖已經穿過屍體,紮進了胚胎。
  刹那間,隆特姆如遭雷殛,雙膝軟倒,手中的火焰槍也一下變得黯淡無光,個頭縮水了一半多,這一掃自然是落空了。但它一咬牙,借著身體前傾之勢,腳向前一蹭,硬是繃直了膝蓋,再轉腕子一槍刺去,槍尖准准紮進屍體下方。老獸人鼓勁狂吼一聲,雙臂拼死命地向上一掀,愣是把屍體連著長戟一起挑了起來。立刻就見它兩隻老眼中重新有了光采,膝蓋也不抖了,膀子也有勁了,火焰槍也「蓬」的一聲見風長了起來,可惜沒燒著任何東西。就在屍體被掀起來的那瞬間,血戟乘勢拽著舊主火箭般直飛上天,「奪」的一聲釘在了殿頂上。
  不過隆特姆顯然不打算就此放過它,呼的一下跳了起來,火焰槍舞成一團比自己身體還大的火球,焰光由紅轉紫,進而透出隱隱烏芒。看那架勢,迪亞波羅是決心把膽敢傷及它本體的血戟融成廢鐵。
  可是血戟爲什麽要突然攻擊胚胎,還先把褒曼尼爾的屍體壓在上面?
  這難道是要主人用自己親手報仇的意思?
  我突然又發現一個疑點——褒曼尼爾的屍體離胚胎那麽近,爲什麽卻沒有被吸蝕成一把枯骨?
  這些疑問在下一刻得了一個提示性的答復。
  濃稠如霧的赤芒從血戟身上迸發出來,血戟的形體隨之虛化,分解成點點元素精華,向著褒曼尼爾屍身聚去,在屍體表面以指頭大小的六角形爲單位,凝聚起一層光華流爍的血腥甲胄,連眼睛、鼻孔、耳朵、嘴巴也給封死。不過褒曼尼爾本來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也不會因此感到不適。
  此時,隆特姆蕩起的深紫魔焰也卷了上來,把獸人王的屍身一口吞下。
  「不過一柄初開靈竅的廢銅爛鐵,居然妄想竊取朕的精元施展附生之術!朕現在就把你同宿主一起燒成飛灰,看你要如何……」
  話尤未盡,紫焰繚卷,赤電激閃,彙聚融合成一隻巨碩無匹的拳頭,結結實實地轟中隆特姆的胸膛,把它最後一段話連著肋骨一起在體內轟個粉碎。拳勁破體射出,朝著正下方的迪亞波羅胚胎滅頂轟落。
  異變遽生,我本能地做出反應,搶在拳勁落下之前,超加速閃至胚胎上方,舉臂一振,卸開毀滅暴雷。之後方才醒覺——我何必出手相救,就讓這道暴雷毀滅掉迪亞波羅的胚胎有多好。
  不過暴雷已經擋下,再來懊悔毫無益處。
  經歷過那許多風雨磨練,我現在的心態平和不失積極,對已經過去的事不再遺憾,馬上就把心神轉到更值注意的地方。
  伸手接住老獸人破爛的身體,我立刻感應到迪亞波羅的魂魄已經被轟離了這具軀體,而隆特姆的靈魂也被紫焰赤電破壞的所剩無幾,就算修補好這具軀體,殘破的靈魂也無法再維持其生機。
  我把老獸人的靈魂殘片斂集成一團,便想傳送給沙蒂婭,後面的超度工作自然有她去做。不料我還沒來得及行動,頂上驚雷暴響,一道血色閃電迎頭劈來,速度威力較之前激增數倍。我閃避的雖然不慢,依然被電芒擦著少許,半邊身體一陣發麻,老獸人虛弱的魂頭更加抵擋不住,糜粉四散,連輪回超生的機會也徹底完了。
  隆特姆下場淒慘,我卻沒功夫向它致哀。血腥戰甲散發的血光煞气已經把迪亞波羅的紫炎徹底驅散,烏沈沈的殿頂上紅雲翻滾,驚心可怖,猶如破開了一個血洞似的傷口。應該死透了的褒曼尼爾突然間張開雙眼,全身透發出一股凶戾絕倫的氣勢。
  我心頭一緊,焦慮、不安、無法自持的恐懼感覺如潮湧來。以我的精神修爲很快就重新穩定住情緒,可是不過一具屍體和一柄妖兵的組合就能給我這樣的威脅感,還是讓我覺得詫異。
  眼前發生的一切,顯然不是血腥三叉戟憑依操縱褒曼尼爾的屍體那麽簡單,如果只是操縱屍體,血腥三叉戟根本不用自行兵解,生機斷絕的屍體也無法吸收妖兵元素。這麽說來,褒曼尼爾的死恐怕只是某種魔法儀式的一部分,而我第一時間聯想到的,就是莫妮卡掌握的能將死者轉生爲「吸血鬼之王」的死靈魔法中的究極奧義——血之輪回。
  「血之輪回」之所以被列爲死靈魔法的究極奧義,是因爲它的失敗率非常的高,可是成功的話,回報就非常豐厚,除了可以擁有無限的生命與不死的肉體,受術者可以在瞬間擁有與君主級妖魔比肩的力量。
  夜魔一族擁有比其它六族更多君主級妖魔的奧秘就在於此——二十七真祖中的絕大多數都是從其他生物經歷「血之輪回」轉生而來。真正應混沌之力而生的吸血鬼始祖,包括莫妮卡在內只有兩個。
  而由莫妮卡這位吸血鬼始祖主持的「血之輪回」,幾乎不存在失敗的風險。更何況在這一次的儀式中,她還動用了與炎魔艾哈撒之君能力相媲美的高等妖器,以及大魔神王迪亞波羅的真元精血。
  雖然迪亞波羅反應極快,沒有讓血腥三叉戟吸蝕走太多的精元,可是哪怕被吸走的精元只有少少一點,作用也非常驚人。至少,我相信是迪亞波羅被奪走的那少許力量保護了血腥戰甲的組合過程不受魔焰威力影響。
  莫妮卡大費周章的把褒曼尼爾轉生爲吸血鬼君主,爲的是什麽?要對付我的話,直接調集其它吸血鬼君主來不就好了?
  這個疑問在腦中一閃,我就猜到了答案。
  恐怕不是她不調動,而是調不動,或者不願意調動。除了黑翼公,其它吸血鬼君主與我並無大仇,過去又都見識過我的厲害,內心對我極其畏懼,勉強召來,也派不上多大用場。還不如現炒現賣,褒曼尼爾當年雖然也曾在我麾下效命,卻沒在我手上吃過苦頭,自然也不那麽怕我,加之現在得到了新的力量,正是鬥志鼎盛。
  隆隆雷聲與狂絕獸咆混成一體,更增褒曼尼爾猛招的威勢,先聲奪人。
  左拳雷,右爪電,雷電交轟,仿若萬千凶獸疾撲狂噬。
  我不是不能閃,但在這之間,右掌背上的火焰刺青隱生灼痛,提醒我和迪亞波羅之間還有契約未解,若是我在此閃躲,令胚胎毀於褒曼尼爾手下,隨後就會遭到來自混沌之海的天譴。
  勢不得已,我索性棄絕防禦,覰准拳爪來路,揮拳連環狂轟迎上。
  反正是正面交鋒,不如一開始就出重手壓下褒曼尼爾的氣焰,讓它有所忌憚。只是褒曼尼爾淩空下壓,我身懸半空接戰不免吃虧,彼此力量相差無幾,這一點小小的不利就讓我被逼得身形急墜,眼看雙足就要踏在胚胎上面,我急忙兩腿一分,踩住王座兩邊的扶手。
  足下一實,我乘機把潛藏的力量做爆發突擊,拳頭上紫氣大盛,把如雨點般落下的雷球電芒一一擊碎壓爆,進而結結實實地轟在褒曼尼爾的頭臉、胸腹、四肢關節等要害部位。
  在一片鏗鏘不絕的脆響伴奏下,褒曼尼爾的巨體如同旗花火箭般筆直飛上,猛撼殿頂。雖然這座黑石大殿有著玄妙的結構與某種魔法力量的守護,也抗拒不了這股巨大的衝擊力,平整光滑的天花板被褒曼尼爾的身體擠壓拉扯成了尖銳的錐形,終於還是抵受不住,嘶然破裂,阻礙消失,褒曼尼爾整個人嗖的一下就沖進了雲海。
  我仰望著殿頂的破洞,甩了甩手。剛才那一輪重拳快攻,震得我拳頭生痛,雙臂微覺酸麻,結果還是未能打碎褒曼尼爾身上的血腥戰甲。換句話說,褒曼尼爾本體並沒有受到嚴重傷害,頂多是有點頭昏目眩,氣血翻蕩罷了。
  很快,它就會再度殺回。
  我的反攻沒有令它受到威脅生命的重傷,雖然仍然會打擊它的尊嚴與信心,卻無法達到我所期待的威壓效果。這種程度的刺激只會讓凶獸更加瘋狂,接下來它會發動更狂更霸更加不顧一切的攻擊,如果我要避免被動挨打,必須乘它回氣之前先發制人。
  我縱身飛起,在穿過殿頂破洞的時候,洞口突然收窄,一下把我卡了個結實。時機拿捏之准,箍力之強勁,都令我大吃一驚。
  我急提功力與之對抗,阻止了洞口進一步收束,卻不能震松分毫。同一時刻,廣場上炎魔的氣息驟然高漲,一道道漆黑的激光從槍身上射出,透地而入,炸得亂石紛飛,岩漿四濺,也炸出了一條在地底潛行的白蛇。
  海茵茨足點飛石,在半空中敏捷翻身騰挪,讓過一道又一道致命激光,從空中接近了沙蒂婭等人,抖劍發出七色毒芒。由於有艾哈撒之君在守護她們,爲免聖魔之力發生衝突,沙蒂婭早已收起了極光之壁,此刻一干人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白蛇的疫牙下。
  不等我的心提起,身負護法之責的艾哈撒之君已經變換了攻擊方式。一股火泉從槍尖上噴發出來,霎間蔓延成滔天巨浪,把來犯毒芒焚毀一空,更不住地向上伸展,望身懸半空的白蛇燎卷而去。
  面對窮兇極惡壓逼而來的火海,白蛇出奇地沒有表現出退舍之意,那張整天挂著狡詐微笑的臉孔上流露出緊張的神色,握劍的雙手上青筋暴起,熱疫、寒毒兩柄疫牙之劍交叉搭成十字,居然向著火焰迎了上去。
  我詫異地差點忘記了自身處境。一貫滑溜的白蛇居然在面臨顯然不敵的力量時英勇抵抗?這簡直比蚍蜉撼大樹還要無稽和不可思議。
  當一個人做出違反他本性的行爲時,其中必有問題。
  我雖然意識到了這一點,卻沒有機會提醒沙蒂婭警惕了。因爲就在白蛇做出可能是它一生中最壯烈也是最無奈的挑戰同時,我的生命也到了最危險的時刻。
  焚燒著怒意的強烈氣勢自雲海中釋放,無數血色電芒在空中飛竄,最後化作一顆顆從天而降的赤色流星,拖著長長的火尾,高速劃破大氣朝我落下。
  這種仿若末日天劫的景象,還僅僅只是前奏,因爲統御這些閃電流星的主宰還沒有露面。當那享有「末日之王」暴名的強者一露面,天空都爲它的威勢所懾,熊熊燃燒的整片雲海隨著的它雙手的一個動作,像車輪一樣旋轉起來,層層疊起,卷集在那對粗壯多毛的手臂上。
  下一瞬間,褒曼尼爾雙臂交擊,發出一道濃稠如血的主雷,速度還快過了先一步墜落的赤色彗星,朝動彈不得的我迎頭劈下。
  直到這時,我的兩隻手臂,仍然被緊緊束縛在腰畔,沒有半點活動的可能。因此我惟一可以用來抵擋這末日轟雷的武器,就是一顆大好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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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____第三章 魔神復活
  危難當頭,我內心卻很平靜。從近距離目睹死神的尊容,我也不是大姑娘上轎——頭一次了,因此我既不感覺恐懼,也沒有慌亂,甚至不覺得有什麽好緊張的。
  乙太真訣就在這種極端冷靜的心態中發動,金光燦然的A.T.FIELD在我頭頂正上方橫空出世,堅定地擋住了末日轟雷的去路。
  轟隆一聲巨響,我的腦殼裏像被人丟了一把火進去似的,灼痛如焚,不過還能忍受。A.T.FIELD也只是抖動了一下,依然完好無損。
  可是末日轟雷的威力並沒有因爲一擊無功而消褪,仍然持續地發揮作用,滋滋地噴著電弧火花與A.T.FIELD拼耗。
  這也沒什麽,耗就耗吧。
  我相信自己的精神能量儲備絕對拼得起這場消耗戰,而且一定可以拼贏。
  然而下一刻,我發現自己太過自信了。
  被主雷越過的那些較小的流星飛電,開始接二連三的落下,卻不是落在A.T.FIELD上,而是彙聚融合進主雷電柱。每一股小電能的加入,都會推動主雷向下一沈,那種感覺,就彷彿石匠用錘子敲擊尖錐,每一下的力量雖然都不是最大,持續敲擊下來,卻能確實推動尖錐一分一分地鑿進頑石核心。
  我的神經隨著一下又一下的敲擊漸漸絞緊,大腦散發的熱量與顱壓以非正常的速度迅速攀升,堅不可摧的A.T.FIELD有了龜裂,崩潰已經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同樣面臨死亡威脅的白蛇,表現卻比我精彩,處境也要好得多。
  它成功地撕裂了毀滅萬物的煉獄焦炎,爲自己開闢出一條生路,付出的代價僅僅是一對隨時可以再生的疫牙,以及一層脆弱的臉皮。
  一塊塊焦黑硬化的臉皮自白蛇臉上剝落,露出下面的潮紅新膚。至於被連體勁裝包裹的四肢軀幹,只要看那身衣料依然潔白如新,便可以想象,藏在勁裝下面的肌膚怕是連粒燎泡都沒有泛起。
  很顯然,白蛇能夠以微小代價破炎突圍,這身神秘勁裝功不可沒。
  天下間,有那一種材料可以長時間承受煉獄焦炎的高溫不壞?
  答案只有一個,惟有統御極北冰獄、炎魔的夙敵冰狼芬裏爾身上毛皮有此神效。
  艾哈撒之君顯然也想到了一點,其實即便它沒有那麽高的智慧,天性的排斥感也告訴了它,對面那個破去它焦炎、讓它丟臉的敵人,是受到自己一族夙敵的庇佑。
  這無異於一種挑釁和侮辱——它,一隻進化到巔峰的炎魔,竟然奈何不了被一頭死去的冰狼庇佑的小妖魔。
  這個認識讓艾哈撒之君爲之狂怒,加上敵對的本能推動,使它對我下達的命令做出了彈性解釋——守護沙蒂婭等人的安全=消滅威脅守護對象生存的敵人。
  這樣子的理解不能說錯。我做出這樣的彈性命令,也正是爲了避免它對事態變化的判斷力與反應速度受到僵化的指令限制。可是在這個時刻,感應到炎魔內心想法的我,只有暗暗叫苦,卻無暇糾正它的錯誤判斷,更無力阻止其離開沙蒂婭等人。
  隨著艾哈撒之君和白蛇越戰越遠,我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
  一直昏迷不醒的海勒恩族的女族長暹姆諾黛從地上彈起身來,一掌劈在沙蒂婭的後頸上,另一隻手抓起不省人事的絲法蓮露,縱身飛入黑石主殿。
  沒有,那是真正的「飛入」。
  一對不應該出現在這個種族身上的紫色蝠翼自暹姆諾黛背後展開,輕輕一拍,便推動她的身體橫穿過曠闊的廣場,投入殿內。再一拍,便把她送上了供奉有迪亞波羅胚胎的高臺。
  胚胎激動地蠕動,迸發出一道道充滿排斥意味的天魔氣勁,想要把來人逼退。
  暹姆諾黛淺淺一笑,手指輕劃,舉重若輕地把向她衝撞過來的天魔勁彈飛撥散,款款走近獸皮王座,單手把絲法蓮露的嬌軀高舉過頭。
  預見到下面即將發生的慘劇,我顧不得可能創傷腦部,使出了能夠激發出最大潛力的「爆靈殘魂」之術,一舉震潰末日轟雷與黑石靈鎖,沈身急墜落下,雙腿翻飛,片片森寒刀氣朝暹姆諾黛、不,是莫妮卡激射斬落。卻在半途中就遭莫妮卡彈飛的天魔勁擊偏了方向,紛飛四散,沒有一刀能夠命中目標,自然不可能阻止莫妮卡接下來要做的事。
  她空著的右手沿著玄妙的軌跡屍體快速劃動,豐唇微啓,發出一片尖銳的叫聲,然後在她收回左手之後,絲法蓮露的身軀依然懸挂在胚胎上方的空氣中,或者說,被束縛在一個無形的魔法陣中。
  接下來的畫面,成爲了我後半生最大的噩夢。
  莫妮卡豎起右手的五根手指,以掌代刀,用極快的速度在絲法蓮露的軀體上游走。首先落在脖子上,滑過咽喉,經嘴唇到右眼,再是右手小臂下部、無名指、左手、肘部、拇指、中指,分成六個部分直至心臟,從胸部到腹部,右腳大腿以及右腳小腿,左腳小腿、左腳腳趾,一瞬間把她肢解成十七塊肉片。
  鮮血從每一處傷口噴湧而出,被那個無形的魔法陣吸收,粘染著粘稠血液的符號與線條在空氣中無聲蠕動,彷彿是用生活的血管編織而成,在黑暗中散發出詭異的腥香。
  我的身體保持著一個奇怪的撲擊動作凝固在半空。我呆然地看著絲法蓮露支離破碎的身體,看著那吸收了我這世上惟一親人鮮血與生命的邪惡魔法陣,不知看了多久,只意識到在時間的流逝中,魔法陣的線條漸漸變的更加殷紅。
  那是一種語言無法形容的,充滿了罪惡與美麗的色彩。
  隨著魔法陣麗色漸呈濃豔,絲法蓮露遭到分解的身體如飄離枝頭的薔薇花瓣一樣慢慢地枯萎,最後完全風化消失。
  這個時候,莫妮卡做了個手勢,魔法陣就像張開的漁網一樣裹住了下方的胚胎。
  我空白的頭腦因爲這個轉變受到了刺激,讓我的思維重新運轉起來,我意識到自己應該阻止莫妮卡。可是,在産生這個念頭的同時,我感覺到了徹骨錐心的劇痛。
  那痛楚,不僅發諸心靈,也來自肉體受到的傷害。
  在我發呆的那段時間裏,褒曼尼爾已經從末日轟雷的消耗中回過氣來,從天而降的它老實不客的一記重腿踹在我的腰眼,把我打落地面,整個身體直陷入高臺的漢白玉石階中。不等我擡起頭,後腦上又是一痛,向下更陷深進去幾分,卻是被褒曼尼爾用它臭哄哄的毛腳踩住了我的頭。
  「哈哈哈,什麽萬王之王、紫荊妖帝,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絕世強者,如今只配拿來給本王墊腳,還不如一條狗。」褒曼尼爾放聲狂笑,腳掌發力撚鑽,我聽見自己的頭骨和頸椎發出了吱吱響聲,接下來又聽見頭上獸人的聲音:「狗還可以拿來看門,守護重要的東西。你身爲一代帝皇,卻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真是一頭沒用的廢物!就讓本王給你一個痛快,送你去地獄和女兒團聚去吧!」
  他的這一段話彷彿給我痛到麻痹的心靈注入了一針強力興奮劑,被痛苦和自責打壓到凝縮成一團的怒火與憎恨如火山爆發般自心底噴發出來,並迅速變質成殺意在我體內四下流竄。
  正好在這個時候,我後腦上一松,卻是褒曼尼爾提起腳來,準備用更大的力道踩扁我的頭。卻被我乘隙跳起身來,頭也不回的反手一掌重擊在它的心坎上。
  驕意自滿的褒曼尼爾全無防備,立刻照單全收。
  貫注著我滿腔殺念與恨意的這一掌,威力較之從前增強了何止兩倍,說有十倍提升也不爲過。堅硬的血腥戰甲也承受不起,在沈重的掌力下分崩離析,甲片四濺,見風散化。
  褒曼尼爾吐出老大一口鮮血,於空中拉出一道長長的血虹,飛跌出殿堂,像皮球一樣在廣場上連彈了好幾下,最後四肢平攤,趴在地上只是吐血喘氣,半天爬不起身。
  它的慘狀通過空識靈覺映在我的腦海裏,卻引不起我半點關心。在一掌擊飛這頭無知的畜牲之後,我便把注意力轉到了莫妮卡身上。
  此刻這位夜之女王轉過身來,居高臨下地俯視我,用染成鮮紅色的小指指甲輕輕搔了搔嘴角,露出一抹性感至極的媚笑。
  「我可愛的陛下,您還喜歡我的表現嗎?」
  在過去,每次我與她用新花招歡好過後,她必定會問這個問題,那微帶敬畏,嬌不勝力的語調很容易激起我新一輪的施暴欲望。如今聽來,她的語調雖然沒變,意義卻已經大不相同,充滿了嘲諷與譏笑的味道,但對我來說效果沒有改變,正在我體內熊熊燃燒的暴力欲望確實因這段話變得沸騰。
  於是,我也像以前那樣回答她:「我要殺了你。」
  話一出口,我都爲自己語氣而吃驚。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是那樣的平靜寧和,與我現在的心境實在無法聯繫起來。
  難道我已經精神錯亂了?
  我腦中不期然地閃過這個念頭,不過沒對我的決心造成任何影響。
  我要殺了這個女人,我要親手送這個女人下地獄,最深最黑暗的地獄,親眼看著她在烈火寒冰中接受一千萬年的折磨,直至靈魂化爲虛無,永不超生!
  我這樣想著的時候,身體已經自主自發地動了起來。
  擡腿、縱身、舉拳……在躍上高臺頂部,與莫妮卡四目平行相接的那一刻,我已經做好發招的一切準備,凝聚在我右拳上的力量一旦發出,相信可以把整座蘇裏滿城一起轟進最深邃的地獄。
  「不要再對我笑了,我現在最想看到的,是你痛苦絕望的表情。」
  瞄準那張笑意不減的美豔臉寵,我毫不猶豫地揮出了制裁的鐵拳。
  眼看我的拳頭堪堪挨上莫妮卡臉蛋,正在拳力將吐未吐的時候,一隻蒲扇大小,佈滿細小朱鱗的獸爪從她身後突然伸出,一把抓住了我的拳頭。渾厚的天魔勁如同數十把銳利的小刀,從側面發動突擊,把我辛苦凝聚起來的拳勁切割分解,和奔騰的氣血攪成一團亂麻。
  拳勁未發先潰,牽動氣血逆流,配合不能得到抒發的情緒,讓我難受的想要吐血,瞬間有種想要撕扯頭髮大叫的衝動。
  最後,我還是用意志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與力量,不換氣,不收拳、也不通過經脈轉移,只憑乙太真訣推動一個意念,我便迅速收攏了潰散的拳勁,將其瞬間移動到另一隻拳頭上。
  沒有再說一句廢話,我二度揮拳,朝著莫妮卡小腹用力轟去。
  一條如象腿般粗壯、同樣生滿朱紅色鱗片的胳膊環護住莫妮卡的平袒小腹,我的拳頭被再一次擋了下來。
  不過,已經有了準備的我,成功地把拳勁吐放了出去。沒有排山倒海的蜂湧而出,也不具備毀滅一座城市的威力。如果把橫亙在我拳頭前方的胳膊形容成無聲吞噬萬物的沼澤,我發出的拳勁就像一串首尾相連的巨石,石塊投入泥漿中,濺起了層層波紋擴展開來。石塊不斷地投入,波紋也無限地擴散,肉體的容量終有其極限,波紋擴散到了一定的程度,便會相互疊壓、推擠、回蕩,使周遭的一切發生扭曲,進而破碎,直到毀滅。
  避免毀滅的方法只有一個,把擴展到極限的波紋能量傳導給另一個物體。
  莫妮卡面上的媚笑僵了僵,馬上又恢復了自然,取而代之,她身後的胚胎像氣球一樣猛然膨脹,又迅速回縮。
  最後,我們立足的堅硬高臺承受了全部的壓力,如同受到洪水衝擊的沙堡一樣崩潰消散。
  「迪亞波羅,你和這女人果然是蛇鼠一窩。相信你是我一生中第三個大錯誤。」
  我憤然抽回雙拳,向後稍稍飄退。雖然我無比渴望將近在咫尺的莫妮卡撕殺,理智卻告訴我,處於迪亞波羅保護下的她,不是可以被我輕易消滅的對象。
  要想殺她,首先必須排除迪亞波羅這塊礙眼的盾牌。
  雖然迪亞波羅仍然沒有完成恢復原形,如今它只得一對胳膊從扭曲變形的胚胎中伸出,抱著莫妮卡像抱著嬰兒一樣小心謹慎。
  不過,經過兩次發勁的我,也需要時間回氣,把身體調整回最佳狀態。
  只是,喪女之痛加上出擊無功,巨大的雙重打擊下,縱是我再怎麽自我克制,反復說服自己保持冷靜與理智,還是有些怨忿難平,就像有一條小小的毒蛇在心裏翻騰咬齧。
  在這種情況下,我明知口頭譴責一點實質作用也沒有,還是不得不開口說話,以期借助語言的力量趕走盤踞心頭的毒蛇。至少,排放掉累積在心室的毒液。
  莫妮卡聞言笑得花枝亂顫,整個人乘勢倚在迪亞波羅胳膊上。看表情端得是風情萬種,看姿態,兩者堪稱親密無間。
  不過,熟悉莫妮卡的我卻看出了一點不尋常的跡象。
  首先,她的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夜魔的皮膚天生就呈現一種病態的蒼白,再怎麽激動也難得泛紅。可是難得並不表示不會,特別是在施展媚術的時候,適時的泛泛臉紅非常重要。像莫妮卡剛才那種姿態,就是需要紅暈上臉,以彰嬌色的場合,而她沒有那麽做,這對於已經把媚術修煉成了條件反射的她來說大不尋常。
  其次,根據乙太真訣的探測,雖然受到迪亞波羅魔氣的影響,讓我無法透視莫妮卡體內的情況。可是從她的倚靠姿式、肉體受支持物擠壓變形的程度、呼吸節奏與空氣的吞吐量來分析,莫妮卡現在是把身體的全部重量都壓在迪亞波羅的胳膊上,這也是一個她非高潮時不會有的異常現象。
  正常情況下,包括在達到高潮之前的歡好過程中,她會小心控制身體,不讓全部的體重都轉嫁給我,這固是用來表示體貼的媚術,同時也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因爲把身體完全倚靠在另一個人或另一樣物體上,等於完全仰仗外力來保護自己。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一旦發生意外,反應必然遲鈍,如果倚仗的對象又不可靠,那就只有束手待斃的份了。
  仔細想一想,她先是爲了解除迪亞波羅的封印傾盡了竊取自我的紫荊妖力和自身修煉的法力,隨後又受到生命波紋的衝擊——對於吸血鬼來說,那是殺傷力最強的攻擊能量——能堅持到現在仍保持頭腦清醒,甚至還可以綻放出生動的笑容,不能不稱讚她的意志之堅強。
  如果換個不熟悉她的人,真是會被她騙倒,以爲她的實力未受影響。
  其實,這位夜之女王正處於一生中最虛弱的時刻。
  現在的莫妮卡,既不能參加戰鬥,也沒有力氣逃走。
  我口裏一陣發幹。吸血鬼的恢復力是很強的,如果錯過這個機會,再要抓到她就非常困難了。
  可是,還有迪亞波羅這個障礙。我對這位大魔神王的憎恨突然飆升,內心感到了一種誘惑,一絲焦燥。
  我的力量還沒有調整到最佳狀態,可是迪亞波羅身體也還沒有完全長好,現在開戰,勝算仍然是五五分,自己還可以搶佔先發制人的便宜,說不定……
  我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乾枯的嘴唇。
  最後,我還是抵擋住了巨大的誘惑,眼睜睜看著胚胎扭動、變形,最後變成了一個身高六米,牛首人身,赤鱗龍尾的巨人。
  隨著大魔神王真身重光,磅礴魔氣以極人的速度成長,席捲風雲而起。一直讓我奈何不得的黑石大殿,就如被硫酸潑到一樣,地面是、牆壁上、角落裏到處騰起了白煙,氣味刺鼻,而且濃密到了妨礙視線的地步。
  「討厭的東西。」
  我皺起眉頭,揮了揮手,召來幾道龍捲風把向廣場蔓延的魔氣、在殿內盤旋的酸煙和宮殿殘骸一起卷起,送上高空,穿過大氣層,丟進了宇宙空間。
  滿天神佛整日龜縮在星界悶頭大睡,送些太空垃圾去給他們清理,讓那些老骨頭有機會活動活動讓也是行善。
  只不過,我的善行似乎不得神佛們的歡心。龍捲風上天沒多久,就爆出幾聲雷響,也不見有雲彩彙集,夾著大塊冰雹的豪雨便傾盆瀉下,雨幕中還不時見到閃電遊走,把地面劃出一條條深溝,落在建築物上,立刻就是頂破屋碎,樓倒塔折。
  轉眼之間,蘇裏滿城到處是乒乒乓乓的墜物聲、唏哩嘩啦的建築倒塌聲、獸人驚慌奔走的腳步聲和受傷瀕死的哀嚎聲。所有這些噪音混合在一起,成爲「末日」一詞的最形象配樂。
  一直昏迷不醒的兩位獸人族長巴查蘇和嘎剌出,這時也被冰冷的雨水澆醒了,由於沙蒂婭張開結界及時,倒是沒讓它們被冰雹砸破頭。不過看它們那一身粗皮橫肉,估計被砸到問題也不大。
  「兩位族長,麻煩你們去疏散城裏的居民,順便把我那兩位受傷的同伴一起送走,離開蘇裏滿城越遠越好。」
  我頭也不回地發號施令。語調可以僞裝,眼神與表情卻無法掩飾。雖然看不到自己的臉,但光用想象也能猜到,一張被憎恨與殺意扭曲的面孔有多麽醜惡。
  「還有海雷娜與絲丹你們這兩姊妹,不要再裝睡了。姊妹和解有什麽不好意思的?現在我需要你們的幫助,艾哈撒之君被白蛇附身的山果誘到極北冰獄,雖然接到我的召喚卻脫不了身,我想你們去把它替換回來。」
  「極北冰獄?」兩女從地上彈起身,異口同聲地驚呼,「山果居然去了那種危險的地方?我們要去,可是我們沒有突破空間壁壘的能力。」
  「你們有能力,只是不知道方法。」我回答說,「夢魔之君知道怎麽做,請教它吧。」
  二姝聞言雙手合握,闔目冥思片刻,身體突然一起往地底沈去,轉瞬沒頂。兩名獸人族長一個背起碎羽,一個背起野妖精,撒開大步離開了王宮。只剩下沙蒂婭依然佇立原地,在爲離去的獸人族長施加神聖守護的時候,她的表情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留了下來,用目光支持著我。
  她的抉擇讓我欣喜,同時也覺得內疚。理智告訴我,城裏的傷員更需要她。從安全角度講,也應該讓她隨獸人們一起離開這座城市。然而在內心深處,我無比地渴望她能留下來陪伴我。
  絲法蓮露的死彷彿在我的心臟上挖了一個大洞,如果沙蒂婭不能留在我的視界內,我擔心自己會失控,會在戰鬥中忘記自己是誰,忘記自己應該守護的東西,徹底淪爲憎恨、虐殺這些黑暗欲望的俘虜。
  可是我又不能爲了自己一個人的需要,罔顧衆多傷員的安危,以及沙蒂婭作爲一個祭司的責任。
  因此,我把選擇權交給了沙蒂婭。這是我的逃避,也是對沙蒂婭的尊重。我承認自己有私心,但我並不希望將自己的意志強加在我所重視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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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3 21:51: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回____第四章 無奈的決鬥
  冰雹雨和閃電風仍然在大逞淫威,看不出有衰竭的勢頭。我和迪亞波羅遙遙對峙,與它雄偉如山的休形相比,我就如同站在大人面前的孩童。彼此的氣勢,卻有著天壤之別。與充滿殺意的我相比,迪亞波羅釋放的魔氣威猛懾人,眼中卻毫無鬥志,看不出一點從困境中解放出來的興奮與快感。
  我心生詫異,不過基於前車之鑒,我判斷那是迪亞波羅在莫妮卡教導下故意擺出的姿態,目的是鬆懈我的鬥志。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我久等之後,見迪亞波羅仍無先攻之意,便不再等待。身體一晃,我使出「屠神九式」中穿透力最強的第二式「刁魂破」,朝迪亞波羅覆滿角質鱗片的大頭破空鑽去。
  迪亞波羅身軀龐大,動作卻一點不慢。我腿勢方起,它已經躲開老遠,我一再追擊,它也一昧遊避,完全放棄了攻擊與防守。這樣子的表現與我記憶中那個嗜戰如狂的大魔神王判若兩人,一時間叫我摸不著頭腦。
  它採取這種逃避戰術,是怕傷懷裏的莫妮卡,爭取時間讓她恢復?還是微民的意識在影響它?
  基本上,我對第二個理由不抱希望,相信迪亞波羅是爲了爭取時間讓莫妮卡複元。
  那樣的話就糟了。莫妮卡一旦恢復行動力,我不怕她逃跑,就怕她又找沙蒂婭下手。我又被迪亞波羅纏住,不能兼顧,絲法蓮露的悲劇便又要重演。
  只是無論力量還是速度,我與迪亞波羅半斤八兩,相差只在伯仲之間。現在它一心避戰,我急切間也追趕不上,必須動用其它招式羈絆它的身法才成。
  勁腿連彈,我連發上百記腿刀,準確封住迪亞波羅去路。當然以大魔神王之能完全可以憑力量硬拼闖關,但是看了它自開戰以來的表現,我相信只要在刀勢中留下餘地,它多半會選擇閃躲。
  結果不出所料,迪亞波羅在我留下的空隙中穿梭遊走。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我卻莫名地感到一陣失望。
  「迪亞波羅,這是你自投死路啊!」
  只要在我設計好的路線上再邁出一步,迪亞波羅便可以脫出刀陣,我自心底發出一聲呐喊,打出了蓄勢已久的屠神第四式「吸天蝕日」。
  氣溫驟然,下得正急的冰雹、雨水和閃電在我右手高舉過頭的那一瞬間,突然停止,因爲它們所蘊含的能量已經被我榨幹抽走,不能再維持原有形態。
  雨停了,太陽出來了,金色的陽光從天而降,不等灑落地面,半途中就折轉方向,如一群投火的飛蛾般彙集入我的右手。
  如果在這一刻去問地面上人們的感覺,那只可能是一個答案——暗無天日。
  說時遲,那時快。其實暗無天日持續的時間,不過是從我右手舉起到揮下之間的短暫過程。因此絕大多數人只會感覺到刹那間的黑暗,只有處於「吸天蝕日」威力籠罩下的迪亞波羅與莫妮卡,才能感受到這一招的恐怖。
  我非常清楚,被這一招鎖定的對手會有什麽樣的感受。你會彷彿置身於另一個空間,那是一個除了無邊的黑暗、永恒的寂靜、泰山當頭的壓力之外,什麽也沒有的虛無世界。然而於虛無之中,你可以感到一股剃刀般鋒利的氣勁,劃破黑暗、寂靜飛轉壓下,爲你帶來徹底的解脫。
  不過當這招轟擊的對象是大魔神王迪亞波羅時,我並不奢望能讓它得到徹底的解脫。只是希望能逼迫它出手招架,不要再東躲西竄。當然,迪亞波羅在這種情況下出手接招,倉促間勁力不足,比不得我蓄勢而發,多少會挂點彩。最後,如果它還打逃避的主意,便只有逃進地獄這一條路了。
  「不想死的話,便給我接招吧!」
  我對被一頭撞進死胡同的大魔神王發出怒吼,正要吐出掌力,忽然瞄見那身影瞬間有點模糊。同時聽見刀林中傳來了乒乒乓乓的刀氣碎裂聲響,急忙強行扭轉手臂揮向側面,與一隻鬥大的拳頭半路撞個正著。
  拳掌相碰,呈膠著狀態,誰也壓不下誰。
  「力量均等?」我大感意外。照理說,我半途變招,頭鼓勁已衰,二重勁較爲鬆懈,比拼起來應該會比較吃虧才對。如今雙方勢均力敵,只能說明一件事——迪亞波羅並沒有打算乘隙致我於死地,只是想把我震退,重新拉開雙方距離。
  換句話說,它手下留情了。
  這讓我感覺到一陣不痛快,不過還不至於憤怒,只是更加深了我的疑惑。
  迪亞波羅爲什麽無心戰鬥?就算是爲了爭取時間讓莫妮卡恢復,也不應該手下留情。反而應該抓住剛才的破綻把我重創,爭取在最短的時間裏結束這場戰鬥才是正理。
  它的表現,既不合理也不正常。
  難道之前我推測有錯,它不願意與我戰鬥的理由是第二個?
  這、這樣說不通啊!如果這個迪亞波羅受到了微民意志的影響,爲什麽還要保護莫妮卡?又爲什麽不把話說開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我,決定用行動來驗證。大膽地把掌力回縮少許,迪亞波羅那頭立刻就收了一分拳勁,我跟著再收一分掌力,對方亦收一分。如此我收一分,你收一分,頃刻間雙方的勁力收盡。
  收回右掌,我端詳迪亞波羅片刻,終是看不出來什麽,最後還是只有出聲質問:「你究竟是迪亞波羅,還是微民?」
  對方聞言露出一個苦澀至極的笑容,沈重地回答:「兩者兼是。」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我的感覺還是像被人射了一箭,反射性地大吼起來:「那你爲什麽還要保護這個女人?」
  吼完之後,我才覺得自己的問題很蠢。兩者兼是,它既是迪亞波羅,又是微民,微民不願意與我戰鬥,迪亞波羅要保護莫妮卡也很正常。
  真的正常嗎?我隱約感到這樣的解釋雖然說得過去,卻有個地方不太對勁。然而沒等我想通是哪里有問題,莫妮卡慵懶的聲音先響了起來。
  「原來是因爲這個理由,你才不聽話呀。」
  躺在迪亞波羅臂彎裏的莫妮卡擡起右手輕搔臂彎主人的下巴,眼睛像貓一樣眯成了一條縫。
  「我說縛靈大法的效果怎麽沒過去那麽好。原來,你聯合了那個人類的靈魂,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執行起命令來三折五扣。真是太讓我傷心了。」
  莫妮卡一副盈盈欲涕之狀,楚楚動人。
  看見她的委屈模樣,大魔神王臉上出現了極其複雜的表情,說不清是憤怒還是緊張,是厭惡還是迷醉。
  至於我,對莫妮卡的這種表演已經免疫了。反是她抱怨中提到的「縛靈大法」這個聞所未聞的名詞引起了我的注意,記得只在死靈魔法中有一種較爲高級的操屍術的名稱與之類似,但那是叫「縛靈術」,而不是「縛靈大法」。
  用「縛靈術」控制的「縛靈屍」保留了生前的智慧、經驗、技能與部分自我意識,但喪失了人格與學習能力,這部分缺失通過與法師的精神連接來彌補。縛靈屍依靠法師的精神力驅動,在遇到困難或選擇時會按照用死者生前的方式加以判斷處理。從能力互補的層面上講,縛靈屍與法師的關係就像是兩個半身,彼此具備對方所不具備的能力。但是雙方的地位並不平等,法師是主人,縛靈屍是奴隸。
  這才是最重要的一點。如果我想的不錯,「縛靈大法」是從「縛靈術」進化而來,一定也繼承了這個特點。
  想到這裏,我終於明白迪亞波羅爲什麽排斥莫妮卡解除它的封印了。因爲夜之女王陛下存心不良,想把這位魔界至尊變成她的寵物。解開這個謎的同時,一直讓我看不懂的莫妮卡的佈局,脈絡也變得清晰起來。其實那並不是多複雜的事,只是因爲之前我一直對迪亞波羅懷有強烈敵意,加之莫妮卡在解除封印一事上表現的態度積極,使我下意識地把迪亞波羅與莫妮卡視爲同一陣營,壓根沒考慮到這兩個敵人之間也存在不可調合的對立這種可能性。簡單粗糙的分類概念使我對迪亞波羅的一切言行都抱持懷疑,簡單明瞭的情勢遂被我想得無比複雜,直白的真相也變成了藏在深重迷霧裏的秘密。
  如今三方關係一清,我立刻明白,迪亞波羅當初是真心與我結盟,穿刺過褒曼尼爾的那一槍也不是在做樣子。只是莫妮卡棋高一著,早料到這一切,她利用那些與褒曼尼爾不和的獸人族長,掩護自己潛伏到我身邊,事前又在褒曼尼爾身上施加了「血之輪回」,成功地化危機爲轉機,先借助一躍成爲吸血鬼君主的獸人王牽絆住我,複利用芬裏爾的毛皮調走炎魔艾哈撒之君,最後親身上陣,在我的後方發動奇襲,輕易制伏對同伴全無戒心的沙蒂婭,奪回了最重要的祭品。
  至於她用信息蒙控制絲法蓮露襲擊我,目的應該是奪取含有紫荊妖力的血液,以彌補絲法蓮露體內紫荊妖力的不足。
  整個佈局針對我和迪亞波羅的性格、力量與可調動資源量身設計,每一步行動環環相扣,簡單有效,成功瓦解了我與迪亞波羅的一次次抵抗,把我們這兩個絕世強者玩弄於股掌之間。最後如果不是微民這變數出現,我與迪亞波羅此刻說不定已經打得兩敗俱傷,莫妮卡卻在安全的地方笑觀全程,我們可不就成了彩衣娛人的小丑。
  瞭解了真相,我對莫妮卡的憎恨以百倍千倍的速度膨脹,對她陰險的智慧與毒辣的心機更是恐懼不已。
  這個女人,絕對不能留她活在世上。
  莫妮卡對我殺機畢露的視線毫不在意,她伸出舌尖舔了舔指尖上的……鮮血?那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我從隔絕的思考中悚然驚醒,才發現迪亞波羅的狀態不對。金黃的瞳孔收縮成爬蟲類生物一樣的直瞳,朱紅色的鱗甲和魚鰓一樣呼呼鼓動,一張一合間噴發出火一樣的氣息,迅速點燃了四周的空氣,轉眼之間,大魔神王渾身上下都燃起了熾燒的高溫火焰。
  然後,然後只見這位大魔神王陛下雙臂抱緊莫妮卡,低頭向她用力親下去。這一下要是讓它親實了,也不用我動手,莫妮卡立刻就要腦漿迸裂。事實上,我這會兒就在奇怪怎麽還沒聽莫妮卡骨頭糜粉碎裂的聲音。
  「嘭」的一響,被迪亞波羅親個正著的莫妮卡身體發生了爆炸,威力雖然不大,卻把在場的兩個男人都嚇了一跳。迪亞波羅更是「嗷嗷」直叫,也不知道是嚇著了,還是在心痛把美人兒親爆了。
  「親愛的陛下,我在這裏。」
  頭頂上傳來熟悉的聲音,夜之女王安然無恙地飄浮在空中。蛻去了女獸人僞裝的她,越發顯得豔麗不可方物。上身是一件綴著銀狐毛皮的抹胸,下身象徵性地圍了一條超短裙,用一條油光黑亮的雙頭蛇松松系住,赤裸雙腳,右邊腳踝上套著一個黃金打造的腳鈴,鈴鐺卻是骷髏頭骨的形狀,與她戴在脖子上的黃金骸骨十字架交相輝映,透出一種狂野和殘酷的詭異美感。
  「你給它注射了什麽東西?」
  吸血鬼可以在體內製造多種激素,功效不盡相同,有一點卻是共通的,那就是可以喚起強烈的性欲。這一點我知道,所以發問時也沒有太在意,可是莫妮卡的回答卻讓我目瞪口呆。
  「只是一點動情激素,不過傷身的。只不過,效果很持久,大約可以維持一個星期左右吧。」莫妮卡一個輕盈的翻身,躲過迪亞波羅的擁抱之後,右手捏個咒訣,立刻讓欲火焚身的大魔神王動彈不得。「別這麽心急,我親愛的陛下。你過去實在太粗暴了,女人都喜歡被人寵、受人哄,只要你能哄得人家開心,你想幹什麽,人家都答應你。」
  莫妮卡像撫摸寵物狗一樣,伸手在迪亞波羅頭上來回撫摩,右手始終扣著法訣不放,我也不敢輕易沖上去。迪亞波羅這會已經被欲火沖昏了頭,我現在上前,它多半以爲我要和它搶女人,只要莫妮卡手印一松,它鐵定會先給我一拳。
  只不過,這樣等下去也沒好處。我可以猜到莫妮卡接下來要說什麽話:「哄女人開心是要禮物的,人家現在想要的東西,就是對面這個傢夥的人頭。」果然莫妮卡接下來的兩句話和我所想的一模一樣,只是最後一句的要求有些不同,但是更加變態:「好想看到你(迪亞波羅)用這雙強壯的手爪把那個人(也就是我)一條條地撕開。」
  幹你娘親,這麽喜歡玩SM,怎麽不叫它用爪子撕你!
  我開始考慮撤退。爲了自身的性福,男人會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我沒信心在赤手空拳而且有後顧之憂的情勢下打贏發情的大魔神王,反正大魔神王也已經復活,需要瞭解的情況我也都瞭解了,今天暫時撤退,擬定了對策再回來收拾莫妮卡。
  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莫妮卡只拿出一樣東西就讓我打消了撤退的念頭。
  那樣東西,就是幾乎被我遺忘的輪回之門。
  望著莫妮卡從短裙下摸出的那面鏡子似的東西,我的眼珠幾乎彈出眼眶。
  該死的,我怎麽會把這件要命的道具給忘記了!
  顯然我施加在門上的封印已經被徹底解除,輪回之門才能變成這種便攜形態,現在只要是具備君主級妖魔力量的生物,就可以把它打開。
  冷汗濡濕了我身上的衣服。
  我和莫妮卡之間的距離雖然不長,中間卻橫亙著一個蠢蠢欲動的迪亞波羅,我絕沒有可能繞過它奪取莫妮卡手上的輪回之門。
  莫妮卡雖然還沒有恢復全部力量,但她可以命令迪亞波羅來打開輪回之門。開門並不需要很麻煩的手續,只要念出門上的銘文,輪回之門就會自動汲取叩門者的能量開啓大門。
  真是快捷、方便的設計,也是最讓我頭疼的地方。
  如果開門的手續複雜,我還可以設法打擾,而這扇門的開啓方法簡潔無比,不要求叩門者焚香沐浴,不要求獻祭叩拜,甚至不要求叩門者面對大門,也不要求一口氣念完所有的銘文。
  用極端的方式形容,只要有標準以上的力量,叩門者就算一邊做愛一邊叫床,只要叫出來的字句發音清晰、順序不錯,輪回之門就會自動運作。
  這種設計方便了叩門者,卻害得我這個破壞者無隙可乘。
  怎麽辦?怎麽辦?
  情形極度惡劣,即使我腦裏拼命籌謀定計,仍對眼前局勢一籌莫展。如果有炎魔之槍在手,我還可以一搏。憑藉乙太真訣和炎魔擁有的「時空門「能力,我可以無視一切障礙與空間壁壘,投槍直接打擊輪回之門。可是現在,艾哈撒之君才剛剛在龍女與化蛇的幫助下擺脫白蛇,正在往回趕的路上,一時間還無法回到我身邊。
  急智無用,道具不足,這一次我真是束手無策了。可是我絕不甘心坐以待斃,就算是自爆也好,我絕對不會讓莫妮卡與輪回之門繼續留在這個世界上。
  「不用那麽緊張,請帶著輕鬆的心情與我的陛下來一場壯烈、華麗的決鬥吧,勝利者的獎品就是我,當然也包括我擁有的一切。」
  莫妮卡歡悅地笑著,把手中的「鏡子」朝我輕輕擺了擺,珍而重之地收進懷裏,也就是插在高聳的雙峰之間。接下來她用牙齒輕輕咬住鏡尾的紅纓,微側過頭,媚眼流轉,把一泓秋波送進了迪亞波羅眼底。
  然後,莫妮卡鬆開了右手緊扣的法印,纖纖玉指向我的方向一劃。迪亞波羅立刻如出閘惡虎般向我撲來。
  早已有備的我左掌急轉,紫荊妖力扯動周遭的陽光、水、大氣,形成激烈的漩渦氣團,虛實剛柔的氣流在迪亞波羅身上反復纏繞,把它攔在三尺之外,牢牢困鎖,再難寸進。這還是我有所克制,否則在氣勁洪流囚鎖住來者的同時,疾卷切割的氣刃鐮風就會把網中困獸削成肉碎塵埃。
  我這式「妖鎖囚神」用上了九成功力,縱以迪亞波羅之能,急切間也難脫身。隨後右拳電射疾發,正中它兩眉之間的印堂穴。
  「你給我清醒些吧!」
  我正要催發凝聚在拳上的精神異能,爲迪亞波羅滌淨身心,腦中急然大痛,不能自已。集中起來的精神能量如灰塵般潰散,「妖鎖囚神」的氣勁隨之土崩瓦解,被大魔神王破繭而出,重重一爪扣在我的胸膛上。
  護體氣勁全失的我中了這一爪,大片胸骨粉碎,天魔勁透體而入,腐心蝕肺,刮骨抽髓,痛得我殺豬般大叫,身體流星墜地。
  出乎意料,撞地的觸感卻不如我印象中堅實,整個身體如同陷入了一團柔軟的海綿裏,只是海綿不會散發出光芒,更不可能具有接骨續筋,生肌止血的奇效。
  炒豆般的骨頭拼合聲在我耳邊響起,當我的後背終於接觸到粗糙的地面時,外傷已經大好,只剩天魔勁仍在體內作祟。我朝沙蒂婭送去一個感謝的眼神,正想運起乙太真訣淨化滲入體內的吸蝕異勁,腦中又是微微一痛,讓我心驚不已,想來是使用「爆靈殘魂」的後遺症,只好退而求次,以乙太訣推動紫荊妖力把天魔勁逼出體外。
  不過,戰場上是不有人給你時間悠然療傷的。我才把滲入體內的天魔勁逼出三分之一,回過氣來的迪亞波羅已經再次猛招撼下,這一出手,便是「天魔五絕」中最剛猛霸道的一式——
  「天魔滅界.裂地勢!」
  裂地分土的爪勢狂猛壓下,我只得強運妖力壓下不及驅出的天魔勁,雙手劃圓成盾,把螺旋爪勁卸向四面八方,其中一道爪勁竟往沙蒂婭所在位置飛去。我瞥見此景,百忙中抽出左手,揮出一道刀芒,後發先至,把那道爪勁劈成兩半,一左一右擦過沙蒂婭嬌軀,雖未傷人,卻把她的兩隻衣袖腐蝕撕碎,露出白白的兩條手膀。這種程度的走光倒也罷了,反是我情急出手,使勁過猛,刀芒斬破爪勁之後餘勢不衰,朝著沙蒂婭正正撞去。好在沙蒂婭的反應敏捷,向後一個大空翻,堪堪讓過刀芒,重新站定之後一挺胸,「嘶啦」一聲輕響,沙蒂婭的長袍、內衣全部自中裂開,兩隻豐盈挺拔的淑乳「波」地彈出,迎著呼嘯的寒風顫顫抖動,當下就看得我血沖腦門。
  高手過招,怎容得我一再分神。抽走左手之後已經岌岌可危的防線,因爲我沒有及時回手補缺,被迪亞波羅瞧出破綻,一連三千六百擊,每一下都打在紫荊氣盾最弱的那一點上,終於打破壁壘,把我殺得人仰馬翻。體內被鎮壓下的天魔勁乘機發難,內外交擊,迫得我一口接一口的吐血個沒完,剛剛長好的骨肉又被不斷摧毀。
  值得慶倖運的是,迪亞波羅借破盾餘威把我轟飛之後,沒有馬上再行追擊,給了我寶貴的回氣機會。最初我以爲迪亞波羅重招出擊後也需要回氣,之後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把沙蒂婭暴露春光看在眼裏的它,置乘勝追擊的良機不顧,調頭飛向沙蒂婭,伸出祿山之爪朝她當胸抓去。
  我看在眼裏,急在心中,卻是鞭長莫及,霎時只覺五內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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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____第五章 武神鳳凰
  「你這個無節操的好色鬼!才和我分開幾天,就對別的女人下手!」
  伴著脆聲厲吒,一支三色流輝的光箭破空而來,正中迪亞波羅掌心。首段火精之力爆發,震退魔掌,二梯隊風精卷動火焰經腕部、前臂、肘部一直蔓延到迪亞波羅肩頭,最後寒光暴綻,飛揚焰光盡成堅冰,把整條臂膀牢牢凍住。
  我在心頭暗叫一聲可惜,如果箭芒中再加入雷精靈,此時爆發開來,就可以廢掉迪亞波羅的這條手臂。不知道那弓手是力有不逮,還是不忍對迪亞波羅做那麽殘忍的事。
  能同時使用三種精靈之力的弓箭手我只認識兩個,而有可能出現在這裏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微民的愛妻冬妮婭。
  迪亞波羅與微民儼然一體,她下不了重手也在情理之中。不過除她之外,別人可就沒這種顧忌了。
  「碎吧!」
  另一個讓我刻骨銘心的女聲接連響起,虛空中雷光一閃,迪亞波羅遭到冰封的右臂突然高高彈起,一顆明亮細小的雷球出現在它腕部,如病毒般不斷膨脹分裂,迅速擴張、吞噬、爆破堅冰,連著血肉一起炸成粉糜。
  迪亞波羅怒嚎而退,從傷口噴灑出的血肉,彌漫了三丈方圓,讓偷襲者無從遁形。
  一個英姿颯爽的身影自血霧中慢慢浮現,我用力揉了揉眼睛,再仔細觀看——果然不錯,那是在奪回雲夢要塞的那一天晚上,隨前魔族掌璽使漢•艾扼法離去的特蕾莎•塔比奧拉!
  她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據我所知,艾扼法還沒有捨棄作爲影團代團長的僞裝,影團的主力還在卡奧斯西方領地,特蕾莎也應該在那裏才對。可是她現在卻出現在莫古裏亞,而且還和冬妮婭結伴而行,這是怎麽回事?
  我滿腹疑惑,卻也只有疑惑。看著特蕾莎,我內心裏既無怨,也無喜,甚至連一直對她抱持的歉疚之情都淡了許多。這樣平淡的感覺代表了什麽?難道代表我承認她從此只是我生命中的一段記憶?這個認知讓我心隱隱作痛,一縷淡淡的惋惜之情油然而生,又悄然而逝,痛過之後,我感到的如釋重負般的輕鬆和愉悅。
  等到迪亞波羅一站定身,特蕾莎立刻再度向前沖出,身法快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幽光一閃,迪亞波羅的巨體已經被轟得離地倒飛,堅厚的鱗甲也不能保護住它,身上接連爆開七個血洞。
  擊飛迪亞波羅,那道幽光再度凝聚成特蕾莎的形像。不過看她雙手透出縷縷黑氣,顯是受到對方的護體魔氣反震侵蝕。
  「哼!天魔四蝕,不壞金身,也不過爾爾。」
  特蕾莎雙手一抖,便把滲入雙手的吸蝕異勁分解同化,語帶輕蔑。頓時激起了大魔神王的怒火,散出發滔天殺氣,一時間淩駕於焚身欲火之上,如同裂岸驚濤拍向特蕾莎。
  「這種虛張聲勢的把戲,不要拿出來現醜了。」
  特蕾莎表情淡淡的不見一絲動搖,白玉般的手臂,極優雅地對空一揮,跟著,魔氣幻化的怒海巨浪全都消失不見。接著她把手掌向下一壓,一道血色劍芒掠斬在迪亞波羅左邊肩頭,破開了它的骨頭,撕裂了肌肉,內中所蘊含與天魔勁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吸蝕異勁,無情地抽走它體內的先天元氣。
  迪亞波羅的右臂之前連遭風、火、冰、雷的摧殘,肌肉組織全部被撕碎焚化,只剩下一把焦黑的骨頭連在身體上,不是一時半會可以再生複元。如果左臂再被特蕾莎吸幹,接下來的戰鬥它就只好靠一雙腿來踢人。
  「嚎哀!」
  爲求生,爲尊嚴,迪亞波羅狂催魔氣,全身赤鱗透發出耀眼金光,天魔金身氣勁膨脹如球,把嵌在肩頭的血劍氣芒一舉絞碎。以神御劍的特蕾莎連帶受到影響,身體向後倒飄出三尺遠。
  「不錯不錯,總算有點看頭了。」
  特蕾莎面現喜色,素手一晃,掌中多出一柄細身劍,正是我送給她的「妖劍•黃金眼」。輕輕一揮,連帶著起一排十朵海碗大小的劍花。
  劍花一閃即逝,我卻眼尖,看出每一朵大劍花都是由近千朵小劍花拼成。心下不禁凜然,一劍萬花,這分明已經是光速劍。更難得的是,特蕾莎使開這套萬花光速劍,劍勢生髮,不空不塞,虛實相間,勁氣收放自如,所有動作一氣呵成,顯然對箇中技巧的掌握已臻爐火純青的境界。
  她甘冒奇險,捨棄肉體專修元神,看來是選對了道路,也得到了豐厚回報。
  「來吧,亮出你的兵器。讓我領教一下天魔神功、九淵魔劍與大魔神王這三個魔界第一加起來會産生什麽樣的威力!」
  特蕾莎劍尖上揚,一股氣機遙遙鎖定了迪亞波羅。只等它重組起魔體,功力催運到巔峰的那一刻,就會閃電出擊。
  就在特蕾莎揚起妖劍的那一瞬間,我看見她朝我這個方向掃了一眼,隨後目光向上空一揚。一開始我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下一刻就醒悟過來,她是在提醒我不要讓莫妮卡乘機溜走了。
  好在我已經把體內的天魔勁化解乾淨,空識靈覺一轉,鎖定了莫妮卡的位置,她正目不轉睛地看著特蕾莎與迪亞波羅對峙。我立刻瞬移到她身邊,一伸手從她傲人的雙峰間挑出了輪回之門,另一隻手抓向她的咽喉。
  這時,莫妮卡才把身體向後一縮,讓過了我的爪勢。我也沒有追擊,因爲在我伸手去她懷裏奪取輪回之門之前,莫妮卡的視線就已經轉到我臉上,可是她沒有任何動作,放任我搶走了她的護身符。
  難道這個輪回之門是假貨?我以乙太訣掃描過手中的「鏡子」,是真品沒錯。那爲什麽莫妮卡不阻止我?
  對我的疑問,莫妮卡的回答顯得牛頭不對馬嘴。
  「真讓我失望啊,我可愛的陛下。您居然讓甩了您的女人替您代打這麽重要的決鬥。」莫妮卡幽幽地歎息,「枉費我那麽看好您。」
  瞬間我有種想對她臉上吐口水的衝動,忍耐了片刻,我終於付諸了行動。
  莫妮卡沒有躲閃,唾液打在如同細雪般的蒼白臉頰上,形成短短的、幾乎無法查覺的透明水流。
  「這樣您就消氣了嗎?您不是一直在想,不能讓我這種陰險狠毒的女人留在這個世界上嗎?」
  我擰起了眉頭,緊盯著這個總有在我意料之外的言行的女人。她的語氣中,分明帶著誘惑的因子,引誘我殺她,她又在打什麽邪惡的主意了?
  我不明白她的想法,也就不敢隨便採取行動。莫妮卡也不催促,等了一會見我始終不說話也沒有別的動作,她把視線重新投向地面。
  「如果您不著急的話,就陪我一起欣賞這幕雖然不在節目單上,卻依然精采的表演吧。」
  我用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聲音質問道:「到了這個地步,你依然不打算悔改,堅持把這個世界當成玩偶劇場來看待嗎?」
  莫妮卡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反問我:「我有做錯什麽嗎?爲什麽你要我悔改?這個人人都帶著假面具的世界,不是玩偶劇場,又會是什麽呢?」
  我一時語塞,連忙警告自己不可以被她的話混淆了思路。於是換了個問題:「你爲什麽不逃走?」
  「爲什麽我要逃走?」莫妮卡的視線繼續停留在地面上,沒有擡頭看我,接著回答:「這麽難得一見的精彩表演,錯過了多可惜。」
  這一句話點燃了我的殺機。當我重新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的手掌已經插進了莫妮卡的心窩,從後背穿透而出,紫荊妖力如同失去控制的壓路機,無堅不摧的碾過她體內每一粒永久原子。
  鮮血從莫妮卡唇邊湧出,夜之女王看起來仍然是一副既不意外也不在意的表情,她的美貌沒有因爲瀕死而稍減,只是眼神不再嫵媚,反而透出一種令我難以索解的恬靜與釋然。
  「知道我有多少歲了嗎?」一個古怪的問題通過念波傳進我的腦殼,不等我回答,答案接踵而至,「我的生命幾乎和這個世界一樣悠久。」
  「那又怎麽樣?」我按下心頭的不安,譏笑道:「難道你想告訴我,你是因爲活膩了,所以故意找死?」
  「你很有悟性。」莫妮卡沒有否認,「不過我想告訴你的不是這件事,我只是要你知道,和這個世界活得一樣久的我,對這個世界的瞭解也是最多的,很少有什麽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的心不由得漏跳了一拍,難道她是在暗指我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事?下一刻我就知道自己猜錯了。
  「好像你手上的輪回之門,你們都以爲它是通向魔界的大門。其實不然,如果它的功能僅此而已,爲什麽不直接取名『修羅之門』呢?」
  霎時間,一直在我胸中盤旋不去的困惑與不安如潮水般高漲。
  「輪回之門,輪回……難道是指六道輪回?那麽說……」
  我的心臟一時如受到火焰燒灼,一時如遭到冰錐穿刺,肌肉和血管痙攣似的跳動。
  鎮靜,我要鎮靜。就算這扇門可以通往六道中的任何一界,一個死人也應該玩不出什麽花樣。
  想是這麽想,可是我的心兀自撲嗵撲嗵跳個停。莫妮卡接下來的說明更是驗證了我的不詳預感。
  「發動輪回之門需要兩個條件,除了頌唱銘文這一個共通條件,通往六界需要的另一個條件各不相同,打開修羅之門需要力量,打開餓鬼之門需要美食,打開地獄之門的條件則是……」
  說到這裏,莫妮卡擠出一個微笑,不再開口。我在心裏代她說了出來:「死亡,通往地獄的條件一定就是『死亡』。」
  這時我也可以感覺到,從莫妮卡身體流失的生命力正被我手中的輪回之門鯨吞吸入,門的體積隨之膨脹,彈開我的五指,直落地面,平平嵌入泥土中。
  在地面上,特蕾莎與迪亞波羅正鬥得如火如荼。
  大魔神王攻勢淩厲,天魔勁運在九淵魔劍上,威力以幾何數暴增,配合「天魔滅界」的「撕天勢」使出,龍形劍芒四射,魔焰翻騰,擊潰特蕾莎揮劍布下的層層防線,密刺劍芒合衆爲一,朝她追噬迫去。特蕾莎不僅絲毫不慌,反而面現不悅之色,歎道:「好一個撕天勢,可惜你使得實在不對。」迪亞波羅大怒,嘯聲如雷:「裙衩之輩死剩把口,且等你能從朕這一招下逃得生天再誇口吧!」特蕾莎聞言也是粉面含怒,吒道:「死剩把口的是你這頭徒具虛名的紅燜牛頭啊!好好看著,真正的『天魔滅界』是怎麽一個使法!」
  特蕾莎長劍一圈,把四周散亂的天魔勁氣收攏成一團,極限壓縮,朝著迪亞波羅劍尖點去,與撕天劍芒一撞之下,卻是無聲無息,明明要弱小的多的天魔球竟反過來把比自身淩厲壯大的多的撕天劍芒吸蝕同化。
  「天魔場?!」迪亞波羅失聲驚呼。
  「現在吃驚未免太早,這還只是起手式呢。」
  不錯,特蕾莎借助乙太真訣模擬出來的小天魔場只是用以聚勁蓄勢,打擊對手信心的前奏,隨後她的心念催發,黃金眼旋出層疊劍芒,疾取進退維谷的迪亞波羅。
  「欺人太甚,怕你不成!」
  迪亞波羅悍勁發作,強催功力接續起撕天劍勢,努力瓦解來襲劍芒,但斷碎的劍芒重組成形,源源不絕壓下。不知不覺中已把迪亞波羅逼墜地面,退無可退,分散密刺的劍芒亦集中攻至。
  大魔神王又驚又氣,孤注一擲,谷盡十二成功力揮劍硬撼,力拼之下,前半截天魔劍芒複碎成百萬小劍,繞著九淵魔劍飛旋斬下,在無所不化的天魔蝕勁侵略下,迪亞波羅身上堪比龍甲的堅硬鱗片防護作用幾乎爲零,雙臂被割得皮開肉綻。
  「喝!」迪亞波羅勉力運起天魔金身,拼命消減小劍芒的殺傷力,同時把心一橫,毅然運起天魔解體大法,噴出一口真元精血,把功力提升到二十成,九淵魔劍承受了它的真元精血,形態也起了變化,更加兇惡猙獰,煞气沖天,配合大魔神王身上狂意暴發的魔氣,威力三倍躍增,遠超乎迪亞波羅的極限。
  「能把朕逼到如此地步,算你本事。不過要想敗朕,你就要先有死的覺悟!否則的話,現在就逃吧!」
  雖然迪亞波羅神態有如瘋狂,可是這句喊話顯示它並沒有在壓力下失去冷靜,依然懂得運用心理戰術動搖對手,暗示這場戰鬥最後只是一個同歸於盡的慘局,對方只要稍一遲疑,弱了氣勢,就會遭到迪亞波羅的無情反噬,反勝爲敗。
  不過,當對手是特蕾莎時,迪亞波羅的這番心機只能是白費。爲了進化可以放棄一切,舍生入死的她,自信之強,心志之堅豈是迪亞波羅一兩句廢話可以動搖的。對大魔神王的暗示與警告她用輕蔑的笑聲做爲回答。
  「紅燜牛頭你自信的太早了,難道沒看出來我這招『天魔滅界』,才剛剛使出半式嗎!」
  特蕾莎身形如電墜射,溶入被迪亞波羅逼退的半截天魔劍芒中,妖劍、戰意、氣勁渾然合一,朝大魔神王重新壓下。對上攔路的金身劍盾,卻沒有釋放出應有的威力,反之迪亞波羅的魔氣有增無減,沖天吐放,把特蕾莎轟得身形倒射直上。
  「裝腔作勢,現在露餡了吧!」迪亞波羅放聲狂笑,正要乘勝追擊,臉上卻露出訝色,雙腳似被釘在地上一樣紋風不動。再看止住退勢的特蕾莎,氣定神閑,全沒受傷的跡象。隨後迪亞波羅驚訝的表情一變爲恐懼,一道道烏黑劍光從它手上破肌裂膚地迸射出來,迅速往軀幹蔓延。腳下地面一陣鼓動,土崩石裂,酷熱氣浪從石縫上湧,受到「裂地勢」刺激牽扯的地心真火與煮鐵溶金的岩漿噴湧而出,推動迪亞波羅身體朝著正當天空正中的太陽飛去,火線垂直貫空,猶如一把利劍把整座天穹切成兩片,完美體現出「天魔滅界」的後半段「撕天勢」的招式意境。
  在旁觀者眼中,「裂地」「撕天」兩勢作用涇渭分明,似乎不應該被籠統成一招。
  如果有人這麽想,你就大錯特錯。這是因爲特蕾莎手下留情,既沒有發動大天魔場把流散的極陰劍氣鎖在戰場上,也沒有在地面上引爆撕天火勁,否則爆裂的純陽火勁與充滿戰場的極陰劍氣交互影響,進一步受到天魔場的催化融合、分裂到臨界點,將會瞬間爆發出無法想象的寵大能量,海嘯般掃蕩方圓百里、千里,如果積蓄的能量足夠、控制者時機又掌握的好話,影響範圍甚至可以遠播萬里,除了直接的破壞力之外,天變異象將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劇烈影響受到衝擊能量波及震蕩的地區,什麽地震山崩、火山爆發、巨浪海嘯自是不在話下,引發空間扭曲、磁場變異,把大片土地變成雷擊區,整日受到天雷洗禮,才是不枉「滅界」之名。
  也就在迪亞波羅被撕天火勁推送上天的同一時刻,變回原形的輪回之門掙脫了我的束縛,掉落地面,正面向上平平嵌進泥土裏。
  將莫妮卡的生命力全數吸攝,輪回之門的虛無門扉緩緩開啓,此起彼落的淒厲鬼泣伴著陣陣陰風從門縫中飄出,普通人類光是聽到這些聲音,恐怕就要爆腦而亡,那縷縷陰風,更是削肉凝血的致命兇器。幸好現在留在戰場上的都不是普通人,否則不等地獄裏的億萬惡鬼現身,人間就要先添無數枉死鬼。
  「別擔心。我有手下留情,你的丈夫他死不了,過一陣子就會掉下來了。」
  簡單地安慰了傷心的不得冬妮婭兩句,特蕾莎便把注意力轉到了輪回之門上。我降落到沙蒂婭身邊,看著對我露出微笑的愛人,心下難過。因爲自己的不冷靜,我又一次上了莫妮卡的當,淪爲她打開地獄之門的幫兇。不過,後悔與道歉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及時補救才是重點。
  「沙蒂婭,我需要你來幫我。」
  「天魔滅界」是極消耗元氣的廣範圍毀滅技,而且對能量運用的控制要求甚高,使用這樣的招數,對特蕾莎自身而言,也絕不輕鬆。尤其爲了避免陰陽能量融合裂變,她沒有啓動具有增幅精神控制力、輔助控制萬物元氣變化作用的大天魔場。換句話說,她必須完全憑自己的力量去控制每一股能量氣勁的流動與變化,就要付出加倍的心力,縱使特蕾莎已經沒有肉體負累,外表上看不出異常,我卻敢肯定她現在的感覺一定絕不好受。因此,我沒有向她請求援手,可不是沒有勇氣和她交談。
  沙蒂婭毫不遲疑地給了我回應:「好啊,不過請給我一點時間更衣。」
  說著,她把冬妮婭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風和破裂的法袍一起褪下,雙手虛按在赤裸的胸口上方,掌心對準嵌在鎖骨交彙處下方的獨爪金鸞護身符,朱唇輕啓,虔誠地祈禱:「光明的女神荷西露絲啊!傳往神聖天堂,我在這裏向您祈願,請用您的慈愛之光庇佑我,請賜予我不受邪惡侵擾的聖潔羽衣。」
  隨著祈禱,沙蒂婭胸前的護身符射出了純淨的聖光,光芒聚在她的雙手上,變形成了象徵光明的獨爪金鸞,張開雙翼包住了沙蒂婭赤裸的身軀,聖焰化作飛揚的羽毛向四八方飛散,遮住了我的視線。
  我揮手在漫天揚羽中撥出一個窗口,看見沙蒂婭全身籠罩在氤氳的焰光中。我不覺心頭一緊,忐忑不安,擔心沙蒂婭跟我混在一起久了,沾染上不該有的邪氣,擁抱聖焰之舉可就變成擁抱死亡了。想到這裏,我暗暗催起了紫荊妖力,只待發現苗頭不對,立刻動手救人。
  幸好我擔心的事沒有出現,隨著焰光收斂,一襲式樣極爲古典的白袍出現在沙蒂婭身上,一條金色的絲帶將袍子紮在她纖細的蜂腰上,除此之外再沒有其它的裝飾。
  「開始吧,我要怎麽配合你?」
  裙擺翻掀,沙蒂婭向已經張開了一小半的輪回之門飄去。我與她並肩而行,搖頭道:「這一次,是我要配合你。我替你開路護法,你來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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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____第六章 鬼門關
  我們交談之間,已經有百來隻厲鬼迫不及待地從門縫中擠出,帶著對溫暖血肉的饑渴需求朝離門最近的我們蜂湧撲來。
  「不自量力的小鬼,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我搶上前一步護在沙蒂婭前方,使出屠神法中的「吸陰式」,把撲上來的厲鬼絞碎吸攝入體,後方鬼魂們見勢不妙,調頭便逃。
  「逃得了嗎?就算你們只是些不成氣候的小鬼,我也不會給你們機會爲禍他人!給我過來!」
  加強吸陰式的吸攝力,我把地獄門釋放出的陰魂厲鬼一一收納入體。然而鬼魂們前仆後繼,絡繹不絕地從越張越寬的門縫中如潮湧出,我雖一隻不漏的照單全收,前進速度卻大受影響。待到地獄門張開約莫有三分之一的時候,沖出來的陰魂惡鬼力量大增,我把吸陰式的吸引力推到最大,堪堪抵平地獄門的出貨速度,卻已經不能再向前移動一步。
  此時我們的位置距離地獄門還有一箭之遙,要接近三尺之內,讓沙蒂婭發動淨化之力才有最佳效果。
  一直仰觀天空的冬妮婭也發現這邊情勢不妙,急忙引發聚勁,準備發箭相助。我急忙出聲阻止;「不可以,你現在發箭,會干擾我的吸引力,鬼群被炸散之後更難捕捉。」
  「那我要怎麽幫你?」冬妮婭急切喝問。
  「控制威力,準備狙擊漏網之魚。」我大聲回答,縱身上躍,牽引陰魂洪流避開了沙蒂婭,隨後兩手疾卷,向左右一分,把洶湧壯大的陰魂洪流生生撕裂成兩股較小奔流,中間就讓出了一條僅可供一人行走的空白道路。沙蒂婭立刻拔足飛馳,迅速接近輪回之門,一隻腳幾乎踩在門框上,她方才收住腳步,開始合掌祈禱。
  見沙蒂婭落單,有那乘分流時擺脫吸陰式引力的厲魂調頭向她圍攻撲噬,被冬妮婭聚電爲箭,疾發輪射,殛得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得到冬妮婭的靈箭護法,沙蒂婭專心一志的祈禱,身上漸漸泛起一層淡淡的白光,寬袖卷雲,裙擺無風自動,泛起陣陣波浪,眼中也因爲禱文所帶來的力量而閃動起如同太陽般耀眼的光芒。此刻,她的美貌是任何種族的語言也無法形容的。可那絕不是朦朧和抽象的「神秘之美」,我可以真切地感覺到那美麗的力量,發自靈魂,因爲有著血肉之軀的支持,才能顯示的如此旺盛,有如在燃燒一般。
  有了燃燒生命的覺悟,光明才有了淨化一切業障的神聖力量。沐浴在光芒下的邪惡靈魂,從這股神聖力量中得到啓迪、鼓舞、淨化……幾乎就在一瞬間,沖上地面的所有邪靈凶鬼全部在光芒中消失不見,千數滌盡戾氣的純潔元靈,在聖光引導彙聚下昇華沖天,蔚爲奇觀。
  散去吸陰式引力,我松了一口氣。剛才一頓猛吸,體內累積陰魂無數,又不能動用乙太真訣快速分解歸納氣海,早撐得我全身經脈鼓蕩欲爆。現在得了空閒,顧不上祝賀沙蒂婭,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就是運轉乙太訣,把陰魂轉化成純能量收納氣海,引氣行脈自是比不上乙太真訣轉念分解之神速方便,加上所收凶魂無一不是暴戾難馴,很是費了我一番功夫才把它們煉化成無害的純能量。
  等到我一輪功畢,重新睜開眼時,驚見數百陰魂從頭頂、身側掠過,逃竄向遠方。再看沙蒂婭,她身上的聖光已經全部移蓋到輪回之門上,可是這片聖光凝聚的蓋板並不嚴密,在門後陰魂前仆後續的衝擊下,蓋板不斷地跳動彈躍,雖然幅度不大,卻總會被一些陰魂乘隙沖上地面。如果不是有冬妮婭召來的雷精火精替沙蒂婭護法,失去聖光護身又專心鎮壓輪回之門的她恐怕早已經被鬼魂們啃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不過,剛才我也一樣全無防備,那些陰魂爲什麽沒有來襲擊我?
  我一邊奇怪,一邊想沖到沙蒂婭身邊。結果撞在一層無形的柔韌力場上,被彈回了原地。這時我才發現,自己被一座結界包圍著,而在這個結界中,還有另外一個人,那就是特蕾莎。
  在這種相當於密室的環境中與過去的初戀象對象單獨相處,我多少有些不自在。不過旋即放鬆下來,她造出這麽一個結界圈住我,除了起保護作用,恐怕是還要些話要和我說。反正不會是向我做愛的告白,如果她是想報仇,現在的時機不對,不過也不能完全排除這個可能。吃了那麽多苦頭,等待了那麽久,說不定她的耐心已經耗盡,再也無法等待下去。真要是這樣,我只好站著讓她快點砍了我,她才能騰手去救沙蒂婭二人脫離險境。至於抵抗,首先我不想和她戰鬥,其次實力的差距擺在那裏,她三招兩式就把迪亞波羅像踢狗出門一樣踢上九天,我與迪亞波羅的實力只在伯仲之間,抵抗有屁用啊!
  不過我相信她不會是想對我發佈報仇宣言。不過不是基於她曾經宣佈與我恩怨兩清。人在得到力量之後是會變的,其中最常見的一種變化就是忘記自己曾經說過的話,這一點我非常瞭解。同時我對特蕾莎卻非常不瞭解,這是我在失戀之後在回憶中發現的一件事。雖是我曾經那樣瘋狂地愛慕她,可是對她的過去、她的性格、愛好、理想等等所有的一切,我的瞭解都只停留在極淺薄的表面,只是受到被她美麗皮相與巨大野心的吸引。進一步剖析,我發現自己會愛上她,更多的是因爲她有野心。有理想的人才有野心,理想越高,野心越大。而那時的我,生活中除了玩樂,沒有任何目標與理想,看不到自己要走的路,內心極度空虛。因此,當特蕾莎向我展現出她那幾近妄想的野心之後,我便像受到燈火吸引的飛蛾一樣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不意外地落了一個焚身折翅的下場。不過,雖然我從來沒真正瞭解過她,卻不代表我看不清她的能力與智慧,我就是信任她的能力與智慧,才相信她不會在現在做出錯誤的舉動。
  「那扇門,站在外面是無法關上的。」特蕾莎開口便直奔主題,她所說的話更是沒有讓我失望。「你想一想就可以瞭解,一個人的力量怎麽可能與地獄億萬陰魂的力量相抗衡。沙蒂婭的失守只是時間問題。」
  「你說得沒錯。從外面關不上的話,就只有進去裏面關了。」我立刻把握到她的意思,同時提出疑點:「關門的人要怎麽出來?」
  「關門的人不可能再通過那扇門出來,而且也沒有必要出來。」特蕾莎露出一個比劍刃還要鋒利冷澈的微笑,「因爲要進去關門的人,是我。」
  我雖然隱約猜到她的回答,但得她親口證實,還是大受震撼,禁不住脫口叫道:「你想死嗎?」
  「人間已經不可能有比迪亞波羅更強的高手了,魔界想必還可以找出來幾個,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去。」特蕾莎把自己的理由娓娓道來,語氣輕鬆的猶如在討論郊遊路上吃什麽:「稱霸地獄的墮天使一族據說很強大,而且它們曾經是諸神的衛士,對天界的一切非常瞭解,能收服它們的話,距離我的理想便又近了一步。而且,地獄裏還有多位死神和位在其上的冥王,他們也是神族的一份子,我去會會他們,也可以更加瞭解神族的實力,爲未來的大戰累積經驗。」
  我聽得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緩過勁來之後,我也無意勸解她,勸也勸不回頭,索性節省口水和時間,單刀直入地詢問她要我怎麽做。
  「要用最短的時間從裏面關上那扇門,我需要全力以赴,這個過程中受不得打擾。所以我要你幫助沙蒂婭提升聖光的威力,在門後方清出一片地方,能讓我安手放手施爲。」
  特蕾莎的要求很簡單,卻非常不好辦。人間這邊還沒有地獄那麽濃厚的瘴氣,聖光都不能完全鎮壓住門後群鬼,何況把照顧範圍擴大到地獄,縱使我以乙太訣增幅威力也勢難持久。
  「你需要多少時間來關門?」
  「十七、不,是十二秒鐘。我要求十二秒鐘完全不受干擾,否則就會失敗。」
  十二秒鐘嗎。我暗自思忖:十秒鐘我還有把握,十二秒的話……看來只能捨棄聖光的超度作用,集中發揮淨化威力。不過這麽一樣,就不能叫「生命聖光」,變成「光明輝擊炮」了。
  雙手按住沙蒂婭的後背,我先看了看冬妮婭,野丫頭緊了緊手上的精靈王之弓,沖我用力一點頭。我再把頭轉到另一個方向,特蕾莎懸浮在輪回之門上方,也沖我略一點頭。於是我深吸一口氣,用指頭敲敲沙蒂婭的背,發出預備的信號之後,把已經轉化成聖屬性能量的一身功力毫無保留地送進她體內。
  沙蒂婭身體一震,交握在胸前的雙手向前一推一擡,一直彈跳個不停的聖光蓋光芒大盛,邊緣向上卷起,變成一個光繭包住了特蕾莎。障礙消失,先前貼擠在聖光蓋上的無數陰魂立刻群湧而出,饒是冬妮婭早已有備,這種情況下也鬧了個手忙腳亂,應召而來的三萬精靈只夠在一個方向布下有效防線,那就是我們所站立的方向,對於那些朝其它方向逃竄的陰魂邪鬼,她只能眼睜睜地目送它們離去。
  「去吧!」
好不容易等到光繭的形態固定,沙蒂婭立刻用力向下揮動手臂。包裹住特蕾莎的碩大光繭立刻下沈,壓碎洶湧奔騰的陰魂洪峰,逆行擠進地獄。等到光繭完全沈入門裏,沙蒂婭立刻再把重新絞緊的雙手用力一分,向左右一揮,高聲頌唱:「荷茜露斯的慈光啊,化爲制裁的火焰,賜予墮落靈魂永恒的毀滅吧!」
  讓人睜不開眼的白光充滿了門後的空間,把靠近大門的所有鬼魂蒸發的連渣都不剩下,並持續地閃爍,威懾著那些躲在光芒不及之處鬼魂,令它們不敢靠近。閃光中我看不見特蕾莎的身影,也無暇去注意。大量天地元氣被我吸攝入體內,轉化成聖力輸送給沙蒂婭,讓她能夠把「光明輝擊炮」的威力維持下去,也讓我一次又一次地體驗到五臟六腑被活活掏空的酷刑滋味。短短的十二秒鐘,在我的意識中彷彿有一個世紀、不,簡直像看不到終點的跑道一樣漫長。在龐大能量高速進出的反復衝擊下,脆弱的內臟首先破裂,一口鮮血沖上喉頭,被我強咽下去,隨後組胞組織也漸漸潰散,肌肉、血管、皮膚逐一爆裂,血漿像噴泉一樣從我全身上下射了出來,在極短促的時間內就造成了大量失血。我眼前一陣陣發黑,恍惚中似乎聽見冬妮婭驚嚇的叫聲,可我沒去在意,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堅持就是勝利!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麽時候失去了意識,但是當我醒來並得知輪回之門已經被成功關閉之後,心頭泛起的第一種情緒不喜悅,而是感覺丟臉——才不過十二秒鐘就倒了下來,我還算是男人嗎?
  「什麽十二秒?明明是二十秒。」冬妮婭氣鼓鼓地叫了起來,「沙蒂婭姊姊都喊停了,你還在不停地輸送能量給她,差點沒把姊姊身體給撐爆。」
  聽到冬妮婭的話,我本想擠出個笑容給沙蒂婭以示道歉,不想臉皮一扯,便有種彷彿觸電的感覺從頭蔓延到腳,讓我不自禁地呻吟起來。
  「別亂動,我雖然治好了你的外傷。可是你的神經似乎還不能放鬆,隨便動的話會難受的。」沙蒂婭一邊安撫我,一邊朝冬妮婭露出嗔怪的表情,輕呵道:「你真多嘴。如果紫荊在第十二秒上頭就停下來,我就沒有多餘的力量去治療微民了。」
  「微民他……回來了?」我忍不住扭頭朝冬妮婭的方向看去,一時間甚至忘記了身上的痛楚。映入眼簾的是變回人類的微民裹著冬妮婭的披風,枕著她膝蓋酣然昏睡的情景。「果然變回來了。」先前我就想過,迪亞波羅爲取勝掏盡潛力,縱使不被特蕾莎重創,十有八九也要蟄伏上好一陣子才能復原。本想提醒冬妮婭注意,可看見野丫頭喜極而泣的表情,湧到嘴邊的話在舌尖上打個轉,又咽了回去。
  算了,這種時候還是不要破壞她的心情。等到她從激動中平復過來,再托沙蒂婭轉告,順便把迪亞波羅的靈魂分離或重新封印起來。
  不過,這都是以後的工作了。至於現在——
  「一切都結束了。」我如釋重負的籲出一口長氣。沙蒂婭的反應卻有些遲疑,頓了一下才回應我:「是啊……都結束了。」
  放鬆了心神的我一開始並沒有查覺這細微的異常,反而是冬妮婭欲言又止的古怪表情提醒了我,不過這時我仍然沒有馬上反應過來,只是想起了一樣東西。
  「對了,輪回之門在哪里?那東西可古怪得緊,我原來試過,沒有辦法可以毀滅它,但我們至少可以它封印並埋藏起來。」
  這一次,沙蒂婭又是半天沒有回應,當我感覺不對,強著脖子向她望去時,一個聳人聽聞的消息砸在了我的頭上,險些把我拍暈過去。
  「你說什麽!輪回之門被人搶走了?是誰……」
  我不顧一切地彈跳起來,身體還懸在空中,就因爲猛烈的痙攣失去了控制,狼狽不堪地摔回地面。但是我完全感覺不到痛楚,急切地追問,沙蒂婭卻遲疑不語,我的思緒飛快轉動——
  莫妮卡已死,迪亞波羅進入休眠,還會有誰來搶奪輪回之門?
  難道是白蛇海茵茨擺脫龍女化蛇兩姊妹,殺了我們一個回馬槍?不可能,炎魔會比它更快一步趕回來。說起來,直到現在也沒看見艾哈撒之君的影子,會不會莫妮卡教了白蛇破除它身上魔法契約的法子,策動它反水了?心念通訊……唔,頭好痛,沒辦法集中精神。不過契約之證似乎沒有變化,這麽說,也不是艾哈撒之君。那還有誰?總不可能是獸人……等等!
  我堅難地轉動眼珠平掃過整片廣場,獸人的統治者,末日之王褒曼尼爾的屍體到哪里去了?它真的有死掉嗎?記得最後一次看到它時,它還沒有斷氣。
  沙蒂婭顯然知道我在找什麽,她輕輕搖了搖頭說:「不是褒曼尼爾。不過,它也確實沒有死,奪走輪回之門的那個人把它救走了。」
  「那個人到底是誰?」我再也忍耐不住,焦燥地吼了起來。
  「他就是……」沙蒂婭深吸了一口氣,用一聽就知道是在努力維持平靜的語氣,說出了一個名字:「……斯庫裏•亞古大師。」
  一旁的冬妮婭低垂下頭,我呆愣了一陣,發出慘淡的笑聲。
  「呵呵呵呵呵呵呵,真是一錯鑄成千般恨,我真是造孽啊!」
  曾經被我設計引誘的大魔法師,終於還是沒能戰勝黑暗力量的誘惑,伸手摘下了流著毒汁的甜美果實。從這個意義上講,大法師斯庫裏•亞古已經死了,我又殺死了一個好人,又給自己增加了一份業障,也給這世界帶來了一個新的危險敵人。
  我擡起手掌蓋在臉上。做這個動作,原是我自覺無顔面對從西方領地出來的同伴。不料當黑暗籠罩住我之後,我卻忍不住失聲痛哭。二女都沒有出聲勸解我。沙蒂婭把她溫暖的手掌輕輕搭在我的額頭上,靜靜地等待、等待……她在等待什麽?我突然想到這個問題,然後感到很丟臉,自己在幹什麽?發生了這麽嚴重的變故,我卻像個孩子一樣蜷縮在女人懷裏哭泣,也未免太不像樣,太沒有責任意識了。逃避現實的錯誤,難道我犯得還不夠多嗎?
  我就著兩隻手掌胡亂擦掉淚水,鼓勁坐直了身體,對沙蒂婭說:「搞~輸~鵝~」。話一出口,我便發現肌肉劇烈痙攣帶來的不僅是疼痛,連吐氣發音都受了影響,於是做了幾下深呼吸,再開口我話說得很慢很短,但盡可能把每一個字的發音咬清楚。
  「告-訴-我-經-過。」
  看到我的表現,沙蒂婭臉上的表情只能用一句話形容——痛並快樂著。
  呵,這時候了我居然還在搞笑。這樣的態度該說是太厚顔無恥,還是有革命樂觀主義精神呢?媽的……現世報啊,我就這麽在肚裏悶笑了一下,肌肉痙攣的越發厲害,我再怎麽咬牙切齒也止不住,眼淚和著鼻水狂湧而出,抖動著滿身橫肉,氣勢磅礴的再度倒回沙蒂婭腿上。接下來我不再也不能硬撐起身,乖順地把身體蜷成一團,一邊聽著沙蒂婭講述斯庫裏奪寶的經過,一邊渾身發抖,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嗚~~~不過看沙蒂婭的表情,她就不太在意,美麗臉龐洋溢著一片慈愛,混合著心痛的表情,讓我感到放鬆和安慰,卻顯得我更像是被媽媽講述的鬼故事嚇壞的小孩。
  切,我想這些有的沒有的事幹什麽?專心聽故事、不對,是聽…聽取在「墮落法師奪取輪回之門」這一恐怖事件中受害人的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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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____第七章 法師奪寶
  輪回之門虛無的開口關了起來,把地獄鬼魂憤怒而絕望的尖嘯聲突然截斷。
  無法適應世界突然恢復安靜,冬妮婭耳中的三規半管瞬間失去了協調平衡腳步的作用,牽動她身體一晃,差點一屁股坐倒。冬妮婭一邊拼命想要拉回平衡,一邊伸手去拍沙蒂婭的肩膀,嘴裏還裏大聲歡呼:「成功了,特蕾莎小姐成功了!她拯救了全世界!」
  相較她的興奮,沙蒂婭卻很激動的大叫:「不要碰我。」
  冬妮婭一怔,右手仍然不由自主地落在沙蒂婭肩頭,然後她的身體就被巨大的力量拋飛。好在這股力量並不是有針對性的爆發,因此冬妮婭並沒有受到內傷,淩空一個大後翻降落地面,方才查覺右手火辣辣地疼,提起手一看,掌心和指腹的皮膚全部化粉剝落,露出了鮮紅的血管與幼嫩的肌肉,觸目驚心。
  冬妮婭見狀又驚又氣,一邊召喚冰精靈凍住傷口,一邊準備向沙蒂婭興師問罪,頭一揚叫道:「沙蒂婭姊姊你幹……你怎麼了?」只見沙蒂婭身上的白袍鼓脹如球,皮膚下透閃白光,把肌肉血管映得纖毫畢現,連骨頭都露了出來,把一個美麗端莊的女祭司變得如同活骷髏般詭異可怖。
  「紫荊他、他停不下手了!」沙蒂婭堅難地吐露原因:「我快要被他輸送進來的聖力給撐死了。」
  冬妮婭恍然大悟。可是一看我全身噴血噴個不停的模樣,她也不敢走近。想叫精靈推開我,卻被我和著天地元氣一古腦吸進了體內。情急之下,冬妮婭用牙齒咬開弓弦,發出一道箭芒,雖然其中能量仍被我吸收,但那股衝擊力仍然把我彈離沙蒂婭,成功阻止了悲劇發生。
  雖然能量的來源被切斷,可是累積在沙蒂婭體內的聖力仍然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不吐不快。恰就在這時,一團人影拖著滾滾黑煙從天而降,離著地面還有老遠,與空氣摩擦產生的噪音就如決堤洪流奔騰直下,引得二女一起抬頭仰望。
  「糟了,那是微民他掉下來了!」
  冬妮婭大驚失色,匆忙召集了一萬風精靈迎上去阻止落勢。可是想那微民自九重天上摔落,人體質量X重力加速度下產生的力量之大,豈是區區二十五格雷的魔力可以對抗,幾乎一觸即潰,只把落體速度緩了一緩,為沙蒂婭爭取到祈禱的時間。在微民與大地即將發生激烈的第三類接觸的刹那間,一團聖光接住了他的身體,在第一時間止住傷口的流血,為焦黑壞死的肌肉組織重新注入生機,刺激殘破不堪肉體以超乎想像的新陳代謝速度進行生長癒合,從內部的斷碎骨頭開始,將傷勢痊癒過來。
  才只是一眨眼功夫,鼻端仍滿溢著濃濃焦臭氣味,可是當冬妮婭沖進還沒有完全消散的聖光中後,驚訝地發現微民的身體已幾乎找不到傷口,飽滿的肌肉透出旺盛的生命力,皮膚就像剝掉殼的水煮雞蛋一樣細潤光滑,還冒著新鮮的熱氣。
  從來沒在同伴面前掉淚的冬妮婭,在這一刻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淚腺,她張開雙臂,把愛人緊緊地擁入懷中,用放鬆下來後的狂喜淚水為新生的微民施行了洗禮。
  這邊的她激動地無以復加,那邊的沙蒂婭卻在為我的傷勢心驚膽顫。把高級羽落術「天使之羽」和究極單體回復魔法「神聖愈手」混合並用,她總算排斥出體內多餘的聖力,突然從巨大負荷中解放帶來的不是舒暢,而是覺得彷彿被抽出了筋骨,全身散了架,無力地癱倒在地上。偏偏又沒有失去意識,眼睜睜地看著我像鯨魚一樣噗噗噴血噴個不停,掙扎著想要再對我施放一個「神聖愈手」,卻由於心力衰竭無法集中精神,空有一身充沛聖力,卻無法加以利用,焦急、恐懼與沮喪情緒像炭火一樣煎熬她的心。
  沙蒂婭想要呼喚冬妮婭過來幫忙,至少她可以讓冰精靈凍住我流血不止的傷處。可是疲勞連她大聲叫喊的力氣都抽走了,而微弱的呼救聲根本無法引起沉浸在感動中的冬妮婭的注意。
  在沙蒂婭幾乎要絕望的時候,一道魔法的光芒從天而降,照射在我身上,傷口的血肉在光芒中蠕動起來,以血筋串連,跟著快速地癒合。沙蒂婭驚喜交加地望向光芒的來源,一個偉岸而巨大的黑色人影孤懸在高空,陰影像鐵匠熔爐中所冒出的熱氣一樣在他身邊構成幽深的光暈,把身後的太陽蝕成一圈黯淡的金環。
  沙蒂婭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一個強大的黑暗法師,她驚恐地想到,他會是朋友?還是敵人?對方對我施以援手,從這個舉動來看至少對我沒有敵意。再聯想我過去的身份,沙蒂婭猜測對方是我過去的部下或是熟人。這讓她情緒鎮靜了一些,可是黑暗法師的下一個動作又讓她心神大亂。
  收回了治癒的魔力,黑暗法師把露在黑袍外的那只健壯有力的手掌靈巧的一翻,仍然嵌在泥土中的輪回之門飛了起來,在翻滾中不斷縮小體積,最後變回鏡子形態落入法師的手中。法師端詳了一下手中的物品,把它塞進腰間的包包,攏起雙手,似乎準備離去。
  「請等一下!」沙蒂婭掙扎著抬起上半身。雙方的實力差距擺在眼前,女祭司知道自己無法阻止對方帶走輪回之門,因此也沒有叫喊什麼「那樣東西你不能拿走。」之類的廢話,她的想法是,至少弄清楚對方的身份,今後才好循著這條線索去追蹤。「感謝大師對我的同伴施以援手,您是我所見過的力量最為強大的法師,或許我的同伴一生都沒有機會可以報答您今天的恩惠,可是人不能不認清自己的恩人,希望您能取下頭罩,讓我銘記下您的相貌,將來轉述給同伴知道。」
  法師既不表示,也沒有動手取下頭罩。沙蒂婭感覺對方在注視自己,視線中摻雜著挪揄的笑意。不是譏笑,而是隱含善意的會心一笑。讓她又是奇怪,又有些尷尬,如果對方是在譏笑她,她反而不覺得難堪。定了定神,沙蒂婭再次鼓動在過去流浪生涯中鍛煉出來的如簧巧舌。
  「是我失言了,雖然我是一名神官,可對魔法禁忌也有所耳聞。如果您不方便取下頭罩,至少留下您的姓名,好讓我和我的同伴有一個為您祈禱祝福的機會。」
  「不必多言,神眷之女。」黑暗法師終於開口,不過他的聲音明顯有用魔法掩飾。「那是我欠他的,現在我還給了他,從此兩清了。」
  他為什麼要改變聲音?是怕我從這上面識破他的身份?這麼說,這個黑暗法師應該是我很熟悉的人。
  沙蒂婭的思維高速運轉,眯起眼睛仔細端詳日輪中的那個黑暗身影。偉岸、巨大、健壯……她的腦中瞬間閃過一個人名。
  「斯庫裏.亞古大師!」
  黑暗法師的巨體震動了一下,這個反應證實了沙蒂婭的猜測。她不再說話,只是用力地瞪視對方。冬妮婭卻無法保持鎮靜,抱著微民跳了起來,不過從語氣就可以聽出,她還沒有發現問題的嚴重性。
  「亞古老師,真的是您嗎?您什麼時候來的?您要早一點來的話,大家就不會這麼辛苦了。」
  「大師他早就來了。」沙蒂婭用微弱的聲音喃喃說:「他來得比我們這裏所有的人都要早,大概從一開始,他就在這裏了。是不是呢,死靈君主斯庫裏•亞古閣下!」
  最後一句話,沙蒂婭一反常態地用怒吼的語氣喊了出來。
  「沙、沙蒂婭姊姊,你瘋了嗎,老師他怎麼可能是……」
  冬妮婭結結巴巴的質疑聲半路腰折,望著把兜帽向後掀去,露出臉孔的斯庫裏•亞古,年輕人妻震撼地一鬆手把丈夫丟在了地上。
  那是一張皮膚光滑,肌肉糾實的壯年男人的面孔,只有從五官的形狀和臉盤的輪廓上可以看出他確實是外號「熊法師」的斯庫裏•亞古。
  「老、老師你怎麼返老還童了?」
  「你很羡慕嗎?」沙蒂婭尖銳地諷刺說:「那就學著他去拿活人的血泡澡,不用多的,只要用一千二百五十人份泡上一夜,就可以年輕二十歲了。」
  冬妮婭嚇得一抖,不明白一向溫和可親的沙蒂婭姊姊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刻薄。先不提拿人血泡澡這話怎麼犯噁心,這一千二百五十人的精確數字又是怎麼來的?偷瞄一眼女祭司的表情,冬妮婭也不敢開口問她這個問題,自個兒低頭蹲身去照顧微民。
  「殺死他們的人不是我。」亞古辯解道。
  「你已經查覺了獸人的圖謀,不僅不提醒大家,還誤導長公主做出錯誤的判斷。」沙蒂婭握緊手掌,指甲刺進肉裏,想借疼痛抑壓憤怒的語氣,結果失敗了。「你和殺人兇手是同夥。」
  「莫古裏亞就像一個鐵桶,褒曼尼爾下定決心要把送親隊的成員屠宰個乾淨,我便是說出真相,你以為那些人就有能力逃出去了?」亞古用理所當然的語調解釋說:「與其讓他們的血白白抛灑在逃亡之路上,最後也不能改變任何人的命運,所以我便拿來集中利用了。」
  「這麼沒人性的話你居然都能說得出口,黑暗的誘惑已經讓你瘋了!」
  「人性嗎?」亞古無聲地笑了:「你應該知道,魔法是不屬於人類的力量,能夠真正掌握魔法奧義的不會是人。」
  沙蒂婭打了一個冷戰,說不出話,也無話可說了。眼前的生物,已經跨過了人心的界限,雙方思維的差異與思想的差距無法再單一用語言填補。
  看到沙蒂婭陷入沉默,亞古也覺得沒有再交談下去的必要。不過,從黑暗法師離去前的委婉祝福中,沙蒂婭聽出來它還沒有完全擺脫人類易受感情影響的弱點。
  「雖然想說不要再來找我,不過你們一定不會接受,我也相信你們有能力把我找出來。可是你們將永遠無法接近我,無論是在多麼接近的距離,即使我們呼喚彼此的聲音清晰可聞,可是我們的目光永遠無法相接,血肉無法相侵……我和你們,從此成為最親密的陌路人,最陌生的同行者,天地在此為證!」
  沙蒂婭最初沒反應過來,當她聽出亞古的話意有古怪,吐字發音隱合頌唱咒語的節奏規律時,已經來不及有任何動作。包括亞古在內,分處天上地下的五個人全部被魔法詛咒的灰色光芒籠罩起來。
  灰光散去,沙蒂婭還沒睜開眼睛,首先聽見了冬妮婭的驚叫,調頭一看,一隻長滿長毛的大手從地底伸出,抓住了冬妮婭的小腿。驚歸驚、叫歸叫,冬妮婭的反應卻是極快,夔獸電勁迸發,彈開魔爪,玉腿往回一抽一送,照準那只毛茸茸的大手用力踩了下去,並且使勁地又轉又碾。最後還是亞古叫了一聲「讓開」,她才抱著微民倒退幾步,隨即一道閃電斜射而下,穿透泥土,再一回縮,把藏在地底的偷襲者拽了出來,卻是奄奄一息的褒曼尼爾。
  這位被我一掌打碎了整個胸膛的末日之王,憑著吸血鬼的力量痊癒了傷勢,可是由於提供它妖力的妖器——血腥三叉戟的元素精華被我掌力震散大半,元氣大傷,失去了行動能力。在這之後,我和迪亞波羅、迪亞波羅和特蕾莎連戰激戰,撕天裂地的大排場招數接二連三的使出,把整個廣場的土地給犁翻了好幾遍,把無力逃脫的它給埋進了地下,隨著不斷翻滾的泥土身不由己地移形換位,最後被推送到了冬妮婭剛才站立的位置下,也因此逃過了地獄門之劫,沒有被陰魂當成餐點吞吃下肚。等到地獄門關,微民墜落,沙蒂婭使出的「神聖愈手」法力有部分滲進地底,被殘餘的妖兵元素吸收,慢慢地轉化成能量,讓它恢復了一點力氣,於是破土而出,卻倒黴地抓到冬妮婭神聖不可侵犯的小腿,那個下場就不用再重複了。
  以上都是沙蒂婭的推斷,不過我相信與事實去之不遠。褒曼尼爾被閃電拉上天空,沙蒂婭二人的目光自己也跟著上揚,可是她們沒有再看見亞古的身影,閃電直接把褒曼尼爾拉進了一個雷球中,隨後電光一閃,天空變得空蕩蕩的,廣場上重新有了陽光普照的感覺。
  斯庫裏•亞古離開了。
  「這就是整件事情的經過了。」沙蒂婭結束了她的陳述。
  我心裏百味雜陳。亞古的詛咒固然是阻止我們接近他,可是換個角度來看,也不無保護我們不受他傷害的用心。
  「大法師還沒有完全喪失人性,我們也不能放棄希望,一定要拯救他脫離永劫的黑暗。」」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休息,我終於能夠在沙蒂婭的扶持下爬起身,而不至於再引起肌肉痙攣。
  「目前亞古還有幾分人性,對使用輪回之門一定還會有所顧忌。可是時間拖得越久,危險就越大。一旦他徹底拋棄了人心,會利用輪回之門幹出些什麼事人類根本無法想像。」
  「那詛咒怎麼辦?」
  「呵呵,這世上哪有絕對解不開的詛咒?退一萬步說,如果這個詛咒真是無解,我們的目的難道是殺死亞古嗎?我們的首要目的是拯救亞古脫離黑暗,其次是奪取輪回之門。而要達到這兩個目的,並不一定非要雙方正面接觸,有太多的間接手段可以利用。」
  「你說得對。我們還要可以借助其他朋友的力量。」
  受到「朋友」這個字眼的牽動,我不禁想起了碎羽與血莉,進而想到莫古裏亞的獸人和卡奧斯王國解放戰爭的如麻亂局,一樁樁一件件的麻煩事踵湧入大腦回路,一下子就把我的頭撐大了。
  「居然有這麼善後工作等著我去做……這種需要細心和耐心的活我最不拿手了。」我舉手敲了敲腦袋,猛地蹦出一個念頭。一直盯著我臉的沙蒂婭馬上發現了我表情的變化,問:「你好像想到解決的方法了。」
  「只是一點模糊的靈感。」我用力抓著頭皮,遲疑了一會接著說:「要把糾成一團的亂麻解開需要時間,我們現在最缺的也是時間,所以我想……」我用手掌做了一個快刀斬擊的動作,沙蒂婭接口問道:「你想快刀斬亂麻,一次性解決所有的麻煩?」
  「那是不可能的,能解決一半的問題我就心滿意足了。我這個設想的關鍵在於,可以讓我們掌握結束這場戰爭的主動權。」
  「你打算怎麼做?」
  被沙蒂婭這樣一問,我卻窘迫起來。推說想法還不成熟,有很快關鍵的地方需要進一步推敲,等到全盤貫通之後,再拿出來和她檢討。沙蒂婭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把話題轉到了如何收拾這場大戰留下的爛攤子上面,讓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其實我現在心裏已經有一個比較完整的想法,之所以不說,是因為我打算一箭雙雕,進行善後工作的同時解決我自己的個人問題。
  不用懷疑,我在上面所指個人問題就是指——結婚。
  要想結婚,首先必須要有結婚對象。理想中的結婚對象有了,經過交往、瞭解,雙方情投意合進而萌生結為連理的念頭。到了這一步,女人不再需要做些什麼了,男人卻還有一項神聖的義務要做,那就是求婚。
  不記得在哪里聽到過這樣一句話——求婚是男人向女人表現自己愛情誠意的最大也是最後的手段,當時我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然而輪到我決定向沙蒂婭求婚時,才發現原來這是真理。
  沙蒂婭一直明明白白地表現出對我的愛,無論是從言語中還是行動上,相較於她的坦白與奉獻,我卻一直在逃避,從來沒有為她做些什麼,連讓她高興的話都沒說過幾句。因此當我下定決心接納她時,卻惶恐地發現,自己欠她的實在太多了。
  有人說愛的本質是「給予」,給予對方關心、尊重和理解,使被愛的人獲得幸福、發展和自由。
  這些沙蒂婭全都做到了,我卻一樣也沒有做到。
  我可以從現在開始做起,但是要填補其中的差量,需要很長的時間,而在這段時間裏,沙蒂婭又會給予我更多的愛,可能用上一輩子的時間,我也無法彌補得了這個差距。難道我還要讓沙蒂婭等下去,等我一輩子,為我奉獻一生,始終不給她一個名份?
  我要是這樣做的話,太自私也太殘忍了。
  因此我決定,用最快的速度把她變成我的妻,再來慢慢償還過去對她的虧欠,愛她一生一世。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沙蒂婭現在還沒有和我成為一家人,而我要想和她變成一家人,首先就得求婚,而且絕對不能在這種被淒慘氣氛籠罩、滿目瘡痍的地方兩手空空地求婚。
  我一定要用最熱烈最隆重的方式向沙蒂婭傳達自己的真心和對她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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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____第八章 危險的求婚
  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下來,蘇裏滿王宮被整個夷成平地。城裏的損失同樣不小,但總算還可以找出幾幢完好的建築。在我的堅持下,一行四人尋了一幢看起來像是獸人官邸的房屋安置下來。並不是我貪圖享受,而是我希望在逃難的獸人們回到城裏之後,自己能第一時間與莫古裏亞的統治階層人士取得接觸,方便今後的行事。
  官邸共有四層樓、八個臥室,龐大的主臥室內共有五六扇門連接著周圍的客房,非常適合住民們相互照應,考慮到現在四人中惟一還有戰鬥力的人是冬妮婭,我們便安排她和微民在主臥室住下,我和沙蒂婭分別選了兩間相鄰的客房入住。
  然而進入房間之後我們才發現,兩間客房之間也有一扇小門相連。一開始我以為那是浴室,在舒適的大床與清爽的冷水之間掙扎一番,我最後還是選擇走向床鋪,把沉重的身體丟進柔軟的皮毛中,我發出了滿足的呻吟。正在這時,牆壁上的小門「吱呀呀」的轉開,全身赤裸的沙蒂婭握著門把愣在原地。
  「我還以為這裏是浴室。」
  「我剛才也是這麼想的。」我急忙閉上眼睛,卻又忍不住打開一條眼縫偷看,卻發現沙蒂婭正在朝我走過來,頓時嚇了一大跳,腦中情不自禁地閃過歪念。「不是吧,難道現在就要給我?我現在可是連動動指頭的力氣都欠奉啊!」
  歪念一閃即逝,我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不久之前才發誓要尊重沙蒂婭的人格、珍惜這份感情,現在碰到一點點誘惑就心猿意馬起來,真是該打!
  感覺到沙蒂婭越走越近,我軟綿綿的身體不知從何處生出一股力量,一個懶驢打滾加鯉魚翻身從床的另一邊跳到地上,語重心長地叫道:「沙蒂婭,我瞭解你的感受,其實我也很有衝動,尤其在經歷死亡的威脅時,更容晚刺激起生物延續種群的本能,因此……」
  我突然住嘴,因為我已經發現沙蒂婭並不是想找我做愛做的事,而是看中了我床頭衣架上的軟皮睡衣。
  遮掩起自己的美好身段,沙蒂婭對我投以奇異的眼神,問:「你剛才說什麼?」
  我訕訕的揮了揮手,乾笑道:「沒什麼,我因為太累產生了幻覺,所以被嚇得說了一堆胡話,現在都已經忘精光了。」
  沙蒂婭的臉突然變得紅紅的,不知道是害羞還是生氣。
  奇怪了,穿上衣服你怎麼反而害羞起來?至於生氣,不可能吧!這次一定是真的幻覺!對了,她自己的房間裏沒有準備睡衣嗎?為什麼要拿我這邊的來用?
  各種各樣的念頭出現在我的腦中,以致等我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沙蒂婭握住時,才發現她已經在床上躺了下來。
  「站著很累的,你也躺下來吧。」沙蒂婭輕輕一扯,我就像段木頭一樣倒了下來,臉陷進了兩團充滿彈性的肉球之間。
  激戰之後沒有清洗身體,沙蒂婭身體濕潤地佈滿汗水和血泥,氣味自然不會好聞,但是我卻一點也不討厭,反而感到一股顫慄般的興奮,忍不住想在那團在我臉上擠壓摩蹭的豐腴肉團上咬上一口。
  就在這時,「碰」的一響,我的後腦被重重地敲了一下,沙蒂婭帶著些羞憤的聲音從頭上傳來:「把頭抬起來,我有正事想和你說。」
  我尷尬地揚起頭,垂著眼睛不敢去看沙蒂婭的臉,耳畔聽見她輕笑了一聲,雙手捧住我的臉柔聲道:「你忍耐一下,等到事談完了。只要你還有意思,想怎麼做都行。」
  我耳中嗡的一響,全身血液兵分兩路,集中到了一點一面上,手腳軀幹像被掏空了一樣,軟綿綿地提不起半點力氣。只能任由沙蒂婭動手翻轉我的身體,把後腦枕在她的小腹上。
  後腦感受到的柔軟觸感一點也無助於緩減我下身死硬與腦部溢血的狀況,反而有加劇傾向。
  這樣子根本就沒有辦法正常思考嘛!
  我在內心呐喊,對沙蒂婭的體貼大感難以消受。
  似乎很清楚以我現在的心態無法做正常交流,沙蒂婭並沒有馬上開始談正事,而是一邊用指尖輕輕搓揉我的太陽穴,一邊和我聊起了房間的裝璜擺設,並依此猜測主人的性格、愛好和身份,幫助我漸漸放鬆了情緒。
  「這幢官邸的主人應該是位女性。」
  「何以見得?」心情放鬆之後,我開始接她的話。
  「你看這座客房,明明不是主人的居室,睡衣卻帶有刺繡花紋,房間擺設選擇了造型雅致的紅色物品,藉以營造出溫馨的空間氛圍。窗簾對應地選擇了加入金線質地的輕薄藍色布料,在簡潔中透著高貴。種種細節,都表現出一種女性化的精緻情懷。」
  「呵呵,你觀察很仔細。我同意你說的,這個房間的佈置出自女性之手。可是,你一開始就認定這間是客房會不會太武斷。你看這些房間都圍繞著主臥室並與之相通,難道不會是官邸主人妻妾的房間嗎?」
  「主臥室的裝飾風格也和這間房一樣哦。」
  「這麼說,」我很嚴肅地宣佈了自己的結論:「這幢官邸的主人是個同性戀?」
  聽到我的答案,沙蒂婭握起拳頭,用非常輕快的動作再一次敲了我的頭。
  「討厭,你不能正經一點嗎?」
  「我很正經啊。」我辛苦維持著臉上的嚴肅表情,說:「越是笑話,就越要用正經的態度來講述,這才是王道。」為了加強說服力,說到最後一句話時,我還舉起拳頭,很有氣勢地「嗯嗯」了兩聲。
  「你還在搞笑!」沙蒂婭氣惱地用指關節在我兩邊太陽穴上用力轉動,轉得我哇哇大叫,忙不迭地舉手討饒。
  「那你老實講,你都看出了些什麼?」
  「老實說,我一點也沒留意房間的裝飾,因此我根本什麼都沒看出來……等等、等等!你先別忙下毒手,我招、我招還不成嗎……我是沒看出什麼,可是我聽出來了。根據你的觀察,我加以分析,我們現在的這間房的主人應該是海勒恩族的重要人物,因為只有在獸人最強大的十個部落裏面,只有這個種族是由女人擔當領袖、生產者和戰士,男性卻只有傳宗接代的責任。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主臥室和周圍的『客房』都充滿女性化的色彩,因為這些『客房』其實是女主人女兒們的閨房。海勒恩族的女性不會和男性一起居住,就算是自己的兒子也一樣,她們只養育女兒,為了方便照顧未成年的女兒們,才把女兒們的閨房圍繞著自己的臥室佈置。」
  沙蒂婭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滿意地笑了,馬上又收起笑容,皺眉道:「既然這是主人女兒的房間,等到主人回到時發現你睡在她女兒的床上,會不會因此發怒?進而影響你們的交流,妨礙你的計劃?」
  「我想不會有那種事發生的。」我肯定地回答。承受著沙蒂婭疑問的目光,我用手指了指床頭上的懸掛燈,問她:「你看見上面的紋章沒有?那是只有海勒恩族族長才有資格允許使用的風之螺旋,這幢官邸的主人就是海勒恩族的族長暹姆諾黛。可是她已經死在了莫妮卡手上,甚至連皮都被剝走。」
  說到這裏,我心頭隱隱作痛。如果不是受暹姆諾黛毛皮的氣味蒙蔽,僅憑變形術莫妮卡無論如何也別想欺瞞過我,那絲法蓮露她也就不會死了。
  沙蒂婭輕輕揉了揉我的發心,問:「既然這裏的主人已經不可能再回來,那你選擇這裏落腳的打算不就落空了?」
  「那倒也不至於,這裏畢竟是海勒恩族最高統治者的官邸,暹姆諾黛雖然死了,可這個消息應該還沒有傳出去,所以還是會有她的族人和王國的官員找上門來,只是可能需要多等上一陣子,畢竟城裏會有好一陣子忙亂。」
  「你不打算主動出去幫助獸人們重建秩序嗎?」沙蒂婭自上而下望著我,明亮的目光筆直照進我的心裏。「坐在王位上的褒曼尼爾失蹤、德高望眾的隆特姆長老死了,莫古裏亞兩大凝聚人心的支柱都已經夭折,活著的酋長和元老們恐怕誰也鎮不住大局,時間拖長了恐怕會發生暴亂甚至內戰,你就一點也不擔心?」
  「不要那樣看我,我並不希望出現流血。」我苦笑道:「我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不能出去。要那些獸人們乖乖聽話,擁有強大的力量是基本條件,我現在要是功力十足,命令它們往東它們絕對不敢往西,馬上就可以讓秩序恢復。問題是我們現在都沒那個力量,雖然全城人都知道王宮裏有人挑戰獸王,可是除了活出逃出去的那兩位族長,沒人知道那個挑戰者就是我們,更沒人知道我們打贏了末日之王、夜之女王、大魔神王等一堆恐怖的角色,所以沒人怕我們,更不會聽我們的指揮,只會撲上來把我們撕碎,以此發洩家園被毀的怒氣。」
  「所以,你就選擇官邸藏身,期待有職司的獸人能有較高的理性,可以進行溝通。」沙蒂婭一點就通,接著我的話說:「通過獸人的官僚系統,你可以迅速聯繫上那兩名逃出城去的獸人酋長,進而利用它們的證言壓服獸人王國的元老會,取得莫古裏亞的實際控制權對不對?」
  沒想到沙蒂婭居然看得這麼透,我頓時無話可說。
  沉默,讓房間裏生出一種奇異的氣氛。那並不是會令人窒息的空氣,而是雙方同時陷入思考形成的深邃氛圍。
  沙蒂婭在思考什麼我不敢去猜測,我在考慮的是,應不應該現在就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以免她對我生出不好的誤會。我最初的打算是在成功取得莫古裏亞的控制權,做出實際行動之後,在她為我的成績感到驕傲並向我祝賀的時候,拿出鮮花和戒指向她求婚,給予她雙重的喜悅,以慰其心。如果現在就把全部的計劃都告訴她,求婚時就少了一份驚喜和感動,效果也要大打折扣。這一點顧忌讓我躊躇難決。
  這時,我突然感到沙蒂婭投在我臉上的視線起了微妙的變化,偷眼望去,只見她一雙美目在我臉上滴溜溜地轉個不停,嘴角透出一絲若有所悟的笑意,讓我更加心慌意外。這個時候,客房的大門被人用力踢開,一臉寒霜的冬妮婭持弓屹立門口,對我怒喝道:「紫荊你真是太讓人失望了!枉我和沙蒂婭姊姊給你機會等你解釋。你至今一言不發,是不是因為心裏藏得都是些不可告人的想法?如果是那樣,我不會再原諒你的!」
  我嚇了一跳,沙蒂婭也是一臉受驚的表情,隨後豎起眉毛斥道:「冬妮婭,你什麼學會偷聽別人說話這種不道德的行為了?」
  「我才沒有偷聽,你們說話聲音那麼大,全部都傳來外面來了。」
  我們說話的聲音很大嗎?我先是奇怪,隨即了然,想必是這房間的構造有些玄機,可以幫助住在主臥室的女主人隨時瞭解女兒閨房裏的動靜,以便發生意外時及時做出反應,保護女兒不受傷害。
  冬妮婭用手指勾開弓弦,繼續說道:「你們的談話我從一開始就在聽著,紫荊你重新控制莫古裏亞獸人想做什麼?當我數到十的時候,你要是還不肯開口解釋,我會立刻射殺你!即便沙蒂婭姊姊你也不能阻止我!我們已經給過他太多的機會了!」
  激昂的語氣中透出斬釘截鐵的堅定,引滿的弓弦召來了數以萬計的精靈,群集成前所未見的四色箭芒,讓我瞭解到她並不是在威脅。
  在冬妮婭強大壓力的刺激下,我轉頭問沙蒂婭:「你介意我當莫古裏亞的國王嗎?」
  「你這傢伙!」聽到我的問題,沙蒂婭微微一怔,還來及回答,冬妮婭搶先大吼了起來:「最後的機會是你自己放棄的!」
  冬妮婭可不只是光嘴上喊,只見她手指一松,四色箭芒立刻朝我電射而來,沙蒂婭急忙在我身前張「極光之壁」,勉強擋下了這一箭。房間裏爆出一連串彩色光球,房裏的各種擺設、四方牆壁連同我和沙蒂婭身下的大床,都遭波及,紛紛散碎,被飛電流焰殛焚成灰。真是越急越出亂,連提問的順序都搞錯了!
  趁著冬妮婭還沒有發出第二箭,我抓緊沙蒂婭的玉手,鼓足勇氣吼出了自己的真心話:「我希望你能嫁給我,然後我們兩人一起努力引領莫古裏亞獸人走出大山,與人類和平相處!」
  冬妮婭怔住。
  從表情上可以看出,她內心那一股猶如火山爆發的怒氣,忽然間就變得好像是一團剛從陰溝裏撈出來的爛泥,本來她已經準備好用弓箭打破我的頭,現在弓弦拉滿了,她握弓的手卻垂落下去。
  我驚險地吐出一口氣,摸著鼻子乾笑。冬妮婭瞪著我,似乎很不喜歡我現在的笑容,連帶懷疑起我的誠意,看她的表情很像在考慮繼續剛才中斷的動作。幸好沙蒂婭及時給了我答復,轉移了她的注意。
  「我介意,我願意。」
  啊!一聲「介意」加一聲「願意」,那是什麼意思?如果我不能成為莫古裏亞的統治者,又有什麼資格和權力在獸人的土地上推行改革開放政策?難道沙蒂婭想要我學習神官佈道的方法,自下而上地改造數以百萬計的獸民?哪得花上多少年啊!想到這裏我兩眼一暈,差別沒昏過去,幸好沙蒂婭隨後答應了我的求婚,給心臟注入了新的動力,否則我非被自己的想像嚇趴在地上。
  我使勁眨巴著眼睛,可憐兮兮地望向沙蒂婭。沙蒂婭回視我說:「你的主意是很好,可是你提議自己當莫古裏亞的國王這一點,卻有點欠缺考慮。」
  「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是打算先借助莫古裏亞的軍力幫助卡奧斯王國平亂,以此為契機啟動兩個世界的交流,慢慢化解人類與獸人族長久以來的宿怨,因此需要莫古裏亞國王這個身份。可是你應該要考慮到,人類世界對你成為獸人統治者的想法與反應。」
  我恍然大悟。
  不錯!如果讓人類知道紫荊妖帝再次統治了莫古裏亞獸人,第一個念頭恐怕就是想到二十年前的大侵攻——冬妮婭的反應就是例證——擔心歷史重演的他們恐怕怎麼也沒辦法坦然接受我的好意。如果卡奧斯王國多數人決定不開放邊境,我總不能命令部隊強行突破。
  「那沙蒂婭你的意思是?」
  「只要把我們的位置交換一下就好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沙蒂婭笑得有些狡猾,只聽她說:「讓我來做莫古裏亞的女王,用光明女神荷茜露絲的慈愛教化獸人,不就可以讓人類世界放心了。」
  如此甚好。我正打算這麼回答,卻總是抹不去對沙蒂婭那絲詭笑的疑心。於是追問一句:「可是獸人世界的規矩是強者為王,你……」
  「這還不簡單。」冬妮婭聽得興起,在一旁插嘴道:「你先打敗其他的王位竟爭者,然後再輸給沙蒂婭姊姊不就成了。」
  「就是這樣了,你還有什麼疑問?」沙蒂婭與冬妮婭擊掌笑道。
  「呃,等你當上女王,身為女王丈夫的我,又該怎麼稱呼?」
  「真笨!」沙蒂婭伸出食指在我額頭上一點,嬌笑道:「女王的男人,自然是奴隸了。」
  「啊咧!」我終於明白沙蒂婭的那抹詭笑意何所指,當下惡狠狠地叉開手指朝她撲上去。「你這女神棍居然敢戲弄我!」
  沙蒂婭動作輕盈地閃過我的撲擊,一邊咯咯嬉笑,一邊躲到冬妮婭身後,撲空的我自然是不肯罷休,舉著雙爪追過去,兩人開始繞著冬妮婭轉圈,在幸福的追逐中把過去的痛苦、現在的疲勞與未來的難題全部拋到了九霄雲外。
  在未來,艱難困苦的生活仍然會多於陽光燦爛的日子,可是我無所畏懼。因為,沙蒂婭帶給我未來的希望,從此在這個世界,我不再是孤單一人。
  風雨路上有愛相伴,再多的坎坷我們也能闖過。
後記:
  大陸公曆一二零三年晨星月(人類世界的三月),莫古裏亞第二十八代獸王「明空女王」沙蒂婭的結婚儀式兼加冕典禮在境內馬貢尼嘎火山湖舉行,參加這場盛典的有莫古裏亞各族酋長,卡奧斯王國的基裏揚諾夫•德•加里波第伯爵和他的公子微民、媳婦冬妮婭,布魯•斯凱候爵的全權代表碎羽和藍頓•血莉。典禮當天,明空女王向與會的卡奧斯王國使者們表示:莫古裏亞政府願意與卡奧斯王國開展文明對話,達成和平共處協議。使者們表示將向自由王繆倫轉達女王陛下的期盼,並願意為促進兩國文化交流,化解兩族人民長久以來的矛盾與對抗共同努力。
  之後,女王派遣特使隨加里伯爵一行人進入卡奧斯王國,與以「赤腳首相」瑞安•蘭比斯為首的卡奧斯內閣舉行了多次磋商,初步達成一項和平協議,史稱「浴火之盟」。
  「浴火之盟」簽字之後,卡奧斯王國秘密開放西南邊境,莫古裏亞六萬虎狼之師立刻長驅直入,在嚮導的引領下,經十七天行軍,一天激戰,三晝夜追擊,以傷亡1.4萬餘人的代價,殲滅蓋亞軍7.5萬余人,使蓋亞左路軍精銳主力被全部消滅,為卡奧斯王國圍剿蓋亞帝國風騎兵軍團掃平了障礙。
  經過這一場戰役,莫古裏亞獸人具有的勇敢、堅毅、頑強、無畏等優點,被同行的人類嚮導與助戰的各地義軍看在眼裏,逐漸傳揚開去,成為打破兩族歷史宿怨糾纏的第一個契機。
  敏銳查覺到這一點,並將之促進活用到極限的莫古裏亞女王沙蒂婭,從此在桀傲不馴的獸人心中建立起屬於她的威信與地位,即使紫荊不在她的身邊,也再沒有任何一個獸人元老或將領敢於公然反抗她的命令。
  未來,在沙蒂婭的統馭與卡奧斯王國諸多開明人士的努力下,獸人與人類慢慢學會了向對方主動伸出手,在互相學習、相互瞭解、積極妥協中,共同邁出了走向新紀元的第一步。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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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 絕愛

  「快走!」艾扼法一把拉過伊露,把她推向傳送門那邊。自己則兩手高舉,念動咒文。霎時間,一身造型猙獰的黑色盔甲覆蓋住了他的身體。
  「過去之後按照我說的去做。快!」一邊看著飛馳而來的兩人,艾扼法一邊作著最後的交代。
  「你——真的可以麼?」她很清楚對方的底細。他們是王的左膀右臂,實力可以說是除了王之外,王國最強的存在。
  「力量並不代表一切,智慧才是代表一切的啊。何況我們也不是要殺人,只是稍微拖延一下時間而已。」
  伊露咬咬牙,她知道這些話其實只是安慰而已。雖然他和那兩人並為大魔神王麾下三巨頭,但是和以魔法、武力名震魔界的兩使相比,艾扼法只是以極為優秀的政務治理能力得到大魔神王重用。
  可是她更清楚,自己留在戰場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屠戮……
  在伊露的身影消失在門後的那一刹那,掌劍使一揚手,艾扼法所在房間的牆壁無聲無息地分裂成無數邊長一寸的正方體,嘩啦啦地朝他坍湧而來。
  「唔!」艾扼法眉頭一皺——心疼啊!室內的裝飾倒還罷了,雖然花費昂貴,但總是有價之物,問題是爬滿外牆的青藤綠葛,這些柔弱無害的人界植物在魔界難得培育成活,更別提茁壯成長,不是拿錢就可以養起來的。因為伊露喜歡呆在充滿綠意的環境中,所以他不惜每天消耗先天元氣灌溉這些植物,從他買下這幢別墅起,前後用了十七年時間,才讓綠意延展到二樓,現在一下就被毀去起碼六年的生長量,怎麼能不心疼。更讓他憤怒的是,對方用這種粗暴的態度闖進他的聖域,踐踏他的心血。
  這種認知,讓他一貫冷靜的頭腦也發熱了,抬手一拳便朝掌劍使遙遙轟去。不過這種程度的攻擊根本不被對方放在眼裏,掌劍使輕輕彈了彈手指,無形音劍便把拳勁像切豆腐一樣切開,猶有餘力行空掠斬,剖開艾扼法的胸甲,削肉放血。同一時刻,掌旗使操縱重力把艾扼法壓得踏破兩層樓板,深陷入地底,動彈不得。
  真是太簡單了。
  二使不約而同地想到。同時也覺得王上實在有點大題小作,居然把他們一齊派出來捉拿艾扼法,雖然身為掌璽使的這個傢伙在朝堂上能與他們平起平坐,可是論起武力,從他們麾下隨便挑幾個大將出來,都強過這個只會耍弄舌頭的儈臣。
  不過輕視歸輕視,二使還是嚴格遵照大魔神王的意思,一開戰就使出全力制伏對手,不給其耍弄詭計的機會。
  「王妃在哪里?說出來,或許可以放過你的靈魂。」彷彿在提高自己的話的可信程度,降落到艾扼法身邊的掌旗使的左手開始泛起白色的光芒,但不象人族的聖光那樣耀眼,只是給人以一種乳白渾濁的感覺。這種顏色是高等靈魂系魔法的特徵。
  「我——咳——」肋骨被壓碎了好幾根,斷骨倒插進肺葉,艾扼法連話都說不出來,不過他面上那笑容表達了他想要說的話。
  「抵抗是無用的,艾。你就算死了,還有記憶在……」掌旗使的聲音突然中斷,因為他從艾扼法胸甲的破口望進去,發現了一樣很不得了的東西,那赫然是一個大號的黑晶彈。這種以極為珍貴的黑色核晶為原料的炸彈威力非常驚人,指頭大小的一塊晶體,爆炸力就夠製造一個直徑兩千米的大坑。而艾扼法身上的這一塊足有半個拳頭大小,如果在這裏爆炸了,那不僅艾扼法會連根毛都不會剩下,而且會連他們一併消滅……
  「不!」感到了事態的嚴重性,掌旗使立刻伸出手去,想搶在黑晶彈啟動前搶奪下它。但是還是晚了一步,受到艾扼法鮮血滋潤的黑晶彈,核心部分已經有光芒脈動,並伴隨艾扼法的喘息聲慢慢增強了亮度。
  指尖已經觸到黑晶彈光滑表面的掌旗使動作驟然凝固,以他在魔法上的成就,自然可以看出這枚黑晶彈經過了特殊的魔法處理,起爆方式不同尋常,已經與艾扼法的生命連接在一起,換句話說,只需要艾扼法的一個念頭就會爆發。他把炸彈搶到手上也沒有用,只會刺激對方的危機感,進而引爆炸彈。
  於是,他慢慢地、逐寸逐寸地縮回了手指,橫臂攔下想要上前看個究竟的掌劍使,一起退到三丈之外。
  魔族的再生力很強,隨著艾扼法運功逼出插進肺裏的斷骨,傷口立刻癒合,可是他沒有馬上開口說話,也沒有試圖爬起身,而是靜靜地躺在坑底,一則等待胸口的傷勢完全複元,一則拖延時間讓伊露發動地下室的那樣機關。
  不過,二使也不是蠢人,如果他們查覺自己再生用的時間太長,立刻會明白自己在拖延時間。換句話說,他們馬上會瞭解到伊露還在附近。那樣一來,黑晶彈對他們的威懾力就會大大降低,畢竟自己不可能把伊露一起炸死。
  默數著心跳計算時間,估計對方差不多要起疑心的時候,艾扼法慢慢地爬起身,用一種笨拙遲緩的姿式飛出了坑底。
  二使緊盯著他的每一個動作,對他個人戰力越發不看在眼裏,卻擔心他又變出什麼危險道具,例如最近正成為話題的便攜型單兵魔動炮之類的遠攻武器,雖然傳說中這種武器還處於開發階段,僅有的兩枝試製成品,一枝在試炮中熔成了廢鐵,另一支也出現了嚴重的故障,被研究員們拆回成零件繼續研究,應該不會落在艾扼法手上。可是……對方畢竟是一出手就亮出比國家軍火庫總庫量還多的黑色核晶的主兒,加上他又手掌太古魔道研究院的資金預算大權,研究員為了討好他,另外秘制一枝魔動炮奉送也不稀奇。
  艾扼法一落地,便手按胸口開始吐血,知道他先前肺部積滿淤血,這些淤血不會自行分解,只有排吐出來一途。二使也沒起因此起疑心,他們注意的是艾扼法空著的另一隻手悄悄移到了身後,似乎握住了什麼東西。
  掌旗使清了清嗓子,想用言語軟化對方的抵抗意志:「漢卿,我們好歹一殿為臣……」他剛說了這幾個字,艾扼法突然把伸到身後的手掌高高舉起,立刻吸引了他的目光。結果看見——空的,艾扼法手中空空如也,什麼東西也沒有。當他意識到自己上當了的時候,半邊身體已經同時迸裂出十多道傷口,血如泉湧,甚至濺濕了他的左臉。直到受傷之後,才有一聲清亮劍鳴傳入他的耳中。
  「舞音成劍,勁在聲先,這是曲波斷空劍!」掌旗使又驚又怒,想不明白身旁同僚為什麼突然對他下毒手。但在自我保護本能的驅使下,他已經揮起沒有受傷的右拳,穿過左肋擊向掌劍使,生死關頭他毫無保留,一出手便是十成功力的「重力波炮」。
  掌劍使只感到一股無比沉重的大力似緩實疾的當胸壓來,急出右掌,硬生生接下來拳。四掌交碰,卻是無聲無息,當然掌旗使的無儔拳力勝上一籌,掌劍使身體一晃,難忍胸口悶滯,嘴角溢出鮮血,染得胸前一片殷紅。
  見掌劍使招架的勉強,掌旗使心下起疑:對方既然敢出手偷襲,應該是做足準備,不應該在自己的反擊下顯得如此狼狽。
  他疑念方起,就聽見艾扼法大呼:「幹得好,你一定要把那傢伙粘緊了!」掌旗使用眼角餘光掃去,艾扼法雙手端著一件通體烏亮的物事,不是便攜型單兵魔動炮又是什麼?更糟糕的是,那黑洞洞的炮口卻是指著自己!
  今日若能生還,定要稟請王上把太研院的那群雜碎滿門抄斬啊!
  掌旗使心中咒駡,加倍催發拳勁,一心想在魔動炮發射之前震退對方,拆開僵局方好逃命。掌劍使為免自身被澎湃強湧的拳勁壓碎,也只有豁出性命催發掌力相抗。他與掌旗使功力只在伯仲之間,之前失了先機,一直在比拼中處於下風,可要想逼退他也不是一時半刻可以做到。而在這段時間裏,魔動炮能量已經填充完畢,充滿質感的白色光塊掙脫炮管的束縛,向著掌劍使襲擊而去。
  這一著異變,讓兩使大感意外,掌旗使恍然醒悟自己上了艾扼法的惡當,急忙收回拳勁,而掌劍使見左右難逃一死,反而發狠把全身功力一次性爆發出來,排山倒海湧向掌旗使,把他震得飛射跌地,狂噴鮮血。
  高溫、高濃度的能量擊中掌劍使,把他胸部以下的身體蒸發個乾淨,之後斜射入地,穿透三人立足的山坡,落入山下的城鎮,爆炸引起的蘑菇雲遠在數十公里之外也能清晰看見。
  這一擊之威,已經不下於大魔神王八成功力的一擊。看到這一幕,本來就吐血吐到臉色發白的掌旗使,臉孔變得彷彿透明一般。
  眼看艾扼法重新把炮口對準自己,掌旗使掙扎著坐起身,問出一個至今仍在心頭縈繞不去的疑問:「打傷我的音波劍氣是不是你發出的?」
  艾扼法微微一笑,答道:「不錯。既然我敢勾引大魔神王陛下的妃子,就知道有一天會對上你們兩個人,因此早就在暗中研究你們的絕技。」
  掌旗使慘笑道:「原來如此。你確實是深謀遠慮,我們二人對你全無瞭解,徒仗武力而來,活該受死。」言畢闔眼昂首,慷慨待死。
  「您老嘴上這麼說,心裏卻不這麼想的吧。」艾扼法嘿嘿笑道:「你手抓泥土蒙蔽我的視線,五指其實扣成法印,是想把自爆能量鎖在一點,引發引力坍塌,製造黑洞拖我一起上路吧。」
  心頭的盤算被揭穿,掌旗使身體一震,霍地睜開眼,目光炯炯地注視著艾扼法,沉聲道:「你說的不錯,不過就算被你識破,你現在也來不及阻止我了。」
  「我當然可以感覺出來。」艾扼法笑容不減,「在你周圍已經產生了一層無形咒力,不僅可以拿來阻止你自爆釋放的能量外流,還可以吸收我的攻擊能量,雖然不如真正的天魔場那樣完美,不能把攻擊能量轉化為己用,只能引導入地底。模擬的東西能夠做到這一步,真是很不錯了。」
  艾扼法說一句,掌旗使的心就跳一下。這是他得大魔神王指導,新近開發出來的技術,他相信艾扼法不會知道。然而才一接觸,對方就完全看透了其中奧秘,叫他如何不震撼沮喪,心裏對艾扼法的評價又提高了一級,同時也不敢斷定對方一定不能破解這個模擬天魔場了。
  把掌旗使情緒的細微變化看在眼裏,艾扼法知道現在是引導他放棄的時候了,而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他移開了瞄準對方的炮口。
  「其實,你不必這麼緊張,因為我根本沒有殺你的打算。」艾扼法看著掌旗使面上先後閃過驚訝、欣喜、疑惑,最後重新顯出警惕,便接著說:「我只想麻煩你帶著身上的傷痕與那邊的屍體,回去向大魔神王陛下報告任務失敗。」
  掌旗使先是一怔,因為掌劍使雖然傷得極重,但卻沒有喪命。隨後他便明白了艾扼法的意思,他是要自己去殺死掌劍使,這樣一來,就有把柄落到了他的手上,至於帶著音波劍氣造出的傷痕去向大魔神王報告,則是暗示自己把任務失敗的原因推卸給掌劍使,以逃避懲罰。聽起來似是在為自己著想,賣人情的同時又造出一個新的痛腳受他把持。
  掌旗使越想越心驚,感慨艾扼法陰險狡毒的同時他又查覺到一點不合理。對方為什麼要把事情搞得這麼複雜?難道就不怕自己會因為他掌握了這些把柄更加賣力地追殺他?
  這麼看來,艾扼法也沒有把握可以在不傷及自身的情況下殺死自己。
  想到這裏,掌旗使心裏有了底。不過經歷這麼一段時間的交流緩衝,加上艾扼法也教給了他避罪的法門,他內心的一股求生之念已經活潑潑地成長起來。於是,他朝掌劍使瞥了一眼,見對方依然昏死未醒,便下定決心,朝艾扼法點了點頭,慢慢地站直身體,一邊維持著咒力場,一邊朝掌劍使挪去。
  掌旗使向倒在地上的掌劍使靠近一步,艾扼法同時向後倒退一步,就這樣你進一步,我退一步,掌旗使終於走到掌劍使身前,艾扼法也停了下來。在目睹掌旗使揮拳擊碎掌劍使腦殼之後,艾扼法一跺腳,同地板一起沉入地底,洞口四周的地板像液體一樣流動起來,迅速填補洞口。這時,掌族使突然一把抓起掌劍使的屍體擲入洞中,隨即使出瞬間移動,不斷跳躍,轉眼之間就遠遁到數千里之外。
  在他耗盡最後一絲魔力,頹然倒地的刹那間,望見遠遠的一道紫色閃光劃向長空,亮度曆久不衰,一陣奇異的沉悶雷聲從地底滾滾湧來,巨大的力量令腳下的地面劇烈顫動,把他身體震到彈起。身懸半空,掌族使萎靡不振的臉上卻透出一絲笑意,在這樣恐怖的破壞力直擊下,艾扼法不可能還有機會生存,自己的任務終究還是完成了。
  我……死了麼?
  不,還沒。
  艾扼法由昏迷中醒來。揪心的疼痛清晰的告訴了他依然存活的信息。
  閉上眼睛,回憶起之前的那一刻:掌劍使的屍體突然從天而降,就在自己頭上爆閃成一團火球,高溫與強烈的魔震讓胸前的黑晶彈失去了控制,飛快地接近爆炸臨界點。自己被震得屍爆威力震得七葷八素,來不及反應,伊露突然從自己身後沖上來,用盡所有力氣把自己拖進已經打開的時空傳送陣,掏出黑晶彈遠遠丟出,然後用她那嬌小的身軀蓋在自己身上。下一瞬間,傳送陣與黑色核晶同時發出耀眼的閃光,他感覺到心愛人兒的身體在兩股糾纏的光芒中漸漸變輕、縮小、直至消失……
  你死了麼。你知道麼,你是我現在生存的唯一目的啊。
  但是,你卻死了,剩下我一個怎麼辦。
  ……想到這些,不由的一陣揪心的痛,虛弱的艾扼法也隨即失去了知覺。
  魔族的不愧是最強悍的戰鬥種族之一。別的不論,單單身體的自療能力就是其他種族萬莫能及的。嚴重的內外傷加上心病。使得艾扼法一直處於深度昏迷的假死狀態。那千瘡白孔軀體竟然假死中,一絲一絲的慢慢恢復起來。
  又過了不知道多少天,當身上的傷痕的緩慢恢復了六至七成的時候,艾扼終於再次清醒了過來。
  他環視四周,因為沒有絲毫光線,所以看不見任何東西,不過按照那回音和黴晦潮濕的空氣判斷。估計他這段時間一直躺在一個小山洞裏,他現在的位置離開洞口應該有一段距離。
  舉起左手,艾扼法艱難的聚集了丁點魔力,點亮了整個山洞。果然不出所料,的確是一個小山洞,高不過兩三米,而且他躺的位置還是山洞的最裏面。不過令他驚訝的是,這裏竟然有一張床,一張勉強可以叫做桌子的東西,還有一個灰堆。一切都顯示了這裏有人居住。不過他躺在這裏沒有一個月也有半個月,一直沒有人回來過,所以很可能只是曾經有人居住。
  他掙扎著爬起來,剛想躺上去床上面。剛站起來就有一樣東西自他懷了掉了下來。
  那是一本淡粉色封面的厚書,款式是王都曾經流行過的日記本的樣子。不過艾扼法並不記得自己曾經有過這麼本書,因為他從來都沒有寫日記這麼一個習慣。那只能是伊露的了,日記本可能是在她搶過黑晶石的時候塞進來的,妙手空空就是伊露的特長。
  伊露——我們才剛決定永遠在一起。為什麼轉頭你就要離我而去……
  在微弱的魔法之光下,艾扼法含著淚,用顫抖的雙手打開了伊露的日記本……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稱不上端正的字體,寥寥數行,卻很有氣勢地佔據了整頁紙面:
  暴雪曆2004年4月1日
  我今天滿10歲了。媽媽送我一本日記本。說好孩子就要有天天寫日記的習慣。所以由今天起我要天天寫日記!
  特依魯老師今天上課表揚了我,還送了我一個很漂亮的銀髮夾呢。可惜我媽媽給我剪了短頭髮,帶不了,真可惜。
  看完第一頁往後翻去,卻發現日期已經是3個月後了……再往後翻時間又是數個月後。一直這樣翻,直到過了日記一半,日記間間隔的時候才又漸漸密集起來,不過時間已經過了數十年。
  雖然日記裏面的時間間隔不定,而且都是關於朋友或者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但是艾扼法卻看的很仔細。沒有放過任何一頁,彷彿在尋找著什麼。
  終於日記過了大半之後,他終於看見他需要的東西了——
  暴雪曆2046年4月1日
  又到了生日了呢,不知不絕就過了這麼多年了,這本日記也陪伴了好長時間了。像我這種活潑可愛的美少女竟然會堅持寫了這麼久的枯燥日記,真不能不驚歎為神的奇跡了。
  今年為了慶祝我的成年,家裏開了一個很大的生日宴會呢,請了一大堆的臭蟲來讓我認識,哎呀呀,真無聊,難道王都裏就沒些好點的男性了麼。
  對了,今天在大街上碰見了一個演戲的笨蛋哦。那八百萬年前就已經沒人用的英雄救美的老把戲還演的真假,實在是太沒專業精神了,戲服道具破爛不說,手底下的功夫也一樣爛,臺詞都還沒念完就被演對手戲的傢伙揍到去領退場紅包……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原來他不是在演戲,難怪連最重要的救美道具,英雄專用的白馬也選了匹最難看的——不過那馬跑得可真快,否則我就沒辦法回到家裏寫這篇日記了。
  看見這篇,艾扼法不禁苦笑,那個笨蛋顯然就是自己。只是比起一直誤會英雄被人揍到退場才發現原來一切不是在演戲的某人來,到底誰才是笨蛋呢?
  鑰匙一旦被找到,蓄勢已久的記憶就如同從潘多拉魔盒中蜂湧而出的災難一樣,潮水般淹沒了艾扼法。
  那一天,艾扼法剛剛從邊境小鎮來到首都,帶著父親的三件賞賜:十五個金幣,一匹禿毛白馬和一封給奧美•冰風伯爵的信,此外還有一把他從鎮長手上贏來的、據說是他傳寶之寶的長劍,隨意地掛在皮帶上,走路時會磕碰腿肚子,騎馬時會摩擦坐騎禿毛的身軀,一幅莊稼人子弟的模樣,卻大搖大擺地走在繁華大街的道路中心,令行人為之側目。
  對行人們明顯的嘲笑和輕蔑神色視而不見,艾扼法若無其事地繼續騎馬行走在大道的正中央,好奇地打量道路兩旁的建築,和行人身上的衣飾。映入眼簾的人們全都穿著輕盈而且顏色明亮的衣服,也有許多男子穿著盔甲,但是他們的盔甲都是黑色或深紫色,也有少數是像火一樣的紅色,而穿著這種火紅盔甲的男子全都披著華麗的斗篷,神態倨傲,走起路來虎虎生風,這時在他們前方的行人就會露出混合了羡慕與畏懼的眼神,慌張地讓出道路。
  「他們就是陛下的近衛軍……穿著那種盔甲還能那樣輕快地移動,真是些厲害的傢伙。」
  艾扼法收回評判的眼光,看了看自己——沒有任何披掛防護之物,既沒有鎖子甲,也沒有盔甲,只有一件破舊的短馬夾,緊緊裹著年輕而強健的身軀。雖然他對自己的武藝很有信心,卻從來不以力氣見長。
  「近衛軍就必須整天套著那種罐頭裝嗎?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就有點危險了。」
  一路上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不能加入近衛軍的艾扼法,第一次擔心起來,情不自禁地伸手伸了摸了摸貼身收藏的推薦信,暗自祈禱冰風伯爵對父親的名字還有那麼一絲印象,而父親自稱曾經替伯爵閣下擋住如雨飛來的十把戰斧中,至少有一把是真實存在過的。
  就在他走神的這段時間裏,胯下的白馬偏離了原來的路線,斜穿過馬路,把年輕的外省人帶到了一家氣象森嚴的旅館門口。之所以用上「氣象森嚴」這個字眼,並不是因為這家旅館特別豪華或高貴,一望便讓人生出高山仰止之心。恰恰相反,與它周圍的建築相比,這間旅館稱得上是樸實無華,營造出森嚴氣氛的,另有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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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3 21:54:04 |只看該作者
  旅館門口停著兩輛馬車,一輛套著兩匹水晶蹄的角馬,另一輛套著兩匹火焰眼睛的夢魘,兩隊身著不同樣式制服的武士排成人牆,分別列護在兩輛馬車的車門左右,並一直延伸到旅館門口,把一條寬闊的人行道生生截斷。
  不過,沒人敢指責這些武士的霸道行徑,行人們紛紛繞道而行,就連正要經過旅館門口的近衛軍武士,在看見那兩輛馬車之後都停了下來,不過他們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繞道,而是以一種接受檢閱的姿態昂首挺胸地站在原地。讓艾扼法看得好不奇怪,初來乍到的他哪里知道,用水晶蹄角馬套拉的馬車,正是屬於他要去拜見的冰風伯爵家族,而奧美•冰風伯爵本人是血焰近衛軍的軍團長,正是這些赤鎧武士的頂頭上司。
  而另一輛馬車主人的來歷也是不小,是王國三巨頭之一的掌璽使若瑟夫•灰雪公爵。今天他來到這裏,是奉了大魔神王的命令,陪伴剛剛從領地來到首都,參加陛下選妃舞會的冰風家族次女伊露做首都一日遊。
  這實在是一個極具諷刺意味的命令,朝野上下誰都知道,掌璽使若瑟夫•灰雪公爵與執掌近衛軍團的奧美•冰風伯爵雖然都是大魔神王的心腹寵臣,同時也是水火不容的死對頭,在非公開場合,會彼此用「粗魯野蠻的白毛熊」和「陰險狡詐的希特拉」這種字眼稱呼對方。
  遵照社交禮儀首先走下馬車的灰雪公爵站在伊露乘坐的馬車門前已經足足有三分鐘了,冰風家族的車夫一直在慢吞吞地收卷鞭子,沒有及時給自家小姐打開車門,車內的伊露也不催促,堂堂公爵大人只好像個僕役一樣繼續直挺挺地杵在原地,臉上的笑容雖然一直未褪,可你要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公爵大人的嘴角在輕微地痙攣。
  灰雪公爵在心裏操到冰風家第一百四十四代祖先的時候,車夫終於卷好了鞭子,用同樣慢吞吞的動作離開駕駛位置,下到地面,伸手拉開了車門。灰雪公爵連忙伸出手,準備迎接伊露小姐下地,沒想到的是,對方先把一顆頭給伸了出來,害他差點摸到王妃候選人純潔的唇瓣。幸好收手的快,否則一定會被對方扣上一頂調戲未來王妃,意圖不軌的罪名。不過由於受到驚嚇加之往回抽手太猛,灰雪公爵向後踉蹌倒退了一大步。
  被白馬馱到旅館門口的艾扼法正好看見了這一幕,隨後他的目光就被冰風家族的次女吸引過去。女孩的美貌令他吃驚,在他生長的邊境地區,壓根兒就見不到如此漂亮的女孩。伊露的臉色像雪一樣潔白,金色的長髮鬈曲地披在肩頭,一對大眼睛現出飛揚的神采,嘴唇粉紅,兩手像握劍一樣抓著一柄小扇子。她正用遺憾和嘲弄的表情看著狼狽後退的灰雪公爵,皺了皺鼻子,然後握住車夫伸過來的手掌,一下就從馬車裏面跳了出來,穩穩地站在地上。
  「公爵大人您可得站穩了。我在外地聽說,龍脊大道上個月才剛被人在半夜裏用血仔細洗過一遍,路面滑的很,走在上面要特別小心,不然就容易滑倒摔破頭。要是在這裏破了皮見了血,會招來鬼上身啊。」
  灰雪公爵臉上肌肉微微一跳,旋即笑道:「坊間流言不足為信,二小姐家學淵博,才智過人,不應受這等莫須有的村言所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公爵接著說:「這間旅館名為『明寐傲世館』,傳承年曆可以遠溯到建都之前,外觀雖不起眼,提供的服務和美食卻在三甲之列。尤其是這家旅館用七心海棠釀製成的『夢蝶』美酒更是一絕......」
  公爵在滔滔不絕地介紹旅館的特色美食,伊露卻聽得一臉索然,一邊走一邊把眼珠轉來轉去,漫不經心的視線一度劃過艾扼法的臉龐,年輕的外來客好像被一道閃電劈中,手足發麻,心如鼓搗,幾乎一頭倒栽下馬背。
  就在艾扼法激動的不能自已的時候,異變橫生,本來滿臉堆笑朝伊露迎上來的旅館老闆,突然雙爪齊出,擊向她高聳的胸脯。艾扼法雖然看到了這一幕,可是他充血的大腦一時還轉不過彎來,反應也慢了一拍,等到他醒悟過來老闆不是想對伊露進行胸襲而是行刺的時候,行刺者已經被冰風家的車夫重拳轟飛。
  「好快的速度!」艾扼法驚歎一聲。刺客翻腕亮爪的時候,那車夫還站在臺階下,守著馬車。等到對方雙爪擊出,他已經奇跡般地出現在伊露身前,揚臂一拳,後發先制,正中刺客下巴,把對方轟得全身離地,撞破大門跌入廳堂。
  一擊得手,車夫面上殊無喜色,反而表情一沉,語帶詫異:「天魔金身?」
  大門一破,彷彿捅了馬蜂窩一樣,一群身著侍者制服的人嘩啦一下沖了出來,拳腳齊施,分左中右三路殺來。同時旅館對面的建築中射出了幾道魔法光芒,封死了伊露等人的退路,同時阻止了兩府武士上前救援。
  兩府的武士首領都是經驗老辣之輩,一見對方還有遠程支援,立刻分兵,撥出一半人手去街對面中捕殺狙擊手,佔領制高點,同時拔出本家族的信號彈發射上天,召喚援兵。
  由於有魔法狙擊,兩家武士一時沖不上臺階。大門前,冰風家的車夫與灰雪公爵力敵九名刺客,其中無一庸手,而且使得竟是皇族武學,讓二人吃驚不小。
  雙方鬥得數招,先前被車夫一拳擊飛的旅館老闆重新加入戰局,強猛霸道的天魔勁如滔天惡浪朝伊露迎頭壓下,卻被對方使出金蟬脫殼之術,嬌軀滑出長裙,借勢飄飛,蕩向遠處。
  「好滑溜的丫頭。」老闆怒吼一聲,正待追擊,車夫從側面發出一拳,逼得他不能不回手格架。雙方勁力相交,車夫身體一晃,嘴角泌出一絲鮮血,卻也通過對方發勁的微妙之處識破其身份。
  「巴爾王子,原來你還未死?」
  他認出了對方,對方同樣認出了他。借著車夫拳勁朝伊露飛射追去的巴爾王子在空中哈哈狂笑:「奧美狗賊,昔日你殺我三子,今天老子先宰了你的女兒,再來殺你!」
  奧美•冰風大驚,有心追趕,卻被化裝成侍者的巴爾九子纏住脫不了身,加上被迫與死對頭若瑟夫•灰雪同舟共濟,令他又是氣憤又是無奈,更增煩躁,被對手覷出破綻,在身上抓出了幾道血痕。不過他總算是經歷過大風惡浪的人物,受傷見血之後心境反平,情知一時無法抽身去救愛女脫險,索性橫下一條心,專注對敵。
  一反之前守勢,冰風伯爵把全身功力提到極致,號稱剛猛無雙的「裂冰摧日九大式」狂怒出擊!
  你巴爾傷我一女,我就屠你九子,怎麼算也不吃虧。
  在巴爾複出,揮拳朝伊露擊下之時,艾扼法本欲上前施予援手。可是沒想到他剛鬆手丟開韁繩,眼間一花,鼻端嗅到一陣香風,隨後背上一暖,一對柔軟豐滿的乳房頂了上來。艾扼法一怔,忍不住回頭去看,正好這時伊露伸過頭來想要和他說話,電光石火之間,兩人雙唇一碰,艾扼法身軀劇震,伊露卻只是愣了一下,旋即挑眉輕呵:「死色狼,還不快逃。」
  說話之間,巴爾已經破空飛至,雙拳反旋高舉,天魔功帶起一團黑芒。如讓奧美•冰風有看到,定可認出這是天魔五絕中的「天魔滅界•裂地勢」的起手式,隨即心生凜然,不敢妄動,以免牽動氣機,把自己的破綻賣給對手。艾扼法和伊露兩人卻都不識得厲害,艾扼法更是兩腿一夾馬腹,不顧伊露尖叫抗議,竟縱馬迎著巴爾飛來的方向沖去。
  空中的巴爾卻是一愣,料不到他們如此大膽,而那匹怪馬其貌不揚,又馱著二人,奔馳速度卻快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四蹄在地上一撐,就已經從自己身下掠過,朝著相反方向疾馳而去。而這時他還差一點才能完成蓄勁,只得勉強扭轉熊腰,向後打出只得八成火候的裂地勢。
  雖只得八成火候,殺傷力仍然非常驚人,遠遠超出了艾扼法能夠承受的範圍。所以他能做的,只有信任身下這匹曾經隨父親出生入死的老驥,可以帶他們脫離死地。彷彿感受到得主人的心意,白馬猛地昂起頭頸,衰老的身軀爆發出一股勃勃野勁,四蹄掣電,以幾乎把背上乘客甩下去的速度筆直朝長街盡頭沖去。天魔勁如同一頭擇人而噬的黑龍,時而裂地潛入,時而破土躍出,在它身後緊追不捨。
  「我們要被追上了!」
  偶爾回頭看了一眼的伊露大聲叫喊了起來。艾扼法咬緊下唇,心想這樣下去不行,長街將到盡頭,如果轉彎的話,速度勢必減低,在那一瞬間就會被天魔勁追上。而且他可以感覺到,白馬的體力開始衰退,如果不能想辦法減輕它的負擔,在需要進行轉彎減速之前,它的速度恐怕就要慢下來了。
  「雖然我還不知道小姐您的名字,但請您務必不要忘記我的名字啊!」一把將韁繩塞進伊露的手中,艾扼法從馬背上縱身躍起,在空中折身拔劍,集中全身功力朝正躍出地面的天魔龍氣迎頭斬下,口中猶在大呼:「我是來自伍紐修鎮守府的阿古倫•格爾•漢•艾扼法,今年一百二十五歲,可愛的小姐我——」
  艾扼法還來不及完成自己愛的告白,天魔龍氣已經惡狠狠地撲噬而來,與他劈斬出的劍氣正面硬撼。一股超乎想像的大力,瞬間狂湧了過來,如同數百發雷擊重砸在劍身,輕易粉碎鎮長的傳家寶劍,隨即把艾扼法一口吞噬下肚。
  刮骨抽髓的劇痛如潮水般從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湧來,刺激鋸切著艾扼法身上的每一根神經。實際上,只是經過極短暫的時間,他就失去了意識,但對於艾扼法來說,昏厥之前領略到的那清晰無比的痛苦折磨,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艾扼法的神智漸漸地清醒過來,只覺全身酸軟乏力,他試著運氣,駭然發現,雖然肌肉、血管和骨骼俱都完好,可是都比過去軟弱了不少,更糟糕的是經脈萎縮程度之嚴重,只比沒練過武功的普通魔族稍微強上一點。
  我的身體出了什麼事?
  一驚之下,艾扼法從床上跳了起來。這時,從旁邊傳來一個聲音:「你全身裏裏外外被天魔勁洗禮了一遍,能夠一直撐著不死並且活轉過來已經是奇跡,至於武功,除非重入輪回轉生,否則幾乎不可能再修煉回來。」
  聽到這殘酷的判決,艾扼法幾乎崩潰。在強者為尊的魔界,功力全失和死亡幾乎是等義,沒有了力量,自己的理想、前途和對愛情的憧憬全部都化成了泡影。一瞬間,艾扼法想到了自殺、想到了死。從眼角瞥見床頭擺放著一把藍汪汪的匕首,他一伸手握住刀柄,毫無慈悲的冰涼觸感彷彿一道冷電劃過他的身體。他舉起匕首護在胸前,轉頭望向傳出聲音的角落,沙啞著喉嚨質問:「在那邊的是什麼人?」
  片刻的沉默之後,一個滿頭羽毛,手背卻生著細小鱗片的女魔族從黑暗中走了出來,看著艾扼法說:「你確實很有資質,險死生還之後又遭逢重大打擊,居然還可以在我的魔音下保持冷靜與理智。閣下知道了一定會非常滿意。」
  一個塞壬族的海魔女。
  艾扼法內心驚訝,表情和語氣卻仍然冷冷的:「閣下不會叫你引誘我自殺,你的行為逾矩了。」
  海魔女看著艾扼法笑了起來,「你明明不知道閣下是誰,卻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
  「不論那位閣下是誰,他既然救了我,說明我對他有利用價值。驅解我體內的天魔勁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既然投下了成本,就不會毫無理由的毀了我。」
  「你自己也說了,只是不會『毫無理由』的毀了你。」海魔女語氣中透出警告的意味,「你很聰明,但我希望你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我理解你的憤怒,可是,並不代表我可以容忍。不要再把你的情緒發洩到我身上。」
  艾扼法默然。海魔女緩和了一下語氣,接著說:「閣下確實只命令我考驗一下你的心性是否堅定,沒說要我引誘你自殺,可是也沒有限制我不能使用這種手段。現在,根據考驗的結果,我要告訴你——你可以走了。」
  艾扼法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對著海魔女把她剛才說的話重複了一遍:「你說我可以走了?閣下不是想要我替他辦事嗎?」
  「你確實具有閣下要求的素質,可那只是一種最基本的素質,而接下你的表現非常令人失望,我判斷你不符合任務所要求的條件。所以,你走吧。」
  彷彿為了證明她說話的可信度,海魔女揮了揮手,一個沉甸甸錢袋掉落在自己空著的那只手上,房門也自動打開,自由的風從門外廣闊的世界吹了進來,新鮮的瘴氣味令艾扼法精神一振,心臟也激動地跳了起來。
  可是他不相信對方會這樣簡單的放自己離去。雖然自己什麼也不知道,可是從海魔女在自己眼前現身的那一刻起,對方就沒有理由不殺自己滅口。那麼她現在讓自己走又是什麼意思?是想像貓捉老鼠那樣玩弄自己嗎?
  艾扼法的大腦飛快地轉動,很快他從海魔女說過的話中過濾出一個關鍵詞——考驗。他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錢袋和匕首,強忍著屈辱在海魔女面前跪了下來。
  「請原諒我剛才的冒犯。像我這樣的廢人,去到那裏都不可能再有發達的機會。因此,閣下的任務是我最後也是惟一的機會,請您一定要我為引見。」
  等了一會兒,艾扼法沒有聽見對方的回答,可是海魔女也沒有拒絕或趕走他。那麼,是自己還缺了什麼沒有做到嗎?眼珠一轉,艾扼法瞄見了地上的錢袋,頓時恍然——笨啊,就這樣空口說白話,沒有實際的好處誰會賣你的帳。只是這袋錢本來就是對方拿出來的,再還給對方似乎也不算自己給的好處。現在自己兩手空空,哪有好東西可以賄賂對方?
  艾扼法急出了一腦門的汗,海魔女終於發話了。
  「起來吧。從你身後的門出去,順著樓梯上到二樓,閣下在書房等你。」
  艾扼法如獲大赦,連忙道聲謝,爬起來照海魔女的指示,打開身後的門走了出去。他一離開,海魔女就閉上眼睛,通過心靈通訊詢問呆在二樓的主人。
  「這樣就可以了嗎?他最後的表現很勉強啊。」
  「對一個從邊境地區來的年輕人來說,他的表現已經很不錯了。只要再加以點撥和引導,他很快就會成長起來。」
  海魔女對看不見的主人無聲地躬了一鞠,關上大門,用黑暗重新隱沒了自己的身影。
  在二樓的書房,艾扼法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組合。掌璽使瑟若夫•灰雪與行刺伊露的巴爾坐在一起,共同啜飲美酒。
  這個時候,艾扼法還不知道這兩個人的身份,可是他已經隱約感覺到,自己被捲進了一個不得了的大陰謀之中。
  「你知道,你那天捨命相救的少女是誰嗎?」灰雪公爵開口第一句話問到了艾扼法最想知道的問題。用力地搖了搖頭,艾扼法忍不住反問:「您知道她是誰嗎?」
  「她是冰風伯爵家的次女伊露•冰風,」望著滿面驚喜的年輕人,灰雪公爵緩緩說出了下半句話:「同時還是大魔神王迪亞波羅陛下新立的王妃。」
  彷彿有數十個霹靂在耳中震響,艾扼法一陣頭暈目眩,胸口陣陣發痛,忍耐片刻,最後「哇」的吐出一口燦爛的鮮血,身體搖搖欲墜。後面灰雪公爵再說了些什麼,萬念俱灰的他根本沒有聽進心裏。
  看見艾扼法這個樣子,灰雪公爵心裏又喜又憂,喜得是對方顯然對新王妃用情至深,要說服他根本不需什麼煽動,憂得是愛情這種東西有會令人瘋狂的魔力,是一切計劃中最大最不安定的變數。
  想到這裏他掃了正大口灌酒的巴爾一眼,被看的一方明白他的意思,冷然回應:「放心吧,如果他敢有背叛的舉動,只要我一個念頭,就可以發動埋藏在他體內的天魔勁。」
  公爵卻不能放心,這麼重要的棋子不能捏在自己手裏,總是一個隱患,可是他也知道,現在不是為這種事和對方計較的時候。縱使彼此最終目的不同,但現在這個階段,雙方有著共同的目標,那就是打倒奧美•冰風。
  冰風家族世代忠良,奧美這頭老熊更是深得大魔神王信賴,最近更納其次女為第一王妃,恩寵有加,要想扳倒他,再從正面發起進攻是不行了。只有想辦法利用眼前男人對新王妃的感情,誘惑她做出不忠的行為,再尋個合適機會捅給陛下知道,以陛下的脾性,十有八九會抄滅冰風家滿門。
  想到得意處,公爵轉動視線,看見艾扼法依舊一副了無生氣的模樣,索性拋開那些過渡的臺詞,直奔主題。
  「我要交給你的任務,就是去勾引這位新王妃。」
  艾扼法身體一震,黯淡的瞳孔中先是射出不敢置信的神氣,繼而化作狂喜,呼地一下從地板上跳起來,毫不考慮地一口包攬下這個任務。
  回憶到這裏,艾扼法面上的苦笑轉為凝重。雖然自己從來沒有後悔過接下這個不光彩的任務,卻始終覺得像是欺騙了伊露一樣,日夜為之不安,生怕哪一天這個秘密被她知道。為了不讓這秘密洩漏出去,就在和伊露互相吐露真心的當天,自己便下定決定,要把所有的知情人都給埋葬掉。而自己也確實做到了,利用巴爾王子與灰雪公爵在最終目的上的差異,自己在兩者之間走起了危險的鋼線,前後花了五百年時間,總算把這一智一武兩大強者葬送在了業火中,並借此鞏固了自己在大魔神王心中的地位,順理成章地接替灰雪成為新一任掌璽使。同時,利用揭發勾結叛亂者的這種手法扳倒灰雪,也讓大魔神王對坐在掌璽使這個位置上的人提高了警惕,可笑自己被勝利沖昏了頭腦,自認為沒了約束,行為漸失謹慎,最後終於被迪亞波羅發現了自己與伊露的親密關係,給愛人招來了殺身之禍。
  在自責與相思的衝擊下,艾扼法再也忍耐不住,緊抱著愛人的日記,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撲簌簌地打在日記本上。正在他唏哩嘩啦哭得賊傷心時,隱約聽見一個幽幽的聲音在空曠的洞穴中回蕩。一開始艾扼法還當是幻聽,後來覺著那聲音怎麼那麼像伊露的呻吟,便豎起耳朵聆聽。
  「王子…我的…艾扼法……我的白馬…王子…的名字…是……」
  把這些零星的字眼拼在一起,就成了一句話——我的白馬王子的名字是艾扼法。這是伊露最喜歡用來調侃自己的私己話!
  艾扼法一下跳起老高,急切地呼喚伊露的名字,不僅沒有得到回音,反而好像把在洞中飄蕩的幽魂給嚇跑了。艾扼法一時大急,拔腳往洞口沖去,不想腳下一軟,「撲嗵」仆倒不說,抱在懷裏的日記本也給拋飛出去,掉在地上。艾扼法手抓地面,一點一點地拖動身體爬到日記掉落的位置,伸手去撿,摩破了皮的指頭上鮮血淋漓,日記一見血,立刻泛起一層朦朧清輝,隱約形成伊露的臉孔,然後洞內又蕩起了剛才的幽幽呻吟。
  「難道說……」艾扼法鼓起一口精血噴灑向日記,書頁發出的光芒亮度立刻大增,伊露的整個頭型都浮現出來,並可以說出比較完整的句子。
  「我的靈……在日記裏……」
  說完這句話,伊露的頭像閃動了兩下,就又縮回了書頁。艾扼法立刻把握到伊露的處境,黑色核晶與時空傳送陣兩種能量在糾纏中毀滅了伊露的肉體,又把她的靈魂束縛在了這本日記裏面,使她無法進入輪回重新投胎,卻也避免了兩個相愛的人永遠分離,這種情勢真是不知是幸是不幸。
  「請你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找到一具合適的肉體,然後就可以把你從書中解放出來。」在一片黑暗中,艾扼法以一種只能用「虔誠」形容的態度捧著日記本,對著封皮上「伊露•冰風」這個名字,一字一句地發誓:「不管要用多少年的時間,不管要犧牲多少人的性命,我一定要讓你回到我的身邊。從此永不分離!」

外傳.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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