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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蒼天白鶴-[蒼天霸血]-[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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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6 05:00: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章西部第一家(下)-第七卷西北驚變-蒼天霸血

一間偏僻的酒樓之中,許、蔣二人陪同路鼎盛共進午膳。

  這裡僅是一間二流的酒樓,雖然身處包廂之中,大廳內的聲音依舊是清晰可聞。

  廂門推開,一位中年人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他將盤上的菜肴和酒水一併放於桌上,恭敬的道:“大人,這是您最愛的爆炒腰子,小人給您端來了。”

  路鼎盛笑著點頭,雖然這張枯瘦的臉龐所表露的笑容絕對與賞心悅目這幾個字搭不上任何關係,但卻偏生能夠讓人心生暖意。

  “你父親還好吧。”

  中年人深深的低下頭去,道:“他老人家一切安好,只是一直嘮叨著,年紀大了,未能繼續服侍您老,深以為憾。”

  “唉,那麼多年了。”路鼎盛望著窗外,他的目光散漫而無焦距,仿佛透過了大街之上的車水馬龍,看到了已然逝去的往日。

  屋內安靜下來,誰也未曾想過在此時去打擾這位老人家的回憶和沉思。

  良久,路鼎盛仿若大夢初醒,笑道:“人老了,就是這樣,往往想起一些以往的事情。好了,你去忙吧。”

  那個中年人應了一聲,倒退著出了廂房,順手將那扇薄薄的廂門掩住。

  路鼎盛指著面前爆炒腰子,說道:“他的父親是老夫年輕時服侍我的親兵,燒得一手好菜。後來,年歲大了,乾不動了,我就讓他開了個小店,他兒子也繼承了那副好手藝。我饞了的時候,就來這裡吃一道最愛的爆炒腰子。”

  他夾起一片批的薄薄的腰子,在口中呷了幾口,慢慢地咽了下去,閉上眼睛,似乎回味無窮,片刻之後,道:“我也老了,以前愛吃那種厚厚的,可是如今卻是越吃越薄了。”

  “您老要吃的不是這爆炒腰子,而是那份昔日的回憶吧。”蔣孔明在一旁長嘆不已。

  許海風自然明白他此時的心境,他獨自一人來到這個舉目無親的陌生世界。路鼎盛尚可睹物興情,他卻是茫無所從,若論心中感慨,只怕是更勝三分。

  路鼎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以他的閱歷自然能夠聽出蔣孔明話中的那份唏噓。只是,他又怎能體會到那份屬於老人獨有的感觸呢?在這一刻,老人家的心中對於蔣孔明的來歷深深地感到了好奇。

  只是,隨著年紀的增大,他更加知道有些事情還是少接觸為好。

  老人家再吃了片腰子,道:“四十年前,一十九路勤王大軍匯集北疆,老夫正是其中一路的統帥。”

  許海風舉起面前酒杯,向他一舉,仰頭飲下,涓滴不剩。

  路鼎盛哈哈一笑,道:“當年那一戰,可謂凶險悲壯,雖然最後驅逐匈奴,但各路大軍已是傷亡過半。迄今,尚留在世上苟延殘喘的算上老夫,也唯有二人而已。”

  “程玄風。”許海風緩緩地道。

  “不錯。”路鼎盛長噓一聲,道:“正是程大哥,你們既然知道他,想必也知道了昔日董家之變吧。”

  “是。”許海風並未隱瞞,據實相告。

  路鼎盛的眼中同樣涌現出濃烈的不滿:“先皇的那一手耍的極為漂亮,縱以董大哥之才,亦是毫無防備,就此身亡。或許,先皇唯一的失誤,就是沒有料到程大哥竟然突破極限,踏足宗師。”

  蔣孔明不以為然地嘲笑道:“飛鳥盡,良弓藏,狐兔死,走狗烹。董鋅睿既然功高震主,還不知道加以收斂。慘遭橫禍,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路鼎盛眼中精芒一閃,這個道理他也是在多年之後方才悟通。是以,當他回返西方,立即韜光養晦,四十餘年從未曾染指大統領寶座。

  而這個蔣孔明竟然就此一口道破,所說的這句話更是一針見血,頓時讓他刮目相看。

  然而,最讓他不解的是,蔣孔明竟然在許海風面前毫不掩飾的說出了這番話,難道他就不怕……

  “多謝長者今日相助。”

  許海風的一句話打斷了他的沉思,路鼎盛道:“你可知道老夫為何要幫你麼?”

  “正要請教。”

  “程大哥要為兄報仇,老夫並不反對,但他不該將整個大漢都拖入這場無止盡的戰爭中。”

  許海風低頭,應道:“前輩說得是。”

  “不過,讓老夫奇怪的是,為何那個張晉中竟然如此爽快地就答應了出兵請求,而未加任何刁難,這可與他的性格不符啊。”路鼎盛仿佛自言自語地道。

  蔣孔明的嘴角掛起了一絲莫測高深的笑容,落入許海風之眼,他立即知道這位蔣大軍師已然有了答案。

  目送老人的背影消失在遠方,蔣孔明突地問道:”主公此行北疆打算帶何人前往?”

  許海風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道:“我與利智之戰,難道還有人能夠插手麼?”

  以他此時的身份,自然不屑於帶人助拳。

  蔣孔明微微一笑,道:“學生請主公帶二人前往。”迎著許海風詢問的目光,他輕輕的吐出了二個人名:“呂陽名、林沂星。”

  “為何?”

  “他們都是地方上一代之雄,但彼此相互仇視,唯有似您這等宗師級數的人物才能穩穩的壓製他們。如今李明堂未回,夏主母不宜出面,太乙真人更是不可能理會這等閒事。在他們歸心之前,放在臥龍城,委實不妥。就請主公將他們帶至北方大營,與匈奴打一場吧。”

  “北方凶險,若是有個不測,豈不可惜,他們畢竟是難得的一品高手啊。”許海風皺眉道。沙場征戰不比江湖比武,個人勇武再高,面對千軍萬馬都是毫無用處,換了宗師級數的,尚可脫身自保,但一品之列,怕是難逃厄運了。

  “死就死吧……”蔣孔明淡淡地說著,他的嘴角有著一絲冷漠的笑容:“他們此行若不能做到捐棄前嫌,同仇敵愾,那麼就留在北方了吧,或者回來一個也是好的。”

  帥府,張晉中回到臥室,突然聽到地下機關響動,他掩上房門。片刻之後,門櫥被人推開,一道身影悄聲而入。

  “家徽,你來了。”張晉中的語中有著一絲欣慰。

  “爹爹,您發暗信要孩兒來,有什麼事情麼?”

  此人竟是梅林山莊的大弟子林家徽,只是不知為何,他們二人此時竟然以父子相稱。

  “哼……”張晉中怒哼了一聲,壓低了聲音道:“你還好意思說,為父不是常常教導你,一切小心謹慎,莫逞血氣之勇,你昨晚卻是如何做的?”

  林家徽分辨道:“爹爹,孩兒這麼做,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就為了什麼苦衷,你就把命賣給許海風了?”張晉中怒斥道。

  “爹爹,如今劉氏皇朝已倒,您以為在漢人中哪個最有希望得到天下的?”林家徽詢問道。

  張晉中一怔,滿面的怒氣雖然尚未消去,但還是回答道:“程家。”

  “除了程家呢?”林家徽追問道。

  過了片刻,張晉中沉聲道:“許海風……”

  “不錯,擊潰匈奴人和愷撒人之後,有資格爭霸天下的怕也是唯有這二家了。”林家徽肯定的道。

  “難道你竟然不看好程家麼?為了今天,他們已經準備了整整四十年了。”

  “孩兒不敢妄自評論,但黑旗軍異軍突起,許海風踏入宗師之境,這種種變故,都讓孩兒心中忐忑。”

  “那你想怎麼辦?”張晉中注視著他,沉聲問道。

  林家徽抬起頭來,迎上張晉中的目光,道:“孩兒想要投誠蔣孔明,如此一來,日後無論誰勝誰負,都可為家族留條後路。”

  對於他只說蔣孔明,而不提許海風之故,張晉中心中雪亮,許海風既已踏足宗師,自然不可能任那俗事纏身,那麼日後執掌大權的自然非蔣孔明莫屬。

  張晉中咬緊了牙關,良久後道:“古大帥對我們張家恩重如山,我不能叛他。”

  “爹爹,您要孩兒改名換姓,為的是什麼?”林家徽冷冷的道:“還不是擔心程家謀反失敗,怕那禍滅九族的大罪。想要預先為張家留下一顆種子,既然如此,又為何不容我投誠蔣孔明呢?”

  張晉中頓時無言可對,他遲疑了一下,才道:“只是,許、程二家,註定日後必是兵戎相見,那時,你我父子又如何是好?”

  “哈,世上哪有兩全其美之事,有一利必有一弊,爹爹啊,您何時變得如此優柔寡斷了?”

  張晉中心中一凜,看向林家徽,只見他眼中滿是不屈和傲氣,甚至於還有一丁點的不屑。

  他的思緒回到了二十年前,在那個難以忘懷的年代,他不也是有著同樣的一副神情麼?

  北疆大營,氣氛陡然緊張,這幾日間,已與匈奴人多番交手。

  方令辰終於確定,前面這十數萬的大軍絕對不是匈奴人那名震天下的金狼軍。他們的戰鬥力連飛馬軍團的勇士們都有所不如。

  方令辰多次尋覓戰機,想要將他等盡數消滅。然而,他的對手則是在匈奴中極為罕見的智將吐兒洪。

  在這位心思稠密,為人謹慎的匈奴高官指揮之下,每次的交鋒,方令辰雖然能夠占到一點便宜,但相比於十幾萬大軍的龐大人數,幾乎卻可以忽略不計了。

  “將軍……二爺來了。”一名傳令兵疾馳而至,高聲叫道。

  “什麼?二哥來了,快請”

  方令德出現在他面前時的那股狼狽樣,讓他大大的吃了一驚。

  “二哥……您?”拉著兄長的手,方令辰心中涌起了一絲不祥之兆:“京師怎麼樣了?”

  “唉……京師破了。”方令德長嘆道:“為兄護送太子殿下前來北疆大營。”

  “破了?那麼大哥呢?”

  方令德搖了搖頭,眼中升起一陣霧氣。

  方令辰只覺得頭昏眼花,腳下一個蹌踉,幾乎跌倒在地。

  “匈奴人……”方令辰咬牙切齒,心中泛起滔天恨意。

  突然想到了大殿下,方令辰問道:“大殿下不是帶了十萬大軍支援麼?難道多了那十萬人,依舊無法堅守麼?”

  “十萬人?”一個人大步上前,他右手衣袖飄揚,竟然是個殘疾人,他低聲詢問,只是這話語中卻隱隱有著一絲寒意。

  “不錯,大殿下身攜聖旨,在程家笙的護送下,調遣蒼狼軍團和黃龍軍團前往京師,已然走了十數日了。”

  “好一個程家啊……”

  第七卷完,請看第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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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6 05:00: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一章辭別-第八卷金戈鐵馬-蒼天霸血

     風吹馬嘶,二萬大軍整裝待發。

  前營的二十個千人長之中,有三成都是路家的子弟。可以說,天鷹軍團的前營,一直以來都是路鼎盛的心血所在,縱是昔日古道髯,亦是未曾插手其中。

  許海風坐於烏雲之上,與方、夏二女惜惜依別。

  他此時就要與呂陽名和林沂星二人一道趕赴北疆大營,至於那二萬大軍自然是由路鼎盛等人率領直接開往臥龍城。

  林沂星之子林沐合在蔣孔明的勸阻下,打消了前去北疆的念頭。蔣孔明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話,就達到了他的目的。他說:“人貴自知之明,你們此去若是成為累贅,豈不是反而禍害了我家主公性命。二大宗師之戰,意義深遠,我家主公要是因此失利,你承擔的起麼?”

  如此赤裸裸的坦言,反而讓滿腔熱血的林沐合冷靜下來,終於不再堅持。

  蔣孔明又加了一句:“大漢的敵人可不止匈奴人一家,愷撒人的威脅並不在他們之下,你們若是有膽,不妨隨我一行。”

  正合心意的林家徽立即拉著自己的兄弟表示願效犬馬之勞,對此,蔣孔明是欣然接受。

  一切交代妥當,許海風對呂、林道:“二位前輩請先行一步,許某與軍師大人再談幾句,即刻趕上。”

  他這番話一出,任誰都知道他有機密之事要向蔣孔明交代。不但呂、林二人立即策馬遠揚,就連旁邊的路鼎盛等人都是自覺的遠遠避開。

  “主公儘管放心,學生返回臥龍城,立即調遣兵馬,親自接應主公。”蔣孔明施禮道,雖然他明裡面不改色,說得在情在理,但內心之中的那絲疑惑卻是遠勝旁人。

  他與許海風的關係之密切,實非他人所能想象,許海風早不說,晚不講,竟然選擇在此離別之時與自己相談。肯定是一件至關重要的大事,而且多半還是一件禍事。

  許海風堆砌起了滿面笑容,他用著蔣孔明所授的演技之法,竭盡全力地擺出了自己最和藹親善的一面。

  蔣孔明倒抽了一口涼氣,心中泛起陣陣惡寒,皮膚上不自由主地泛起了一片雞皮疙瘩。這個笑容他太熟悉了,同時又有點兒陌生。

  在許海風未曾領悟精神力之前,一直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而毫無還手之力,其時,一旦他有求於自己,臉上頓時就是這副表情,他已經看的太多了。

  只是,一年以前,許海風自太行山脈降俘李明堂之後,仿佛一夜之間成長了許多,與自己相談之際,再無幼稚之感。

  他本來以為,這段記憶將會永遠塵封於腦海之中。不想今日,這副面容竟然再度浮現在自己的面前。

  “主公,您沒事吧?怎麼突然笑得那麼淫蕩啊……”蔣孔明裝模作樣地摸了把額頭上子虛烏有的冷汗,問道。

  許海風的笑容在那一瞬間凝固了,他的笑容雖然仍未改變,但忿忿的眼神已然狠狠的朝這位大軍師閣下盯了數記。

  “也沒有什麼,只是許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忘記與軍師大人交代了。”許海風努力的保持住自己的笑容,以最誠懇的語氣說道。

  “說吧。”蔣孔明深吸了一口氣,道:“學生已然有了心理準備。”

  許海風立即喜逐顏開,他輕輕的道:“自從踏上宗師境界之後,許某意外地發現了一個變化。”

  “什麼?”蔣孔明追問道,心中卻已捕捉到一絲不祥之感。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僅是一件小事而已。”許海風笑得愈發親切,甚至於還帶了那麼一絲的討好味道。

  蔣孔明等了半天,卻始終不見他的下文,而他的表情越是親善,心中就愈發不安,終於忍無可忍,低聲咆哮道:“快說啊……”

  許海風笑吟吟的,輕輕的道:“我只是突然發覺似乎喪失了以酒補血的能力而已。”

  蔣孔明張大了口,然而還沒等他大叫出來,就見許海風的身體豁然騰升而起,躍至烏雲之上,吆喝一聲,烏雲如得聖旨,放開四蹄,轉眼已是不見蹤跡。

  只餘下許海風的聲音遙遙地從遠處傳來:“軍師大人,一切拜託了。”

  眾人在旁邊看到蔣孔明的臉上時紅時白,無不下意識地向後挪了一挪,就連一向以來與他關係最好的方盈英也不敢在此時招惹於他,以免慘遭殃及池魚之禍。

  蔣軍師聲名之顯赫,竟是已達如此地步。

  蔣孔明的怒氣越來越盛,一股冰冷氣息以他為中心,逐漸蔓延開來。

  夏雅君霍然轉首,將方盈英拉至身後,同時展開自己的精神力場,將小妹子籠罩進去。方盈英看著她那如臨大敵的舉動,一時之間大惑不解。

  林家徽等人猛地打了個寒顫,如遇鬼神當面,幾個修為稍差一籌的,已然站立不穩,跌倒在地。

  路鼎盛一對老眼昏花的雙目之中驟然暴起了一團璀璨的精光,雖然僅是一閃而沒,但那一瞬間所發出的強大氣勢幾已讓人為之窒息。若是呂、林二人在場,定會自愧不如。

  黑暗陰冷的氣息逐漸褪去,蔣孔明再度恢復原樣,還是那個對於武功一竅不通的弱質書生。只是此時,無論是誰,看向他的目光中都存了一點疑惑和畏懼。

  蔣孔明適才氣惱不已,心中的那股黑暗之氣自動釋放出來,雖然醒悟的及時,立即回收,但所造成的影響已是頗為深遠。

  他猶自咬牙切齒地在嘀咕著:“小事,有這樣的小事麼?”

  失去了以酒補血的能力,這意味著什麼?蔣孔明比任何人都明白其中的道理。血酒戰士,靠得就是許海風這一身的魔血。

  許海風雖然與眾不同,但他終究還是一個人,他身上的血再多也還是有一定的限量。他之所以能夠源源不斷的提供新鮮血液,靠的就是以酒補血的特殊能力。

  正因為有了這種能力,所以他才能無限制的製造血酒戰士。一萬,迄今為止的一萬血酒戰士和一萬血酒戰馬,那麼強大的戰鬥力,都是因為他具有隨時可以補充血液的體質。

  如果這個能力消失,那就代表著以後再也無法大規模地擴張血酒戰士的軍隊了。

  對於大戰即將來臨的黑旗軍而言,這確實是一個壞的不能再壞的消息了。

  蔣孔明低頭不語,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沒有人打擾他,只要看他此時的表情,誰都知道許海風臨行之時與他說的話定然非同小可。

  二萬的兵馬聳立如松,路鼎盛並沒有下達開拔的命令,為了這個人,他寧願讓自己的子弟兵在此枯等,因為,他——有這個資格。

  過了半響,仿佛是從南柯一夢之中突然醒來,蔣孔明終於動了。

  當他抬起頭的那一刻,眼中又是一片清明。那雙能夠洞徹人心的雙眼掛著一絲嘲弄,失去了這個能力又如何,只要有我蔣孔明在此,大不了多費一番手腳而已。

  只是……

  他伸出右手,對著許海風離去的方向,狠狠地伸出了中指,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早不說啊……

  大道之上,塵土飛揚,千餘快馬正在全力飛馳。

  “鷹哥,馬疲了。”坎吉大聲喊道。

  括拔鷹一勒馬韁,回首一望,千餘匈奴男兒的面上都露出了深深的疲倦之色,他暗嘆一聲,道:“下馬休息。”

  令出如山,這千餘人立即下馬,取下水囊,首先為自己的坐騎滋潤口舌,然後才會輪到自己。對於匈奴人來說,馬,有時候就等於他們的生命,因為他們就是在馬背上長大的民族。

  “鷹哥,您在看什麼?”坎吉發覺有異,問道。

  括拔鷹拍了拍他那尚不十分寬厚的肩膀,輕聲說道:“我想起了黑旗軍。”

  “嗯?”

  “雖然僅有五十騎,但他們就能突破我的千軍萬馬,這樣的能力,讓人心驚啊。”括拔鷹感嘆道。

  坎吉回想起當日情形,哲別的神箭,猴孩的神速,以及黑旗軍之勇悍,迄今亦是歷歷在目,使人不敢有片刻或忘。

  他的臉色略微扭曲了一下,重重地哼了一聲,道:“他們那是出其不意,若是有了防備,這五十人再厲害,也休想逃走。”

  括拔鷹微微搖頭,知道他年少氣傲,不願服輸。

  誠然,當日哲別一行人確有取巧之處,若非哲別箭殺數位千騎長,使得匈奴陣形大亂,他們自然也不可能輕易破陣而出。若是事先有了防備,數千騎一擁而上,哲別等終究人數太少,只怕最後也未必能夠逃脫升天。

  但是,黑旗軍中竟然有這樣的人物存在,若是軍力相若,那麼情況又會如何呢?

  這個想法,讓括拔鷹不寒而慄。

  “鷹哥,您說國師他為何要調遣那些附庸族人來攙合,若是讓他們撿了功勞,豈不是要分薄了族人的賞賜。”坎吉搖了搖頭,似乎要將那些雜念摔出腦中一般,隨後問道。

  括拔鷹沉吟了一下,道:“為了這次的入侵,我族中的男子已然抽調了八成。數百年來,我們在草原上結的仇還少了麼?如果讓那些傢伙留在草原,放任不管,只怕日後會釀成大禍。”

  “他們敢……”坎吉狠狠地道。

  括拔鷹長嘆一口氣,道:“我族勢盛,他們自然不敢輕舉妄動,可是一旦我族傷亡過大,那就不得而知了。要知道,大草原上,惦記著我們家園的人可不少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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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6 05:00: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二章過關-第八卷金戈鐵馬-蒼天霸血

“怎麼樣了?”許海風的大手撫摸著烏雲頸上那油亮的毛髮,隨口問道。

  呂陽名苦笑一聲,道:“不好,前方的大道上有二百騎把關,而且老夫還探聽到所有的道路上都有匈奴人的影子,他們已經封死了我們和北方大營之間的所有聯繫。”

  林沂星不屑的冷笑道:“呂門主,你不是自誇北地六絕之一麼?怎麼連一條道路都找不出了麼?”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呂陽名老奸巨猾,並未將他的這番話放入心中,他們二家結怨多年,平時見面,非要鬥個你死我活不可。只是如今礙於大局,不得已並肩作戰,然而心有耿介,只覺得對方的言行舉動無一不是可惡之極。

  若非有許海風這個高不可攀的宗師親自壓陣,他們早就先行內鬥了起來。

  許海風暗嘆一聲,江湖中人,固然武功高強,但心高氣傲,桀驁不馴,想要讓他們如同普通軍士一般服從命令,那卻是千難萬難之事。若是換了個武功聲望不足的將領,根本就壓不住他們這二個一品高手。

  就在此時,他深深的懷念起了蔣孔明。

  蔣大軍師對於江湖人物的評價中肯之極,唯有恩威並施,方能收其之心。如果有他在,必能看出他們心中想法,從而對症下?地想出一條令二人偃旗息鼓的妙策。

  只是自己臨去之時,才告訴他失去以酒補血的事實,估計他此時正氣得不輕吧。

  想到這裡,許海風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微得意的笑容。

  “老夫這北地六絕之名,確實是言過其實。”呂陽名淡淡的笑道。

  林沂星眼睛一眨,竟是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聽差了。就連許海風也轉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看著呂陽名。

  “其實,北地僅有三絕,與他們相比,老朽根本就是難以望其項背。”

  “哪三人?”林沂星在心中把六絕一一過濾了一遍,然而他們各有所長,並未有人能夠技壓群雄,穩勝一籌的。

  看到他這副大惑不解的模樣,呂陽名心中大爽,高聲笑道:“我們北地三絕,就是太乙真人,黎彥波大宗師和許大宗師。”

  許海風頓時啞然失笑,原來他取了個巧,說的竟是這幾人。

  要知道,宗師級數對於大多數的武者而言,幾乎就是神明一般的存在。任林沂星想破了腦袋,也絕對不會猜到他說的竟然是這幾位宗師高手。

  果然,林沂星的一張臉孔立時鐵青,他的嘴角扯動一下,勉強擠出了幾個字:“受教了。”

  “好了,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朋友,此番北去,凶險萬分,如果不能同心協力,那還不如許某一人孤身前往。”許海風的語氣中隱隱帶了點惱怒責怪之意。

  他們二人對望一眼,同時錯開眼光,勉為其難地應了聲“是”。

  “呂門主,北方你最熟悉,你說說應當如何是好?”許海風知道就憑這三言兩語的最多隻能讓他們暫時收斂,想要真正的化解其中恩怨,那又談何容易,看來唯有日後交給蔣孔明去頭疼了。

  呂陽名沉吟片刻,道:“既然大道被封,那麼唯有選擇偏僻小徑,繞道而行。我們僅有三人,只要行動之間小心謹慎,一定能如願避過他們的耳目。”

  許海風的目光看向林沂星,只見他緩緩點頭,此事畢竟與他身家性命息息相關,林沂星雖然看不慣呂陽名那個老狐狸,但怎麼也不會與自己的老命為難。

  “哈……”許海風沉吟片刻,回想起臨行之時的前一天晚上,蔣孔明所叮囑的那番話,頓時心中有數,他爽朗一笑,道:“何必那麼麻煩,我倒是有個提議。”

  他們二人的眼中同時現出疑惑,林沂星問道:“許宗師有何打算?”

  許海風指著面前的大陸,微笑不語。

  呂陽名臉色一變,驚呼道:“闖關?”

  許海風大笑道:“呂門主豪氣乾雲,竟然與許某想到了一處。”

  呂陽名尷尬地笑了笑,與林沂星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任他們想破了腦袋,也斷然猜不到許海風所打的主意竟然膽大如斯。

  “咳咳。”咳嗽一聲,呂陽名喃喃地道:“我們就這麼三個人,去闖關是否……那個……”

  他一句話說不下去,拿眼瞅向林沂星,後者遲疑一下,首次認可了這位同伴的建議:“許宗師,匈奴人勢大,我們就這麼衝上去,怕是唯有送死的份啊。”

  他雖然也是一品高手,但面對數百名凶名顯赫,裝備精良的匈奴人之時,也唯有退避三舍的份兒。

  許海風心中暗嘆,若是換了林沐合在此,定然會義無反顧的贊同,但他們二人就顯得冷靜多了。

  江湖越混越老,越老膽越小。這句話果然有其道理。他們二人無論是武功閱歷,均非林沐合等人所能望其項背,但是他們卻失去了江湖人最引以為傲的膽氣。

  初生牛犢不怕虎,遙想自己當初又何嘗不是如此。

  三思而行固然大善,但有時候想得多了,卻會坐失良機,令人扼腕。

  “敵不過二百,二位皆是一品之列,算上許某,想要全殲或許不能,但全身而退卻是易如反掌。你們都是一代英豪,為何臨敵之際,膽小怯戰?”許海風揚眉,問道。

  他們二人的臉色同時大變,臨敵怯戰這個罪名若是扣到了他們的頭上,那麼別說他們,就算是他們的門下子弟從此也休想在人前抬起頭來了。

  呂陽名深吸一口氣,正容道:“許宗師,老夫年過六旬,就是即刻死了,也算不得夭折。莫說前方僅有二百人,就算是二千人,二萬人,老夫也決不會皺一下眉頭。只是此次北上,為的是送您決戰利智,此戰事關重大,不容有失。今日如是輕率而出,打草驚蛇,被匈奴人察覺,派兵攔截,縱然殺出重圍,亦不免耗費精力。若是因此失手,那麼老夫等二人萬死難辭其咎。”

  林沂星古怪地打量了他一眼,對於他的這番話半信半疑,但最終還是應聲道:“呂門主所言在理,還請許宗師三思。”

  看著呂陽名,許海風亦是頗感意外,他的這番話竟然不是推諉之詞,從頭至尾透著股發自於內心的真切,不由對他添了三分好感。他微微點頭,目光看向前方的官道,朗聲道:“察覺麼?許某正是要利智知道,我許海風來了。”

  官道之上,行人寥寥無幾,遠不似以往人聲鼎沸的模樣。

  幾個匈奴官兵坐在了用木樁堆成的關卡之前,大聲吆喝幾句。

  “真倒霉,被派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守著木樁子,真不知道上頭是怎麼想的。”一名年輕的匈奴士兵發著牢騷。

  “行了,大人們的想法不是你能揣摩的,守好了,別讓礙眼的過去,否則就等著掉腦袋吧。”他身邊的十人長大聲訓斥道。

  旁邊的幾個士兵同時哄笑起來,十人長是最低級的軍官,多數都沒什麼架子。匈奴人生性豪邁,大都能夠與手下打鬧成一片。也唯有彼此親如兄弟,戰場之上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戰鬥力。

  “隊長,有人來了。”一名士兵高聲叫道。

  眾人抬頭望去,前方三騎正大搖大擺的一路小跑向關卡行來。

  那位十人長把手臂放於眼睛之上,遮住了耀眼的陽光,待他看清了馬上騎士的長相和神態,心中不由地生出一種莫名的緊張感覺。

  當先一騎,坐著個二十許的青年,他的臉上掛著絲淡淡的笑容,讓人不自由主的心生敬仰。

  那個十人長心中一凜,自己怎麼會突然對一個漢人有了這樣的感覺。

  “好馬……”

  一聲大喝從他的身後傳來,他臉色一整,束手回身,道:“大人。”

  來人身著一套百人長的服侍,正是這對士卒的直系長官。

  他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貪婪之色,走到那匹渾身黑毛,毫無一絲癖暇的駿馬之前,嘖嘖有聲。

  一雙眼睛盯著那匹馬兒,就像是餓了七天七夜的老饕見到了天下間最豐盛的美食一般,再也挪不開眼珠子。

  “把馬留下,你們走吧。”他頭也不抬,直接說道。

  許海風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匈奴人愛馬如命,果然名不虛傳。

  “把馬留下,倒是不難,只怕……”許海風故意停頓了一下。

  那個百人長皺了皺眉頭,終於肯抬起頭來,他看著許海風,不耐煩地道:“只怕什麼?羅裡囉嗦的,不要命了麼?”

  許海風眼中的笑意愈發濃厚,他放聲大笑,道:“只怕閣下降伏不了這匹烈馬啊。”

  聽到有人如此侮蔑,百人長眼中殺機隱現,他獰笑道:“本來還想留你們一條命,誰知道你們竟然急著送死,就讓我成全……”

  他說到這裡,眼中突現疑惑之色,仔細地打量著許海風的面容,自言自語地道:“你是誰?怎麼看起來這麼熟悉?”

  呂陽名在許海風身後不屑地冷笑一聲,道:“好好想想,笨蛋。”

  他這句話用匈奴人的語言大聲說出,眾人盡皆聞之。聽到有人辱罵自己的長官,那些匈奴人無不大怒,叮噹之聲不絕,紛紛拔出馬刀,只待長官一聲令下,就要將此人剁成肉糜。

  誰知,那個百人長非但沒有勃然大怒,看向敵人的眼中反而露出了驚駭之色,他指著許海風,抽動著幾乎僵硬的嘴脣,艱難的叫道:“許……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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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十一三章隱匿-第八卷金戈鐵馬-蒼天霸血

這個名字仿佛就是一個神秘的魔咒,眾多的匈奴人呆若木雞的看著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龐,根本無法將那個名滿天下的許大宗師與眼前之人聯想到一起。

  許海風收起了笑容,一股濃烈凌厲的雄霸之氣油然而起,霎那間擴散開來,方圓數丈之內充斥著他無所不在的精神之力。

  雖然許海風的看家本領是太極神功,但最合他胃口的卻非巨靈掌莫屬。

  他習武短短數年,能夠踏足宗師,大半是仰仗於體內魔血之力。上古靈蛇,本就是洪荒異種,傲氣凌然。冥冥之中,這股不屈不饒的力量也隨著魔血轉移到許海風的身上。他的武功越高,精神力量越強,這股力量就越是發揮的淋漓盡致。

  許海風並未有超世之才,亦未有堅忍不拔之志,之所以每遇艱辛,皆能不屈不饒,逆流而上,最終突破困境,重現光明,皆因此故。

  巨靈掌是世間最威猛絕倫的武功,與這股力量相輔相成,交相輝映,這才是他的本質所在。

  “正是許某,爾等……”許海風輕輕的一頓,冷斥道:“給我滾開。”

  說罷,他再也不理會眾人,驅馬前行。

  呂陽名二人傲然一笑,拍馬緊隨而上。

  許海風身周的那些匈奴人猶自陷入許海風的精神威壓之中,待他遠去良久,方才緩過氣來。

  由於烈日高照,除了這十餘人守在關卡之處,其他的匈奴人都在百米之外的樹蔭下乘涼。相距如此之近,若有變故,立時便至,時間長了,難免有了些怠憊。

  縱然有幾人見到許海風等人揚長而去,但看到關卡之前的那幾人並未發出警訊,頓時不以為意。待得那個百人長清醒過來之時,他們三人早已走得不見蹤影。

  許海風大駕光臨的消息一層一層地稟報了上去,匈奴主事者不敢怠慢,立即下令各處關卡小心戒備,嚴加盤查,然而許海風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發覺他的任何蹤跡。

  哈密刺將手中的文書往桌上一扔,他的眉頭緊蹙,半響不發一言。

  “老師……”哈吉在他身邊輕聲詢問道。

  哈密刺的目光在他的臉上逗留了一圈,問道:“你有什麼事,無需顧忌,直說吧。”

  哈吉應了一聲,遲疑地道:“老師,利智宗師曾經敗於許海風之手,這次交手,又能有幾成勝算?”

  “你以為呢?”哈密刺笑而不答,發問道。

  哈吉苦笑道:“宗師之道,神秘莫測,弟子不敢妄加猜測。”

  “唉……”哈密刺長嘆道:“不錯,他們之間的勝負,莫說你我,就算是托何蒂宗師也未必能夠猜得出來。我唯一能夠保證的一點,就是這次交手,絕非生死之戰。”

  “啊……”哈吉驚呼一聲,顯然這句話大出他的意料。他沉思半響,雙目之中霍地閃現一絲明悟:“老師,您是說時候未到?”

  看向徒弟的眼中有著一絲讚許,聞言而知意,哈吉的成長確實超出了他的期許。

  “目前,我們最大的敵人,不是許海風,而是劉政啟,隨後就輪到程家了。同樣,黑旗軍面前的最大敵人,則是愷撒人。這個道理,連你都能領悟,他們更加沒有理由看不透。”

  “既然明知如此,老師您為何又公告天下,在一旁推波助瀾,難道不怕弄巧成拙麼?”哈吉低首問道。

  哈密刺冷笑一聲,問道:“鮮卑、氐、羯、羌等部落在北方可還安寧?”

  “有吐兒洪將軍親率飛馬軍團五萬大軍坐鎮,他們勢必不敢懷有異心。”

  “他們這幾族,近年來人丁興旺,我看不臣之心早已有之。若非顧忌我族勢大,早就造反了。哈吉,你倒是說說看,在我們族中,他們最怕的人是誰?”

  哈吉冥思半響,終於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您這麼做,是為了威懾他們四族。”

  “哈哈哈……”哈密刺放聲大笑,笑聲中有著無限的欣慰。

  草原之上,弱肉強食,強者為尊的理念早已銘刻在所有人的骨髓之中。托何蒂踏入宗師之境二十餘年,已是匈奴人心中最大的精神支柱,他的影響力直接籠罩了整個草原。

  鮮卑等族向來畏之如虎,他的話有時候比冒頓單于的聖旨還要管用三分。

  托何蒂能有今日聲望,與他數十年來同黎彥波分庭抗禮有著莫大關係,他們之間的每一次交手都會成為人們口中所津津樂道的話題。

  英雄,向來都需要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漢人與草原各民族一直以來都是水火不相容,在草原人的心中,托何蒂所代表的已經不僅僅是匈奴一族,他所代表的是整個草原的榮譽和利益。

  是以,只要有他在,匈奴一族就自然而然的在大草原上高人一籌。

  而如今,許海風的出現正好讓利智延續了他師父的腳步,讓他成為了大草原之上的新的一面旗幟。

  “天興我匈奴一族,托何蒂宗師在前,利智宗師在後,他們四族就算再強,也不敢輕起戰端。”哈密刺大聲說道,他的眼中有著無限的驕傲,他為自己的民族而無比自豪。

  哈吉年輕的臉龐上隱現不屑:“您老以漢之疆土為誘餌,允他們派兵參戰,只是那方令辰的北方軍團又豈是好惹的,這一戰……嘿嘿。”

  哈密刺微笑道:“好你個哈吉,不枉我教你那麼久,你已經能獨當一面,可以出師了。”

  哈吉恭順的低頭道:“弟子還差得遠呢,就如此時,弟子就猜不透許海風此舉是何用意。”

  哈密刺一怔,苦笑著搖頭,嘆道:“猜不透,我也一樣猜不透,既然他已經光明正大的現身了,又為何卻要再度隱匿行蹤,唉……宗師行事,決不可以常理度之。”

  “或許……”哈吉喃喃地道:“或許利智宗師知道他為何這樣做。”

  “也許吧,宗師之間的想法也許只有他們自己才能理解。算了,不管那麼多了,許海風再強,也不過僅是一人而已,只要不是黑旗軍傾巢而出,最後的結局就不會有所改變。”

  “許宗師好本事,林某佩服。”林沂星大笑道。

  以這種方式大搖大擺的穿過匈奴人的防線,他以前絕對未曾想過,只是看到那幾人面上的驚駭之色,心中不知怎地,竟然覺得十分快意。

  “嘿嘿,就是有點兒不夠解恨。”呂陽名的舌尖微微舔了一下嘴脣,那種表情極度的嗜血,讓林沂星為之一驚。

  “十餘年前,匈奴犯境,老夫唯一的兒子北上抗敵,誰知,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了。”呂陽名轉過頭去,這位心機過人,老奸巨猾的老人在這一刻卻顯得如此蒼涼。

  北地武林,與南方不同,對於匈奴人的仇恨也是迥然不同。

  “呂兄……”林沂星看著他,眼中的厭惡之色淡了數分,首次稱兄道弟起來。

  同仇敵愾之下,他們之間的仇怨一下子消散了許多。

  許海風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拍,允諾道:“呂前輩,請相信我,總有一天,這筆債會讓他們加倍償還的。”

  呂陽名仿佛自知失態,仰天打了個哈哈,回過頭來道:“許宗師,接下來怎麼辦?是否要一路殺過去,老夫不才,願做一個馬前小卒,為您開道。”

  雖然他強做笑顏,但眼中的那股濃濃的傷感和恨意一時半刻卻是無法消去。

  許海風微微搖頭,道:“不必了,接下來,就按照前輩您先前的提議,我們走小道吧。”

  “什麼?”

  呂陽名和林沂星二人極有默契的同時問了出來。

  許海風看著他們,滿臉奇怪的道:“走小道啊,怎麼了,很奇怪麼?”

  他們二人的臉色在這一刻變得極為有趣,過了半響,呂陽名喃喃的問道:“許宗師,為何要突然改走小道了?”

  許海風神神密密的一笑,道:“天機不可泄漏,你們自己猜吧。”

  說罷,他騎著烏雲,一路小跑而去。

  林沂星緊皺著眉頭,突然問道:“呂兄,你可猜到了?”

  呂陽名緊繃著臉,過了片刻,重重的點頭。

  林沂星本來只是下意識地詢問一下,但見到呂陽名這般表現,心中大奇,追問道:“為何?”

  “大有深意。”呂陽名正色道,隨後催馬追隨許海風而去。

  “大有深意?”林沂星嘴裡咀嚼著這四個字,片刻之後,怒道:“這不是廢話麼。”他恨恨地看了眼這個高瘦老人的背影,心中卻突然升起一絲說不出的感覺,似乎與自己心目中的那個猥瑣模樣有了些許的區別。

  蔣孔明在臨行前曾經與許海風相談,江湖中人甚難馴服,特別是這二個相互仇視的一品高手。若要讓他們拋棄前嫌,同心合力,幾乎就是一件難比登天的事情。

  既然如此,乾脆就在他們的面前保持一副故作高深的樣子,讓他們心存忌憚,或許可收奇效。特別是呂陽名此人,心機過人,但這種人一旦鑽入死胡同,肯定是越鑽越深,無法出來,若是讓他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集中到一件事情之上,往往可以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許海風牢記此話,特意在道路的選擇上與他們二人的提議反其道而行,效果果然奇佳。他們之間的關係有了一定的改善,起碼彼此看上去順眼多了。

  他們二人被許海風的這番話徹底矇住,只覺得這位宗師大人果然名不虛傳,行事出人意料,高深莫測,莫測高深。

  當然,也唯有身為宗師的許海風才能讓他們產生如此錯覺,若是換了一人,只怕早就不耐煩的一個大耳光子劈頭賞了過去,哪裡還會耐心推敲,仔細回味。

  若是讓他們知道許海風這番大有深意的舉動就是因為他們的堅持而來,真不知道會有何感想。

  太行山脈,一團呼嘯之聲從天際傳來,轟然落地,樹折枝斷,地面之上多了一個大坑。秦勇利索的從坑中爬起,若無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道:“太低了,真是不過癮。”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屁顛顛的跑到了營帳中,滿臉堆笑地跟在蔣孔明身後,仿佛一隻大狗熊般地在他的面前晃來晃去。

  “你到底在轉悠著什麼?”好耐心的蔣孔明終於也有忍受不了的時候,大聲地喝罵道。

  “嘿嘿……”秦勇憨厚地撓了撓頭皮,道:“軍師大人,這一次帶上我吧。”

  “不行。”蔣孔明斬釘截鐵地道。

  秦勇的一張臉頓時苦了起來:“軍師大人啊,上一次主公去京師,把他們都帶上了,就是沒有帶俺老秦,怎麼這一次也不帶上俺啊?”

  蔣孔明眼睛一瞪,秦勇的腦袋頓時向後縮了三分。

  “你那二個傢伙太重了,根本就沒有哪匹馬能夠馱得動,我們此去要的是速度,你跟不上又有何用?”

  “空手,那俺空手去總成了吧?”秦勇委屈的說道。

  蔣孔明深深地嘆了口氣,這些成長型的血酒戰士就是麻煩,雖然平日裡不會有什麼特殊要求,可一旦固執起來,簡直比九條牛還要倔。

  他無奈地道:“好吧,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秦勇大喜,道:“多謝軍師大人。”他回身就走,到了空曠之地,高舉雙拳,用力擊打自己結實的胸膛,發出巨大的“咚咚”之聲,片刻之間,衣襟盡裂,露出了古銅色的虯結肌肉,同時大叫道:“自由了……”

  深山之中,無數驚鳥四處亂飛,距離稍近一些的,很乾脆地一頭栽倒在地,周圍數裡的大型猛獸無不夾起尾巴,狼狽逃竄,離這個凶神惡煞一般的男人越遠越好,蔣孔明臉色鐵青地捂住了耳朵,心中更是不住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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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四章爭論-第八卷金戈鐵馬-蒼天霸血

北方大營,方家二老陪著劉政啟巡視前線,此時局面不容樂觀,前方的吐兒洪步步糾纏,後方傳來的消息更是讓他們心急如焚。

  通往臥龍城的大道全數被封,匈奴人在攻下京師之後,稍作停頓,以買買提為帥,統領三萬兵馬駐守京師。

  哈密刺親調十萬大軍,由括拔鷹統領,源源不斷地向北方大營逼近。

  以京師為中心的附近城鎮,在哈密刺提出降者不殺的口號之後,大多明智的選擇了投降。偶有零星反抗者,在匈奴人雷霆萬鈞的鎮壓下,根本無法形成任何氣候。

  匈奴人軍令嚴明,對待降者秋毫不犯,然而稍有抵抗,立即就是滅門之禍,如此剛柔共濟的手段,使得一月間,他們幾乎兵不刃血的占領了大片的漢家土地。

  而正前方的吐兒洪所部也未曾閒著,他們一改先前的忍讓退縮,每日裡都是主動出兵挑釁。這些僅此於匈奴人的草原民族,若論個人的勇武,並不在飛馬軍團的戰士之下,只是在大規模作戰的經驗上有所欠缺,若無吐兒洪在背後策應指揮,或許早就被北方軍團擊潰。

  只是,多了一個吐兒洪和他的飛馬軍團,情況就大為改觀,以十五萬對十萬,雙方竟成僵持之勢。

  然而,誰都知道,一旦括拔鷹的十萬金狼軍趕到之時,就是匈奴人發起總攻的時候。

  北方軍團,至此已是孤立無援。

  山窮水盡,不過如此。

  “許統領來了。”

  一名哨兵突然高聲叫了起來。

  整座軍營頓時像沸騰了的開水,炸了開來。

  許海風出使匈奴之際,二次光臨北方大營,他為人和善,殊無將軍架子,深得軍士之喜。那個哨兵自然認得這位昔日在匈奴大揚國威的許大統領。

  無數的聲音在營中傳遞著,許海風的到來使得軍中士氣大振。

  “風兒果然來了。”方令德欣慰的道。

  劉政啟心中百感交集,他看了眼身後的張子華,後者一臉陰翳,眉頭緊鎖。

  “殿下,老臣失陪一下。”方令德行了一禮,快步離去。

  漢賢帝雖亡,但傳國玉璽被程玄風強行劫走,此時又是危機關頭,劉政啟自然無法登基,是以方令德如今仍是以殿下相稱。

  許海風在京師獨鬥程玄風之前,曾對劉政啟說過,日後與劉家再無瓜葛,此言一出,形同反叛,方令德深知此事,為了免除二人見面尷尬,是以特意先去相迎。

  片刻之後,許海風在方令德的帶領下來到帥帳,劉政啟等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了。

  “見過殿下。”許海風淡淡的一拱手,仿佛眼前的這位並非大漢太子,而是一位平民百姓一般。

  劉政啟勉強一笑,道:“許宗師遠來,請坐。”

  許海風微微點頭,大搖大擺的坐了下來。眾人見他如此不將劉政啟放在眼中,不由地心中各自打鼓。他身後的林沂星和呂陽名二人互視一眼,更是大惑不解。

  老奉供高承偉眉頭略皺,正要喝罵,卻又想起了許海風如今已是宗師身份,怕是輪不到自己來說三道四的了。當下閉緊了嘴巴,裝作未曾看見。

  “風兒,你從哪裡來的,鳴兒的傷沒事吧?”方令德問道。

  許海風換了一副笑臉,恭敬地回答道:“大哥沒事,這點小傷早就痊愈,您老就請放心吧。”

  看到他對二人迥然不同的態度,劉政啟心中就有一股邪火。但他遭受巨變,城府日深,此刻也不曾表現在臉上。只是默默端坐,只做不知。

  許海風面向方令辰,直截了當地問道:“三叔,如今局面如何?”

  “不好。”方令辰嘆道:“前有狼,後有虎,局勢危矣。”

  “軍中糧草尚存多少?”許海風此時已是沙場老將,自然知道糧草代表著什麼。

  方令辰搖頭,伸出了一個手指。

  自從匈奴人封鎖了北方大道,北疆大營就再也未曾得到過任何補給,迄今尚有一月餘糧,已是方令辰精打細算,從牙縫裡剩下來的。

  “那麼,三叔,您以為還能守得住麼?”

  方令辰沉默不言,但他的回答眾人已是心知肚明。

  “三叔,蔣大軍師賦予您的兵書中有過這麼一句話,您可曾記得?”許海風輕聲詢問道。

  “什麼?”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許海風一字一字地道。

  帳中眾人盡皆色變。

  許海風的聲音低沉,但卻有種讓人惟命是從的力量:“三叔,要走了。”

  “走?”方令辰苦笑道:“我們又能去哪裡?”

  “無論哪裡,總比坐以待斃要好。”許海風冷靜地道。

  “風兒,你說要去哪裡?”方令德的眼光在劉政啟身上轉了一圈,回過頭來問道。

  “若是二位叔叔不棄,臥龍城的大門始終為北方軍團而開。”許海風正容道。

  “就是為二位方將軍而開麼?”一道陰沉生硬的聲音在角落上想起,正是獨臂張子華。

  許海風雙目神光一凝,強大的氣勢瞬時充斥於整個帥帳之中,眾人皆有感應,無不心膽俱寒。只是張子華雖然面色蒼白,但一雙眼睛之中依舊是無比的倔強和堅持。

  緩緩散去氣勢,許海風淡淡地道:“臥龍城中自然也會容納背井離鄉的流民百姓。”

  劉正中等無不勃然大怒,他的意思竟是要劉政啟放棄皇子的地位,以普通百姓的身份托庇於許海風羽翼之下,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也唯有他才能說得這般理所當然。

  “許統領,先帝在世之時,侍你不薄,官至大將軍之列,已是罕有的恩典,為何一旦先帝過世,你就將這一切全數拋之腦後,莫非要做一個忘恩負義之徒不成?”劉正中大步踏出,厲聲問道。

  “劉將軍,昔日臨安之戰,你也在場吧?”許海風古井不波的看著他,根本就不曾將他的這句話放在心上。

  劉正中大聲道:“不錯,當時老夫正隨侍先帝身側,得見黑旗軍之忠勇,只是,闊別數年,卻是今非昔比了。”

  “是麼?”許海風微嘲道:“請問將軍,臨安之戰,許某所建功勛如何?所得賞賜又是如何?若非方大哥為我討要,是否最終一無所得?”

  劉正中頓時為之語塞,他的臉色漲紅,半天才緩過勁來,說道:“皇上縱然一時之間略有疏忽,我等身為臣子,也不可懷恨在心。何況,先帝聖明,決不會薄侍將軍。”

  “好……”許海風閉上雙目,語氣愈加平淡:“那麼請問將軍,如今許某應當如何自處。”

  劉正中臉色一緊,正容道:“許將軍若是心存忠義,當護送太子殿下衝出重圍,聯絡天下有志之士,驅逐韃虜,鏟除內奸,還我大漢朗朗乾坤。”

  “哈哈……”許海風大笑數聲,朗聲道:“正所謂前車之鑒,後事之師,許某可不想做第二個董鋅睿。”

  “你……”劉政啟忿然而起,怒視許海風。

  許海風與他冷然相對,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風兒。”方令德走到他們二人之間,遮住了彼此的視線,他深深的嘆了口氣,道:“莫忘了,昔日之過,我方家亦是主謀之一啊。”

  許海風眉頭略微一皺,片刻之後才道:“二叔,三叔,姑婆在臥龍城甚是惦記您們二位,此間事了,不如隨我同去臥龍城吧。”

  方令德搖頭,道:“老夫受大哥所托,要照顧殿下安危,暫時不能去了。”

  “二叔,臥龍城中還有智哥翹首以待呢,難道您就不想見他一面?”

  方令德神色一動,然而即刻恢復平靜:“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在臥龍城,老夫放心的很。”

  許海風轉頭看向方令辰,只見他臉上亦是一片黯然,頓時知其心意。他沉思半響,終於長身而起,行到劉政啟身前,彎腰行禮,道:“臣許海風恭請太子殿下移駕臥龍城。”

  方家二老眼中的感激之色一閃而過,他們都知道許海風此時向劉政啟低頭,皆因自己二兄弟之故。

  劉正中等松了一口氣,無論如何,許海風既肯服軟,總算是給了太子殿下一個下台的機會。

  唯獨張子華望著許海風,眼中隱隱含有一絲懼意。就在剛才,他意外地從後者的眼中撲捉到了一縷微不可查的殺氣。雖然僅是瞬間的閃動,但卻是如此的真切,讓他不寒而慄,他的額頭之上即刻布滿了細密的冷汗。

  “許兄何在,利智早已恭候多時了。”

  眾人同時一驚,頓時想到許海風此行目的,不由地露出擔憂之色。

  許海風曬然一笑,道:“那小子倒是性急,連讓我歇腳的功夫也不肯給。”他轉頭對方家二老道:“二叔、三叔,事不宜遲,你們快些決定吧,小侄先行一步。”

  說畢,他轉身瀟灑而去,腳步輕快,好似等待他的竟是多面未見的故交友人一般。

  方令德豁然高聲道:“風兒,祝你旗開得勝。”

  聲音遙遙傳出,也不知許海風是否聽得清楚。

  “二叔,三叔,西北方向三十里,放馬坡前有侄兒人手,情勢若是危機,盡可前去。”

  這是許海風用傳音入密之功所言,帥帳之中,唯有他們二人得以聽聞,方家二老面面相覷,想不到他連這個也考慮到了。

  呂、林二人尾隨而行,然而許海風豁然止步,轉身向他二人深深一揖。他們大吃一驚,不約而同的避開還禮。

  “二位前輩,許某有一事相托。”

  “許宗師請講。”

  “統領,吐兒洪所部又動了。”一名傳令兵急匆匆的奔進帥帳,稟告道。

  方家二老眼中煞氣涌現,他們一言不發,大步而去。

  待眾人魚貫而出,墜在最後的張子華扯住太子殿下的衣角,輕輕的囑咐道:“許海風已動殺機,臥龍城是非之地,不能去。”

  劉政啟臉色蒼白,問道:“那麼去哪裡?”

  “出海路,麒麟軍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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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五章會戰(一)-第八卷金戈鐵馬-蒼天霸血

“單于有旨,今日一戰,斬殺方令辰,取其首級者,率先攻破寨門,踏入營內者,漢之境內,千里沃土,任其挑選。”吐兒洪在馬上高聲喝道,他的聲音嘹亮而清晰,在軍營中遠遠傳出。

  片刻之後,所有的草原戰士都聽到了這個消息,他們不自由主地握緊了手中的兵刃,他們的眼中有著出乎意外的驚喜,但更多的卻是堅定不移的決斷。

  一對對的騎士自發的走上了自己的坐騎,他們的臉上不再是遲疑和不滿,取而代之的則是欣喜和勇氣。

  北方大營,紅色海洋數百年的英武名聲,在這一刻已被這些草原漢子們拋之腦後,他們的心中唯有四個字,千里沃土……

  鮮卑、氐、羯、羌,四族的十萬戰士們組成了一隻悍不畏死的英勇鐵軍,向著北方大營源源不斷的涌去。

  因為紅色海洋是大漢境內唯一的一隻全騎兵部隊,為了發揮騎兵的最大特長,北方大營的四周並無高聳的城墻,唯有數丈高的柵欄,縫隙處留有箭孔。

  北方大營的守備是大漢五大軍團中最簡陋的,但正是他們,面對草原之上最為強悍的民族,數百年來,未曾失陷過一次。縱然是四十餘年之前,氣焰滔天的匈奴人在久攻不下之際,也唯有繞過北方大營,才能深入大漢腹地。

  他們就像是一面不倒的鋼鐵城墻,始終守衛著大漢的邊疆。他們被稱為大漢帝國中的移動堡壘。

  然而今日,他們所要面對的敵人,卻是一群餓了幾百年的猛獸。

  方令德兄弟已然登上瞭望台,二軍尚未接觸,他們已經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慘烈氣氛。

  草原民族最擅長的戰術並非攻堅戰,而是在那無邊無際的大草原上進行永不休止的運動戰,這也是為何大漢始終趨於守勢的最大原因。

  可是今天,這些草原漢子們在北方大營之前排起了厚厚的長龍,一眼望去,盡是高大凶悍的壯實漢子。

  這樣的陣形,只要是稍有經驗的戰士都知道他們接下來的舉動。他們是要發起衝鋒,對著北方大營發起最猛烈的衝鋒。

  “怎麼回事?他們瘋了麼?”方令德喃喃的道。

  方令辰臉色凝重,道:“我不知道他們是否瘋了,但是我知道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他回頭高聲喝道:“弓箭手,投石機準備。”

  訓練有素的戰士們忠實地執行了統領的命令,一個個箭孔之後出現了戰士們堅定的身影,一台台投石機被安置在適當的位置。

  一位老者越眾而出,在十餘萬的戰士面前,他高高的舉起了自己手中的馬刀,厲聲喝道:“為了我們的土地,鮮卑的勇士們,隨我衝啊。”

  他一馬當先,向那緊閉的寨門奔去。

  在他的身後,是二萬名眼冒凶光,凶神惡煞般的鮮卑族人,他們跟隨著自己族長的腳步,向著前方義無反顧的衝了上去。

  大營的左面是羌族的戰士,右面是羯族的部隊,他們一同向北方大營發起了有史以來最為激烈的衝擊。

  “放箭,投石。”

  一道道的命令不斷的傳了下來,紅色海洋的士兵們冷靜的做著千篇一律的動作,但正是這樣最簡單最原始的一拉一放,卻給予草原民族以最大的傷害和最強的打擊。

  一隻只的利箭在天空之中劃過一道道美麗優雅的弧線,夾雜著一塊塊浸透了火油的巨大圓石燃燒著洶洶烈火向各族士兵們的頭上狠狠的砸去。

  風在怒吼,馬在悲鳴,每一刻都有人慘死在前進的道路之上,又迅即被無窮的後繼者所淹沒,無法留下一絲痕跡。

  每個人拼命的抽打著胯下的良駒,他們爭分奪秒的向前衝鋒,因為他們知道,唯有前進,方有一條生路,不僅僅是他們自己的生路,還有他們族群的生路。

  距離漸漸接近,欄桿之上的箭孔之中開始射出一排排的追魂奪魄的弩箭,它們的穿透力和殺傷力更加猛烈三分,草原漢子們的死傷愈發慘重。

  片刻之後,方令辰等立即發覺情勢有異,這些部隊的戰鬥力似乎突然之間提升了一個檔次,在紅色海洋部隊的強力阻擊面前,他們的騎兵一個接一個的倒下。然而,與往日不同,這一次,無論他們倒下多少人,後續的漢子們都視而不見,他們的臉上再也沒有畏懼和猶豫,他們的眼中始終緊鎖北方大營的寨門,衝鋒,衝鋒,再衝鋒,直到他們一個不剩或者衝了進去。

  “咚……”

  撞擊之聲不斷的從營寨之外傳來,無窮的箭雨和巨大的落石沒有能夠片刻阻擋這些已然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漢子們的腳步,他們終於來到了欄桿之下。然而那高大的欄桿無情的豎立在他們的面前,他們前進的步伐終於無奈的停頓下來。

  相比於那些高聳的城墻,欄桿的高度只能以小土坡來形容。這樣的高度,根本就用不到雲梯等大型攻城器械。

  鮮卑人取出腰間的套繩,向上一拋,套住欄桿,向上攀登。然而,在上面等待他們的卻是大漢軍隊無情的屠殺,憑藉高度落差的優勢,漢人的軍隊占據了絕對的上風。

  一名老戰士策著愛馬,突然無情的抽打著馬背,馬兒無辜地悲嘶一聲,奮力向前衝去,重重地撞在欄桿之上,然而除了一絲微微的顫動之外,就再無任何效果。

  馬兒躺在了地上,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老戰士的目光中沒有憐惜,沒有怒火,他把馬屍推倒在欄桿之側,俯下身來,高聲道:“踏我的肩,爬過去。”

  後面的騎士不約而同的做出了一樣的抉擇,平日裡他們愛若性命的戰馬在這一刻成了他們向上攀登的墊腳石,一匹匹的戰馬,一個個的戰士組成了一座血與肉的階梯,瘋狂,戰場之上,到處彌漫著瘋狂的氣息。

  當第一個鮮卑族戰士終於攀過欄桿之時,第一個趴在地上的老戰士已是雙眼翻白,七竅流血。他並非死於刀兵,而是被自己的同伴生生的踩死的。只是他那魚肚白一般突凸在眼眶外的二隻眼珠子依舊死死的盯著面前的欄桿,他的雙手緊緊的抱著那匹陪伴了他十年的戰馬,他的牙關緊咬,二排牙齒早已因為用力過大而迸碎,但至死他都未曾發出過一絲慘叫。

  草原的勇士踏著同伴們用屍體堆積而成的階梯終於攀過了那長達數丈的欄桿,他們的臉上猙獰恐怖,他們口中高聲厲喝,他們前赴後繼,永不退縮。

  漢軍的眼中終於有了那麼一點的畏懼,面對這些已然瘋狂了的野獸,他們堅定的意志終於有了一絲動搖。這些人與前幾日相比,已是迥然不同,這樣的戰鬥力,縱然是那聲名顯赫的金狼軍,只怕也是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草原之上,生活條件之艱辛,非比尋常,一個部落的人口增加,所帶來的往往就是一場新的戰爭。為了一塊濃郁的草地,二個友好的民族甚至於可以反目成仇,生存,對於這些淳樸的漢子們來說,並不容易。

  他們的生活是無奈的,肥沃的草地終究有限。冒頓的南下也是迫於無奈,草原,那個將他養育成人的翠綠色的海洋,已經容不下更多的人口了。

  大草原之上,最為肥沃的草地都被匈奴人理所當然的據為己有,鮮卑等族縱然心有不滿,但卻不敢對此抱有任何異議。在他們的心中,最大的心願就是有一塊能夠讓族人過得豐衣足食的肥沃土地,為了這個願望,他們可以從大草原上最純樸的漢子變成地獄深處而來的最凶殘的野獸。

  “爹爹,我們也上吧。”

  慘烈的戰場後面,一個高大的青年正低聲催促道。他的大手緊緊的握著刀柄,由於過份用力而突起的青筋顯示出他激盪洶涌的心情。

  “阿骨打,不要去湊這個熱鬧了。”

  老人默默的搖頭,否決了兒子的提議。

  “為什麼?他們已經攻破了寨門,如果我們再不去,就真的沒有任何功勞了。”阿骨打低聲咆哮著,對於自己一向崇敬的父親他第一次從心中涌起了怨恨之意。

  “這個功勞不是那麼好拿的。”老人的聲音依舊平淡,連他的目光都是一樣的淡然。

  “爹爹,真的是您麼?三十年前,那個氐族的英雄南宜僚哪裡去了?”阿骨打的聲音壓抑,有著重重的不甘。

  冷靜的看了眼口出怨言的兒子,南宜僚的目光在那瞬間變得犀利:“你是我的兒子,以後的氐族要交給你來領導,你給我記住,任何事都不能衝動,尤其是一族之長。”

  阿骨打的嘴脣一抖,過了片刻,他急促地道:“爹爹,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麼,匈奴人的確殘暴,但是冒頓單于向來言出必踐,今日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前親口允諾,若是自食其言,只怕他這個單于的位置都保不住了,您又何必還要有此顧忌。”

  南宜僚的轉過頭去,他的目光掠過戰場,看向那無邊無際的遠方,仿佛透過無窮的時間長河,看穿了錯綜複雜的局面,觸摸到了那隱匿在虛無之間的未來。

  “這場戰爭不會那麼快就結束的,我們的時間和機會還有很多,很多……”

  他重重的,重複著那最後的二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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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六章會戰(二)-第八卷金戈鐵馬-蒼天霸血

北方大營東面十餘里的一座無名小山,高不過數十丈,遠遠稱不上巍峨二字,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山勢頗為險峻,其上怪石嶙峋,難以攀登。

  許海風大步而行,來到小山之前,他微微一笑,自言自語地道:“這個利智,還真會挑地方。”

  他的腳步並不停留,順著那幾乎筆直成一條直線的山坡向上攀去。他並未低頭,看似隨意而行,但每一個落腳點,都恰到好處,借力而行,如履平地,絲毫不見勉強。若是讓人看了,尚以為他在一條光明大道之上信步而行。

  片刻之後,他已來到山頂,然而就在他的腦袋超過山頂平台的那一瞬間,一道寒光夾雜著呼呼風聲向他筆直飛來。

  許海風順手一操,身形不停,已然躍至平台之上,他摘開手中酒壺的木塞,仰首大大的飲了一口。放下,爽快的吐了口充滿了酒氣的飽嗝。

  “許兄,你終於來了。”

  將手中的酒壺拋還對方,許海風的雙目愈發明亮,他朗聲道:“小弟不才,卻是不敢失信於人,利智兄,別來無恙。”

  大營之中,三族的將士奮勇搏殺,他們用自己的生命和努力換來了勝利的曙光,北面的大門率先被這群捨生忘死的漢子們撬了開來。

  無數的後繼者們揮舞著手中寒光凜冽的馬刀,口中呼喝著誰也聽不懂的語言,他們的眼中有著狂喜,那種瘋狂的喜悅。

  漢人的軍隊在不住的後退,他們是大漢的勇士,但是他們的敵人卻是一群死中求生的猛獸。

  “嗖……”

  一道長箭破空之聲從遠處傳來,當先一位鮮卑將士頹然倒地,他的咽喉之上插著一隻猶自顫抖著的鵰翎箭。

  方令德親率中營二千將士趕至,他口中厲聲喝道:“大漢的小夥子們,你們怎麼了,難道連我這個老頭也不如了麼?”

  他高舉長槍,大步向前迎去,他的步伐堅定不移,他的聲音宏亮震耳,他手中的長槍舞出了一朵朵致命的幻影,他無懼無畏的向前,一步一個腳印的迎了上去。

  狹路相逢勇者勝,方令德以自己的悍勇撐起了紅色海洋的軍魂。

  一個接一個的大漢勇士們不再退縮,他們跟在老將軍的身後,勇敢地迎了上去。

  “衝進去,去把土地帶給家人。”鮮卑族長聲竭力撕地喝道。

  “打回去,把狗崽子打回老家。”方令德竭盡全力的大吼著。

  二隊人馬象二個無比堅硬的鐵錘狠狠的撞擊在一起,綻出了無數絢麗耀眼的灼熱火花。

  一個大漢的士兵剛剛將手中的長槍捅入敵人的胸膛,還沒有等他拔出自己的武器,就覺得脖子之上一陣劇痛,他的意識也隨之模糊,直至消散無蹤。

  他臨終之前,只看到眼前一片琉璃光亮,我還要殺敵,這已是他最後的一股意念,只是,卻再也無法完成了。

  他的脖子已經離開了肩膀,在半空之中翻著滾兒,遠遠的落到了地上,數息之後,又有無數只大腳無情的在上面踐踏著,直至血肉模糊,深陷草地,再也無法辨識。

  然而他的位置並未曾失去,一位同伴從他的身後走出,不計生死的奮力搏殺著。

  鮮卑族長睜大了一雙血紅的眼睛,目睹著英勇的兒郎們倒在了這個汲取了無數人命的恐怖之地,他的怒火在心中不住翻騰,他推開了守衛在身邊的親衛,拔出馬刀,道:“帶把子的小傢伙們,拿出你們的力氣,隨我殺。”

  應付著潮水般涌上來的敵人,方令德第一次後悔起當初為何不修建一座高大的城墻,他一個蹌踉,幾乎跌倒,他畢竟已經老了,再也不復當年之勇。但是,他的心依舊灼熱,他獰笑一聲,絲毫不理會全身的血污,高聲叫道:“紅色海洋……”

  “紅色海洋……”

  數萬名官兵同時放開喉嚨,扯開嗓門,大聲叫著。他們的體內再度充滿了新的力量,高傲的榮譽感讓他們恢復了最佳的狀態。

  寨門之前,已是阿鼻地獄,無數的英勇男兒在這裡為了自己的理念和夢想殺人或者被殺,他們的眼中充滿了激動的血紅,他們的生命在那一刻全部耗盡,然而,他們無怨無悔,他們寸步不讓。

  戰場之上,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所有的一切都歸於一個字,那個令人膽戰心驚而充滿了煞氣的一個字——

  殺……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嘹亮的號角劃過了慘烈的戰場。

  冒頓高大的身軀穩穩的坐於馬上,他靜靜的看著前方。

  “單于,他們終於肯動真格的了。”吐兒洪在他的身邊輕輕的道:“除了氐族的南宜僚。”

  冒頓臉上並不見一絲笑容,那張厚實的方臉上有著說不出的惱怒:“南宜僚,哼,等拿下了漢廷的花花江山,再來與他算總帳。”

  吐兒洪深深的嗅了口那夾雜著一絲淡淡血腥味的空氣,輕笑道:“南宜僚已經變了,他已經不再是三十年前的那個血氣方剛的懵懂少年,他已經懂得了如何用最小的傷害來獲取最大的利益,氐族,已然不容小覷。”

  冒頓的眼中滿是煞氣,他的濃眉高高揚起:“三十年前,他是朕的手下敗將,如今,他也一樣。只要朕在世一日,氐族就不可能超越匈奴,唯有我們才是大草原上獨一無二的霸主。”

  “是……您是匈奴歷史上最偉大的單于,您的豐功偉績將永遠銘刻在匈奴輝煌的歷史之上。”吐兒洪恭敬地說道。他這番話出自真心實意,絕無半句拍馬奉承之意。

  攻下京師,奪取了那座號稱世界心臟的漢人都城,能夠做到這件無數前人都無法完成的夢想,冒頓的確有資格被稱為最偉大的單于。

  “嘟……”

  嘹亮的號角聲在大漢北方大營的南面豁然響起。

  “不可能吧。”冒頓盯著遠方,眼中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單于,是他們,他們來了。”吐兒洪的臉上有著難以掩飾的興奮,就算是以他的城府之深,此刻也不由地喜形於色。

  “好啊,這小子總算是沒有讓朕失望。”冒頓的臉上有著同樣的欣慰,他抬頭望天,高聲道:“我匈奴人才鼎盛,英雄輩出,正是稱霸天下之時。”

  吐兒洪深深點頭,匈奴之中,老一輩的名將尚未凋謝,新一代中又出了括拔鷹這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如此實力,天下誰敢爭鋒。

  大漢?氐族?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傳令,一鼓作氣,給我拔了北方軍團這個釘子。”冒頓高聲喝道。

  地平線上,上萬匹的戰馬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金色的頭盔,金色的馬甲。普天之下,也唯有一隻部隊有這樣的裝備。

  匈奴王的最後王牌軍隊,金狼軍。

  在他們的背後,塵土飛揚,迷茫一片。

  方令辰滿面凝重的看著南方,他們還是來了,而且來的速度之快,大大地出乎了自己的預料之外。

  據探子的回報,括拔鷹的軍隊起碼還要三天的路程才能趕得上這場大戰,那可是十萬人的部隊啊,不是幾千人的快騎。他們是怎麼來的?

  冒頓為了吸引漢廷的視線,親身駕臨北方戰線,並將金狼軍的指揮權交與哈密刺,數百年來,金狼軍第一次與他們的王分開。而就是這一次的分離,便創造了歷史,大漢的京師首次失陷於外族之手,冒頓之名從此流傳千古。

  哈密刺奪得京師之後,第一件事就是交還兵權,將十萬金狼軍的指揮權交由王室子弟括拔鷹,由他率兵回援北方,夾擊紅色海洋。

  他這麼做,又何嘗不是為了避嫌。

  “方統領,您看。”劉正中倒抽了一口氣,問道。

  方令辰沉著臉,一揮袖袍,走下瞭望台。劉正中抬頭再望了一眼,恨恨的一跺腳,轉身跟上。

  “備馬,吹號。”方令辰高聲道。

  “方將軍,您想作甚?”張子華在劉政啟身邊問道。

  “突圍。”

  “難道連北方軍團也守不住了麼?”劉政啟問道,他的聲音有著一絲迷茫。

  “北方軍團能屹立數百年不倒,靠得是外有援軍,內有足糧。但今日已是孤立無援,糧草不足,就算能夠守住今日,也守不了一世。若僅是方某一人,自不敢言逃,但太子殿下在此,無論如何,老臣也要保得太子殿下平安離去。”

  “好,我們走,只是,請問將軍,要往哪裡去?”張子華問道。

  “臥龍城。”方令辰想也不想,順口答道。

  “請問將軍,能有幾成把握平安突圍?”

  “敵軍尚未合攏,老臣親自斷後,由二哥護送殿下,定可成功突圍。”方令辰看向劉政啟,信誓旦旦地道:“請殿下速速準備,遲者不及。”

  劉政啟尚未有所反應,就聽張子華沉聲道:“出來。”

  帳簾掀起,一位錦衣棉袍的英俊青年大步而出,他的臉色雖然略顯蒼白,但冷靜沉著,氣度雍容,一派王者風範。

  “就請統領護送太子殿下前往臥龍城。”張子華指著那位青年說道。

  方令辰一臉狐疑,他遲疑的道:“劉俊書?”

  張子華豁然面對方令辰,雙膝著地,道:“正是,此外張某尚有一事相求,還請老將軍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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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七章會戰(三)-第八卷金戈鐵馬-蒼天霸血

山頂之巔,狂風怒嘯,猶如刀割。

  許海風背負雙手,立於平台外側,他雙目低垂,卻自有股傲視群倫的雄霸之氣。

  利智盤膝而坐,他的手輕輕的,毫無美感的隨意地敲打著面前的石頭,但就是這奇怪之極的聲音,卻似乎是按照了某種神秘的力量打出了一種奇怪的韻律,讓人感到每一下撞擊都敲打在生與死之間的那一線薄如刀刃的縫隙之上。

  許海風緩緩踏前一步,他身體周遭的氣流在那一刻好似被點燃了引信的炸藥包,轟然爆了開來。他伸出了右手,那隻大手之上注滿了某種魔力,那混亂不堪的氣流全數被其吸引,圍繞著這隻手掌打著轉兒。

  利智的臉色凝重,他敲打的節奏愈發快速,聲音卻是更加低沉,有種極度的壓抑和鬱悶。

  雙眉一揚,許海風手中的氣流有了一絲波動,那隨著利智敲打的節奏而有了那麼一絲的混亂。他平心靜氣,將心神全數沉溺其中,再也感受不到半點的外界變化。

  利智的雙目緩緩瞌上,他的動作豁然極度的慢了下來,如果說剛才是萬馬奔騰的雄偉壯觀,那麼現在就是老牛拉車的疲憊懈怠。

  然而越是如此,許海風的神色的就越是凝重,他的手緩慢的伸出,仿佛其上有著千斤重擔,一寸一寸。二股看不見的真氣和精神力場在空中爭奪著那股混淆了自然界強大力量的被束絆了的氣流。

  山下的喊殺之聲,擂鼓之聲,越來越大,他們卻是心無旁騖,充耳不聞,因為他們的精、氣、神已然全數集中在這小小的方寸之地。他們就這樣僵持著,不急不躁,無喜無憂,仿佛能夠持續到永遠。

  漫天的沙塵沸沸揚揚,皮鼓號角之聲不絕於耳。括拔鷹高大的身影從濃濃的塵霧中緩緩行出,他已率眾趕來。

  上萬人的金狼軍源源不斷地從塵霧中出現,他們在北方大營的南面開始列隊,經過了長途跋涉的隊伍很快就恢復了陣形。

  正北面,數萬匹訓練有素的戰馬踏著整齊的步伐在草地上緩行,猶如一條清晰可見的流水緩緩向前方匯集。飛馬軍團的部隊也開始動了,五萬名匈奴精銳陸續騎上馬兒,他們在等待單于的號令。

  雖然匈奴人尚未發出正式的攻擊,但那股強悍無匹的氣勢已然籠罩了整個戰場。

  冒頓看著眼前鼎盛的軍容,心中那股豪邁之氣越來越盛,他昂首大笑道:“雄兵如此,天下誰能擋我。”

  吐兒洪的眼中有著同樣的驕傲和自信,他高聲應道:“單于天威,當橫掃六合,踏平天下。”

  “不錯,我要讓這天下都成為我們匈奴放牧的草原。”冒頓豪氣沖天,他舉起手中馬鞭,就要重重揮下。

  一旦他這一鞭揮下,這數萬的匈奴精銳就要同時投入戰場,給予北方大營以最大的衝擊。只是,在下一刻,他這一鞭就再也無法揮下去了。

  “爹爹,您看……”阿骨打豁然睜大了眼睛,高聲叫道。

  “天啊,我不是看錯了吧,方家的人還會捨棄自己的營地而逃跑麼?”南宜僚口中喃喃的自語著。

  不僅僅是他不信,戰場之上的每個人都無法相信,那個名滿天下,以忠義之名享譽當世的方家子弟,竟然會捨棄了仍在奮力搏殺的士卒,而獨自逃亡。

  北方大營的西門大開,無數的騎士從這個缺口蜂擁而出。首當其衝的羌族戰士們猝不及防,被他們生生的衝開了一個缺口。

  一桿巨大的帥旗飄揚在這隻隊伍之中,那隻代表了方令辰,代表了紅色海洋這隻隊伍的帥旗已然離開了北方大營。

  自從北方大營建立以來,數百年中,這桿鮮艷無比的帥旗離開北方大營僅有三次。

  二百年前,西南蠻族犯上作亂,一月之間,西南十六郡淪陷過半。北方大營奉旨南下平亂。紅色海洋大旗指向,鐵騎縱橫,所向披靡,短短二月間,一場足以顛覆大漢皇朝基業的叛亂就此消弭。正因此事,大漢王朝才會一度擴軍,從此,在西方,大漢帝國有了天鷹軍團,有了西方大營。

  四十年前,董鋅睿率領一十九路勤王之師逼退匈奴大軍。然而此時匈奴人盤踞六郡不退,先帝一紙詔書,紅色海洋再度踏上征途。歷時半載,當北方最後一郡回歸故土之時,方家老輩中碩果僅存的那位男丁亦是戰死沙場,馬革裹屍。

  那二次的離開所帶來的是輝煌的戰績,是耀眼的榮譽。

  可是,今天,這面代表了大漢最強軍隊的大旗卻在此時離開了北方大營。在受到草原民族強勢圍攻,在自己的子弟兵捨身拼殺的時候離開了北方大營。

  這樣的事實,讓所有人為之目瞪口呆。

  “吐兒洪,那是紅色海洋的大旗麼?”冒頓遲疑地問道。

  吐兒洪張大了嘴巴,在他的眼中有著一縷足以燃盡一切的怒火:“方令辰,難道這才是你的真正面目麼?”

  他與方令辰二人在北疆糾纏多年,交手無數,互有勝負,雖然嘴上未說,實則內心之中,敬重異常。然而,方令辰此舉,仿佛給了他迎頭一擊。一旦想到自己竟然與這麼一個卑鄙小人對峙了那麼多年,吐兒洪就有一種想要吐血的衝動。

  “保護太子殿下……”一道凌厲的吼叫聲從隊伍中傳了出來。

  “是……”所有的軍士大聲回應著。

  括拔鷹一怔,他身邊的坎吉更是驚呼起來:“鷹哥,那個太子不是死了麼?”

  似乎聽見了世界上最可恨之事,括拔鷹的一雙鷹目驟然間睜得老大,他那張原本處變不驚的臉龐之上,紅暈的血色逐漸褪去,只餘下一片令人心悸的僚白。

  察覺了他的變化,坎吉喃喃的道:“鷹哥,您……您沒事吧。”

  括拔鷹的臉色由白轉青,他咬牙切齒地道:“好一個方向鳴,好一個許海風。”

  坎吉頓時明白他話中之意,啊了一聲,叫道:“當初那個人是假的?”

  “若非如此,方令辰又怎會棄營而逃,嘿嘿,方家數百年的聲譽難道他就真的不放在心上了麼?”括拔鷹冰冷徹骨的聲音中有著前所未有的濃烈殺機:“給我吹號,請單于下令阻截,我要親手割了劉政啟的人頭。”

  “嘟嘟……嘟嘟……”嘹亮的號角聲傳來之際,飛馬軍團的部隊率先動了。

  “好,兒郎們。”括拔鷹大喝一聲,他內力極強,聲音遠遠傳開,上萬名騎士盡皆聞之。

  括拔鷹眼中躊躇自滿,他正要下令,突聽“嘩啦啦……”一陣爆響,場中異變又起。

  四周聳立的部分欄桿突然同時向外倒了下去,無數的馬匹疾馳而出,他們一出欄桿,立即化整為零,以百人左右為一小隊,分頭逃竄。

  “這是怎麼……不好,劉政啟要逃。”坎吉靈機一動,頓時想到了其中原故,劉政啟又要故技重施,以方令辰為餌引開敵人,自己趁亂逃跑。

  他扭頭一看,只見括拔鷹緊皺眉頭,不由叫道:“鷹哥,我們快去攔截啊。”

  括拔鷹一咬牙關,道:“兒郎們,隨我來。”說罷,當先向方令辰的部隊追去。

  他身後的坎吉大惑不解,催馬追上。問道:“鷹哥,你怎麼還去追方令辰啊?”

  括拔鷹頭也不回,在馬上叫道:“實者虛也,虛者實也,劉政啟未必就捨得北方軍團。”

  “不對……”:吐兒洪觀望半響,突然指著括拔鷹的方向叫道。

  冒頓征戰沙場數十年,經驗何等豐富,得他提示,仔細一看,頓知其故。

  “金狼軍怎麼那麼少?”冒頓的臉上有著一絲淡淡的疑慮。

  金狼軍一向是歷代匈奴王的最大王牌,每一個戰士都是身經百戰的驍勇之士。是以十萬金狼軍才能成為天下第一的頂級部隊。

  此次偷襲京師,哈密刺帶走了九萬,但京師一下,他就把這九萬金狼軍的指揮權交還於括拔鷹。

  九萬大軍在他的指揮下,星夜兼程,趕往此地。然而,此時從沙塵中走出的匈奴人哪裡有九萬之數,能有三萬人就是極限了。

  括拔鷹身後,依舊是沙塵大作,仿佛其中藏有千軍萬馬。只是,當括拔鷹列陣於外的部隊全數現身追擊之後,沙塵之中也未曾再出來一人。

  冒頓與吐兒洪互望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疑惑和擔憂。

  冒頓重重的一拍手,怒道:“這個鷹兒,他在搞什麼鬼啊?”

  六萬金狼軍哪裡去了?難道被那無盡的滾滾沙塵吞沒了不成,少了這六萬金狼軍,就憑如今手中的這些力量,還想要攔截北方大營的突圍麼?

  冒頓沒有把握,吐兒洪沒有把握,括拔鷹更加沒有絲毫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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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八章會戰(四)-第八卷金戈鐵馬-蒼天霸血

北方大營正門,鮮卑老族長與方令德遙遙相望,二人面相猙獰,咬牙切齒,恨不得就此生啖了對方。只是,二族戰士的捨命拼殺,卻讓這一念頭始終無法付諸於行動。

  老族長正要再度吆喝,鼓舞士氣,突聽身後有人高叫道:“單于有令,鮮卑族速去攔截漢人逃竄部隊,務必留下漢太子劉政啟。

  他勃然大怒,高喝道:“老子已經攻開了北方大營的大門,千里沃土取到手了,那個劉政啟的關老子何事?我要在這裡殺光這群兔崽子,為我們英勇的戰士報仇。“傳令使者冷冷的看著他,說道:“單于令下,捉拿劉政啟者,無論生死,可免歲貢三年,貴族若是不去,自然有人搶著去,告辭了。”

  老族長一怔,他腦海中的二個念頭迅捷地轉換著,臉上的肌肉抽搐著,掃了眼遍地的屍身,心中不停的詛咒著:“好毒的冒頓,這個仇我記下了。”他抬頭狠狠地瞪了方令德一眼,轉身上馬,高聲叫道:“孩兒們,隨我回去捉人。”

  此時,無論是漢族的將士,還是鮮卑族的士兵,都已經殺紅了眼,想要分開,又是談何容易。好在老族長威信甚隆,一聲嚴令,雖是心有不甘,但那些士兵還是逐步撤出戰場。

  看到鮮卑族的舉動,方令德亦是同時下達了不許追擊的命令。

  隨著鮮卑族的退出,羯族也步其後塵,轉而圍堵那些零星而逃的百人小隊。

  早已開始在外圍攔截的南宜僚冷哼一聲,道:“慕容櫛也不簡單啊,能屈能伸。”

  “爹爹,您說什麼?”阿骨打問道。

  “如若是你,在攻入敵人大營之後,得到冒頓的命令,會否立時撤了出來?”

  “不可能,那不是白白的浪費了戰士們的生命?孩兒可沒有他這般怯弱。”阿骨打把頭搖得象個撥浪鼓。

  “哼,冒頓既然這麼說了,那就是表明了不會再派任何援軍。如今我們氐族不動,就憑他鮮卑、羯族和羌族想要攻克北方大營,無疑是痴人說夢。何況,羯族和羌族也未必就與他一條心。慕容櫛當機立斷,抽身就走,雖然折損了許多族人,但也避免了全軍覆沒的命運。”南宜僚雙目如電,深深地注視著阿骨打,道:“你記住了,凡事要多考慮,這才是一個族長應該做出的選擇。”

  阿骨打的眼中閃過一絲不以為然,對於這個論調他向來不屑一顧,在他的心中向來以為,唯有最英勇的漢子才有資格能夠在大草原這般惡劣的環境下求得生存。

  南宜僚暗中長嘆一口氣,對於氐族日後的前途,他深以為憂。阿骨打是他幾個兒子中最傑出的一個,無論武功氣度,皆是上上之選。唯一的缺點,就是少遇挫折,致使其目無余子,放眼大草原,能夠被他放在眼中的同輩,屈指可數,而能讓他心服口服的,怕是也唯有年紀輕輕就踏入宗師境界的利智一人了。

  如此心性,為一勇將尚可,但要將整個民族的命運交到他的手中,南宜僚一想到這裡,立時不寒而慄。

  “大人,現在怎麼辦?”

  “能走多少是多少,凡是能夠生還的兄弟們,一概到臥龍城相會。”方令德大聲命令道:“全部突圍。”

  早在許海風來到之前,他們就曾經有過多次商討。放棄北方大營而保存實力,這個辦法一提出來就遭到了大部分高級將領的強烈抵制。在他們的心中,北方大營數百年金身不破的神話是何等榮耀之事,縱然他們全數戰死,亦決不能毀在他們的手中。

  軍人的血氣之勇在此完全的體現出來,五大軍團之中又豈有貪生怕死之徒。

  只是,身為統領的方令辰除了要考慮到北方軍團傳承數百年的榮耀之外,更要考慮的是整個大漢的處境和整個大陸的局面。

  在劉政廷帶走了黃龍軍團和蒼狼軍團的那十萬援軍之後,他就知道此次有敗無勝,若是再頑固不化,那麼唯一的結局就是壯烈戰死,同時,十萬的子弟兵將成為他的陪葬品。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許海風的一句話如當頭喝棒,讓他心中有了決斷。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土地是永遠不會消失的,但人不同,如果在不該拚命的時候把人都拚光了,那麼等待他們的結局將可想而知。

  許海風一走,他就與方令德相商,二兄弟心意相通,只需幾個眼神就已敲定了全線撤退的策略。

  恰逢此時,三大族群發動了前所未有的強攻,更讓方令辰的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括拔鷹的部隊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到達了戰場,大大的出乎了他意料之外的同時,也堅定了他立即就走的決心。

  只是,最讓他吃驚的事情,卻是劉政啟突然決定不去臥龍城,而是東去出海,趕往麒麟軍團。

  他略一思付,頓知其中因果,許海風如此態度,毫無半分誠意,而麒麟軍團的大統領卻是劉政啟的親舅舅,二者自然不可同日而語。苦勸半響,劉政啟卻依舊堅持己見,他長嘆一聲,唯有作罷,然而在他的心中深處,卻是莫名的有著松了一口大氣的感覺。

  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僅是微微的停留了一下,便立即消失的無影無蹤,快得連他自己也不敢確定。與許海風不同,他畢竟已經接受了數十年如一日的精忠報國的教育,他畢竟已經吃了數十年的劉家的糧餉了。

  然而,棄營而逃,這個選擇又是多麼的無奈,方家數百年建立的不破金身就將在那一刻被徹底終結。

  不僅僅是方家兄弟,整個紅色海洋都籠罩在一片哀痛的氣氛之中。

  是以,當方令辰高高地舉起代表了紅色海洋的高大旗幟,打開北方大營西門的時候,他已是怒發衝冠,心疼如絞。

  而當他流著熱淚,用盡全部身心的力量大聲喊出“殺……”這一個字的時候,紅色海洋沸騰了,他們就像是亙古以來平靜無波的火山,一朝爆發,便釋放出積蓄了千百年的恐怖力量。

  哀兵必勝。

  所有的士兵雙目通紅,他們的心中同樣擁有了必死之念,他們咬著牙,舉起刺槍,奮不顧身地向著敵人衝去。

  羌族的勇士們奮力的迎了上來,但是他們卻發覺所面對的是一群絲毫不遜於自己的凶悍猛獸。

  為了榮譽,為了土地,為了——生存。

  二隻無比英勇的部隊狠狠地撞擊在一起。

  雙方都是以騎兵為主力的部隊,但由於沒有空間,無法發揮馬兒的衝擊力,所有人在寨門的這片狹小的土地上展開了凄慘悲壯的捨命廝殺。

  方令辰他一馬當先,高聲喝道:“給我殺……”

  數百年來,方家所出的大統領數不勝數,然而,在所有人中,他卻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在擁兵數萬,卻還身先士卒的大統領。

  因為,他知道,此時此刻,紅色海洋所需要的已不是他的冷靜,而是他那一品高手的超人武勇。在他的率領下,紅色海洋不再是無風無浪的平靜海面,而是那通紅熾熱,翻滾嘶鳴,仿佛一爐沸騰的鋼水,足以毀滅一切的洶洶岩漿。

  方令辰心中的憋屈愈發旺盛,而此時,擋在他面前的羌族人自然而然的成了他發泄怒火的最好對象。

  槍,向來是大漢高級將領中最為喜愛的長兵器,各大世家的家傳槍法更是各有千秋,李家的鎖喉槍和方家的萬千星辰絕對都是其中佼佼。

  方令辰手中銀槍幻出無數亮點,仿佛天上那無窮星辰,驟然間灑遍大地。他再無半點保留,每一槍都凝聚了十成功力,擋在他面前的一切人和物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挑開刺穿,他就好比一把銳利之極的尖刀,硬生生地將羌族人的部隊分為二截。

  在他的身後不遠之處就是那桿迎風招展的大旗,大旗之下,無數的勇士們捨生忘死的拚殺,他們留下了自己和敵人的性命,他們用自己的熱血澆紅了那面鮮紅欲滴的旗幟。

  羌族的首領看著自己的兒郎每一刻都在減少,他的臉色扭曲,崢嶸可怖。他的心在滴血,二萬人,這已經是羌族接近一半戰鬥力的人數了。

  大草原之上,由於匈奴人的刻意打壓,雖然他們大力發展人口,但成效一直甚微。這些人都是羌族的精銳,都是羌族的保障,他們不能都死在這裡。

  咬緊了牙關,羌族首領終於退縮了,他終於選擇了後退,雖然他並不甘心。

  如同退潮之水,羌族的騎士向二邊散開,方令辰看也不看一眼,筆直地催馬向前。

  西方,他帶領著部隊向正西前進,然而,無人知道,他的目標卻是西北方向三十里——放馬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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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6 05:02: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九章會戰(五)-第八卷金戈鐵馬-蒼天霸血

四周的空氣仿佛半凝固的液態,沉重的讓人難以呼吸。

  在這座無名小山之上,無論是利智還是許海風,他們都是閉著雙目,紋絲不動,就連呼吸也是早已停止。

  他們體內的真氣高度運轉,心靈不住攀升,就像是二個登山運動員,不顧艱險的向著那至高點攀登著。許海風手中的那股看不見的氣團早已脫手,在二人的正中心緩緩上升,直至懸立在一點,再也無法動彈。

  大氣中的游離能量不住被這團高速旋轉的氣團吸入,就像是一個點燃了引線的炸藥包,隨時都可能爆發出來。

  但他們二人卻仿若未覺,利智的手已不再敲打,而是隨意的放在身側,他雖然安詳地坐著,可那無邊無際的洶涌氣勢不斷從他的身上向四方散髮出來,直至遇到了一股絲毫不遜色於自己的凜冽霸氣。

  山頂之巔,本就鳥獸絕跡,此時更是死一般的沉寂,只餘下二人不住催發,已然接近極限的強大戰意。

  空中的氣團豁然停下,它已經吸收了太多的能量,終於在那一瞬間徹底地爆發出來。

  “啪……”

  仿佛晴空霹靂,一聲巨大的響聲在二人的頭頂之上轟然炸起,灼熱而迅捷的氣浪向他們疾速衝來。

  他們的衣衫自動飄起,在氣浪中翻舞紛飛。山頂之上的細沙碎石被捲入其中,盡數帶走,那些扎根不深的雜草樹苗更是被無情的扯去。

  飛沙走石,不過如此。自然之力的強大,已然超乎他們的想象,就算是以他們此時的修為,也無法等閒視之。

  許海風的身子先是輕微搖擺,每一下擺動,都有一股細微的力道發出,輕輕地抵消掉氣浪的衝擊。然而,只是眨眼間,他的臉色就不由自主地變了,他的身子豁然開始原地旋轉起來,太極功法全力運轉,這才堪堪在那股氣浪的衝擊之下堅持下來。

  利智再也無法安坐,他早就站起身來,運掌如飛,雄偉的身軀更是在狂風之中搖拽不定,任那狂風如何凶悍,他都好似一個不倒翁,永立不倒。

  仿如夏日的疾風驟雨,來的快,去的也快。片刻之後,當那股氣浪徹底消失,山頂之上已是狼藉一片。

  二人幾乎同時睜開眼睛,同時看到對方眼中的那絲訝然。

  “自然之力,無窮無盡,浩瀚無邊,果然非我等凡人所能運用一二啊。”利智感嘆道。

  “哈……”許海風突然撩起衣袍,指著利智,微笑道:“利智兄,我們這是惹了老天爺,受了點懲罰那也是應該的啊。”

  他們方才無心之中,引動了自然界中的風之力,那已是超出了人類所能認知的範圍。所衍生的巨大威力讓他們為之心神震盪。

  以他們宗師級別的身手,尚且抵擋的異常吃力,若是換作方令辰等人,怕是早就被這股氣浪衝下山去了。曉是如此,他們身上的衣襟亦不免破損多處,穿在身上,倒是頗為滑稽。

  只是,在他們的心中,卻是無比的爽快,武學之道,達到如此境界,已是近乎於巔峰之境,再想上前一步,都是難於登天。

  是以,他們意氣風發,與天鬥;他們談笑風生,與人鬥,他們反躬自責,與己鬥,唯有如此,才能超越極限,不斷突破。

  今日的相見,意外地接觸到了新的能力,就像是推開了身邊的一扇窗,嗅到了溫柔新鮮的空氣,讓人身心俱快。

  無論是誰,他們並無殺意,因為以他們的睿智和目光,自然看得出此時絕非交戰之機。無論是勝是敗,這一戰都決不能打。

  他們的相會,只為相鬥一場,那怕是那種點到為止的文鬥。

  “利智兄,今日一見,許某獲益甚多,真是不虛此行啊。”許海風朗聲笑道。

  “呼……”長長的吐出了胸中濁氣,利智笑道:“彼此彼此,能與許兄同生於一世,真是一大快事。”

  “快事麼?”許海風抬首望天,良久不語。

  利智同時觸動心事,亦是嘆了口氣,片刻之後,他問道:“許兄,愷撒人如何了?”

  “放心,只要他們有膽來,我就有這個胃口,讓他們有來無回。”許海風傲然道。

  二人再次互望一眼,眼中再無絲毫殺氣,唯有那真摯的坦誠和濃濃的遺憾。

  許海風豁然伸手,扯下自己的一片衣袍,屈指一彈,這片凝聚了他深厚功力的柔軟之物象刀片一般嵌入二人之間的一片沙石之中。

  “利智,下次相見,許某必取你性命。”

  許海風厲喝一聲,深深的看了他最後一眼,轉身躍下山頭,片刻之間,便已不見蹤跡。

  利智舉起手中酒壺,大大地喝了一口,辛辣的白酒通過咽喉灌入腹中,猶如一團烈火。他朝著許海風離去的方向,將壺中之酒撒向地面。

  他們二人之間無冤無仇,性子相近,彼此惺惺相惜。匈奴皇宮,同飲美酒,稱為知交,臥龍城中,合鬥奧本,互托生死。

  然而,隨著匈奴入侵,京師淪陷,民族大義這四個字就像是一道鋒利無匹的刀光,將他們之間的那條叫做友誼的紐帶一斬而斷。

  至此,他們化友為敵,再也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許海風割袍斷義,毅然而去,利智揮酒灑地,以此相送。

  今日一別,再度相逢,就是生死之戰。

  沙場之上,喊殺之聲震耳欲聾,括拔鷹率領三萬鐵騎向著紅色海洋衝去,他小心翼翼地控制著方向,由於人數的差距,他無法做到迎頭攔截,但是中流擊楫,卻是正合時宜。

  在北面,五萬的飛馬軍團已經開始動了,他們將銜尾追擊,力求取得最大的戰果。

  紅色海洋數百年所積累的名聲非同小可,若是做那困獸之鬥,匈奴精兵勢必損傷慘重,無論冒頓還是括拔鷹都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但是,如今方令辰竟然棄營而逃,士氣必然低沉,何況,人在逃生之際,抵抗意識最為薄弱,正是全力追殺的最好時機。

  匈奴人中不乏名將,這個道理自然看得透徹,更加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吐兒洪親自指揮著五萬大軍,他們的速度並不快。雖然不知道括拔鷹的部隊為何突然之間縮水如此之多,但這個事實已經宣布了,今日匈奴人已然不可能將北方大營全數留下。那麼任由方令辰逃走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他們此時所能做到的就是盡量多殺傷一些漢人士卒,雖然無法直接面對面的交流,但是吐兒洪和括拔鷹不約而同的都選擇了這一條路。

  吐兒洪在等待,只要大部分的紅色海洋軍隊跑出了大營,就是他下達追擊命令的一刻。

  豁然間,方令辰在疾馳之中一撥馬頭,整個隊伍的方向隨著他的這一舉動而來了個近乎於九十度的大轉彎。

  所有的騎兵順著大旗的方向同時轉向,整隻隊伍的行動如同行雲流水,毫無半點勉強慌亂,似乎這就是早就排練好的一般。

  吐兒洪臉色大變,大呼道:“不好,快……傳令出擊。”

  五萬大軍終於動了。

  括拔鷹亦是臉色一變,方令辰這次的轉向,無論是時機還是角度都無懈可擊。他所面對的將不再是紅色海洋的中腰,而是要與那隻威震天下的雄獅進行正面對撞。

  就在這一瞬間,括拔鷹已然有了斷決,他揮舞著手中的馬刀,高喝道:“兒郎們,隨我殺……”

  以匈奴人的馬術,當然可以在此時順利避開鋒銳,但是如此一來,就將遠離戰場,若是等他們再度返身回來,怕是唯有打掃戰場的份兒了。

  金狼軍,才是天下第一軍。匈奴人引以為傲的這隻鐵軍,經歷過無數惡戰,方才博得今日顯赫聲名。他若是這麼做了,日後在同僚的面前就再也難以抬得起頭來。這其實是一個沒有挑選餘地的選擇題啊。

  至此,他不由地深深後悔,自己一味求快,雖然早到了三日,趕上了這場至關重要的一戰。但,此時在他麾下卻僅有三萬餘騎,這結果會否得不償失呢?

  二隻享譽盛名的軍隊終於毫無花巧的激烈的碰撞在一起,無數的騎士被強大的衝擊力撞的人仰馬翻。在數量如此眾多的馬隊面前,一旦跌下馬去,就代表了生命的終結,,除了那個人型暴龍之外,再也無人能夠在萬馬奔騰的鐵蹄之下求存了。

  “紅色海洋……”方令辰驟然大吼一聲,響亮的聲音傳遍了整隻隊伍。

  數萬人同時大聲吼了出來:“紅色海洋……”

  所有的漢人仿佛突然之間興奮起來,他們策馬前衝,手中的兵刃惡狠狠地向敵人砍去。馬兒倒了,他們捨身撲上,兵器折了,他們用拳頭,用牙齒,用一切可以傷害對手的方式進行戰鬥。

  他們的心中唯有一個念頭,我是紅色海洋的兵,他們的心中唯有一個意念,誓死也要拉上一個賠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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