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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彤言彤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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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泛東流]法相仙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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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6-15 16:14:53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通天之路(五)真性情,啟程人

  「嗯?」

  張凡目送玄武王遠去,取過魚簍一看,神色間就有點古怪了。

  那魚簍內,早不知在何時去盡了魚鱉腥味,只有三枚圓鏡子,一張紅玉喜帖,靜靜地躺著。

  紅玉喜帖且不論,當是玄武王口中的老狐狸,也就是上古十大妖王之一的青丘狐王送來請帖。那三枚圓鏡子,倒是引起了張凡的興趣。

  這三枚圓鏡子,不過巴掌大小,乍看起來也並無太大的不同,顯然是一類寶物。拿在手上,翻轉把玩,張凡才看出了它們的區別來。

  三面圓鏡,分別在鏡鈕處有浮雕其上,分別為嘯月銀狼、擎天龍象、血口青獅。

  張凡怎麼說也是器道大宗師,稍稍把玩了一下,也就明白這三枚圓鏡的功用所在,微微一笑,靈力灌注其間,神念破入其中。

  ……

  荒原曠野,有龍象奔騰,後曳塵埃如龍,下拽巨石成柱。

  一望無垠荒原上,幾千幾萬里不見人煙,連山石都在億萬年的歲月中被風化。在這個地方,想要找一根青草,一塊巨石,難如上青天。

  那些奔騰龍象身後拖拽著柱狀巨石,不用問可知,定然是從遙遠的地方,千辛萬苦搬來的。以龍象天生的神力無邊,也一頭頭汗流浹背,奔騰過處潤濕大片大荒原。

  這些龍象的背上,都有人類騎乘。他們口中呼喝著,不知是斥責還是催促,引得座下龍象咆哮暴躁,卻又偏偏不敢放肆,埋頭向前狂奔。

  這副詭異的景象,當即引起了張凡的主意,神念在鏡子中延伸出去,眨眼間跨越百萬裏距離,到了一處偌大的天坑峽谷一般的所在。

  在那裏,感受到他的神念到來,一個頂著大象腦袋,揮舞著頎長鼻子的大漢,豁然轉過了身來。

  「東皇大駕光臨,老象不曾遠迎,失敬失敬啊!」

  話音落下,他面前的空氣中一陣模糊漣漪,旋即凝出了張凡形象。

  這是神念顯化,透過那枚小圓鏡與遠在天邊的龍象王接觸。

  「好恐怖的神念。」見得張凡顯化的神念之身凝練如常人,龍象王吃了一驚,暗暗駭然。

  他卻不知,張凡心中驚訝更甚於他……

  張凡的目光掃過整個天坑峽谷,旋即被眼前一座「巍峨」二字都不能形容的恢弘宮殿所吸引,看著這連山脈都只能匍匐其腳下,太古天龍在其面前無異於蚯蚓的恐怖建築,他不由得咋舌不已,一時說不出話來。

  好半晌,他才回過神,對龍象王說道:「象王,你這是做什麼?如此宮殿,怕是能與眾神殿媲美了吧?」

  聽到張凡將其與眾神殿比較,龍象王臉上浮現出了一抹驕傲與黯然之色,頎長的鼻子甩動,卷起一根粗壯的石柱,搭建到了恢弘宮殿上。

  旋即靈力爆發,如刀如斧,將石柱大致雕琢,契合於宮殿上。隨後不需龍象王吩咐,自有一些人類工匠大師通過各種工具攀附而上,精心雕琢裝飾。

  這個巨型宮殿,竟然還只是半成品而已。

  「東皇啊,老象我不能前去與你一聚了,這幾萬年來,老象我建宮殿無數,就是想建一個不遜色於眾神殿的天下第一宮殿。」

  「不遜色於眾神殿?」張凡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異色。

  「咳咳~~那個,自然在威能上不能比較,但建築而言,老象我有生之年,定能造出不遜色於眾神殿者……」龍象王有點尷尬,又正色說道,緊接著,他好像怕說服力不足一般,連忙舉了一個例子:「東皇可知老烏龜那座神廟是怎麼來的?」

  「難道?」想到那粗獷風格,張凡就有點明白了。

  「不錯,那正是老象我當年的練手之作,怎麼樣,進步甚大吧。」龍象王雙手環胸,很是驕傲自得的模樣。

  一代妖王,不以神通法力為傲,竟以建築方面的天賦自豪,張凡不由得一時無語,都不知當說什麼好了。

  旋即,張凡忽然心中一動,問道:「龍象王,那眾神殿就在那裏,何不取之,何必辛苦再建呢?」

  「取之?」龍象王苦笑,「東皇你當某家沒有試過嗎?別說老象了,就是孔雀猴頭烏龜老狼,所有的上古妖王,包括那長風雜毛等人族靈仙,哪一個沒有試過?」

  「結果呢?」張凡連忙問道。

  這一點,早在見到眾神殿的時候,他心中就有數了,只是具體細節不清楚而已。

  眾神殿,這一太古無上至寶,此時不知是有了自己的意志,還是有某人在暗中操控,總之張凡心中有感,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會與其對陣了,多瞭解一些也是好的。

  「結果……」龍象王的臉上苦得幾乎可以擰出水來,下意識地撫摩起自家的鼻子來。

  「老象我以天賦神通,長鼻捲動,結果連片刻凝滯都不曾做到,鼻子直接被扯斷,現在這根還是這幾萬年來新長出來的,總覺得不如以前順手。」

  「鼻子斷了……」張凡愕然,目光下意識地就在龍象王的鼻子上轉悠了起來。

  龍象王本體上最強悍的部位,非這象鼻莫屬,當日張凡也曾以法天相地神通,與這象鼻較量過一番,卻想不到在眾神殿下,它竟是如此脆弱。

  被張凡目光一掃,龍象王的面子就有點掛不住了,哼了一聲道:「東皇你莫要以為只有我老象吃了大虧,他們也沒一個落得好。」

  「孔雀明輪散,大猿鐵棒折,玄武龜甲裂,青獅崩牙口……最慘的還是長風老雜毛。」

  說到這裏,龍象王嘿嘿笑著,道:「長風老雜毛威風一世,除了在東皇你手下吃了大虧外,就是那次最是淒慘。」

  「他修持了幾萬年的苦寂心劍,直接湮滅在眾神殿下,連神通烙印都被無上威能直接抹去,嘖嘖,那叫一個慘啊。」

  龍象王好像很是開心一般,與他鼻子的損失象鼻,長風真君那是倒楣上天了,一想到這個他心裏也就平衡了。

  「苦寂心劍神通烙印被毀?」張凡錯愕出聲,他也沒想到這長風真君竟是吃過如此大虧。

  這神通烙印,乃是神通之本,烙印被抹去,想要再將神通修持回來,那要千倍萬倍的努力,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龍象王,你們就這麼放過了如此機會嗎?」張凡有點疑惑,從那長風真君至今未歸,孔雀明輪王就帶著一眾妖王夷平了心劍苦寂宗看來,他們與長風真君堪稱勢不兩立,怎麼可能會放過如此機會?

  苦寂心劍被抹去的長風真君,應當也抵抗他們不得才是啊。

  「俺們上古妖王,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一個個帶著傷就殺上了門去。」龍象王呸的一聲,很是鬱悶地說道:「沒想到,一到心劍苦寂宗,卻發現那長風老雜毛竟然從眾神殿無上威勢中有所感悟,將苦寂心劍轉化成了大勢天意心劍,且更合他的路子,威力尤勝當初。」

  「我們還不想跟他拼命,只好由孔雀老大斷後,與長風真君做過了一場,退走了。」說到這裏,龍象王顯然也覺得很是丟臉,閉口不再說來。

  張凡緩緩點頭,不再深究其中,思緒紛飛,卻是想起了那在混沌天中的眾神殿。

  「它就在那裏,誰人能取?」

  一代無上至寶,可能是開天闢地以來,太古以降,古往今來的第一寶物,眾神殿無愧此名聲。

  它就那麼簡簡單單地存在在那,實力不足者,卻是連收取的資格都沒有

  張凡的拳頭收緊、鬆開,再收緊,臉上神色亦是變幻,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龍象王以這等方式與他見面,真如那最開始出現的大猿王一般,他們一眾上古妖王只是例行公事罷了。

  眾神殿一論之後,張凡忽然有點意興闌珊,不再與龍象王多言,神念真身散開,強大神念破開天地而去。

  待得張凡的氣息消散無蹤,那龍象王才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自語道:「東皇啊東皇,通天之路,其實關鍵不在考驗,而在啟路之人啊!」

  「當你走完這條路,就是吾等再臨中央仙界的時候。」

  「豬婆大哥……」

  龍象王的鼻子忽然有點堵住了,發出的喘氣聲,都帶著點悶悶的感覺。

  ……

  青獅王懶散趴窩於草原上,有數以十萬計的母獅子為其捕食,猶自填不滿他一張嘴。

  即便是腹中饑餓,他也懶得動彈一下,其懶惰實在是已將雄獅的本性發揚到了極致,若非張凡神念之身降臨,他怕是連眼睛都懶得張開一下。

  ……

  智狼王衣冠楚楚,風度翩翩,於一處斷橋上,與那些前來憑弔千年前一段愛情故事的官家小姐們講些前世緣分,今生愛情,一個個騙回家中,做那不知第幾千幾萬姨太太。

  更讓張凡為之無語的是,按智狼王所言,那所謂的千年前斷橋上發生的愛情故事,不過是這頭老狼強搶一個女仙為妾,戲耍間一不小心轟斷了橋樑,隨後將女仙一把抱了,一飛了事。

  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此後千年竟然有人如此附會其事,智狼王自然老實不客氣,借用這個神話傳說,一個接著一個地往家中領人。

  ……

  通過小圓鏡,以神念之身見過了龍象、青獅、智狼三大妖王后,張凡猶自站在通天玄武河畔,手上捏著青丘狐王的紅玉請柬,皺眉沉思。

  這些妖王,所展露的一面自然是真性情,不然也瞞不過他的眼睛,問題是他們如此做法,卻也並非無因。

  「通天之路通天路,無論什麼路程,終究是由啟程之人決定……」

  張凡的心中,若有所悟,仰望大河奔湧而去的方向,似能見得一條無形的天路,直達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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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6-15 16:15:18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通天之路(六)青丘狐王的煩惱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星月光輝映照在通天玄武河上,映出了一條光帶,仿佛黑暗中有銀河蜿蜒而去,至於天際。

  河畔,一點紅光如螢火,閃爍不定。

  那紅光正持在張凡的手上,乃是發自一張精緻的紅玉請柬。

  這請柬上並沒有什麼玄妙,不過是幾個古體大字,為:「誠邀東皇,蒞臨小女出閣之慶,青丘狐王,拜上。」

  極其簡單,沒有玩弄什麼風雅,甚至連具體的日期都沒有,更無那婚嫁雙方名姓,直如兒戲。

  這般請柬,若是出自尋常人等之手,定會被視作瘋魔或惡作劇處理,然而現在將其發出的是上古十大妖王之一的青丘狐王,何況是借著玄武王之手送出,那就絕對不是什麼玩笑了。

  對此,張凡不過一笑,仿佛其上沒有具體的日期地點,早在他的意料當中一般。

  「果然是如此。」

  張凡隨手將紅玉請柬收起,抬頭遠眺通天玄武河在天際縮成一條纖細的水線。

  漸漸地,他仿佛不是站在靈仙界通天玄武河畔,而是置身於中央仙界的那條通天大河旁,隨便一眼遙望而去,就是俯瞰仙界勝景。

  兩條河流,兩條道路,似乎在這一刻重合在了一起。

  到了此時,張凡心中已經了然了。其實,那些妖王們,並不是特意前來尋他,也不可能做得到。

  天地之廣大,無人能以神識探查其身而不被他察覺;寰宇之浩瀚,無人能以天機數算料定其行止。

  那些妖王們,只是守在了通天之路的必經之途上,僅此而已。

  早在張凡離開孔雀明輪王,就被莫名地指引,行走在了固定的路途上而不自知。

  這種力量,除非是初代妖皇重臨人世,否則不當為任何大神通者所有,只能是那仙界碎片,中央仙界,自然地引領。

  「有意思啊……」張凡一笑,舉步踏出,其所前往,並未改變原本的路線,好像不曾明悟,沒有恍然一般。

  「無論如何指引,到得後來最後之決斷,終究還是我來做。」

  「走在什麼道路上有什麼要緊處,只要在岔道上,明得本心懂得選擇能得取捨,那任何一條道路,皆是通天之路。」

  「呼~」

  風乍起,吹起烏雲遮蔽星月,待得雲開霧散星月同輝,通天玄武河畔,早就人影全無,張凡的背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

  靈仙界之地,有諸國林立,皆為修仙帝道的前輩修仙者留下,能延續至今的,多是有妖王庇護,或人仙青眼。

  在遠離九邊國的地方,一座巨城繁榮,正是靈仙界中一處國家的帝都。

  張凡興之所至,隨著人流在行走在帝都整潔的青石路面上。

  一路行來,類似的王國帝都所見多有,他早就沒有早先的好奇,也懶得打聽此處王國到底是何方妖王哪個人仙庇護,只是單純地享受著這紅塵煙火喧鬧。

  今日的帝都,卻又與往日不同。

  帝都所在,為一國之核心,人文之鼎盛,本就是人口眾多所在,今日帝都中人數之多,更是平時的數倍。

  行走在大街上,隨處都能見得小廝奔走往來,讀書人三三兩兩相伴而行,在那茶館酒樓之處,更是人滿為患,討論得不亦樂乎。

  張凡稍稍留心一下,隨即搖頭失笑。

  這些人等討論的,竟然此國今年的科舉考試情況,也是巧了,張凡來時今日,正是科舉放榜時。

  人生得意事,莫過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往往前者得之,後者不遠,功名富貴亦是敞開前路,讓那些寒窗十載苦讀的書生並其家人,如何能不為之激蕩期盼?

  這等事宜,張凡也只是在那遙遠的前世聽聞過,今生人間,尚無此景得遇。

  所謂的一朝金榜題名,帶花誇街,對張凡來說自是全無吸引力,不過當做熱鬧看看,也是無妨。

  在帝都中不知幾百萬人的期待中,時間一點一點地挪著,終於到了午後。

  「嘩~」的一下,遠處某地忽然開始沸騰,似人聲而詭異,無形中瘋狂蔓延。

  霎時間,人群頓時如波濤滾滾一般,接踵摩肩,彼此簇擁著,向著那個喧嘩的源頭處行去。

  「放榜了,算算時間該是放榜了。」

  「快去看看,不知今期能否得中?」

  「同去同去~」

  「願某某保佑我兒、夫君……」

  ……

  類似的話語,在人群中各處響起,擔憂與期盼,成了一種濃郁的氛圍將所有人包裹在其中,步步向前。

  隨著人流,張凡亦是到了那個百萬人急切的焦點。

  一道朱紅宮門敞開,有護衛有閹人,絡繹而出,口中唱喝著姓名,一個個名字被提上金榜。

  每當一個名字被唱出的時候,都有人欣喜若狂,甚至瘋癲昏厥於地者;每一個名字被唱過,都有更濃重的失望與期待在人群中蔓延。

  無論是願也不願,甘也不甘,片刻過後,數十人榜上有名,百倍千倍于此的讀書人,則是黯然神傷,踉蹌而去,也不知個中幾日期待來年,幾人放棄了希望另謀出路?多少個臉上強顏歡笑,心中妒恨欲狂?眾生有相,在這些讀書人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榜單剛剛放出,新科進士剛剛決出,還不等人群散去,足足上千下人小廝,簇擁著一個個富貴老爺,都是城中體面人家,朝上官宦顯貴,一擁而上,撲向了那些新科進士。

  「搶女婿嘍搶女婿嘍!」

  人群之中,閑漢地痞,無聊人士,紛紛起哄,他們等著這一幕很久了。每逢新科進士及第,金榜題出,就是這些帝都大戶們搶女婿的好時候。

  數十新科進士,或是早有準備,或是措手不及,或是甘之如飴,或是驚駭欲絕……

  在這些富貴人家,小廝幫閒的身後,一抬抬餃子緊隨其後,顯然是想等著自家人搶得了佳婿,就一把裝了抬回家中,尋得吉日就將事情辦了。

  見得這一幕,張凡先是錯愕,繼而莞爾,如此景象在前世閑來閱讀前人筆記小品時偶有見得,不曾想時隔數百年,竟然在這靈仙界親見得了。

  搖了搖頭,張凡也看夠了熱鬧,正要離去時,心中忽然一動,仿佛察覺到了什麼似的,忽地扭頭望向了一個方向。

  那裏,本來如牆般的人群猛地一下喧嘩了起來,前排撲倒後排踐踏而過,足足有數百小廝一擁而上,撲向了場中。

  這些小廝一水的青衣短打,或手持棍棒,或肩抬軟轎,毫不遲疑地一撲而上。

  旋即,棍棒及身的悶響,嗚嗚呼痛之聲,穢語皺罵不止,又被殺豬般的慘叫取代……場中一片混亂,數十新科進士一頭霧水,呆立原處。

  不過片刻功夫,塵埃便已落定,早先那些小廝與富貴人家,盡數躺在地上哀嚎,數百青衣小廝完勝。

  他們下手不重,打趴下了競爭對手後也不為己甚,一擁而上,將呆若木雞的新科進士往自家轎子裏一塞,旋即健步如飛,棍棒開路,眨眼間穿街而去,留下地下慘嚎著,圍觀熱鬧者,面面相覷。

  「所有的新科進士,都被搶走了。」

  「到底是誰吃相那麼難看,連點殘羹都不留下,老夫定不與他干休……」

  類似的咒駡聲,沖天而起,幾欲將偌大帝都直接掀翻了過去。這個時候,那些青衣小廝並著新科進士,早已遠去無蹤了。

  早在那些青衣小廝出現的時候,張凡的臉上就浮現出了一抹笑意,到得此時,更是搖頭失笑,踏步而出,在人群中穿行而過,密密麻麻的人群仿佛不存在似的,不曾阻攔住他片刻。

  觀其前去的方向,正是那些青衣小廝抬著轎子狂奔而去的路線。

  出京城,遠千里,一路人煙漸少,炊煙難覓;至荒郊,達野外,漸行漸遠漸神速。

  到得後來,一眾青衣小廝飛奔時已是不曾落足地面,而是仿佛虛空中有無形的階梯存在一般,抬著轎子在空中狂奔而去。

  天色漸暗,日已西沉,那些青衣小廝一直狂奔到了月亮羞答答地才雲中東方天際探出頭來的時候,才從空中落了下來。

  一路行至最後,有幽林陰暗,鬼火憧憧,隱約間似有幽墳處處,陰森淒涼。

  「砰」的一聲,整齊劃一,數十轎子落地,簾幕自卷,一聲聲尖叫從轎子中豁然傳出,如同受驚的野驢一般。

  並不是此前他們不曾喊叫,但從那略顯沙啞的聲音就不難知道,定是叫喚了一路,只是被轎子簾幕所阻擋不曾傳出罷了。

  這叫聲方才爆出,旋即收斂,好像一個個被掐住了脖子,緊接著是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的聲音。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不是想像中的荒郊野外,更不是憂懼的山賊寨子,而是一處雅致的宅院,雕樑畫棟,亭台樓榭,燭光如晝,歌舞聲聲……

  這般美麗景象,竟是連黑暗也不能阻擋,似有通明燈火,將所有一切映照入新科進士們的眼中。

  這一幕,不當出現在野外荒郊,而當是那帝都最富貴人家,宴請賓朋,嫁出愛女。

  在新科進士們瞠目結舌的時候,那些青衣小廝已經不再理會他們了,一齊跪倒在地,向著山莊宅院處高聲齊呼:「老爺,奴婢將佳客們迎來了。」

  聲音猶自在回蕩,豪宅大門洞開,一襲絨毯鋪出,兩行侍女或持華服,或捧冠冕,或舉鞋靴,或奉淨水……分立兩側。

  顯而易見,這些侍女們就是服侍「佳客」們進門的,一路走下去,定是煥然一新,濁世佳公子。

  這般富貴景象,就是新科進士中出身大家者也不由得為之驚歎,不敢相信會出現在這深山老林之中。

  「有意思,有意思啊……」在不遠處,負手而立冷眼旁觀這一切的張凡,忽然搖頭失笑。

  自那豪宅現,小廝呼,婢女出,一幕幕出現的時候,他臉上的笑意就不曾消失過,此時更是笑著說道:「可憐這些傻書生,當真是絕頂好幻術……」

  「你說是嗎?」

  前一句像是自言自語,後一句又似對人所說。

  張凡頓了一頓,吐出了一個名號來:「青丘狐王。」

  「哈哈哈~小小把戲,汙了東皇眼睛,真是老夫的罪過啊。」

  一聲輕笑,忽然從張凡的身側後不遠處傳出,聲音入耳,那處黑暗如有生命般地蠕動著,現出了一個清雋儒雅的青衣老者。

  這個青衣老者五官俊秀,氣質飄逸,一身青衣長衫覆體,儼然風雅老人,僻居山林,徒其雅致。

  ——青丘狐王!

  此人,正是上古十大妖王之一,青丘狐族的王者,青丘狐王。

  「狐王手段,張某亦是嘆服,只是……」張凡瞥了一眼那些新科進士,搖了搖頭,道:「張某只是沒有想到,狐王所謂的嫁女,竟然是如此嫁法。」

  這哪里是嫁女?分明是搶親而且還搶得明目張膽,搶得肆無忌憚,搶得眾人皆知。從這點來看,這只老狐狸還真是深得「妖王」二字精髓。

  「這個……」青丘狐王臉色一僵,仿佛想起了什麼不堪回首的往事,臉皮一陣抽搐,風雅氣度頓時無存。

  他苦笑著,道:「東皇你可知曉,老夫一生中有女幾何啊?」

  接著不等張凡反應,他便痛心疾首地說道:「足足有八百八十八個……」

  「呃……」張凡一時無語,想起了自家寶貝女兒,僅僅一個就讓人頗為操心,有女八百八十八,那是什麼概念,他簡直無法想像。

  「為人父者,就想著女兒有個好歸宿,如東皇者老夫打不過你,小女受了欺負老夫不能出頭,那自然是不成。」

  「你成我也不願意……」張凡暗暗腹誹,卻沒有打斷青丘狐王的話,靜靜地聽著這一代妖王訴苦。

  「至於那不成氣的,老夫也看不上,家裏那些小狐狸心高氣傲,更是不消提了。」

  「稍稍過得去的,又不願意娶老夫的女兒,怕兩夫妻鬧了矛盾,吃不住老夫的勁兒。」

  「這一拖下去就耽擱了,老夫在家裏那是遭了大罪,一群小狐狸整日裏思春,要不是老夫看得嚴密,怕是能往家裏領一群廢物點心當寶貝……」

  說到這裏,青丘狐王愁眉苦臉,一副不堪回首模樣,好半晌才歎息一聲,接著道:「想來想去,還是找個凡人家才子,弄回家來先成親,老夫再好生調教,不愁沒有好女婿。」

  「這幾萬年來,老夫用這手段,足足嫁女八百餘,今天這是小么,哈哈哈~~」

  看著青丘狐王那一副逃得大難的模樣,張凡搖了搖頭,不知說什麼好了。

  「東皇稍待,老夫去一迎佳客……」

  青丘狐王發洩了心中鬱悶後,話說到一半,剛剛拱手欲行,動作忽然一下子僵住了。

  隨即,張凡與青丘狐王,一人一妖,神色皆是一變,回首望向那處迎客豪宅。

  那裏,有黑色火焰沖天而起,鳳鳴聲聲撕裂長空。

  「暗日火鳳!」

  一聲驚呼,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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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狂妄鳳族,不識天下英雄

  「暗日火鳳!」

  一聲驚呼,同時從張凡與青丘狐王的口中發出,相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

  暗日火鳳,本是太古妖神身邊兩大直屬種族之鳳族為妖尊暗日黑蓮轉化而成,一直沒有真正現身天地間。它們的藏頭露尾,也證明暗日火鳳一族並其身後的妖尊,都還沒有真正做好重臨人世的準備。

  區區一暗日火鳳,自然不會被張凡與青丘狐王放在眼中,然而暗日火鳳一族突然出現的意義,卻足以讓他們動容。

  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燒著,沒有熾熱的高溫,反而帶著一種冰冷的毀滅之感,黑火燃燒最劇烈的地方,正是青丘狐王那迎賓的豪宅。

  「啊啊~~」

  驚聲尖叫,劃破一片沉凝,那數十個新科進士見得眼前的一幕,一一徹底從金榜題名的高處落下,將滿腹詩書嚇得一空。

  也怪不得他們如此,眼前的一幕著實是太過驚駭了。

  在黑火燃燒下,豪宅一開始仿佛不曾沾染半點火焰一般,繼而空氣扭曲,豪宅錯位,亭臺樓閣浮於天,湖泊蓮花顛倒放,屋頂在下,地基為上,連那不休的歌舞聲,也顯得荒腔走板,彆扭無比。
 
  旋即,「嘭」的一下,一概湮滅,豪宅不見,別院不存,唯有幽墳處處,鬼火狐鳴。

  這般深山老林,只能是墳塚相連,狐狸建巢,哪里有什麼真正豪宅,更不曾有歌舞不休。從頭到尾,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幻術罷了。

  那些金榜題名的新科進士哪里經得住這個,此前不過是被富貴繁華所迷,一時忘了自身處境罷了,現在百倍爆發了出來,尖叫聲竟是一時連黑火燃爆之音都一齊掩蓋。

  在這些新科進士旁邊的數百青衣小廝,此時哪里顧得上那些「佳客」,一個個大喊著「老爺」,緊接著青衣盡撕,爪牙猙獰,哪還有小廝模樣,分明是數百半人半妖狐精。

  就在這些半妖狐精不管不顧就要撲上去的時候,一聲冷哼,忽然在幽墳鬼火中回蕩,將一切雜音壓落,那黑色火焰也為之一滯。

  「拜見老爺!」那些半妖大喜,拜服於地,也不管那黑火在一滯後暴漲,若要將他們吞沒。在他們看來,青丘狐王現,天下就沒有不能解決的事情。

  「好膽!」

  青丘狐王的聲音中,陡然帶出了幾分森冷,幽林中狂風大作,一隻巨大的狐影淩駕于幽林上空。

  在狐影的對面,有一輪黑日升空。黑日週邊盡數為黑火環繞燃燒,中有一漆黑鳳凰,鳳鳴聲中舒展羽翼。

  「青丘狐王,吾此來是為了……」

  那暗日中黑鳳話還沒說完呢,就被青丘狐王粗暴地打斷:「壞本王好事,還有什麼好說的,打了再說!」

  話音未落,狐影暴漲,其後九條粗大的尾巴橫掃天地,恍如九道繩索,將那黑日並其中鳳凰包裹束縛,一拉……

  一聲鳳鳴,沒有了那種趾高氣昂,多了幾分慌張與驚恐,好像習慣了高高在上者,忽然發現了自家的權威不過是空中閣樓一般。

  九尾倒卷,狐口大張,天地間,頓成了天狐吞日局勢。

  「嘭!」

  一聲悶響,黑火潰散,眼看著就要被青丘狐王顯化而出的九尾天狐吞噬,那暗日火鳳終於反應了過來,爆開暗日,散作黑火,逸散了開來。

  黑火落處,岩石燃燒成火漿,山林盡數化灰燼,詭異的是那幽墳處處,鬼火憧憧,竟是不曾受到半點影響,猶自渲染著幽暗神秘氣息。

  「哼!」

  「小小黑鳳,也敢在老祖面前放肆,凰幽也太看不起我青丘狐王了。」

  聲音傳來的時候,毫無徵兆地一個青衣老者負手而立,出現在場中,突兀至極,仿佛他原本就在那裏一般。

  不遠處,張凡暗暗搖頭,為這暗日火鳳,也為青丘狐王。

  此前那一擊,青丘狐王可謂是留情了,其目標壓根就不曾放在這只囂張的黑鳳上;那暗日火鳳更是進退失據,前面張揚太過不知自量,後面則是驚慌失措,應對不合。

  「空有力量,而無經驗,這只暗日火鳳雖有化神修為,但若是與燭九霄燭師兄這類頂級的元嬰真人放對,勝負還在兩可之間。」

  對暗日火鳳的實力有了論斷之後,張凡心念一動,卻是注意到了青丘狐王口中的「凰幽」二字。

  「凰幽,暗日火鳳一族的當代鳳後?」

  太古之時,龍鳳為巔峰妖族,其首者分別為龍王鳳後,對應那被初代妖皇滅殺鎮壓的始龍、初鳳。

  鳳凰二字,本是拆分開來說的,鳳為雄而凰為雌,後來才並而稱之,「鳳」字更成為族名與族姓。

  唯有鳳凰王族,才冠以初鳳姓氏,以「凰」為姓。

  這一點,與龍族相差仿佛,龍族之族姓為龍,尋常蛟龍皆以龍為姓氏,如龍覆海。然而龍族中的王族就不同了,無不以「敖」為姓如當代龍王敖空,即為此理也。

  「凰幽」二字入耳,張凡也就明白了青丘狐王所指的正是當代鳳后。至於青丘狐王是怎麼知道這一點的,只要想想猶自在法相宗內的白靈鳳彩衣就不難明白了。

  「放肆!」

  「小小九尾妖狐,也敢直呼鳳后姓名!」

  一聲嬌叱傳來,一處猶自燃燒著火焰的大樹上空,一隻黑色的火鳳凰現身來出來,火焰一收斂,化作了一個嬌小的女子樣貌。

  但見這女子鳳釵為飾,遍體黑衣如黑火凝結,看上去略顯幾分狼狽,亦難掩蓋她臉上的憤怒之色。

  「直呼鳳后姓名?凰幽是嗎?」青丘狐王哂然一笑,嗤之以鼻地道:「小鳳凰,你還以為現在還是太古時代,妖神天庭嗎?本王就是直呼那凰幽,你又能奈我何?」

  「就是凰幽親自前來,本王待見與否,還要看看心情好壞。」

  青丘狐王這番話,已經是不給那鳳凰留半點面子了,聲音入耳那個黑衣女子胸脯劇烈地起伏著,臉上一陣陣煞白,周身火焰暴漲,仿佛就要撲出與青丘狐王決個生死一般。

  對此,青丘狐王不屑地搖頭,張凡亦是失笑,暗日火鳳族的確是遠離世間久矣,天下英雄上古妖王,也是一隻小小火鳳能斥責的?

  這還是她遇到了青丘狐王,要是那頭暴猿,怕已是一棒子下去,哪里會給她說話的機會。

  那名黑衣女子也不知是認清楚了形勢,還是有重任在身不敢任性,深吸了一口氣,勉強道:「狐王,小女子前來,是想問狐王一事。」

  「說吧,莫要耽擱本王迎佳客。」

  青丘狐王無可無不可地說著,至於那些臉色陡然煞白,遙遙欲墜的新科進士們,自然是無人理會了。

  「你……」黑衣女子按捺了有按捺,終於強忍著屈辱感說得:「奉鳳后之命,前來尋狐王,迎鳳彩衣公主回鳳族,望狐王成全。」

  「彩衣那丫頭啊?」青丘狐王的臉色就有點古怪,望了不遠處黑暗中一眼,沉吟著問道:「小鳳凰,你們鳳族又想重新純化鳳凰血脈,準備讓彩衣丫頭與你們黑鳳結合,想著能不能誕生出初鳳那般恐怖的存在吧?」

  「你怎麼……」黑衣女子的聲音雖然戛然而止,但顯而易見,正是被青丘狐王說中了。

  青丘狐王的這番話,也讓張凡暗暗心驚:「竟然是這樣,鳳凰血脈與暗日火鳳血脈融合,從而有機會誕生出初鳳來嗎?」

  「如此手段,堪稱瘋狂,卻也不是沒有成功的機會。」

  「老兔子不愧是老古董活化石,所說的秘辛,果然無誤。」

  張凡心中諸般念頭閃過,那邊青丘狐王已經接下來說道:「小鳳凰,彩衣本來交給你們也不是不行,可是……」

  「可是什麼?」那黑衣女子急切地問道。

  「這狐王……」張凡一時無語,以青丘狐王的實力,何懼什麼暗日火鳳族,更有其他上古妖王們在身後,他又豈會真的怕了她們?這些暗日火鳳,太也天真。

  青丘狐王的眼珠子一轉,若有所指地說道:「可是那鳳彩衣,早就逃到了下界,托庇於一個大神通者的門下,本王也沒辦法了。」說著,他兩手一攤,一副很是無奈的樣子。

  「下界大神通者?是誰?」黑衣女子連聲追問,青丘狐王卻是笑而不語,再不肯說話了。

  恰在此時,一聲笑駡,在幽林中一處黑暗裏傳出:「好一個青丘狐王,忒也憊懶,小小黑鳳,也值得你推給張某嗎?」

  說話間,張凡施施然踱步而出,狀極悠閒。

  青丘狐王也不以為杵,笑著說道:「哈哈,這暗日火鳳來頭甚大,老夫還要忙著嫁女兒呢,就不湊這個熱鬧了,還是東皇你來吧!」

  「收留鳳彩衣的是你?」

  聽了兩人的對話,黑衣女子哪里還不明白青丘狐王所說的人間大神通者正是眼前的「東皇」,她頓時厲喝出聲:「念你人間修持不易,交出鳳彩衣,再到鳳後面前謝罪,或可留得一命,莫要自誤!」

  「哈哈哈哈~~~」張凡聞言失聲大笑,「好多年了,沒有人敢對張某如此說話,你這小鳳凰,倒也有趣。」

  「不過……本座早就答應過一個人,今後世間只有白靈,而無彩衣。」

  「找死!」

  黑衣女子哪里聽不出張凡言語間的消遣與輕蔑,勃然大怒之下周身黑火暴漲成暗日,再現黑鳳真身,從樹上一撲而下,直取張凡。

  青丘狐王見狀搖頭失笑,感歎出聲:「可憐堂堂太古鳳族,墮身黑暗空自幽禁,不識天下英雄,著實可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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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6-15 16:16:31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鳳后凰幽,暗日懸空

  「可憐堂堂太古鳳族,墮身黑暗空自幽禁,不識天下英雄,著實可悲啊……」

  青丘狐王感歎著,轉身背對,竟是連看都不想再看上一眼,結局已經註定,再看又有何益處?他畢竟也是妖族之一,此時眼見著妖神時代,巔峰妖族之一,如今淪落到了這般地步,心中自有萬般感觸。

  「不自量力!」張凡搖了搖頭,負手身後,竟是連動一動手腳,都是不屑。

  「嘭~嘭~」

  漫天靈氣彙聚,彼此碰撞而轟然巨響聲聲,最終在虛空中凝成一隻巨大的手掌,豁然壓下。

  ——先天一氣大擒拿。

  這門神通,張凡已經多年沒有單獨施展過了,此時拿來對付暗日火鳳,正當其時也。

  這些年來,他往來爭對,皆是上古頂尖強者,如暗日火鳳這般空有化神境界,卻只是元嬰戰力者,根本就不需要再放在心上。

  境界不同,眼界不同,很多東西也就不一樣了。

  「啊~」

  鳳鳴走調,驚呼出聲,那當空撲下通天黑火的暗日火鳳為大擒拿手拿住,緊緊一攥。

  「轟~」

  霎時間,火焰四散,非是其本意,而是被巨手生生捏爆。

  張凡雖然隨意而為,但也沒有如青丘狐王般手下留情,在他這個玩火的老祖宗面前,暗日火鳳再想化火而遁也是不能。

  頃刻之間,手掌捏緊,黑衣女子褪去了暗日火鳳真身,而以人身,滿臉蒼白地被捏在了掌心處。

  這個驕橫的黑衣女子,在張凡的一擊之下不僅是全無反抗能力地被擒拿,甚至直接被逼出了法身,回到了人形。

  如此手段,雙方的差距之大無異雲泥。

  「你是什麼人?」黑衣女子滿臉驚恐之色地叫道。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想到要知道對方的來歷姓名,未免太過晚了。

  此時,無論是張凡還是青丘狐王,注意力都已經不在她的身上了,幾乎在黑衣女子被擒的瞬間,兩人一齊抬頭,神色凝重地望向空中。

  那裏,本來明亮的圓月不見,代之的是一團黑暗,如有火焰燃燒,隱約鳳鳴,響徹天地。

  「轟轟轟轟~~」

  火焰彙聚,燃燒破天,那遮蔽了明月的黑色妖火凝聚著,漸漸成就了一隻展翅鳳凰形狀。

  暗日火鳳!

  同樣是暗日火鳳,這彌漫天地的恐怖威勢,卻是那個黑衣女子拍馬也不能及的。

  「凰幽?」張凡皺眉出聲,望向青丘狐王,正見得他點了點頭,確認了來人身份。

  「當代鳳后嗎?有意思。」張凡微微一笑,凝望著天象變化,眼見著那美麗的鳳凰身姿,在黑火渲染下,顯得陰暗而恐怖。

  「青丘狐王!」

  「東皇張凡!」

  「本後凰幽,見過兩位道友。」

  一個柔和的女子聲音,從九天上傳來,無形中的尊貴,不以傲然屈人。

  「鳳後凰幽!」

  「多年不見了,你終於捨得從妖尊那裏出來了嗎?」青丘狐王笑著,踏前一步,那數十新科進士數百半妖,盡數被他攔在身後,與此同時,九股神秘的力量,在他的身後若隱若現。

  「天狐九尾,名不虛傳。」

  感受著其中蘊含的恐怖力量,張凡暗贊了一聲,隨後抬起頭來,淡然說道:「本座就是張凡,鳳后有何指教?」

  「狐王久違了,本后還不能親身前來與狐王敘話,不過時日也是不遠了。」

  凰幽的聲音還是那麼雍容溫和,然而不知怎麼回事,聽在耳中,若覺有火焰在燃燒,仿佛有種被壓抑了無數年的火熱,正透過淡然的言語而傳遞了過來。

  「東皇聲名,本后也曾耳聞,確為上古以降,無雙無對。」天上暗日火鳳眼眸流轉,凝于張凡的身上,「本后並不想與東皇這般強者為敵,只求東皇能高抬貴手,將族人彩衣交回,並將墨兒放歸。」

  「墨兒若有冒犯處,本後在此代為賠罪了。」

  天上火鳳,微微屈身,竟不顯卑微,反而大度雍容。

  「好一個鳳后凰幽!」

  雖然是敵非友,張凡見狀還是不由得暗贊了一聲,這凰幽氣度,當真不愧是太古鳳族領袖,其雍容華貴,更是生平所見女子所無。

  「鳳后面子,張某自當是要給的。」張凡施施然地說著,話鋒忽然一轉,「不過……」

  「不過」二字一出,那個墨兒的臉上狂喜之色頓時一僵,「轟」的一下,巨手中黑火潰散,一隻暗日火鳳悲鳴一聲,直飛上天。

  張凡與青丘狐王,就這麼負手看著她遠去,再不曾阻攔分毫。

  「東皇你真是不知憐香惜玉啊,如此女娃子,你也下得了手?嘖嘖~」青丘狐王搖了搖頭,頗為惋惜地說道。

  「如何下不得手,人總要為其做的事情付出代價,此為天地至理,無分男女,再說了……」張凡說這瞥了青丘狐王一眼,接著道:「憐香惜玉為何,生女八百八十八嗎?」

  「呃~咳咳咳~」張凡的調侃入耳,青丘狐王頓時如被水嗆住了一般,連連咳嗽不止,一時說不出話來。

  「……東皇,你何至於下此重手?」

  幽幽一聲歎息從天上傳來,那遮蔽了明月的鳳后凰幽舒展開翅膀,將重新化出了暗日火鳳原型的墨兒卷走。

  此次的墨兒,苦苦修成的元神被張凡打散融入了體內,除非有大能出手,否則再不能自由顯化人身,連說話都不能夠,聲聲呼喚,盡成鳳鳴。

  「沒有什麼重手不重手的,你們暗日鳳族所求,張某不會應;你們背後所站的妖尊,與張某更是是敵非友,我又何必手下留情。」

  張凡淡淡地說著,目光越過凰幽,似乎可看到她身後的無盡虛空,有什麼東西正在生成一般。

  「鳳后,妖尊既然出手了,你是一起上呢,還是退去,一言可決!」張凡的眼中,厲芒豁然閃過,一言既出,鋒利如刀。

  「……」沉默了片刻,凰幽忽然歎息一聲,再是一笑,道:「東皇好眼力,好決斷,本后此來不過是帶淘氣的孩兒歸家,彩衣之事既無商量餘地,那也就罷了。」

  「他日鳳鳴山上,凰幽再恭迎東皇大駕。」

  話音落下,在張凡眼中精光的逼視下,凰幽那遮蔽明月,掩去星輝的龐大身影,緩緩退去,似是黑火燒透了虛空,直接穿透而出,不知歸路何方。

  「不愧是鳳族鳳后,果然是好決斷啊。」

  青丘狐王感歎了一聲,一身戒備不曾放開,反而又退後了兩步,身上的天狐氣息愈濃,似是隨時可能顯化九尾,傾力一擊。

  張凡聞言點了點頭,並不曾將太多的注意力放在那退去的鳳后凰幽身上。若是此人不去,那他不得不先對其出手,現在這個結果,自是最好不過。

  在凰幽臨世不久,他就發現一股強大的意念,以及一抹莫名的熟悉感,正在破開天地,籠罩而來。

  當日因苦道人之事,張凡就曾感受過那妖尊暗日黑蓮的氣息,故而第一時間就分辨了出來。

  妖尊此人,神秘無比,根腳深厚,名揚太古,此來雖定然不會是真身,卻也容不得半點輕忽。鳳后凰幽明顯是妖尊一方的人手,張凡又怎會讓她一直呆在這裏?

  恰如青丘狐王所言,凰幽若不是決斷迅速,第一時間選擇退去,此時張凡定已是對其斷然出手。

  在未知的大敵前,不可留下任何變數。

  鳳后凰幽如此作為,不怕妖尊懲罰嗎?或者說他們暗日火鳳一族,與妖尊之間的關係跟傳聞中不同?

  這些東西,張凡無暇深思,暫且放在一旁,精氣神凝聚到了巔峰,頭上驀然浮現出玄黃色慶雲一朵,中托一片大陸,植有扶桑;側懸一尊銅鐘,威壓天地;上淩一座宮殿,無量功德凝聚。

  在張凡的嚴陣以待下,一片陰影,驀然間降臨天地,恐怖的威壓充斥四野八荒,一旁青丘狐王的臉色驟變,驚呼出聲:「眾神殿?」

  「不,不對。」不過一刹那,青丘狐王皺著眉頭,自語道:「不對勁,沒有那麼強。」

  張凡在同一時間,仰望蒼天,正見得一股強大的熟悉氣息籠罩下來。這氣息,他當年在雲中界見過,不久前在混沌天得聞,不是太古第一至寶眾神殿,又是何物?

  不同的是,這氣息遠不如混沌天中眾神殿那般無邊恐怖,倒更類似於昔日雲中界一眾天人借助妖文大陣聯手施展召喚出的投影威勢,只是百倍千倍提升罷了。

  「這是……陰影?」

  「眾神殿陰影!」

  隨著那龐然大物寸寸壓下,張凡終於恍然了過來,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東西了。

  眾神殿中,有巔峰時期妖神天庭所有妖神的一點本命元神,一絲本源精氣,其力量代表的是當時的天下大勢,正大光明。

  一言而為天下法,放眼而無一合敵,妖神自然無須陰謀,不必詭詐,走的是最堂堂正正的路子,眾神殿亦然。

  然而此時出現在張凡與青丘狐王面前的眾神殿,其氣息卻是在熟悉中帶著一股截然相反,恰似影子一般,偏向陰暗,可稱「眾神殿陰影」。

  忽然,一輪漆黑的太陽,從眾神殿陰影後浮出,高懸在天穹上,如一只眼睛,冷看風雲起。

  「我,等你很久了。」一個沙啞的聲音,伴著暗日浮空,迴響在天地間,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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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6-15 16:16:53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眾神殿陰影,雙日決長空

  「我,等你很久了。」

  沙啞的聲音,在天地間迴響,有暗日浮於眾神殿陰影上,如同鑲嵌長空,俯瞰大地,坐看風雲起。

  這般威勢,非天地間頂級大神通者不能有,即便是鳳后凰幽,也無此制霸天下的威嚴。

  「妖尊……」

  「黑蓮暗日!」

  張凡一字一頓,沉聲說道。

  「正是本尊!」長空中的暗日顫動了一下,沙啞的聲音陡然變得深沉了起來,「當日本尊隔著無盡距離,遠遠看了你一眼,心中尚且存疑,今日得見,方才知道天地間竟還有你這等人物。」

  「你若不死,吾心難安。」

  「哦,是嗎?」張凡微微一笑,卻沒有去追問因由,而是元神之力慢慢提起,腦後一輪紅日顯化而出,方圓千里之地,猶如白晝一般。

  一上一下,一暗日一紅日,一陰暗一光明,相映生輝。

  「妖尊!」張凡直視那輪仿佛正在墜下,越來越大的暗日,朗聲說道:「張某不知你為何不以真身前來,但區區一個分身,就想要張某的性命,你也未免太過托大了吧。」

  此時威臨天地,讓上古妖王青丘狐王嚴陣以待的,赫然只不過是妖尊黑蓮暗日的一個分身罷了。

  這一點,張凡不曾點出,連青丘狐王這般的強者,都沒有察覺。

  「什麼?只是一個分身?」

  青丘狐王終於色變,以一個分身之力,就讓他感到莫大的壓力,能攜眾神殿陰影前來,要是真身本體降臨,那還了得?

  到了這個時候,他終於有了清晰的概念,明白在那太古時候,妖神雖然最終將妖尊黑蓮暗日趕得上天下地,還是承認其強大,默認其妖尊之名。

  其實力之強,竟是一至於斯。

  「咦,你竟然能看穿?」

  天上暗日模糊了一下,有五官浮現了出來,遠遠望之,極似真人,其口開闔,字字句句吐出:「東皇?張凡?金烏?妖皇?……」

  「哈哈哈~~」

  狂笑之聲,響徹天地,似是不屑,又如緬懷。

  「昔日本尊,強行殺到當代妖皇座前,欲奪那妖皇份位,猶不可得,現在想來,也是當年狂妄。」

  妖尊此言入耳,張凡與青丘狐王皆是一怔,太古往事,對妖尊來說,應當是無上榮耀才是。當年對手,早就湮滅於歷史的塵埃當中,他妖尊猶自能再臨人世,無論如何,也算是贏了。

  觀其行止語氣,當時吧狂傲之人,又怎會在這種情況下說出如此話語來?

  「初代妖皇,消失天地間,然而此後歷代妖皇,承其遺澤,有天地大氣運存身,大功德庇護,豈是強力所能競爭的?」

  「本尊當年之敗,不冤枉!」

  「可是你呢?」長空中的暗日忽然黑火暴漲,猶如暴怒,「當日那泥鰍以妖皇尊稱,你竟然居之不疑,本尊當時就斷你必死,故而不曾顯化分身將你滅殺當場。」

  「沒想到,天地之力竟然不曾加責於你,反有大氣運大功德臨身。」

  「好,很好,本尊那個時候就明白了過來,你便是本尊尋了無數年的那個人。」

  「只要殺了你,本尊就有機會脫困,值此末世,天下之大,何人能阻我?那些妖王?那些人仙?笑話!」

  妖尊之聲,字字句句,漸漸如雷霆,又似隕石,砸落下來,震動整個天地。

  伴著他的話語,那眾神殿陰影不住地壓下,仿佛那混沌天中景象,虛空中道道黑色裂紋現出,向著四面八方蔓延。

  黑色裂紋過處,風聲頓止,雲氣立消,仿佛是一道道無雙鋒利的刀刃,又似無法填滿的溝壑,毀滅一切,吞噬一切。

  張凡的神色,頓時無比凝重了起來,連那妖尊之言都不及細辨,一手指地,一掌托天,吐氣開聲:「呔!」

  恍惚間,張凡的身形似乎暴漲,下可支地,上能撐天;依稀中,若有菩提樹繁茂,梵唱聲聲。仔細看去,張凡身形一如此前,天地間唯有狂風咆哮,再無他聲。

  似虛還實,若有若無,張凡一式神通下來,那天地飄搖之勢頓止,仿佛在戰慄時,尋得了支撐一般。

  ——降世獨尊大願術!

  ——法天象地神通法!

  兩門無上神通大法,被張凡結合得天衣無縫,施展出來似羚羊掛角,自然而然,一呼一吸,直若協調天地。

  單單以此神通論,張凡的修為境界,已是更勝過當日講道時。

  這些,都不曾阻止那眾神殿陰影轟然砸落,整個天地間咆哮聲聲,仿佛有無數太古妖神,仰天咆哮,怒吼不甘。

  這般景象,在方圓萬里內所有的生靈腦海中浮現,睜大了眼睛欲要尋覓,偏偏又見之不得,心中迷茫,惟覺一股壓力及身,讓人喘不過氣來。

  如此妖神咆哮,雖然恐怖,卻是比不得昔日天人一族召喚出來的眾神殿投影那般,妖神氣勢凝如山嶽,一轉身間,就有無上威能。

  在力量的等級上不如,但是妖尊駕馭眾神殿陰影親自施展來,也遠不是那天人召喚出的眾神殿投影所能比擬的。

  在天地齊齊震動的恐怖聲勢下,那眾神殿陰影與張凡撐天一般的手掌,轟然撞擊在了一起。

  「轟!」

  整個天地,好像在那一瞬間盡數染上了黑白之色,在這驚天巨響下,一切光彩都為之黯然失色,一切聲音都為之偃旗息鼓,唯有那一人一殿,占去了天下風光。

  「哼!」

  張凡悶哼一聲,整個人好像承受不住無邊巨力一般,緩緩下沉。

  他腳下大地,恍如一個凝結的板塊,漂移入了泥沼中似的,一點一點地沉下了去,不過眨眼功夫,本來位於山腰處的幽林已經是低於了地平線,須得仰望,才能見得此前俯瞰的荒原。

  在這整個過程中,張凡頭頂的東皇宮滴溜溜地旋轉著,玄黃色絲絛垂下,將他包裹其中,似乎所有作用在他身上的力量都為之隔絕,這才能在此恐怖的壓力下猶自不傷、不死。

  「咦?」

  恰在此時,天上一聲驚疑傳來,旋即那輪暗日百倍放大,恍若吞噬一切的巨口,墜落了下來,經行出,一概湮滅,焚於無形。

  「喝!」

  在這最生死一念的關鍵時刻,張凡豁然抬起頭來,直視那暗日,口中大喝出聲。

  「咚~咚~咚~」

  深山幽林,有鐘聲遠播,頃刻之間,偌大天地,盡數在鐘聲中戰慄。

  三聲東皇鐘,一聲天下白,二聲日當空,三聲耀寰宇!

  值此深夜,當其鐘響,整個靈仙界中人皆是一震,有那睡夢中人,夢得十日當空;有那生產之婦,恍惚見紅日投懷;有那夜行之人,乍見亮如白晝……

  修仙中人,修為普通者,反而不能如凡人般感覺清晰,而那修為驚天動地的妖王、人仙,則是齊齊一震,眺望天際。

  孔雀明輪王、大猿王、龍象王、智狼王……

  神色肅然之明靈子、邋遢慵懶一老乞丐、縱酒狂歌一文士……

  妖王、靈仙,注目一方!

  那裏,有一輪暗日墜空,一輪紅日躍出,一光一暗,轟然對撞。

  「妖尊:黑蓮暗日!」

  「東皇:法相張凡!」

  以他們的身份地位,實力眼界,不過一瞬間,就認出了造成如此大動靜的雙方。

  「東皇不是正行走在通天之路上嗎?怎麼會惹來妖尊對其出手?」

  「此前還有一道氣息,似乎是那鳳后凰幽。」

  「那裏好像是青丘老狐狸的老巢,這老狐狸最擅明哲保身,怎會摻和入其中的?」

  ……

  天地間,如當日張凡與孔雀明輪王坐談於皇宮之巔時一般,數十道強極的神識糾纏著、碰撞著,傳遞著神識主人的心思。

  同一時間,那處雙日爭鋒的地方,一股恐怖的靈氣風暴豁然爆發,席捲,須臾之間,橫掃整個靈仙界。

  「這是……」

  不知多少關注著這一戰的靈仙界強者為之失聲,那橫掃而出的靈氣風暴將整個靈仙界的靈氣攪碎,清濁變幻,水汽凝結,聚攏了濃郁靈氣的水汽,化作了滔天大雨傾盆。

  法雨天降,滋潤億萬生靈。在那一刹那,不知多少青綠吐嫩,多少童山遍植,多少枯木逢春,多少瀕死得生……

  蘊含著充沛靈氣,被強行聚攏而成的法雨,灑遍了整個靈仙界,誰也弄不清楚,在那一刻究竟有多少生靈受益於此。

  此時,也無人關心於這一點了,在所有人目光彙聚處,一個龐大的陰影翻飛而起,眾人甚至都還沒能看清楚呢,就直接將天地撞出了一個窟窿來,一閃而逝。

  「好一場大戰,東皇若能不敗,通天之路仍能開啟;若是不然,怕是這幾千年才能一遇的機緣,就此浪費。」

  「交鋒只在一瞬,雙方實力皆是強絕,即便是吾等趕去,也不過是徒增誤會罷了,不如靜觀其變……」

  ……

  在那些神識的主人終於達成了共識,齊齊歸於了平靜的同時,紅日暗日,在彼此轟然碰撞下漸漸成了重合之勢,仿佛兩輪太陽,要合二為一了一般。

  黑色蓮花,不知何時在那交鋒的戰場上遍開;玄黃雲氣,無聲無息浮動於紅日之下。

  良久良久,兩輪太陽重合在一起,整個天地似也屏住了呼吸,等待著結果的出現。

  也不知是過了一萬年還是一瞬間,一聲巨響,伴著沖天烏啼之聲響徹三界大地,兩輪太陽豁然向著兩邊彈開,億萬道金光從紅日上迸射出來,將暗日穿刺得千瘡百孔,一直轟出了這方天地。

  ……

  在這令人窒息的激戰中,漫長的夜終究過去,初升的朝陽羞答答地從東方露出頭角,一時間,東西輝映,兩輪紅日,各懸一方。

  「竟然是……」

  眾皆失聲,神識散逸,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讓人無法置信的念頭,在這些靈仙界的大神通者腦海中浮現了出來:「東皇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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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暗日剋星,人族靈仙

  「竟然是……」

  「東皇勝了?」

  那些以神識橫跨天地,一直關注著這一戰的靈仙界頂級大神通者,多半有點錯愕不信。

  他們雖然是靜觀其變,等待結果,然而在他們的心中,未嘗沒有張凡已經輸定,妖尊定會勝出的想法。

  這實屬正常,畢竟妖尊是太古之時就與妖神並肩,且隱然在上的絕頂強者,除開初代妖皇與被其戰敗的先天魔神百族強者之外,後起之人,幾無一人有資格與妖尊相提並論。

  初代之後的歷代妖皇,亦不例外。

  這樣的人物,即便只是一介分身,也沒有人相信他會敗,敗在一個修仙不過數百年的後生晚輩手上。

  然而,結果已經出來,事實就在眼前,一陣詭異的沉默之後,那些神識的主人不約而同地收回了神識,不曾前往探查。

  具體戰況如何,當其時顧忌雙方,他們並沒有介入查探,此時神識前去,也足以通過蛛絲馬跡判斷。

  可是在這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作出了同樣的決定——退去!

  一瞬間的交鋒,挫敗妖尊分身,張凡的形象不自覺地在所有靈仙界頂級大神通者心中高大了起來,他們竟是不願為了心中好奇,而惹得張凡不快。

  這,已是深深的忌憚了。

  此時,那處引起靈仙界所有頂級大神通者關注的地方,粗重的喘氣聲,幾乎成了此處唯一的響動。

  東皇張凡,青丘狐王,兩個蓋世強者,喘著粗氣,相視苦笑。

  張凡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頭上玄黃慶雲顫動著,縮入了他的頂門,背後大日金烏法相,漸漸淡去。

  他苦笑著,拭去嘴角的血跡,抬頭望去,青丘狐王也在做著類似的動作。

  兩人的衣袖上,都有著鮮血斑駁痕跡。

  原本張凡與青丘狐王相距不遠,位置水準,此時張凡要想看到青丘狐王的身影,卻須得仰著頭,才能勉強見得。

  他所在的地方,猶如高峰之頂處火山口一般,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四周地面凝如鋼鐵,焦土上猶自有黑色的火焰燃燒,一片死寂怕是千百年以降,都難得有一株綠草能破土而出。

  張凡略一皺眉,很是不習慣這仰頭望人,深吸了一口氣,多少彌補了一下體內消耗,一震足整個人拔地而起,落到了青丘狐王的身邊。

  回首再看,天坑深邃,幾不可見底。

  「好一個妖尊!」張凡搖了搖頭,讚歎出聲。

  「好一個東皇!」青丘狐王苦笑不改,誠心贊道。

  他們兩人所說似乎牛頭不對馬嘴,卻指的同一個事情。

  在片刻之前,張凡力抗妖尊分身,青丘狐王不過作壁上觀,為了庇護手下半妖與那些佳客們,竟是也落得了輕傷的下場。

  需知,他擋下的,也不過是張凡與妖尊對戰的餘波罷了。正擋妖尊鋒芒的張凡,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讓他不由得不讚歎出聲。

  張凡之贊,亦是出於本心,他一邊說著,他一邊張開手來,掌心處一塊黑色木質權杖,靜靜地躺著。

  這木質權杖,與他此前在營救苦道人,滅殺苦道人孽徒時收穫的權杖,看上去如出一轍,沒有太大的變化。

  可就是這麼一枚小小的權杖,寄託了妖尊神念,引動了眾神殿陰影,竟是險些讓張凡飲恨當場,更造成了他多年以來的第一次受傷。

  自張凡元神大成以來,大殺四方久矣,神通蓋世無敵,何曾再感受到受傷的滋味?任由那木質權杖,與他手上鮮血接觸,漸漸將其染上了嫣紅之色,張凡不覺間竟是有些懷念。

  懷念那修為尚低時,每一戰皆是以命相搏,不勝則死的熱血時光。

  「我在眾神殿中,等著你!」

  張凡的手掌豁然緊握,將那木質權杖捏得粉碎,耳中仿佛又迴響起了片刻之前,妖尊退去時所言。

  「眾神殿中嗎?」

  恍惚間,那混沌天中眾神殿,又出現在了張凡的面前,以萬鈞之勢壓下,碎裂虛空,破滅一切。

  「妖尊黑蓮暗日,你放心吧,張某自會尋上門去,與你做一個了斷。」張凡的目光,漸漸堅定了起來,拍了拍手,任由木屑揚灑而下。

  看著這一幕,青丘狐王突兀地開口說道;「東皇道友,莫怪老夫多嘴,觀你法相及你自身法力性質,似正與那妖尊相生相剋。」

  青丘狐王這一說,並不是無的放矢,而是作為靈仙界頂級大神通者中唯一一個觀戰前後的強者,自然的判斷。

  在那最關鍵的時刻,在那讓天地為之飄搖的恐怖一幕發生時,青丘狐王雖然大半心力都在結九尾天幕,保護那些後輩與佳客,但還是清晰地見得妖尊的暗日在張凡以金烏法相引動的紅日光輝下,被一步步侵蝕的一幕。

  那最後碩大暗日,被直接轟出了靈仙界自然是驚世駭俗,引人注目,然而青丘狐王卻更看重此前張凡力量侵蝕暗日之力的神異。

  「不錯,暗日雖為日,卻是毀滅之力,其中生機乃是以毀滅之後的重建為本,與張某的大日真力既相似又截然相反,正是互為剋星。」

  張凡點了點頭,並無隱瞞之意,也不可能瞞得過這一頭老狐狸。

  青丘狐王沉吟著,最終長歎一聲,道:「妖尊實力,深不可測,雖不知他為何不能真身降臨,而只能以分身前來狙殺,終究是個天大的威脅。」

  「好在東皇你的力量本就克制於他,否則的話……」說到這裏,青丘狐王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其言下之意,卻是怕連今日都過不去。

  頓了頓,他又失笑道:「真要說起來,若在那太古之時,有一妖神具備東皇你的力量特性,怕是就沒有今日之妖尊了。」

  「狐王此言差異。」張凡搖了搖頭,神色間凝重無比,「太古往事,吾等生來也晚,如何知其詳細,終究是霧裏看花隔了一層,不得真切。」

  「他日眾神殿中,與妖尊真身一會,一切就都清楚了。」

  說到最後,張凡的語氣歸於了平淡,仿佛說的不是與妖尊做生死之決,而是雪夜訪友,興盡可歸一般。

  「東皇豪氣,老夫自愧不如。」青丘狐妖搖頭自失地一笑,緊接著道:「不過,今日那妖尊既然不能真身前來,凰幽又心有顧忌,不曾真與東皇道友你生死相搏,這就是機會了。」

  「哦,此話怎講?」張凡眉頭一挑,好奇地問道。

  青丘狐王揮了揮手,身後數百半妖,數十佳客,盡數昏迷,這才施施然說得:「通天之路,啟于人,達於天,相必東皇道友這些時日來,當有所察覺了才是。」

  「不錯。」

  張凡點了點頭,坦然答道,心中不由得就想起了當日通天玄武河畔恍然的種種。

  「這通天之路,不過吾等上古老人隨意名之,其本是中央仙界這塊特殊的仙界碎片產生的吸引。」

  青丘狐王的神色,漸漸凝重了起來,再加上他先弄暈了那些人才徐徐道來鄭重,張凡也正色重視了起來。

  「每逢有超越化神境界的頂級強者出現在靈仙界中,就是通天之路開啟時,也只有這個時候,我等靈仙界妖王人仙,才有前往那中央仙界一探的機會。」

  聽著青丘狐王的訴說,張凡的神色變化,一抹驚訝之色浮上了眉宇。

  誰都知道,靈仙界乃是以一塊仙界碎片為本,當日在混沌天中聽聞到孔雀明輪王等上古強者取仙界而代之的野心後,張凡就有點明白,那中央仙界定然不是普通的仙界碎片,否則他們也不會有此信心。

  現在看來,這中央仙界的神秘,怕是還在張凡的意料之外。

  「通天之路既已開啟,此後種種不過是例行公事罷了,吾等為難東皇與否,並不重要,畢竟那中央仙界已經承認了東皇道友的實力。」

  「東皇若隕,通天之路沒有了啟程人,自會戛然而止,故而即便是明靈子那般偏執瘋狂之人,也決計不會在這個時候與東皇你為難。」

  青丘狐王不急不緩地說著,一眾上古妖王的奇異態度,所謂的通天之路,種種秘辛,出口入耳。

  聽他說完,張凡沉吟了一下,緩緩開口說道;「狐王,你的意思是在吾等從中央仙界中歸來,怕是還會有質的提升,足以與那妖尊一戰,是否?」

  「不錯!」青丘狐王也不否認,他現在最怕的是張凡蠻性發作,自持神通蓋世,就這麼殺上混沌天眾神殿,那樣的話張凡一死,他們再入中央仙界的機緣也為之消失,不知要再等幾萬年,才會再次迎來如此強者降臨。

  他還怕不夠有說服力,連忙補充道:「東皇道友有所不知了,那中央仙界吾等數萬年探索,到頭來亦不過九牛一毛,根本不曾觸及到其中心。」

  「東皇若是能在其中獲得大收穫,也能在與妖尊對陣時多少幫助。」

  青丘狐王的私心,自然瞞不過張凡去,只是他壓根不將其放在心上,這是合則兩利的事情,張凡自然不會因此與一眾上古妖王翻臉。

  說到底,中央仙界如此神秘的地方,張凡又豈能沒有興趣?他微微一笑,道:「狐王之意,張某已然盡知,中央仙界之神秘,我也是心嚮往之久矣,自當一探!」

  「哈哈哈~~大善。」青丘狐王大笑著說道:「既然妖尊出手,暗日火鳳族現世,那群人想必也沒有與東皇再例行公事的興趣了,通天之路,可盡矣。」

  「吾等妖王,將不再耽擱東皇光陰,那些人族靈仙們,想來也是等候東皇久矣。」

  「人族靈仙?」張凡神色一動,問道:「可是那明靈子?」

  青丘狐王搖了搖頭,神秘地說道:「人族靈仙又非癡傻,怎會讓那偏執怪物前來,另有人族強者,在前路上等著東皇道友。」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才繼續說道:「那可是一個正人,老夫看了就怕,況且還有那老么要嫁,就不陪東皇前去了。」

  「無妨。」張凡笑了笑,又望了在地上倒成了一地的新科進士們,失笑出聲:「張某就不耽擱狐王大事了,人族靈仙?張某也早渴望一見了,正可看看,我人族前輩有如英雄人物?是否皆如那長風真君,明靈老道?」

  「張某,去也!」

  漸行漸遠,別青山而離幽林,墳塚處處鬼火悽惶不見,幽林深深狐鳴攝魂不聞,張凡的背影,終至再不可見,唯有一道長虹,跨越天地。

  ……

  十餘日之後,在遠離那幽林狐鳴的所在,張凡坐於一酒樓二層雅座,自斟自飲,時而伸出筷子夾取桌上菜肴細品,極其悠然自得。

  從二層雅座向外望去,可見得水鄉風景,河道縱橫於城內,烏篷船往來其間,熱鬧中帶著一種水鄉特有的舒緩節奏,讓人不覺間心曠神怡,忘卻煩憂。

  張凡在此停留,也有數日了,倒非是貪戀這水鄉風景,而是為此地美食所吸引。

  這處水鄉,自有水產之利;河道四通八達,能運山珍於旬日。遂有各種菜肴,諸般風味,尤擅烹飪,讓人流連。

  張凡修仙以來,從不禁口腹之欲,絕情絕性之神仙本就不是他所求,有此佳味,停留數日,也不足為奇。

  這一日,正當張凡興盡,準備離去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傳入了他的耳中:「東皇好雅興,好品位,倒與老叫花子有幾分相似。」

  回首望去,可見得一蓬頭垢面,補丁滿衣的老乞丐從樓梯上上來,自顧自地走的桌前坐下,取筷夾菜,美滋滋地放入口中,享受了好半晌,才戀戀不捨地咽下去。

  從頭到尾,張凡都面帶笑意地看著這一幕,尤其是那老叫化子所作所為全無做作,一派本性自然模樣的時候,他的笑意愈濃。

  一直看著這老乞丐老饕一般的模樣,將桌面上所有的菜一一都夾上了一筷子後,他才施施然問道:「恕張某眼拙,不知尊駕是?」

  「不是什麼尊駕,老叫花子便是。」

  那老乞丐心滿意足地將筷子一放,抬起頭來,那副老饕模樣頓時不見,代之的一臉正氣,諸邪辟易。

  「敢問可是伏魔神君當面?」看這老乞丐這番做派,張凡心中一動,卻是想起一個傳說中的人物來,神色頓時為之一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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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 化神之上,還有路否?

  「敢問可是伏魔神君當面?」

  提起這個名號,即便是以今時今日之張凡,也不由得肅然起敬。

  這敬意非由實力生,而是其為人,在這殘酷的修仙界中可說是罕見至極,古今唯一。

  伏魔神君,以伏魔為號,當真是伏盡天下邪魔,在上古之時,不知有多少魔道、妖王,因倒行逆施,隕落其手。

  偏偏這伏魔神君處事極公極正,心中正邪道魔,並非以一己好惡決定。據說他極厭惡長風真君為人,但多年來從未與其作對,甚至在一些場合上,還站在長風一方。

  畢竟,在很多時候,長風真君等人代表的是人族修仙的利益。

  「什麼伏魔神君,老叫花子生來就是乞丐,現在還是,從來不是什麼神君邪君的,東皇莫要玩笑。」老叫花子擺了擺手,眼饞地看著桌面上都菜肴,終究還是忍不住饞蟲,拾起筷子又是一陣風捲殘雲,片刻後,桌面上已是杯盤狼藉,連湯湯水水都剩不了多少了。

  到了這個時候,老叫花子方才滿足地拍了拍肚子,抬起頭來不好意思地說道:「讓道友見笑了,老叫花子一生別無嗜好,就是少時餓得狠了,養成個好美食佳餚的毛病,控制不住自家嘴巴,慚愧慚愧。」

  「神君客氣了,好那口腹之欲,總好過逞兇凡俗,高高在上,視人命為草芥。」張凡微微一笑,示意無妨。

  「著啊!東皇果是我輩中人,老叫花子倒是沒看錯人,自從聽聞道友所發的大宏願後,老叫花子就心生仰慕,這才討得這個差使,代表我人族靈仙,與道友會上一會。」伏魔神君一把拍在桌面上,滿臉儘是欣賞之色。

  他此來,一為見識張凡手段,這點在那妖尊出手之後,已經沒有再看的必要了;二來則是一試其品性,大願歸大願,實力雖實力,性情如何,終究要看過才知道。

  聽他這麼一說,,張凡忽然心中一動,若有所指地問道:「敢問神君,原本我人族靈仙是何人前來?」

  「這個……」

  還不等老叫花子回答,張凡便笑著接道:「可是那明靈子?」說著,他目光灼灼,直視伏魔神君。

  伏魔神君終究正人,做不得那偽詐事情,到頭來還是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確有其事。

  「有意思。」張凡搖頭失笑,取過杯盞,自斟自飲。這樣一來,這伏魔神君的到來也就不足為奇了,他這是怕明靈子因長風真君之事,與張凡直接鬧翻,弄出不可收拾的局面來。

  可說是為大局計,這伏魔神君才會搶下這差事,與張凡見上一面。

  張凡笑了笑,也就將此事放下,人族靈仙如何,他又何嘗放在心上?當日對那長風真君他能毫不容情,換做他人,也是一般。

  「說到此事,老叫花子倒有一事詢問。」伏魔神君忽然正色說道。

  「神君請明言,張某洗耳恭聽。」

  「若是時光倒轉,明我靈仙界局勢,對長風真君東皇是否還會下此辣手?若是往事重演,再有類似事情,東皇決斷會否變化?」問出這話時,伏魔神君略微挺起身子,眼中有希翼之色。

  張凡自然知曉他想聽的是什麼,然而大道上前行者,豈能蒙昧本心,屈心而為?他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斬釘截鐵地說道:「會!」

  「縱使重來百遍,哪怕長風迄今未死,張某都會誅殺其於誅仙劍陣下,絕無改變!」張凡子字字句句聲聲,皆似擲之於地,鏗然有聲,無半點轉圜的餘地。

  「不會!」

  「若有人以劍相向,迎之者只能為劍!」

  「張某行事,直指本心,若我人族力量不足,張某自當力挽狂瀾,可要張某屈心避讓,卻是絕無可能。」

  ……

  一個「會」,一個「不會」,兩個「絕無」,出張凡之口,入伏魔神君之耳,讓後者的希翼頓時如風中燭火,終至熄滅。

  「罷了……」伏魔神君搖了搖頭,悵然道:「老叫花子就知道,吾輩中人,能行到這一步的,哪一個不是心志堅定,不為外物他人所動,一言而改心易行,是老叫花子我妄想了。」

  「當年我沒能說服長風真君,今朝我又豈能改變東皇心意?」

  老叫花子的臉上,唯有苦笑留存。

  「老叫花子我生來不知父母,為乞丐養大,吃百家飯為生,後修仙道,也是機緣巧合,數萬年來本心不易,惟願天下人安康幸福,希望我人族昌盛繁榮。」

  「如此,則善心人愈多,如老叫花子般得救者愈多,善莫大焉。」

  聽著伏魔神君有感而發,張凡一時沉默,他能感受到伏魔神君的道,無非是一個「善」,一個「正」罷了。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造就了一代蓋世強者,張凡心實敬之,卻沒打算如他一般行事。

  道之不同,莫能以言語改易,不可以強力屈服,伏魔神君何嘗不明白,此前所言不過是萬一希望僥倖之心罷了。

  張凡笑了笑,轉移話題道:「張某有一事不明,正可請教神君。」

  「東皇道來無妨,你為我人族後起第一人,神通蓋世無敵,老叫花子我雖不才,定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老叫花子爽快地應下,全無張凡不曾如他心意行事而心生芥蒂,僅此一點,他就勝過長風真君、明靈子一流十倍。

  「前些日子聽青丘狐王道來,踏上通天之路者,修為境界皆是超過了化神,當時匆忙再加上非我族類,張某不曾細問是,敢問神君可有教我?」

  張凡此問,正是他好奇良久之事,遍尋法相宗典籍,也無相關的論述,宗門前輩或許只有那不知在何方的七十二大聖能知曉。

  這伏魔神君,為靈仙界頂級大神通者,為通天路上人,當也明白才是。

  「化神之上啊……」伏魔神君的神色就有點恍惚,並沒有馬上回答,仿佛是陷入了某種沉思當中。

  「我等修為,遠過尋常化神,境界不同,顯而易見,然而張某側身其間,卻又感覺不到新的境界何在,是怎樣的風光?」

  「敢問神君,化神之上,尚有路否?」

  「化神之上,當然有路,只是這條路,卻與東皇你想像的不同。」沉吟了半晌,伏魔神君仿佛才想好了如何措辭似的,徐徐道來。

  在太古之時,乃至於未曾地絕天通,仙界沒有破碎之前,化神之上原本還有合體、渡劫、大乘等境界,其上更有仙人境界。

  至於那天仙金仙大羅之說,太過遙遠,不提也罷。

  「然而,當今之世,卻是再無仙人,無論實力高低,強如孔雀明輪王,弱似新晉化神,都只是元神境界,東皇可知這是為何?」

  伏魔神君一言,正是張凡多年以來的疑問,他搖了搖頭,道:「正要神君解惑。」

  「其實你我,早就是仙人了。」伏魔神君頓了頓,一語再出石破天驚。

  「仙人?」張凡眉頭一皺,不解其意。

  「不錯,就是仙人。」伏魔神君感慨萬千,悵然說道:「若是太古之時,到達你我這般境界,早就有天劫降臨,不過則元神塑形,為那散仙中人;若是得度,便有仙氣降臨,重塑仙體,踏入天仙境界。」

  「只是,在仙界破碎,地絕天通之後,好像隨著仙界破碎,那主人升為仙的天地規則似乎也隨之崩潰,再沒有那重塑仙體的天地偉力存在。」

  在伏魔神君的敍述中,張凡一時沉默,心中卻是想起了那陸地真仙的陸羽的寶體,還有智狼王以仙靈之氣顯化神識神通。

  這二者,手上都有仙靈之氣的存在,境界也是足夠,卻並沒有以之重塑仙體,真正臻至仙人境界。

  所謂仙體,所謂仙人,在太古時候並不罕見,上古也時有耳聞,其迥異于尋常修仙者的地方知者頗多。

  所謂的重塑仙體,就是以天地偉力,用仙靈之氣,構造出全新的身體容納元神。這具仙體萬劫不滅,就是被打得粉碎,亦能分毫不差地復原,不過是消耗仙靈之氣罷了。

  這般近乎不死之身的手段,再有元神之力的攀升,與化神境界,實已有天壤之別。

  陸地真仙、智狼王等人非是不為,而是不能為。

  「這麼說,化神之上,已無路了?」

  張凡的神色不由得就有點黯然,修仙中人誰不是竭力攀登,到了一處本以為是山腰,結果前方無路,那種失落即便是以他的心志,也不由得一時失神。

  「不,有路!」伏魔神君搖了搖頭,斷然說道。

  「天地之力,並非僅止仙靈……」

  「太古人族崛起之前,天下亦無仙。」

  「所謂元神大成,而後塑成仙體,不過是我人族前輩當年選擇的一條道路而已,若非太古仙人最終推翻妖神天庭,坐上天地霸主寶座,仙人之道也不會成為近乎唯一的選擇。」

  伏魔神君越說越是激動,豁然起身,快步而行,似在醞釀著什麼,將要脫口而出似的。

  還不等他說話,張凡也從瞬間失神中回復了過來,長身而起,大笑出聲:「多謝神君點醒,卻是張某迷障了。」

  「哈哈哈~」長笑之聲,幾欲將整個酒樓掀翻,引來無數凡人側目。張凡恍若不覺,只是大笑著說道速:「大道三千,豈是虛妄?初代妖皇修的是仙道?太古聖皇又豈會什麼仙術?」|

  「他們的成就,哪一個弱于了仙人?」

  「我等後起,又為何要吊死在仙人一路上?」

  「前方不是無路,被堵的只是我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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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6-15 16:18:20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 人耶妖耶,大聖鯤鵬(上)

  「前方不是無路,被堵的只是我等心中的路。」

  張凡的心中豁然開朗,如那積蓄了無窮水勢的大壩被鑿開了一個口子,洩洪而下,無數的念頭浮現在心中,一股衝動縈懷,幾欲仰天長嘯。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張凡幾乎是以絕大的毅力,才勉強保持住平靜,對伏魔神君稽首道:「多謝神君解惑,張某感激不盡。」

  「東皇不須如此。」伏魔神君連連擺手,道:「老叫花子所言,不過是尋常道理,或在人間沒幾個人知曉,在靈仙界我等境界的修士,卻是人盡皆知,不是什麼秘密。」

  他仿佛有無數感慨在胸,又似說得興起,竟是滔滔不絕地敍說了起來。

  「大家都在尋著自己的道路,以求踏破化神境界,臻至無上巔峰。如那孔雀明輪王,早在數萬年前,就將蘊含著五行孔雀真身最本源力量的五根羽毛煉化,斬出了五大分身,是為大五行分身。」

  「這五個分身,雖然也限於天地規則的限制無法突破到仙人境界,然其實力個個皆不在本體之下,若是有朝一日他孔雀明輪王覺得時機合適了,五大分身歸一,或許就是他踏上一條前所未有道路的時候。」

  「再如那大猿王,據說最近苦修毫毛分身之法,實際上也是在尋自己的路。大猿王本體天地靈胎固然是根腳深厚,但他最恐怖的之處,在於天生的無窮鬥志戰意,生命不息戰鬥不止,即便是修為遠高於他者,做生死相搏,也不敢言勝。」

  「若是某一日,大猿王能斬出心中的無上鬥志,化為實體,定可憑藉這鬥戰勝力,成就一方天地。」

  「玄武王,數萬年來為凡人演算天機,似是凡俗手段,又有天際感應在其中,或許此妖將是第一個不是以絕對力量突破此境界者……」

  ……

  伏魔神君娓娓道來,將那靈仙界諸多頂級強者大道一一描述,其中有張凡早就注意到的,也有不覺間忽視過去的,總之正如這老叫花子所言,化神之上道路的尋找,是所有靈仙界頂級強者孜孜以求的目標。

  「每個人的路,都是不同的啊……」聽到後來,張凡心中若有所悟,只覺得那地絕天通後,重塑仙體的天地規則不存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若無這等問題,豈有此時的百花齊放,或許在這些人中——也包括張凡他自己——就會有人能走出一條全新的,更勝過仙道的通天之路。

  「我的路,又是什麼呢?」張凡不由得自問本心,一時間,那諸多大神通術,那妖皇大日金烏法相……一一浮現了出來。

  一神通,一大道,一通天門徑,那大日金烏法相,更是他立身之本。這其中任何一項突破開來,都是一條寬敞的大道,偏偏又皆無把握,一時茫然。

  耳中,伏魔神君的聲音繼續傳來:「東皇,吾等都是數萬年苦修,方才到了今日地步,猶自在迷茫前路,不知選擇是否正確?」

  「東皇你則不同了,不過區區數百年,就站到了如此高度,有大機緣大氣運大智慧大毅力,更有大宏願大功德,若說當今之事,誰最有可能突破化神,東皇定是其中之一。」

  「大宏願……」張凡心中一動,靈光閃過,竟是連謙虛幾句都忘卻了,全部心神都遁入了那刹那領悟當中。

  當日法相宗山門前,他立下重樹仙道的大宏願。當其時,不過是心中有感加形勢所迫,今日靈光一閃,卻似乎把握到了什麼。

  「若我真能做到,那改變天下修仙隔絕,重樹仙道,那大道之門,是否會為我洞開?」

  諸般念頭閃過,不知不覺中,張凡憑欄凝立,已是大半天的功夫。

  忽然,一陣清風拂過,他猛地一個激靈,從感悟中回過神來,回首望去,只見得那伏魔神君坐在原位,津津有味地吃著什麼。他伏案大嚼不知多久,面前的碟盤堆積,幾有一人之高。

  「東皇道友,你之天資當真讓人嫉妒啊,這麼容易就進入了頓悟狀態,無怪能在短短數百年間修煉到這般地步。」見得張凡望來,那伏魔神君戀戀不捨地放下手上吃食,嘖嘖讚歎。

  「神君謬贊了,卻是張某失禮了。」張凡微微一笑,漫步近前,與那伏魔神君對飲。

  此時若論對前路感悟,張凡並未明晰,但只要知道前面有路,且路就在腳下,在自己的心中,足矣。

  張凡如放下了千鈞重擔一般,通體輕快,臉上的笑意也愈發地顯出真誠來。

  這伏魔神君久久不離去,自是有護法之意,他卻不知張凡有東皇宮無量玄黃功德氣護體,只要稍有殺氣驚動,自然就會轉醒過來。

  張凡在這大半天的功夫中,始終沉浸在靈光一閃的感悟中不曾脫離,就足以證明這伏魔神君確是不負正氣名聲,從頭到尾沒有半點惡意存在。

  想到這裏,張凡不由得對這伏魔神君愈加佩服。胸中有正氣,並不為難,然而見得一個修煉時間還不足自己零頭的後輩與自家並駕齊驅,且有後來居上之勢力,心中能不生半點嫉恨,沒有暗害之心,這就著實難得了。

  這本是人之本性,為自身付出而不甘的痛苦,人皆有之,惟大智慧大毅力大真誠之輩,方能不受影響。

  單憑此點,這個伏魔真君就值得尊重。

  在這友好的氣氛中,他們兩人對飲美酒,分食佳餚,縱論人物,深談道法,竟是十分投契,一連三日,不舍離去。

  三日功夫,轉眼而過,一盞美酒飲盡,伏魔神君長身而起,高呼:「痛快,痛快!」

  「興盡矣,老叫花子尚有事在身,這便離去了。」

  「對了,這掌櫃的頗為識趣,偏偏老叫花子身無長物,就勞煩道友回報一二了。」

  伏魔神君爽朗地笑著,毫不拖泥帶水,轉身就欲離去。

  他口中的掌櫃,正是這家酒樓的老闆,也不知他是如何想法,無論打烊還是營業,竟是半點不曾上來打擾,始終安排人手伺候,仿佛知曉張凡與伏魔神君兩人的不凡一般。

  如無這掌櫃的識趣,也就沒有他們兩人暢談對飲的盡興。

  張凡先是點頭應下,繼而問道:「神君此去何事?若不緊急的話,不妨與張某一道行走,閒時論道,順便品味天下美食,豈不快哉?」

  伏魔神君先是意動,繼而搖頭,最終歎息一聲,道:「老叫花子此來,一為與東皇一晤,如今興盡矣;另外便是為降伏一蓋世妖魔。」

  「晚去一日,就多有凡人受難,耽擱這幾日,已是不該,豈能再誤?東皇好意,老叫花子只能心領了。」

  伏魔神君的語氣中,帶著若有若無的凝重,若非幾日相處下來彼此熟悉,張凡還不一定能分辨得出。

  「那個妖魔不簡單……」張凡心中動念,口中說道:「有何妖魔值得讓神君千里迢迢趕來?張某倒是有點興趣了。」

  「同去同去。」

  「好吧,就請東皇為老叫花子掠陣吧。」

  伏魔神君猶豫了一下,點頭應了下來。

  兩人相視一笑,道了聲「請」,便一前一後,遁光而走,眨眼間,這酒樓二樓處空無一人,唯有杯盤狼藉,酒氣肉香。

  在那桌面上,有數枚靈石散落著,更有一個長頸纖細的玉瓶,靜靜地立著。前者為飯資,後者是張凡為那掌櫃識趣而賜下的丹藥。

  當有夥計循例上來伺候的時候,方才驚呼一聲,發現了他們兩人的離去,至於那丹藥也落入了掌櫃手中。

  一個市井傳說飛快地流傳了開來,無非是掌櫃慧眼識人,路過神仙賜下仙緣等等。

  那個時候,張凡與伏魔神君,已然在百萬裏外,一個雄渾而帶著淒惻氣氛的古城外。

  「神君,你要找的妖魔就在這裏?」

  張凡望著眼前古城,神色就有點凝重。他早就知道,伏魔神君不遠千里而來,所要尋的妖魔定然強悍,卻也不曾想到竟是厲害至此。

  在他面前不遠處的那座古城,陰森而無人氣,遠望雖可見得人影,卻一個個死氣沉沉,驚慌中又帶著麻木。

  整座古城,都籠罩在濃郁的妖氣下,此時還在午後,陽光卻不能穿透其中,仿佛一直停留在黃昏一般。

  「此妖,不在上古十大妖王之下……」張凡感受著那濃郁的妖氣,心中暗暗與相識的上古妖王們對比,不由得暗暗駭然。

  上古十大妖王,那是什麼級數?即便是今日之張凡,也不敢說能穩穩地滅殺其中的任何一個,遑論其中深不可測的幾個妖王,更是不好言勝。

  佔據此地的妖王,亦是如此級數。

  「不好,我們來遲了。」伏魔神君觀察了一下古城上空的妖氣,忽然大驚失色,滿臉懊惱。

  張凡眉頭一皺問道:「神君何出此言?」

  在他看來,這古城中氣氛雖然詭異,但也無太多不尋常處,那滿臉麻木的凡人們,猶自在城中走動,如常生活著。

  「哎……」伏魔神君一歎,伸出手來,當空虛劃。

  他這簡單的手指比劃,顯然是一門玄奧的大神通,只見得隨著他的動作,那籠罩在古城上空的妖氣翻滾著、彙聚著,如時間倒流一般,一幕幕景象當空浮現。

  「這是……」

  張凡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旋即化作了濃濃的不解與駭然。
we are tossed by the waves of pain and tears.
我們在痛苦和淚水的波濤中沉浮
I'm tossed into the fray tossed by various fortune.
而我亦被變化無常的命運拋進爭執之海
wake up your brain!
喚醒腦中風暴!
flashed in the sky.
在蒼穹中閃耀
It's a burst of sensation.
這將是場感官衝擊的盛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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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6-15 16:18:55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人耶妖耶,大聖鯤鵬(中)

  「這是……」

  張凡的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旋即化作濃濃的不解與駭然。

  「怎麼會?」

  在他的眼前,那濃郁的妖氣隨著伏魔神君手指撥弄,幻化出諸般景象,仿佛時間倒流,將此前發生過的再現出來。

  如此神通,見微知著,可從一絲一縷的痕跡,還原出事情的全部,其實戰意義雖無,實用價值卻大。

  換在其他時候,伏魔神君的這式神通,定然會引起張凡的興趣來,然而在此時,他已經完全顧不上了。

  妖氣席捲彙聚,時光倒退流轉,從那古城上空中還原出的景象側面映照,不難自日升日落,月起月沉中判斷出來,乃是三兩日前的情景。

  那個時候,古城中生活的凡人們似乎早有預料,絕大多數都自鎖家中,不敢露頭,卻又近千人與眾不同,猶自逗留在城中街道上。

  他們顯然並非自願如此,或是拍打門戶,嚎啕大哭;或是趴伏在地,瑟瑟發抖;或是斜靠在牆角,呆若木雞……

  那些被拍打的門戶內,往往有哭聲傳出,撕心裂肺地喊叫著門外者的名字,卻不敢開門放其進入;那趴伏在地發抖者,時常有人通過窗戶開口門牆縫隙凝望著,無語淚千行;那些麻木不仁呆若木雞者,想來也有親眷為之黯然神傷……

  那時古城,儼然人間地獄,又似圈養的牲畜,定時拋出些許同類,剩餘者方才能夠苟延殘喘。。

  忽然,那哭聲,那淚痕,那傷心,隨著一個龐大的陰影籠罩在古城上,盡數化作了無邊的恐懼。

  那陰影的主人,乃是一隻寬達千丈的大鵬鳥,但見其通體金色羽毛炫目華麗,眼中儘是殘忍的寒芒,張大的嘴中血氣彌漫深如淵海,不知多少血食方能填滿。

  ——金翅大鵬!

  太古有妖禽,以鳳凰為首。相傳初鳳納陰陽,合二氣,在誕生鳳族前曾生下兩個孩兒。長兄為五行孔雀,天生擅長駕馭五行之力,生帶五行精華凝聚之五色翎羽;幼弟為金翅大鵬,凶厲恐怖,極擅速度更勝其母,乃是天地間飛行速度最快者。

  此時出現在古城上空,面對著那近千人張開血盆大口的,正是太古妖獸——金翅大鵬。

  這金翅大鵬雖實際戰力遠不如同出一源的五行孔雀,然而其速度冠絕宇內,論及生存能力,實為妖族之冠。

  這頭金翅大鵬亦然,但見其微微震動羽翼,扶搖而上萬里,當空裂開血口,席捲殘雲吞吸。

  一吞吸下,近千凡人,懸浮而起,徑直投入了金翅大鵬的口中,每每當其咀嚼時張口,就是滔天血雨降下,聲聲慘叫自九天上傳下,入得耳中微弱而去絕望。

  一口吞吸近千人後,那只金翅大鵬好像吃飽了一般,震動了一下羽翼,倏忽之間消失無蹤,甚至不能肯定其到底是遠遁萬里,還是投入古城中隱身不現。

  好半天後,古城之人,人影再現,凡人們慶倖中帶著麻木,帶著各種家什,打掃著城中各處散落的血水與肉沫,偶有哭泣哀鳴之聲,很快就被捂口所遏制。

  一天上下,古城中便恢復成了張凡他們兩人來到時所見的模樣,凡人麻木地如往常生活。

  「孽畜!」看著這一幕,伏魔神君怒髮衝冠,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著,臉上漲得血紅,浩然正氣鼓脹,幾欲長嘯。

  僅從那古城凡人的麻木就不難得知,如此事情怕是反復發生了無數次,如慣例一般,連仇恨與悲哀,都在這周而復始的重複中被削弱到了極致。

  「金翅大鵬……難道是……」張凡只覺得呼吸有點急促,胸膛略微起伏,修仙數百年,見多了魔道殘忍,妖獸猙獰,眼前一幕本不足為奇,可若是發生在他法相宗前輩大聖的身上,就令人不敢置信了。

  「鯤鵬大聖,金翅大鵬分身,怎麼會行此食人事?」

  「若不是他,難道在這靈仙界還有第二隻金翅大鵬不成?」

  張凡深深地疑惑,這些日子靈仙界所見,即便是那些上古十大妖王們,也與凡人和睦相處,將眼前這一幕與孔雀明輪王糖人被小孩一口吃掉對比,將這滿城麻木與那些購買妖王年畫回家張貼著對比,真不知何人是人,哪個為妖?

  他皺起眉頭,向身邊的老叫花子問道:「神君,這金翅大鵬到底是怎麼回事,張某一路行來,還不曾見此惡行妖王。」

  「呼呼呼~」伏魔神君喘著粗氣,恨聲道:「東皇有所不知,這大鵬王與其餘的上古妖王不同。」

  「數萬年前,由智狼王與玄武王發起,孔雀明輪王支持,上古妖王們接受人族供奉,庇護凡人無數,不再以人為血食,反而在人族中發展勢力。」

  「當其時,無論信服與否,一眾上古妖王都只能盡數回應,我靈仙界凡人,遂不需再受妖王屠戮,正要說起來,也算是功德無量了。」

  伏魔神君略有不甘地說著,在他看來,行此事者是妖王自發,而不是人仙強迫,未免味道就不對了。

  不過他終究是正人,還是不會貶低於人,而是不無讚歎。

  「這些妖王中,大鵬王確是一個異類。」說起這金翅大鵬,伏魔神君的神色也有點凝重了,沉聲道:「據說這大鵬王在上古之時,曾因一事與孔雀王等上古妖王反目,再不來往,且拒不受妖王令,就是孔雀明輪王也約束他不得。」

  「金翅大鵬,振翅一飛,扶搖萬里,其速冠絕宇內,修為也是驚世駭俗,一眾妖王雖然憤怒,卻也不曾大動干戈,靈仙界遂有此妖王異類存在。」

  說到這裏,伏魔神君好像也是疑惑不解,語氣中都顯出了幾分遲疑:「一開始,這大鵬王對治下的凡人甚好,雖然沒有加入妖王聯盟,卻做得更勝於他們。」

  他一指眼前古城,道:「此城歷數萬年風霜,猶自屹立不倒,庇護凡人不受天災,乃是大鵬王當年親自振翅億萬裏,採集絕佳石材親自以大法力塑成。」

  「如此作為,當時妖王,那般人仙,無一人能有此心。」

  「老叫花子那個時候,還想著與這妖王結交一番呢,因事耽擱不曾成行,後又聞這大鵬王性子變得孤僻,不與妖王人仙往來,遂熄了此念。」

  「不曾想……」伏魔神君的臉上怒火再盛,「這數百年來,偶然就可聽聞這大鵬王以凡人為血食之說,一開始老叫花子沒有採信,沒想到傳言越來越多,這次老叫花子我抽出空來一看,竟是真的如此」

  「如此妖魔,老叫花子豈能讓他留在世上!」

  伏魔神君的氣勢,隨著他句句道來,節節攀升,一股浩然沖天氣,沖散了濃郁的妖氣,讓一縷陽光穿過,灑在古城上。

  「請東皇為我掠陣,看老叫花子除此妖魔。」

  聲音傳出,伏魔神君頭也不回,就要出手,恰在這個時候,一隻手掌撘在了他的肩膀上,氣息不由得為之一滯。

  「東皇你?」伏魔神君愕然回首,見得那阻止他者正是張凡,不由得疑問出聲。

  張凡緩緩收回手來,凝望著妖氣漸漸彌漫開來,重新堵住了缺口擋住了陽光的景象,皺眉道:「神君且慢,讓張某先入城一行。」

  「東皇你這是何意?」伏魔神君不解地問道。他雖與張凡言談甚歡,然其為人甚正,張凡若是沒有說得出口的理由,想要他退讓是千難萬難。

  「城中那大鵬王,或許是張某尋找的一宗門故人。」

  張凡並沒有多加解釋什麼,只是一邊淡淡地說著,一邊踏步而出,淩空虛度,步步走向那妖氣彌漫的古城。

  「宗門故人?」

  伏魔神君的眉頭一皺,法相宗在靈仙界中向來沒有勢力,也不曾聽聞這個大鵬王與法相宗有什麼關係,如何會在這個時候冒出一個「故人」之說?

  「張某為法相宗弟子,受宗門所托,自當前往一唔。」

  聲音傳來時,張凡的身影已是近於古城。

  「神君稍安勿躁,不妨坐等,若此人真系我宗門故人,張某自有交代。」

  話音落下,張凡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古城之中,朦朧於妖氣之內,再不得見。

  伏魔神君沉吟了一下,還是一聲歎息,收斂了周身氣息,盤膝而坐,搖頭苦笑:「早知就帶這東皇前來,希望其言行合一,莫要讓老叫花子問難吧……」

  張凡何等實力,大鵬王凶名數萬年,兩人若是真的合力,伏魔神君自認不是對手,伏魔不成反被伏也不足為奇。

  然而,此前的數日交談,還是讓伏魔神君對張凡有著一定的信任與好感,終究還是選擇了原地等候。

  在他苦笑坐等的時候,張凡神色沉凝,漫步於古城之中,游走麻木人群間,所有人卻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仿佛壓根就不曾注意到他的存在一般。

  「鯤鵬大聖,是你嗎?」

  「大鵬王,你如果真是我法相宗大聖,又如何會落到這般地步?」

  「以人為血食,動則吞噬逾千,妖尚且不為,況乎為人?」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張凡心中諸般疑問縈繞,腳步不曾半點停歇,循著妖氣感應,向著城中一個偏僻處行去。

  盞差功夫過去,他豁然止步,已是立身於一處狹窄骯髒的小巷子當中。

  這巷子左近房屋低矮,非是青石而是茅草撘成,與古城中一體成就的宅院大相徑庭,想是那大鵬王建城後人口漸多,定居於此的凡人自行搭建而成。

  在這座屹立數萬年的古城中,這裏無異於貧民窟了。

  止步此處,張凡眼中神光忽然暴漲,凝於了一個地方,一個老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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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6-15 16:19:43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一千三百章 人耶妖耶,大聖鯤鵬(下)

低矮茅屋,骯髒陋巷,一個堪稱奇形怪狀的老者,還有他周圍聚攏的數十個髒兮兮的孩童,吸引住了張凡的目光。

那個老人蓬頭垢面,一頭蒼白的亂發不知多少年沒有清洗過,糾結在一起,恍若泥地裡的麻繩。他的臉上堆滿了皺紋,猶如黃土地上龜裂出的深深溝壑,其中填滿了污垢,看上去朦朧而模糊,完全看不出相貌。

這個老人穿著怎樣,身軀如何,完全無法得見,因為他整個人都蜷縮在一個半人高低的甕中,只有腦袋和兩個胳膊露在外面。

單單這坐困甕中的異常舉動,就足夠吸引人的視線了,遑論這個老人此時正在做的事情。

他伸出的兩條枯瘦手臂,正艱難地從甕邊堆積的陶土中捏取一塊塊中揉捏著,成一個個泥塑。

周圍聚攏的孩童眼巴巴望著的,也就是這些慢慢成形的泥塑雕像。

張凡的目光轉動,很快就凝在了那些泥塑上。這些泥塑並非人形,而是一隻隻奇形怪狀的獸類。

「這是……」

那些孩童或許只是徒個熱鬧,求個好玩,並不明白這些泥塑到底是什麼,可是落在張凡的眼中,頓時就不一樣了。

「麒麟、白澤、虯龍、窮奇、朱雀、混沌、饕餮、獬豸……」

一一辨認,一個個太古時掀起過滔天風浪的名字從張凡的口中吐出,它們多為太古妖神之本體,至不濟也是強絕一時的太古神獸一流。

張凡將這些太古妖獸強大妖獸辨認出來並不為難,這個甕中老人並不是隨便想像揉捏,他捏合而成的這些太古妖獸都帶著先天的神韻,望之直似時光倒轉回太古,親見它們翻天覆地一般。

如此手段,與張凡和孔雀明輪王玩笑時捏的糖人差相彷彿,甚至猶有甚至,至少從這些泥塑上看,甕中老人對這些太古妖獸的洞察,就遠在張凡對上古妖王們的瞭解之上。

在張凡沉思的時候,那一眾孩童也不曾喧鬧,一個個壓抑著心中渴望,靜靜地看著甕中老人塑泥,一直到那甕中老人長出了一口氣,停下手來的時候,方才齊齊歡呼出聲,蜂擁而上各搶其。

「七十一個……」

在被那些孩童哄搶之前,張凡目光一掃,便將那些泥塑盡收眼底,其數目頓時讓他的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果然是你,鯤鵬大聖」

張凡在心中長嘆了一聲,一時不知是什麼滋味。

手捏太古妖獸,成七十有一,少其一而成地煞之數,之中更獨缺大妖鯤鵬,若還不明白此人便是法相宗上古器七十二化神之一的鯤鵬大聖,那才真是有眼無珠了。

那些圍住甕中老人的小孩子們,並沒有在哄搶到泥塑之後就一哄而散,而是早就習慣了似的,一個個排著隊,攥著搶到的泥塑走到了甕中老人的面前。

那個甕中老人手上動作不停,以放置在甕旁的草繩編製成一條條項圈般的東西,將泥塑穿好,懸之於孩子們的脖子上,還不住慈祥地叮嚀道:「娃兒不要忘了掛,壞了再找爺爺要。」

每一個孩童,甕中老人都仔細地叮嚀一次,同樣的話語重複了整整七十一遍,他卻不覺得煩,依舊說得一絲不苟。

那些孩子不過是貧民窟中長大,好一點的還有父母照顧,差一點的小小年紀就得自己謀生,多半沒有太多的教養,往往連謝都不說一聲,扭頭就跑,也不知甕中老人的叮嚀有沒有聽在耳中。

即便是如此,那個甕中老人仍是不厭其煩地叮囑著,慈祥地笑著,望著孩子們一個個開心地把玩著脖子上的泥塑,飛奔離開玩耍。

他這副慈祥的笑容,在面對孩子們時始終不變,唯有一次一個成年人尋來找尋自家孩子,他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如暴雨前陰霾,讓那個本來還想打聲招呼的成年人生生將到口的話嚥了下去,訕訕然退走。

不過片刻功夫,隨著孩子們的心滿意足地散去,本來還顯得有點擁堵的陋巷中,除卻甕中飛與張凡,再無其他。

這個時候,那個甕中老人彷彿沒有察覺到張凡的存在一般,整個人放鬆了下來,斜斜地靠在甕壁上,仰起頭,目無焦距地望著天空。

由於妖氣籠罩,古城終年陰霾,也就是這日上中天的短短時候,有稀薄的陽光勉強透過妖氣穿入,灑入古城中。

這個甕中老人所在的地方想來也不是隨意選取的,正是附近陋巷左右無遮蔽,能充分享受到陽光的所在。

甕中老人可能是太過疲倦,無力地閉上眼睛,雙臂架在甕口上,就這樣仰天曬著太陽,似是陷入了沉睡當中,一動不動。

稍頃,一片陰影,忽然將甕中老人連同身下大甕一起籠罩,本來就稀薄的陽光,徹底被阻擋。

那陰影投在地上,爬上陋巷牆壁,呈拉長的人形。

甕中老人皺了皺眉頭,略微張開沾滿了穢物的眼皮瞥了一眼,隨即又無力地閉上,含含糊糊地說道:「不……不要擋我的陽光……」

聲音模糊而低弱,耳朵稍稍差一點的,怕是只能聞得嘟囔,聽不得真切。

「堂堂大鵬王,怎地成了甕中老人?」

伴著一聲嘆息,張凡的聲音迴響在陋巷中,其本人更是站在了甕中老人的面前。

立身此處,一股惡臭撲鼻,似是堆積的肥料般,又如某種東西在腐爛著,讓人忍不住想要掩鼻而逃。

此前那些孩童,要不是自小在平民聚居處長大,早就見慣了骯髒,適應了惡臭,怕是難以忍受這味道來等待泥塑。

對此,張凡神色無半點變化,只是淡淡地,居高臨下望著那個甕中老人的動作因他的話而凝滯。

好半晌,甕中老人的眼皮顫動了一下,旋即歸於了平靜,只有有氣無力的聲音從顫抖的嘴唇中傳出:「這裡沒有什麼大鵬王小麻雀的,只有甕中老人,你不要妨礙我曬太陽。」

張凡聞言搖了搖頭指天,淡淡地說道:「擋住你陽光的,妨礙你曬太陽的,可不是我。」

話音未落,「轟」的一聲,正上方妖云洞穿出了一個碩大的豁口,鬱悶了良久不得其門而入的陽光盡情地揮灑而下,將那甕中老人通體染成了金色。

「啊~」

毫無徵兆地,在陽光臨身的同時,那甕中老人尖叫一聲,周身上下有絲絲白氣冒出,就彷彿一下子被熾熱的陽光烤熟了一般。

「原來你,已經曬不得太陽了。」

「可是吃人吃得多了,戾氣纏身排解不得?冤魂不散,糾纏不休?」

張凡搖了搖頭,略帶憐憫地繼續說道:「若是心中認為所為無錯不差,戾氣自然不存,冤魂當即消散。那野獸食人多有,妖獸禍害無窮,妖王肆虐人間,也不曾見過他們懼怕陽光如此。」

「大鵬王,你心中為何矛盾,既以為非,又為何做呢?」

張凡的字字句句,伴著那熾熱的陽光,皆似鋒利的刀子,一把把地在甕中老人的心中宰割著,他終於忍受不住,狂吼出聲:

「住口」

與此同時,甕中老人豁然抬起頭來,直視張凡。在他吼叫抬頭的時候,天上妖氣洶湧,匯聚而成烏云,將裂開的豁口遮擋得嚴嚴實實的。

隨著那妖氣的瀰漫,甕中老人的身上亦有絲絲黑氣冒出,那豁然睜開的雙眼中,更是一片血紅,如有血海在其中翻騰。

大甕,劇烈地顫動了起來,那甕中老人的身軀似在甕中膨脹,隨時可能將其撐爆開來,淡淡的嗜血氣息,在陋巷中瀰漫著,漸漸轉濃。

「張某說的可有錯處?大鵬王你不妨指出來。」

張凡不為所動,依然淡淡地說來,聽在甕中老人的耳中,卻無異於火上澆油。

「我讓你住口」

甕中老人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彷彿鷹擊長空時,劃破風雲時的刺耳。

他的雙眼愈發地血紅,與分寸不讓的張凡對視著,一身氣勢不住地攀升者,更有濃郁的妖氣充斥陋巷。

恰在此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帶著哭腔,從巷外傳了進來:

「老爺爺……嗚嗚嗚……老爺爺……」

伴隨著這個聲音,還有「撲通」響動,聽在耳中幾可還原出一個小小的人兒哭著飛奔而來時腳下不察撲倒在地的景象。

「……老爺爺~」

哭腔愈重,聲音已至巷口。

「我……」

甕中老人張了張口,卻沒有聲音傳來,一身欲擇人而噬的凶厲之氣為之一凝,旋即潮水般退去。

他望瞭望巷口,又看了看張凡,一隻枯瘦漆黑的手臂抬起又放下,似是猶豫不決。

張凡見狀搖了搖頭,嘆息一聲,退開了兩步,沉默不語。

甕中老人見狀一喜,衝著他點了點頭,接著對巷口外說道:「娃兒小心些,慢著點兒。」

聲音溫柔而慈祥,關切溢於言表。

在說話的同時,那充斥陋巷的妖氣如鯨吞一般,被他在一呼一吸間收納了乾淨。當那哭喊著的孩童飛奔進入巷子中時,週遭已是恢復了原本模樣。

「老爺爺……你看……嗚嗚~」

那是個六七歲的男孩子,也不顧得摔破了的膝蓋,將黑乎乎的小手攤開到甕中老人的面前。

他的手中,赫然是一個破碎的泥塑,其上還掛著斷口新鮮的麻繩。

「娃兒莫哭,爺爺再給你捏個更好的,莫哭。」

甕中老人一邊哄著孩子,一邊麻利地以陶土捏成一個泥塑,比此前那些更見精緻,穿上麻繩掛到了孩子的脖子上。

孩子的臉就是那四月天,陰晴變化飛快,掛著新得的泥塑,愛不釋手地把玩著,原本還涕淚交流的小臉馬上掛滿了微笑。

「謝謝老爺爺。」

孩子禮貌地道了謝,歡快地連蹦帶跳離開,此前跌倒的疼痛好像都不存在了一般,飛快地跑出巷子向小夥伴們炫耀去了。

看著他單純的歡樂,清澈的笑容,甕中老人的臉上亦如菊花綻放,堆滿了笑容,竟也有幾分純真在其中。

片刻後,他轉過頭來,衝著張凡點了點頭,道:「謝謝」

「不用。」張凡搖了搖頭,道:「大鵬王,你既吃人,又何必要顧忌孩童呢?」

「孩童是人,成*人就非人乎?」

著,他踏前一步,重新站到了甕中老人的面前,手掌攤開,掌中有一殘破的泥塑躺著,正是此前那孩童留下的。

這個泥塑在那些孩童眼中,或許只是好玩的玩具,可落在張凡的手中,卻有淡淡的金光在閃爍。

金光的核心處,泥塑的最中心,有一小滴金色的血液殘留,其上氣息強大,似是取自某種強悍的妖獸之血──確切地說,是金翅大鵬之血。

有這一小滴金翅大鵬血,再聯想到此前甕中老人對孩子們的叮嚀囑咐,張凡不過動念就想明白了。

「你既然通過這種辦法來保護這些小孩,讓他們免受吞噬,那何不乾脆不吃人?」

「既已一吞千人,緣何又假作慈悲呢?」

張凡句句緊逼,那甕中老人卻如沒聽到一般,更不曾如此前那般煞氣衝天妖氣瀰漫,只是嘟囔著「謝謝」,緊接著整個人慢慢蜷縮了起來。

他好像將張凡的存在忘卻了似的,顫顫巍巍地縮起身子入甕拿著從地上拾起的木板,就要蓋到甕上去。

可以想見,平時不捏泥塑時,這個老人定然是整個人居於甕中,不見天日。

「竟然再不受激?」張凡略一皺眉,隨即臉色一沉,喝道:「鯤鵬大聖」

「鯤鵬……大聖……鯤鵬……大聖……」

聲音震動陋巷,有茅草從左近茅屋上灑落,有灰塵從地上揚起,卻有無形的氣場將甕中老人所在的地方籠罩,茅草不得落,灰塵不得揚。

張凡一聲大喝,指出甕中老人來歷,彷彿讓一切都為之凝固。

「你……你是誰?」

木板無力滑落,甕中老人重新探出頭來,凝視著張凡,顫聲道:「你到底是誰?外面那個老叫花子一夥的?還是……」

還是什麼,他竟是說不出口,聲音都在顫抖,似有無限恐懼充斥其中。

「我是誰?」

張凡搖了搖頭,望著彷彿預見了什麼大恐怖一般的甕中老人,目光中不由得帶出了幾分憐憫,此前他如何對待那些孩子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一縷疑惑不可解:

「人耶,妖耶?」

這鯤鵬大聖究竟是人是妖,他又是如何會落到坐困甕中的下場?種種疑問,著落其身。
we are tossed by the waves of pain and tears.
我們在痛苦和淚水的波濤中沉浮
I'm tossed into the fray tossed by various fortune.
而我亦被變化無常的命運拋進爭執之海
wake up your brain!
喚醒腦中風暴!
flashed in the sky.
在蒼穹中閃耀
It's a burst of sensation.
這將是場感官衝擊的盛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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