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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蒼天白鶴-[蒼天霸血]-[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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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6 04:36: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章怒吼-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
城西官舍之中,數百名從西北大營中僥倖而逃回來的殘兵敗勇們正驚疑不定地聽著從遠處傳來的陣陣喊殺之聲,就連一些原本累極,酣睡正濃的士卒也被驚醒過來。

  一道高大的人影由遠而近,正是滿面風塵的蒼狼軍團大統領李博湖。

  “將軍……”

  見到大統領安然無恙地歸來,幾乎所有人都同時站了起來。

  李博湖的目光從他們的臉上一個個的掃了過去,這些面孔有的熟悉,有的陌生,但唯一相同的是,他們的眼中都流露出對自己的敬仰和信賴。

  李博湖虎目含淚,他大步踏前,從馬鞍上取下自己的成名兵器,一桿長達一丈二尺的精銅亮銀槍。

  他面向北方,那裡正是匈奴破城之所在,也是喊殺之聲最為濃重之處。

  他舉步前行,十步之後,豁然停下,轉身拜俯於地。

  眾士卒大驚,盡皆拜倒。

  李博湖雙手撐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大聲說道:“博湖無能,累眾位兄弟死傷慘重,愧對亡者,只望來生相報。”

  “將軍,您……”

  一名年輕將領驚呼道。

  李博湖一看,認出正是本族之中最有聲望的一位後起之秀李冠英。

  “冠英,你帶著眾家兄弟們快些離去吧,如今匈奴人攻破北門,京師淪陷,已成定局,快些走,還來得及。”李博湖長嘆道。

  李冠英滿面震驚,叫道:“不可能,京師守衛森嚴,他們未有攻城器械,又如何能夠殺將進來。”

  李博湖苦笑一聲,緩緩站起,道:“你不必問了,快些帶兄弟們走吧。”

  “將軍,那您呢?”李冠英看出他神色不對,連忙問道。

  李博湖嘴角一撇,露出一絲嘲諷:“我?我已經逃過一次,又如何還能逃得第二次?”

  說罷,他背負銀槍,揚長而去,一道細長蒼涼的背影在火光中搖拽不定,漸趨不見。

  眾士卒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李冠英望著族長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面上漸露堅定之色。

  “叮……”他拔出隨身攜帶的佩刀,不發一言,循著李博湖的腳印大步而去。

  “叮……”

  “叮……”

  “叮……叮……叮……”

  第二聲,第三聲,直至拔刀之聲連綿一片,所有人都將自己的佩刀拔出,他們的目光鎖定前方,無人退縮,無人逃避,義無反顧地踏上了這條有死無生的不歸路。

  北勝門,乃皇宮北面最為重要的一處關卡,一旦讓匈奴人突破此處,後面就是廣闊寬敞的平台,再無險要之地。

  無數匈奴人不計死傷,前赴後繼的蜂擁而至。

  劉俊書的寶劍剛從一名匈奴人的胸前拔出,另一人就已持刀惡狠狠地當頭劈下。他不及轉身,身形微側,同時快若閃電地一劍刺出。

  一聲慘哼,那個衝上來的匈奴人被他挑破咽喉,當場身亡,但他也因為躲避不及,右肩之上再添一道數寸長的傷口。

  他已經不記得,這是他所斬殺的第幾個匈奴人了。他只知道自從第一個匈奴人出現之後,這裡就成了阿鼻地獄。

  人命在這裡成了最不值錢的東西,每時每刻,都有一條或數條魂魄飄離肉體,消散在無有窮盡的蒼穹之中。

  城中到處都在激戰,身邊的同澤不斷倒下,他知道,已經沒有任何援軍了。

  他的動作已不再敏捷,他的手臂已不再輕靈,甚至於他的神智也因為失血過多而有些昏沉。

  但是,他依舊一步不退。

  因為,在他的身後,就是他所守衛的北勝門。

  他——寧死不退。

  又是三名匈奴人滿面猙獰地猛撲而上,他們明亮的眼睛中閃動著狂熱的光芒。

  劉俊書只覺得手中之劍重如泰山,他已是渾身脫力,只能以劍支地,勉強站立不倒。

  望著數把鋼刀當頭劈下,他雙目圓睜,雖是心有不甘,但已無能為力。

  豁然,一道亮影從他腋下竄出,如同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閃電般地穿透了那三名匈奴人的咽喉,強大的內力到處,將那三人震得倒飛而回。

  那是一把嶄亮的丈二紅纓長槍。

  一條高大的身影從劉俊書身後大步踏出。

  他昂首挺胸,衣帛盡裂,似如怒目金剛;

  他披頭散髮,殺氣凜厲,狀若再世魔神;

  他氣運丹田,舌綻雷霆,霍然大聲喝道:

  “李博湖在此,誰來送死。”

  皇宮西側,方令德率領許海風等人快步疾行。

  這一行人中,除了御書房之中的那幾位外,尚且多了大內奉供高承偉,以及劉政啟麾下的第一謀士張子華和王府中以劉華良為首的一眾護衛。

  眾人形色匆匆,眼看就要出了皇宮。

  然而此時,行走於隊伍最後的許海風突然心生感應,停下腳步,叫道:“且慢。”

  方令德的腳步應聲而止,他回頭望去,只見許海風的目光凝重地望著空洞而無一人的庭院。

  “怎麼了?”劉正中一個箭步,搶到劉政啟身邊,只是左右觀察之下,還是一無所見。

  如果換作其他人,他早就當場喝罵起來。只是,許海風近年來名聲大操,隱隱已有後來居上之勢,使得他不敢冒失造次。

  許海風深吸一口氣,雙目微閉,旋又睜開,高聲道:“前輩既已來了,還請現身一見。”

  眾人心中一凜,竟然能夠瞞過那麼多人的耳目,尾隨而至,又是何方高人。

  “一年不見,小友愈發精進,老夫甚喜之。”

  隨著一道蒼老的聲音,一個白衣素袍的老者緩步而出。

  方令德和劉正中的眼瞳急劇收縮,同時臉色大變,劉正中更是驚駭地叫道:“程玄風。”

  包括劉政啟在內,所有人的臉色在那一瞬間變得蒼白無比。

  宗師之名,威震天下,若是此人出手,又有何人能敵。

  “唉,想不到老夫二十年未出江湖,世上竟然還有人能記得我這把老骨頭。”程玄風自嘲地笑道。

  “不知前輩此來,意欲何為?”方令德勉強鎮靜下來,抱拳問道。

  程玄風看著驚懼交加的眾人,緩緩的,從他的口中吐出了讓眾人驚心動魄的一句話:“老夫此來,是為了取太子殿下之命。”

  劉政啟雙目之中驚恐之色一閃而過,他與面前的老者雙眼一對,頓時如墜冰窖,一股寒氣從心底直竄而上,就連上下二排牙齒也不由自主的開始打顫,發出了咯咯的碰撞之聲。

  其餘眾人也好不到那裡去,他們只覺得手足無力,仿佛在他們面前這個身材瘦長的老者是一隻龐大無匹的遠古猛獸,正對他們虎視眈眈。

  許海風是他們之中唯一的一位面不改色之人,他看著程玄風,緩緩地說道:“精神力場。”

  不錯,這就是成名一甲子,老牌宗師程玄風那強大至極,無所不在,猶如實質的精神力場。

  處於這片力場之中的人,將不可避免地受到此老精神力量的攻擊,而且這種玄之又玄的攻擊方式還無法抵擋,唯有用同等級別的精神力量與之對捍,方能將之破去。

  幸好,縱然是宗師級數的絕頂高手,能夠發揮出來的精神力量也是極其有限的,若是能夠無限擴展,那麼縱然使用人海戰術,也無法威脅到宗師的安全了。

  程玄風能夠將精神力場擴散到籠罩了數十人的恐怖地步,足見此老對於這股力量的掌握已經達至化境。

  許海風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如果,在這裡的人中,沒有方向鳴,沒有方令德,他自然可以抽身而退,平安離去。

  因為他能夠清晰地感應到,這位年逾八旬的老人並沒有對自己抱有任何殺機。

  但是,這裡有他的親人,有他的兄弟,他走不得。

  一股無法以肉眼所見的精神波動從許海風的身上散髮出來,那是一股同樣強大的無敵氣勢。

  庭院之中,突然之間,一切聲音全部斷絕,就連鳥鳴蟲喃之聲,亦是不得聞之。

  程玄風和許海風二人四目相望,眼中不約而同地爆發出璀璨奪目的神光。

  許海風一聲悶哼,後退一步,便既站穩,不動如山。

  程玄風的身子也是不為人知的微微顫動了分毫。

  雖然他在剛才的比拼中占據了絕對的上風,但是被許海風的精神力量全力衝擊之下,他的精神力場終於破裂開來。

  方令德等人如夢初醒,雖然僅有數息功夫,但眾人已是恍若隔世,背心之上冷汗涔涔,猶自心神不寧。

  這時候,方向鳴才體會到許海風初遇托何蒂宗師之時的那種驚怖感覺,一旦想到許海風身處如此壓力,非但未曾屈服,反而發奮向上,最終突破壁障,他就由衷地感到發自於內心的深深欽佩。

  “好……”程玄風放聲大笑,片刻之後,方始說道:“許小友,你的進境尚在老夫估計之上,真是可喜可賀,我大漢後繼有人啊。”

  許海風苦笑一聲,剛才的那一記比拼,雖然不動聲色,但是其中凶險遠勝一般打鬥。

  他的精神力量雖然不弱,但比起程玄風的一甲子苦修,又要相差一籌,這一記毫無花巧的對撞,又豈是那麼容易消受的。

  程玄風收住笑聲,緩緩地道:“若非立場不同,老夫還真想與你痛飲三杯。唉,可惜呀,老夫要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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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6 04:37: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一章血肉長城-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
御書房內,寂靜無聲,唯有漢賢帝與老太監阿富。

  “都走了麼?”

  “回皇上,都走了。”

  “唉……阿富,你跟了我幾年了?”

  “回皇上,奴才十三歲入宮,第二年就開始服侍您了,迄今已有整整五十年了。”阿富恭敬地回答道。

  漢賢帝“哦”了一聲,回過頭來,疑惑地目光看向阿富,說道:“五十年?那麼你已經是六十三歲了?”

  “回皇上,奴才今年正是六十三了。”阿富恭謙地彎下了腰,道。

  “原來你的年紀比朕還要大啊。”漢賢帝略顯驚訝地道:“怎麼朕就一直不知道呢?““皇上您日理萬機,操勞國事,這點微末枝節的小事當然不會記得了。”

  “嗯……”漢賢帝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阿富啊,你服侍我多年,最後卻還要隨朕而去,不得善終,你怪朕麼?”

  阿富後退一步,緩緩跪下,由於年紀大了,身子骨也沒有了往日的靈活,這個二十年前輕而易舉的動作現在已經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奴才蒙皇上恩寵,從一個小小的伴讀太監,直到今日的皇宮總管。奴才已然心滿意足,再無所憾了。”阿富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漢賢帝的嘴角現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從龍椅之上站立而起,他抬頭緩緩地掃視了一番,眼中流露著太多的不捨,終於他咬緊牙關,從嘴裡重重地迸出幾個字來:“阿富,備火。”

  阿富一怔,茫然抬頭。

  漢賢帝仰天長嘆,眼中射出刻骨的仇恨:“祖宗基業可以留給任何人,唯獨不能留給匈奴人。”

  程玄風輕輕地,緩慢地踏前了一步。

  然而所有人都產生了這麼一個錯覺,他的這一步仿佛已經跨過了數丈的距離,直接來到了劉政啟的面前。

  方向鳴大喝一聲:“二品以下的,都給我退開。”

  與這種宗師級數的絕頂高手交手,除非是匯集了以軍隊為單位的龐大人數。否則,人越多,只會造成場面的愈加混亂,反而使得自己縛手縛腳。

  有的時候,一加一未必就大於二。

  劉政啟身邊所帶的都是一些戰鬥經驗豐富無比的職業軍人,他們聽到命令,立即分散開來。而幾乎同時,方令德、劉正中和護衛首領劉華良這三位次一品高手同時向太子殿下身邊靠攏。

  程玄風的眼中露出一絲讚賞之色,對於這個在大漢軍中,無論是聲望武功都僅次於許海風的年輕將領極其欣賞。

  在這種情況之下,知道這個道理的人並不少,但能夠如此決斷,並在瞬間付諸於行動的,也唯有此人。

  程玄風伸出一掌,遙遙拍向劉政啟胸口。這一掌飄忽不定,似慢實快,讓人防不勝防。

  劉正中臉色凝重,高大的身軀橫移過來,擋在劉政啟的身前,他沉腰坐馬,運轉全身功力,奮力一擊。

  程玄風嘴角劃過一絲不屑的笑意,竟然就這麼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掌,然後袖袍向前一揮。

  劉正中臉色大變,他全力的一掌擊在空處,前方空盪蕩地毫不受力,只覺得胸中氣血翻涌,說不出的難過。就在此時,一股大力當胸擊來,竟然讓他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幸好,此時在他身邊尚有另外二位一品高手。

  方令德和劉華良幾乎同時出掌,截住了那片衣袖。

  他們二人的臉色同時涌上一片潮紅,程玄風的這隨意一擊,竟然蘊含了強大無匹的至柔內力,連綿不絕的後續之力讓他們二人難以抵抗。

  一招,竟然僅只一招,這三位次一品高手就暫時失去了再次動手之力。

  如此神技,方是宗師級數的真正實力。

  方向鳴拉住劉政啟的後領,向後一拽,頓時將他平地拉起,騰空飛向許海風。

  他吐氣開聲,大叫一聲:“二弟,走。”

  方向鳴手中的寶劍綻出九朵美麗眩目,溫柔似水的劍花,隱隱約約地封住了程玄風的前行道路。

  奉供高承偉緊隨其後,雙拳出手如風,凌厲如劍。

  程玄風略一點頭,說道:“如此年輕,就有這般本事,縱然老夫當年,也不過如是之。”

  他嘴上說著,身形不停,直接走進方向鳴和高承偉舞起的重重劍花拳風之中。

  然而,無論方向鳴的劍光多麼快捷,高承偉的拳風多麼威猛,總是差了那麼一分一毫,始終無法傷到這位勝似閑庭信步的老人。

  方向鳴連退三步,已是黔驢技窮,程玄風伸指一彈,他手中的寶劍頓時飛到了半空之中。

  高承偉一拳捨命擊出,程玄風看也不看一眼,袖袍一揮,頓時將他震退三步。

  程玄風並不理會蹌踉而退的這二位一品高手,而是再度伸手向呆立在一旁的劉政啟抓去。

  眼看他的手掌就要抓到劉政啟的胸衣,一把黯淡無鋒的長劍卻就此橫在了途中。

  程玄風面不改色,手掌輕翻,頓時躲過長劍。然而那把長劍卻是如影隨形,緊追不捨。

  “唉……”程玄風輕嘆一聲,那堪堪接觸到劉政啟肩膀的手掌無奈之下收了回來。

  只是宗師出手,又豈有無功而返之理,劉政啟肩膀之上的那一個小巧包袱被他順手牽羊般取了下來。

  劉政啟臉色大變,往背後一摸,失聲叫道:“玉璽。”

  程玄風微微一笑,道:“傳國玉璽麼?老夫確實沒有空跑一趟。”

  劉政啟望向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怒火,如果不是自知相差太遠,早就上前以命相搏了。

  許海風垂下手中不破神劍,行了一禮,道:“晚輩有一事相求,想請前輩恩准。”

  “小友請講。”程玄風和顏悅色的說道。

  “晚輩想請前輩應允,今夜在晚輩殞命之前,不可傷害太子殿下。”許海風沉聲說道。

  程玄風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哈了一聲,搖了搖自己的腦袋,說道:“若是老夫不允呢?”

  許海風露出一絲自信的笑容,道:“若是前輩不允,那麼晚輩即刻抽身就走,請問前輩,在此兵荒馬亂之際,又有幾分把握能夠將我留下。”

  程玄風抬首望天,片刻之後,伸出了一隻手掌,說道:“僅有五成。”

  許海風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縷肅殺之氣:“若是前輩不能留下晚輩之命,那晚輩逃出生天,立即趕返臥龍城,點齊兵馬,舉城南下,兵鋒所指,便是江南程家。”

  程玄風雙眉輕揚,雙眼之中殺氣隱現。

  許海風與他端然相望,屹然不懼。

  庭院之中,鴉雀無聲,寂靜如死。

  皇宮北勝門前,李博湖一桿丈二亮銀槍揮灑出漫天星光,若同一條條凶猛狠毒的靈蛇正在無情地吸允著匈奴人的咽喉。

  李家槍法,槍槍鎖喉最難防。這就是李博湖歷代祖傳的李家鎖喉槍。

  一丈二尺之內,成了匈奴人的死亡禁地,自始至終,無人能越雷池一步。

  劉俊書俊臉之上露出了一絲寬慰的笑容,他精疲力竭,搖搖欲墜,終於不支,昏迷過去。

  然而,一隻寬大厚實的手掌適時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沒有讓這位已經竭盡全力的漢家將軍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之上。

  “將軍,冠英來了。”

  “將軍,我也來了。”

  “將軍,我也來了……”

  “將軍,我們都來了……”

  三百條漢子的聲音,在這一刻,響徹天地。

  一個接一個的身影從李冠英的身後魚躍而出,他們正是曾經慘敗於匈奴人鐵騎之下,被冠以敗軍之將的蒼狼軍團裡,那碩果僅存的三百餘勇。

  他們的出現讓匈奴人的攻擊為之一窒,戰場之上出現了極其罕見的瞬間停頓。

  李博湖神情激動,他收回銀槍,看著這一張張無所畏懼的臉孔,心中激盪不已。

  他的眼光看向已然昏迷的劉俊書,突然叫道:“冠英……”

  “在……”李冠英大聲應道。

  “你速送劉將軍回到宮內,去尋皇上和方尚書。”

  李冠英一怔,搖頭道:“不,將軍,我要跟著您一起。”

  李博湖雙目怒突,厲聲喝道:“劉將軍乃劉氏棟梁,不可亡於此地,速去。”

  見李冠英猶自躊躇,他暴喝一聲,道:“你若還認我這個將軍,那就快去。”

  李冠英虎目含淚,嘴脣抽搐,終於哽咽道:“是……”

  他背上劉俊書,轉身快步離去,直到百步開外,那二道清澈的淚水才悄然滑落。

  李博湖看向他遠去的背影,閃過一絲欣慰之色,然而當他回過頭來,臉上又是一片肅殺。

  他的目光深邃,盯著再次撲上的匈奴人,高聲叫道:“眾家兄弟,李博湖無以為報。十八年後,我們再做兄弟,殺……”

  “殺……”三百條漢子聲竭力撕地大聲吼著。

  他們殺身成仁,他們捨生取義。

  當精神超越肉體的時候,他們就能創造奇跡。

  二個時辰,整整二個時辰。

  這三百條漢子,憑藉他們鋼鐵般堅強的意志,在大漢京師,皇宮北勝門前,用他們傷痕累累的殘破之軀組成了一條堅不可摧的,大漢民族的——血肉長城。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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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6 04:37: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二章驚聞-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
“可惜啊可惜。”程玄風的眼中難得一見地露出了一絲惋惜之色。

  許海風嚴厲的眼神也隨之平和下來,他笑問道:“可惜什麼?”

  程玄風嘆了一口氣,道:“小友你這句話早說了十年。”

  “原聞其詳。”許海風從容自若地說道。

  “小友之資質,實為老夫生平僅見。若是再過十年,當有資格與老夫一戰。只是今日你若強自出頭,怕是難逃一死。”程玄風看著他,用帶了一絲祈望的語氣,道:“我們大漢一族,年輕一代,無論文才武功,膽識氣度,均以你為首,日後成就不可限量,又為何要為劉家賣命,不如就此退去吧。”

  以他的身份自然不屑於欺瞞於人,是以這番話發自真心,具有極強的感染力。

  比起他人來,許海風更多了一層感悟,他恭敬地向程玄風一躬,道:“多謝前輩好意,只是晚輩自有苦衷,不得不為,讓前輩失望了。”

  程玄風眼中遺憾之色漸趨濃厚,他昂首望天,沉吟良久,道:“你不願離去,是因為忠義二字,原也怪你不得。只是……有些話,老夫本來不想說的,可如今卻不得不舊事重提了。”

  “前輩請講。”

  “許小友,老夫問你,我大漢境內首屈一指的有幾大世家?”程玄風突然問道。

  他這句話一出,方令德和劉正中的臉色立時微變,只是他們城府頗深,除了幾個有限之人,其他人都看之不透。

  對於這個牛馬不相及的問題,許海風雖然心中詫異,但卻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晚輩所知,僅有四大世家。”

  “四大世家?”程玄風露出了一個嘲諷之極的笑容,他轉頭問道:“方令德,你可有膽量告訴許小友,四十年之前,我們大漢有幾大世家呢?”

  方令德的臉色瞬間慘白,這個平日裡和藹可親的老人,此時竟然避開了許海風注視而來帶著詢問意味的目光,他牢牢地閉上了嘴巴,不發一言。

  看到他的表情,任誰也知道其中必有難言之隱。

  “不敢說了罷。哼哼,你們以為已經斬草除根,做的天衣無縫,這個世上就無人再來尋你們的麻煩了麼?”程玄風臉上的嘲弄不屑之色愈加濃厚,他冷笑道:“只是天理昭彰,種因得果,半點也勉強不來,所差別的僅是時間早晚而已。”

  “前輩,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們方家歷代盡忠,光明磊落,何曾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若是真要報應,那麼第一個要遭到報應的就應該是你們這些賣國求榮,喪盡天良的賊子。”方向鳴大步上前,直指程玄風,滔滔而言,絲毫不因為他的宗師身份而有所顧忌。

  “哈”程玄風失笑道:“大言不慚的小輩,不過當年你尚未出生,不知道此事自也不足為奇。”

  許海風望著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問道:“還請前輩明示。”

  程玄風微微點頭,說道:“四十餘年之前,大漢共有五大世家。除了我程家世居南方之外,京師之中,尚有董、方、唐、蘇四大世家,其中又以董家人才鼎盛,號稱天下第一世家。”

  “董家?”許海風喃喃自語,無可否認,這個家族的名字他尚是首次得知。

  “不錯,當年董家家主董鋅睿天縱其才,將董家打理的井井有條,蒸蒸日上。”

  程玄風微微閉上雙目,仿佛陷入了遙遠的回憶之中:“那一年,匈奴寇關犯境,北方六郡一月間盡數淪陷,天下大驚。老夫其時正當壯年,聞言立時北上,加入了那場轟轟烈烈的北疆戰役。”

  所有人都不再作聲,對於那場舉世皆知的大戰,眾人都不陌生,只是在四十多年以前,縱然方令德也不過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並未參與那場戰役,其他人就更不必多提了。

  如今,聽到這位曾經親身經歷過此事的老人娓娓道來,不由地在心頭都泛起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

  “北疆戰場之上,老夫與董鋅睿一見如故,結為生死兄弟,我們並肩作戰,相互扶持,數月之後,終於熬到冬季,迫使匈奴人無功而返,保住了大漢的尊嚴和領土。”

  程玄風的語氣愈加深沉:“為了這一戰,董家不惜餘力,傾族而出,所有青壯,盡皆操起兵刃,奔赴沙場。他們英勇奮戰,寧死不屈,若非如此,這劉家的花花江山早在四十年前就應該滅亡了。”

  “可是……”程玄風的語氣一轉,竟然溢出一種刻骨銘心的恨意:“可是你知道,當他們得勝而回,等待他們的是什麼?”

  許海風茫然搖頭,心中閃過一絲不祥之兆。

  “慶宴,在一場浩大的慶宴下,由先帝和三大世家家主共同為董家的倖存者設宴洗塵。只是……只是那洗塵所用的美酒並非唐家的醉月酒,而是一杯甜美誘人的鶴頂紅。”

  除了方令德和劉正中之外,其他人尚是首次聽聞這段密史,心中震盪,難以自持。

  “毒酒?”許海風眼中憤怒之色不斷泛起,他深吸一口氣,道:“為什麼?”

  “因為功高震主。”程玄風冷斥道:“董大哥文武雙全,原本就是當朝丞相,輔助先帝將天下治理的井井有條。戰事一起,他便投筆從戎,親臨前線,並且下令,凡董家弟子,每戰必先,不得後退。若非董家子弟不顧生死的表現激起了全軍的血性鬥志,這一戰的結果還真的很難說呢。”

  “大戰之後,董大哥更是率領親兵,將北方六郡全數收復。功勛之大,無以倫比。”

  許海風臉色蒼白,他緩緩的問道:“那麼與三大世家又有何關係?”

  “董大哥既然建此功勛,聲望之高,天下之間,不做第二人之想。日後朝野,豈不是要成了他一手遮天的地方?換作是你,又會做何感想?”程玄風反問道。

  許海風緩緩點頭,嘆了一口氣,說道:“後來呢?”

  程玄風凄涼一笑,道:“董大哥一死,董家立時大亂,他們趁此機會,布下天羅地網,將董家在朝在野的勢力一網打盡,縱是孤兒寡母亦不得倖免。”

  許海風閉上雙眼,只覺得心中一陣哀傷。

  程玄風悲笑數聲,仿若寒蟬凄切:“董家何辜,何其不幸,多少燕趙悲歌,慷慨激昂之士,他們為義所驅,拋家棄子,鏖戰北疆,九死還生。然而,他們沒有死在外族人的馬刀之下,卻死在了同胞們手中的那一杯甜美毒酒之下。”

  他豁然低頭,雙眼之中寒光四濺,他盯住許海風,一字一句的說道:“劉家不滅,天理何在,劉家不亡,公道何在,劉家不絕,董家的千條英魂,他們在天之靈,又如何得以瞑目。”

  皇宮內院,李冠英背著滿身血跡的劉俊書一路小跑。

  “來者何人……”

  一聲斷喝讓他不自由主地停下了腳步。

  他抬頭一看,頓顯驚喜之色,施禮道:“末將蒼狼軍團副統領李冠英參加三位尚書大人。”

  擋住他去路的,正是當朝三大世家的現任家主。

  方令天上前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是冠英,你叔叔呢?”

  李冠英眼中淚光一閃,說道:“上將軍親率蒼狼軍團三百兒郎鎮守北勝門。”

  方令天看著他,重重地一點頭,道:“好,好一個李博湖。”

  他的聲音漸趨哽咽,最後已是無以為繼。

  唐宗翰看了看李冠英背上的劉俊書,問道:“你背著劉將軍,來這裡幹什麼?”

  李冠英將背上的劉俊書小心翼翼地移下,抱於胸前,回答道:“劉將軍奮力抗敵,身受重傷,昏迷不醒,上將軍令末將護送他來見方尚書。如今既已見到,就要煩勞尚書大人了。”

  方令天雙眉一抖,抬頭相望,只見李冠英臉色從容,眼中更是堅定不移,隱隱約約地猜到了他的打算:“把他交給我,那你要到哪裡去?”

  李冠英傲然一笑,道:“無他,惟願追隨上將軍尾翼,則今生無憾。”

  三位尚書互望一眼,頓時心知肚明。

  方令天臉色一板,說道:“本官身有要事,又如何能照顧這個垂死之人。”

  李冠英一怔,張大了口,卻是說不出話來。

  方令天扯下隨身玉佩,伸手指向西方,道:“如今太子殿下正趕往西門,你持我玉佩前去,順便護送太子殿下前往北方大營。”

  李冠英搖頭道:“末將雖是不才,但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此事請恕末將不能從命。”

  方令天臉色一沉,豁然一巴掌迎頭打去。

  李冠英不敢閃避,任他擊中,卻發覺他這一掌看似凶猛,卻是外強中乾,根本就沒有用力。

  “太子殿下此去北疆,身負重任,一路凶險萬分,正要爾等忠貞之士鼎力相持。你身為李家子弟,竟然畏葸不前。枉你叔叔還在我面前誇你為李家下一代的人中之傑,你……你丟了李博湖的臉。”方令天勃然大怒,喝罵道。

  李冠英雙目一紅,緊咬下脣,只是倔強的挺立不動。

  方令天長嘆一口氣,將手中玉佩硬塞到他的胸前衣袋之中,道:“活著的人所背負的責任更大啊,你……不要讓你叔叔的那份苦心白費了。”

  李冠英轉頭望了北勝門一眼,其中包含了多少依依難捨之情。

  他再也忍耐不住,突然昂首大聲嘶叫一聲,抱著劉俊書,迅捷地消失在西方。

  “他們走了。”

  “是啊。他們走了。”

  “只要他們還活著,就還有希望。”

  “我們大漢的希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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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三章男兒當自強-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
程玄風神色嚴峻地望著許海風,驟然厲聲喝道:“你,還想為他們賣命麼?”

  許海風緊閉著的雙目微微一顫,並不答話。

  看著他毫無表情的面孔,方令德等人無不在心中捏了一把冷汗,此時此刻,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許海風。

  這位不是宗師,卻擁有宗師級數獨有靈覺的年輕將領此刻已經成了他們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雖然這根稻草此刻看上去並不牢靠。

  劉政啟的手心滿是汗水,他從來就沒有想過有那麼的一天,他的性命就在許海風的一念之間。

  雖然僅是短短的片刻功夫,卻仿佛是過了千萬年之久。

  許海風的一雙星目終於在眾人翹首以待的眼光中睜開了。

  他抬頭看了眼劉政啟,看了眼方令德,看了眼方向鳴,終於轉過身子,看向那位身著白衣素袍的年邁老人。

  程玄風心生感應,濃眉緊皺,說道:“你如此堅持,可知後果如何麼?”

  “唯死而已。”許海風微微一笑,如同寒冬之際的那一縷陽光,讓人心生暖意。

  “你不後悔?”

  “義之所在,雖死無悔。”

  “唉……”程玄風發出了一聲無奈之極的哀聲長嘆,不再搭話。

  “雖然如此,但你也不應引匈奴人入境,殘殺我漢人同胞。”張子華豁然叫道。

  程玄風冷笑一聲,道:“豎子無知,北方長年與草原各族交往,血統早已雜亂,莫說方、唐、蘇三家,就算皇室血脈亦不免染有匈奴人的血液。漢人……真正的漢人,在南方。”

  張子華正待爭辯,突聽許海風輕聲道:“且住。”

  他轉頭望去,只見許海風緩步上前,撩起衣袍,面對劉政啟重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高聲道:“太子殿下請速離去。”

  劉政啟正要說話,卻覺手腕一緊,已被張子華牢牢拉住。

  “走……”他輕喝一聲,扯著劉政啟就往皇宮之外而去。

  看著這位堪稱良師益友的貼心謀士,那隻空洞洞地飄蕩在半空中的半截衣袖,劉政啟竟然興不起抵抗之心,就這樣被他拉走。

  眼看就要走出皇宮,耳中傳來許海風的朗朗之聲:“若是許某有命而返,今日之後,將與劉家再無瓜葛。”

  他的腳步微微停頓,然而張子華手上發力,再度將他快速拉離此地。

  “二叔,大哥,你們也走。”許海風的眼光落到方令德叔侄身上,沉聲道。

  方向鳴深吸了一口氣,突然笑道:“二叔,您護著太子殿下走吧。”

  方令德哈哈一笑,道:“什麼話啊,向鳴,你還年輕,不需要為當初的事而付出代價,由二叔這把老骨頭留下就成了。”

  許海風眉頭一蹙,道:“二叔,大哥,此事與你們無關,能夠挑戰程前輩,是我攀升武道巔峰的一次難得機會,你們走吧。”

  程玄風突然失笑道:“二位還是快些離去吧。”

  方向鳴轉頭向他怒目而視。

  程玄風微笑著道:“許小友為了你們二人,寧願與老夫為敵。你們功夫不夠,留在這裡礙手礙腳,他為了照顧你們,只怕連最後一點的生機都要由此喪失了。”

  方向鳴牙關緊咬,他知道程玄風的話並沒有絲毫誇大之處,在他們這個級數交手的時候,並不是人數越多越好,如果修為不夠,那麼就只能成為累贅。

  他不甘心,雖然他所面對的是程玄風這位中原大地之上有數的卓越人物。在這位老人踏足宗師而名震天下,在這位老人策馬揚鞭,叱吒沙場之際,他甚至於尚未出生。

  但是,他就是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他的雙手不住顫抖,脣瓣之間已有一絲鮮血蜿蜒而下。

  突然,一雙大手從背後搭在了他的胳膊之上,許海風堅定而輕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大哥,放心去吧,難道你還信不過我麼?”

  方向鳴臉頰抖動數下,突地轉身對許海風道:“我在西門等你,兄弟,我們不見不散。”

  說罷,他拉著方令德大步而去,只是看他那堅定不移的步伐,許海風心中一陣明悟,知道如果他今日不能逃出生天,那麼方向鳴也就絕對不會獨回臥龍城。

  看著他們的背影消逝在大門之後,許海風深吸了一口氣,此時,他的身上所背負著的並不只是他自己一個人的性命,還有方向鳴,那個熱血漢子的命,也一樣地懸在他的身上。

  他絕對不能死在這裡。

  許海風緩慢地褪下劍鞘,不破神劍,這把出自於數百年前的一代宗師級鑄劍大師所遺留的絕代名劍,再度重見天日。

  他舉劍平胸,說道:“前輩,請……”

  在那一瞬間,他已經踏入了天人合一之境。

  城西,一處裝飾的金壁輝煌的酒店,有一位大官人包下了整個二樓客房,那裡下榻著數十位一言不發,滿面冰冷的黑衣漢子。

  凡是通過這個樓層的小兒哥,都不自由主地心跳加快,變得神經兮兮。

  李明堂盤膝而坐,任由城中喊殺震天,他卻是充耳不聞。

  突然,他雙目睜開,臉上微微變色,身形一動,已然消失在床鋪之上。

  他的房間之內,那扇原本緊閉的窗戶無風自動地打開了,倚靠在屋角的一條被層層厚布包裹著的長條形物品已然消失不見。

  住在他隔壁的猴孩茫然地從被窩中伸出了腦袋,擾了擾頭皮,一顆靈活的腦袋瓜子轉動了一下,眼中露出了疑惑之色。然而,他左看右瞧,始終沒有任何發現,斜著腦袋想了片刻,又重新縮了回去。

  最右側的窗戶被人推開,哲別的目光追隨著李明堂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見。他的眉頭一點一點地緊鎖了起來。

  許海風的精神以他本人為中心,向四處蔓延開來,一路上,他不斷地感受到了無數的生命波動。那些細微弱小的存在也許就是一棵小草,也許就是一隻毛蟲,然而無論是動物還是植物,無論是強大還是孱弱,只要它們存在,只要它們生生不息,許海風就能清晰地感觸到。

  體內的異血再度開始久違了的加速,一股股無有窮盡的莫名力量通過靜心訣轉化為真氣。他的精神不斷攀升,他的功力不斷增強,已經超越了他今日以前所能達到的任何頂點了。

  唯有在生死關頭才能激發人的自身潛力,也唯有堅忍不拔之士,才能一次次地通過生死歷練攀上更加險峻陡峭的高峰。

  正如那雛嫩的樹苗想要成長為參天大樹,正如那孱弱的幼獅想要成長為百獸之王,他們必須在自然界歷盡艱辛,只有履險蹈危,方能出人頭地,方能傲嘯山林。

  此時的許海風,他的身上所背負著的有方向鳴的性命,有家中眾女的牽掛,有黑旗軍一萬士卒的前途,有方令天臨別之時所託付的那句——漢人的地盤唯有漢人做主。

  責任就是壓力,壓力既是動力。

  此時此刻,他已後退無路,所能依仗的也唯有自己。

  在這一刻,他順利地突破了一年以來一直徘徊不前的第七層靜心訣。

  他成功地攀升到了第八層境界,成為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宗師級絕頂高手。

  他一聲長嘯,聲動九天。

  我自橫刀向天嘯,唯有男兒當之強。

  皇宮內院,漢賢帝疲倦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他搖搖昏沉沉的腦袋,面向跌跌撞撞地走來的阿富問道:“火油已然備好了麼?”

  “回皇上,已然全部辦妥。”阿富蜷伏在地,恭敬地回答道。

  “後宮的嬪妃們呢?”

  “奴才自作主張,已經將她們都接到養心殿去了。”

  “一個不漏麼?”

  “是……回皇上,所有嬪妃一個不漏。”

  漢賢帝轉過了頭來,露出了一絲微笑,道:“還是你知道我的心意啊。”

  阿富以頭伏地,道:“奴才能夠服侍皇上,是前輩子修來的福分。如果……如果真有來世,奴才定然再度服侍皇上,那時候,還請您不要捨棄了奴才。”

  漢賢帝重重地點頭,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他這一生中也不知道聽過了多少溜鬚拍馬,讒諂阿諛之言。

  這番話若是放在平日,也不過如此,不會入他之耳。但是今時今日,此時此刻,卻讓他感動莫名。

  他深吸了一口氣,眼中的那一片水霧迷糊了他的視線。

  幾道腳步之聲陸續傳入房中,阿富驚訝的聲音豁然響起,顯然來人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漢賢帝抹去了眼中的那片不爭氣的水漬,轉頭望去。雖然是這個時候,他還是有著一絲好奇,想要看看讓已銘死志的阿富為之驚訝的又是何許人也。

  “你……你們……”

  漢賢帝從龍椅上一躍而起,大聲地問道。

  他們正是當今三大世家的三位當家主,當朝的三位尚書大人。

  “拜見皇上……”

  他們三人整齊劃一的行了君臣之禮。

  漢賢帝上前,親手將他們一個個的攙起。

  “臣等生恐皇上寂寞,是以相約而來,陪伴皇上。”唐宗翰笑呵呵的說道。

  漢賢帝拍著他的手,心情激盪,然而一代至尊,自有其過人之處,片刻之後,便已鎮靜下來。他看著三人,大笑道:“朕錯了。”

  方令天訝然問道:“皇上,什麼錯了?”

  漢賢帝拈須長笑,道:“朕說錯了,朕這一生最為得意之事並非在臨安城前全殲愷撒人,而是……”

  他的眼光在這三位老臣和老太監阿富的臉上一一掃過。

  “而是……有了你們這幾位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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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6 04:38: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四章魚躍龍門-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
在肉眼難以接觸的精神世界中,二股強大無比的精神力量正在糾纏不休,它們就像二個絕代高手,正在以無形的招式激烈的搏鬥著。

  這是許海風生平最為艱苦凶險的一戰,縱然是在臥龍城中,奧本宗師想要取他性命之時,他身邊尚有利智和夏雅君這二大高手為助。

  然而此刻,面對程玄風這位比起奧本來猶自強上三分的老牌宗師,他卻是孑然一身。

  但是,他卻毫不畏懼,他的心神沉浸在一種奇妙無比的境界之中,無論是氣勢還是對於精神世界的體悟,他竟然已經絲毫不遜色於這位名動天下的大宗師了。

  程玄風暗嘆一聲,在他的內心深處,確實不想擊殺面前這位氣宇軒昂的後起之秀,起碼是目前,他還不願意。

  縱然是以他程玄風的自信和高傲,縱然是以程家數十年處心積慮的精心準備,也不敢說在應付匈奴人的同時,還能抽出任何力量與愷撒人周旋。

  一旦許海風身亡於此,他麾下的黑旗軍又豈肯善罷甘休,只怕那時候,許海風那番用來威脅他的話一樣會付諸於行動。

  或許唯一不同的是,率領黑旗軍的將領不是許海風,而是那個有著鬼神莫測之能的蔣孔明了。

  自從見過由蔣孔明創造的諸葛神弩,他心中就對此人顧忌萬分,若是再聯想到關於他的種種傳聞,就更加不敢再存有絲毫的小覷之意了。

  此人行事百無禁忌,不擇手段,黑旗軍中除了許海風之外,又以此人為尊。也唯有他才能在許海風不在的時候,調動黑旗軍。而他所效忠的唯一對象,卻正是許海風。

  或許,此人是一個比許海風更加可怕的人物。

  一旦黑旗軍離開臥龍城,就代表著西方防線全面崩潰,愷撒人大軍將勢如破竹,再無阻擋的進入大漢腹地。

  西方天鷹軍團固然是百戰雄獅,但是他們畢竟不是黑旗軍,不可能創造出以一當十的奇跡。

  程家的隱藏力量並不是如表面之上的那般簡單,這數十年來,憑藉強大的經濟實力,他們已經組織了一隻龐大的軍隊,他們一樣的久經戰陣。

  高山之上的蠻族,汪洋之中的海盜,都是他們的訓練對手,雖然他們還缺乏大規模作戰的經驗,但是只要有古道髯這個千年難得一遇的天才統帥,將能在最大限度上彌補這個缺陷。

  所以他有信心,能夠擊敗匈奴,能夠收復山河,能夠驅逐愷撒。

  但,如果黑旗軍在此時橫插一手,這一切的雄心壯志就將都是水中之月,鏡中之花。

  就算程家能夠順利地擊潰被古道髯評價為滿萬無可敵的黑旗軍,也勢必損失慘重,一旦面對氣勢洶洶的匈奴人和養精蓄銳的愷撒人,不用交手,也知道後果如何了。

  只怕那時候,在大漢領土之上縱馬馳聘的,將不再是漢人,而是這些外族的雜碎了。

  他的目的是剿滅劉家,而非滅漢之一族。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日後與匈奴人的決戰勢不可免,這個事實非但他知道,就連與他達成協議的匈奴人和愷撒人都一清二楚。

  漢與匈奴本來就是二個不可能調和的民族,數百年來犬齒交錯的邊界讓雙方產生了無數的摩擦和糾紛,從而衍生了無窮的仇恨。

  個人的力量再大再強,也無法抹殺這段銘刻在民族烙印之上的恩恩怨怨。

  程玄風可以率領家族,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勾結匈奴,利用愷撒。但是,要他親手將自己的民族推向無盡深淵的事情,他還做不出,也做不到。

  因為他始終都是一個漢人,一個純粹的漢人,一個以自己的民族為驕傲的正統漢人。

  許海風是義之所在,再無退路。

  但他,卻還是有選擇的餘地,因為,他是強者。

  這位飽經風霜的老人,他的眼中終於露出了一絲猶豫之色。

  “嘶……”古樸無華的不破神劍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向程玄風刺去。

  雖然不知道程玄風的氣勢為何會在突然間有所消弱,但身在局中的許海風卻是清晰的感應到對方心存疑慮。此時不動手,又待何時?

  他的這一劍並無半點花俏,一劍就是一劍,前刺就是前刺,他已經將全身心的功力和精力都凝聚到這一劍之上。若是黎彥波親眼看到此劍,勢必會大吃一驚,因為這簡直就是兵器版本的巨靈掌。

  他已經能夠觸類旁通,靈活運用了。

  如此威猛強烈的一劍,就算是一個普通人在此,也能清晰無比的感覺到這一劍的方向。

  對付如程玄風這等大宗師級別的絕頂高手,任何花招都將是無用之功,唯有將所有力道匯集於一點,才有可能將其擊傷,甚至於擊敗。

  程玄風心中一凜,他已經感應到這一劍之上非但凝聚了許海風的全身功力,尚有他那幾乎堪與自己相提並論的強大精神力量,也伴隨著這致命一劍向自己奔襲而來。

  無論是物質世界,還是精神世界,許海風已是再無保留。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唯有置之於死地,方有一線生機。

  方向鳴出了皇宮,向方令德點了一下頭,道:“二叔,小侄先行一步。”

  方令德握住他的手一緊,問道:“你要到哪裡去?”

  “請援兵。”方向鳴回答了一聲,高高躍起,站到一個民房之上,舉目眺望,認準了方向,他開足馬力,全力奔馳。

  奔行片刻,豁然間眼前一閃,隨後耳邊風聲大作,他駭然停下,卻發現空中並無異樣,扭頭後望,一抹黑點已然消失在視線之中。

  突覺頭上有異,他略一側身,伸手一捉,一片黑布落入手中。

  他看著手中那斷為一截的長條形布袋,只覺得極為眼熟,心中若有所思,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而,他並未停留,反而加速前行,片刻間便已不見蹤跡。

  程玄風凝神以對,他的一隻手掌似慢實快地提起,全身功力在一瞬間提及八成以上,亦是毫無花巧地迎了上去。

  “哧……”劍掌相交,發出了一聲低沉的響動。

  許海風如遭雷殛,身形倒飛而回。

  程玄風吃虧在沒有提聚起全身的功力,剛才的那一絲分神,讓他倉促出擊,無論是精神力量,還是功力都不是處於最佳狀態。

  對於他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個不可饒恕的大錯,若是換了一個同等級數的高手,剛才那一下就足以讓他身受重傷了。

  所幸,許海風只是剛剛步入宗師境界,他的一身功力修為,比起稱雄天下數十年的程玄風還要相差一段距離。

  只是,他的精神力量之強,卻是明顯在水準之上,突然襲擊之下,讓程大宗師亦是吃了不小的苦頭。

  程玄風緊鎖眉頭,太陽穴上青筋暴突,以他此時的涵養,亦不由地在心底低聲咒罵。

  與一名宗師級數的高手過招,他竟然還敢心存顧忌,還敢開小差,那與自尋死路又有何區別。

  許海風雙足一點地,立時借力騰空而起,再度撲上,靜心訣的持續作戰能力天下無雙,他這一退一進之間,幾乎已然再度凝聚起不遜色於方才那全力一擊的威猛氣勢。

  程玄風暗嘆一聲,深吸一口氣,體內真氣流轉不息,仿若怒海波濤,一層蓋過一層。瞬息間,便已經在體內完成九轉。

  長江三疊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與程英濤相比,他的這套長江三疊浪才是真正的,那能夠摧毀世間萬物的驚濤駭浪。

  一瞬間,僅只那麼一瞬間的功夫,便已九轉功成。

  程玄風出手再不留情,凝聚了九轉玄功的長江三疊浪全力轟出。

  許海風的身子在半空中詭異般地緩慢了下來。

  他周遭的空間就像是突然變成了無盡汪洋,驚濤海嘯向他全力壓來。

  許海風就仿佛一條逆水而上的鯉魚,不斷地向前挪動,每前進一分,他的功力就消耗一分,他的精神就疲憊一分。

  然而,他的身形自始至終都是那麼穩定,那麼堅強,那麼執著,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放棄,無論橫在前方的有多少障礙,無論擋在前方的有多少凶險。

  他知而不畏,永不言棄。

  魚躍龍門,始能脫胎換骨,化身為龍,方能藐視天下,翱翔於九天之上。

  他手中的不破神劍終於劈開面前無數有若實質的氣浪,刺到了程玄風的胸前。

  一聲爆響,許海風再度飛身而退。

  只是這一次,他已經精疲力竭。方才的那一劍已經抽空了他身上僅有的一絲內力,他站在此地,雖然挺立不倒,但已是渾身乏力。

  程玄風緩緩低頭,胸前白衣碎裂,一絲若有若無的鮮血從中滲出。

  “三十年了……老夫尚是首次受傷。好一個自古英雄出少年啊。”程玄風感嘆道。

  許海風啞然失笑,正要答話,突然若有所覺,抬頭望去。

  幾乎同時,程玄風的眼光也轉向了同一個方向。

  一道高大的身影從天而降,他面目冷峻,氣勢沖天,手持一桿極其罕見的外門兵器——月牙鏟。

  正是黑旗軍中除許海風之外,唯一的一位宗師級高手,曾經死而復生的李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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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6 04:38: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五章退敵-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
城西老店,方向鳴的身形從屋頂上一躍而下,他馬不停蹄,雙腳一跺,已然借力竄到二樓,來到右首第一間,也不敲門,就直接推門而入。

  豁然,一股凌厲之極的殺氣撲面而來。

  他抬眼一望,哲別已然搭箭上弦,那箭尖的一點亮光在火焰的反射下愈發刺眼。

  方向鳴保持了原來的姿勢,他連一動也不敢稍動一下。只是在他的口中卻急促地叫道:“許海風有難,在城中皇宮之內。”

  哲別雙目瞳孔急劇收縮,冷冰冰地說了二個字:“方向?”

  方向鳴用手一指正南方向,道:“從這裡去,筆直,越過二百二十一座民舍,就是了。”

  哲別也不道謝,收弓起身躍上屋頂。

  然而他剛剛跳上屋頂,一道黑影已然後來居上,從他的身邊迅疾穿過,眨眼間便已消失不見。

  能有如此速度者,普天之下也唯有猴孩一人矣。

  “閣下何人?與太乙真人如何稱呼?”程玄風詫異地問道。

  以他的修為自然能夠看出李明堂的武功已然登堂入室,不在許海風之下。

  只是如此一位宗師級別的高手卻為何從未聽聞,這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能夠達到宗師級別的高手,哪一個不是身經百戰,出生入死才能在機緣巧合之下觸摸到那武道的巔峰。

  是以每一個宗師都曾經是一位名滿天下的武道高手。

  在太乙真人踏足江湖之前,這是一個鐵律,一個無人能破的鐵律。

  然而,在四十年前,太乙真人在北疆含憤出手,將號稱匈奴第一人的耶路芒立斃掌下。而在此之前,竟然無人得知,這個年逾七旬的老道士竟是一位宗師級數的絕頂高手。

  正是他打破了這千年來無人能破的神話,是以他才被尊崇為三大宗師之首。

  既然程玄風認不出李明堂的身份,自然而然的就聯想到了太乙真人。

  面對程玄風的詢問,李明堂一言不發,只是站在許海風身前,月牙鏟寫意的半背半舉地擒在肩膀之上。

  程玄風不由地為之氣結,他是何等身份,無論走到哪裡,所有人都對他畢恭畢敬,又何曾有人如此無禮,直接擺出了一副傲慢無視的態度。

  然而僅是瞬間功夫,他便清醒過來,為何今日如此浮躁,竟然會被對方的一個態度而激怒。

  他雙眉一揚,低頭看了眼胸前破碎的衣襟,頓時明白過來。方才許海風那捨命一劍,非但傷到了自己的肉體,更是在自己的精神堡壘中打開了一條裂縫,在他的心靈上留下了一絲破綻。

  雖然這條裂縫細小至難以察覺,但若是遇到同等級數的高手,那麼這或許就會成為他落敗身亡的重要契機。

  這個年輕人,竟然能突破他那全力一掌,這個事實確實大出他意料之外。

  程玄風看了眼已然恢復了幾成氣力而重新站得穩如泰山的許海風,或許用不了十年,他就已經能夠與自己放手一搏了。

  而這個濃眉大眼的漢子明顯就是他的屬下,黑旗軍中竟有如此眾多的高手,讓他心中憑空添了三分憂慮。

  “前輩所言極是,晚輩如今功力淺薄,確實沒有挑戰前輩的資格。日後若有所成,定當再領教益。”許海風深深一揖,道。

  程玄風眼中神色複雜,濃眉緊鎖,半響後道:“你可以走,但是此人不行。”

  許海風一怔,頓時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此人是我黑旗軍中士卒,您若是想要留下他,晚輩決難坐視不理。說不得,只好聯袂與您一戰了。”

  程玄風那深鎖的濃眉漸漸舒展開來,他笑道:“那是自然,只要你們莫怨老夫以大欺小就成了。”

  許海風微笑點頭,靜心訣不愧是天下第一奇功,他的真氣在這片刻之中就已恢復了三成。只是,他的臉色卻有著一絲詭異的陀紅,別人不知,他卻心知肚明,剛才那一劍的後果極其嚴重,自己體內已然身受重傷。

  許海風伸手搭在李明堂的背心,全身像是沒有重量一般,貼在他的後背。

  根本就無需用言語交流,李明堂立即理會了許海風的想法。他肩膀上的月牙鏟像是安裝了彈簧一般,忽地跳將至半空之中,攜著雷霆萬鈞之勢向程玄風攔腰掃去。

  程玄風聽他鏟聲有異,微露訝容,向後退了一小步,恰巧的避開了那一鏟。而那月牙鏟所帶起的強風卻是將他衣衫吹得呼呼作響。

  這把毫不起眼的月牙鏟竟有如此重量,又讓他再度吃了一驚。

  誰知李明堂跟著踏前一步,伸手在月牙鏟上一推,那橫掃的一鏟就如同車輪飛舞般旋轉起來,向程玄風碾去。

  程玄風雙目一亮,任他走南闖北數十年,卻從未見過如此奇技,此人必有一套特異的功法配合。否則斷然不能拿著如此沉重的一把月牙鏟,就像拿著一根熟銅棍般來玩雜耍。

  雖然他從來沒有親眼見過秦勇,但卻也知道此人絕非那位號稱人型暴龍的無敵勇士。

  若是秦勇也能踏足宗師境界,那麼這個天下第一的名號早就非其莫屬了。

  他的身形暴退,瞬間便已退到墻角。這裡花壇遍地,墻角更是生了數條老藤。

  程玄風伸手一扯,一條老藤頓時應聲而斷,他持著老藤,飛一般地來到原地,內力到處,老藤像是一條靈蛇般卷住了那條飛舞不休的月牙鏟。

  李明堂面無表情的加速催動手上的月牙鏟,只是無論那桿月牙鏟揮舞的如何迅疾,程玄風的身形總能如影隨形地跟上他的節奏。他手中的老藤在強大的內力灌輸下,已然堅硬如鐵,輕易扯之不斷。

  一股陰柔至極的內力沿著老藤,通過月牙鏟,向李明堂體內逼去。

  然而,這股內力尚未逼近李明堂的一雙大手,就已經被鏟上的那股浩然無匹的真氣擊得粉身碎骨。而纏繞在月牙鏟上的老藤也隨之寸寸斷裂,不復存在。

  程玄風臉上首次變色,剛剛的內力接觸之下,他立即知道,能夠發揮出如此雄厚霸道的內力,絕非李明堂一人所為。

  那根本就是集許、李二人的全身修為為一體,憑藉二個宗師級別的超級高手,他們彼此信賴,宛若一人,也只有二人的內力互補,方能達到如此威勢。

  許海風靈覺之強,幾已不在他之下,而他們二人聯手之後,無論內力招式也都不遜色於他。

  若論精力耐性,那麼普天之下,還有何人能夠比得過許海風傳承於太乙真人的靜心訣。

  程玄風身形不止,但心中卻是苦笑連連。

  在這種情況之下,除非他不計後果,寧願二敗俱傷,否則還真的對他們無可奈何。

  豁然,他的神情一動,飛一般地後退,手中殘餘的那一截老藤筆直如劍,向四周瞬間刺出數十下。

  一道黑影如鬼似魅地圍著他在霎那間轉了數十圈,這道身影並非單純地圍著他打轉,而是時進時退,視機而動,只要他一個疏忽,那道身影手上的一把閃爍著湛藍光芒的匕首就會無情地刺入他的身體。

  這是什麼人?這是什麼武功?

  縱然是以他的武功靈覺,也僅能勉強自保,而無法做出任何攻擊手段,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身影無與倫比的絕對速度。

  蔣孔明曾有言,天下武功,無堅不破,唯快不破。

  絕對的速度所帶來的就是絕對的力量。

  程玄風心中的驚訝不是任何筆墨所能形容的,這樣的速度絕對是已經超過了人體的極限。就算是在三大宗師中以速度見長的黎彥波也要為之膛目結舌,望塵莫及。

  黑旗軍,這到底是一隻怎麼樣的部隊啊?

  無論是人型暴龍秦勇、神箭無敵哲別、還是那個留下了曠世兵書的蔣孔明,都是幾乎不可能出現的絕頂人物。

  現在又多了一個宗師級別的絕頂高手和這個擁有讓他也為之頭疼不已,超越了人體極限速度的年輕人。

  黑旗軍的力量不容小覷,也許他們確實能夠抵擋愷撒人的傾國大軍。

  “許小友,今日老夫奈何爾等不得,不如就此罷戰如何?”程玄風閉上雙目,僅憑靈覺感應猴孩的一切騰挪變化,時而以藤做劍,一劍揮出,縱然無法傷得猴孩,也要讓他為之退避三舍。

  絕對速度對付普通人確實可以取得奇效,但是對付宗師級數的高手,其效果自然大減。

  李明堂站在許海風身側,衣袍無風自動,已然鼓起全身功力,準備配合猴孩全力一擊。

  許海風看著那化作一團黑煙的猴孩,心中猶豫再三,終於叫道:“住手。”

  猴孩立即收手後退,飛一般地回躍到他的身後。

  至此,程玄風才看清楚此人的面貌,那張長滿了戎毛的臉龐任誰看過一次都決不會再度忘記。

  許海風沉吟片刻,問道:“晚輩有一事不解,想要求教於前輩。”

  “你說。”

  “晚輩與程家為敵,不知前輩為何獨對晚輩和方大哥二人青眼有加?”

  程玄風傲然一笑,只是那笑容中卻有著一絲悲苦,他一言不發,只是轉身瀟灑而去。

  感應到程玄風已然遠去,許海風再也支持不住,跌坐於地,一口鮮血涌上喉頭,噴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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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六章有膽否-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
許海風刺出那驚天一劍,看似威風八面,其實所耗的精氣神均已達到他所能承受的極限。若是程玄風的掌力再強上那麼一分,他便未必能夠突破的了。

  是以他雖然憑藉一股不屈意念,勉強傷到程玄風,但其本人亦是深受重傷。只是那種情況之下,非但不容他運氣調養,反而要與李明堂聯手再度與程玄風交戰,使得傷勢愈加嚴重了三分。

  若非猴孩及時趕到,雙方再度糾纏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讓他值得驕傲的是,他已成功地將演技功夫化入自己的精神世界,致使程玄風始終猜之不透他的傷勢有多麼嚴重。

  然而到了此刻,他確實已是精疲力竭,緩緩盤膝坐下,顧不得情勢危機,就要入定療傷。

  一陣急促地腳步之聲傳入耳際,許海風眉頭一皺,抬眼望去。

  只見一個青年將領手持陌刀,身負一人,正快步奔來。

  那青年路過這裡,看到神態相貌大異常人的猴孩,微微一怔,再看到氣勢凌厲的李明堂,呼吸亦是為之一窒。

  他的眼力頗為高明,立時便已感到李明堂那浩瀚如海,強大無比的氣勢,不由地心生駭意。

  “劉將軍……”許海風一眼認出此人背上的正是老朋友劉俊書。

  “閣下何人?”那個青年將領後退半步,下意識地擺出了個防禦姿勢,喝問道。

  許海風並未起身,坐在地上,輕聲說道:“許海風。”

  “許海風?可是黑旗軍統領許大將軍?”

  “正是,將軍是……”

  那個青年眼中露出驚喜之色,說道:“末將蒼狼軍團中營副統領李冠英,參見大將軍。”

  許海風略微點頭,目光移向他背上的劉俊書。

  李冠英立時明白過來,解釋道:“劉將軍在北勝門外阻擊匈奴人,力盡昏迷。末將奉命送他去見太子殿下。”

  “啊,那北勝門外怎麼樣了?”許海風詢問道。

  李冠英昂起了頭,高聲道:“蒼狼軍團大統領李博湖上將軍親率三百勇士駐守,決不容匈奴人擅自進入。”

  “好,不愧是蒼狼軍團大統領。”許海風揚眉而贊,他目光一轉,到了劉俊書身上,問道:“將軍又要哪裡去?”

  李冠英神情一黯,道:“末將奉命送劉將軍去尋太子殿下。”

  許海風聽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崇敬和驕傲,聯想到他的姓氏,頓時心中明了。說道:“太子殿下已往西門而去,李兄若是趕緊一步,當可追上。”

  “多謝指點。”李冠英正要離去,突然發覺許海風端坐不動,腳步頓時停了下來:“許將軍為何不去?”

  “在下身上有傷,調息片刻,自然趕去,李兄只管請便。”許海風微笑道。

  李冠英神情一動,看了眼背上的劉俊書,欲言又止。

  許海風哈哈大笑道:“李兄,我有這二名手下護法,天下間能夠傷得到我的人只怕不多,還請毋需擔心。”

  李冠英抬頭望向李明堂,突然看到他的雙目之中暴出一縷精光,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至此方知此人武功深不可測。

  他略一拱手道:“既然如此,那麼小將告退,後會有期。”

  許海風回了一禮,道:“日後相逢,定要與李兄把酒言歡,我們後會有期。”

  李冠英重重地一點頭,施展輕功,瞬間遠去。

  西城客棧外,方向鳴神情焦慮地等待著,他的二十名隨從早已披甲齊全,整裝待發。

  “將軍……他們來了。”一人高聲叫道。

  方向鳴面露喜色,舉步迎上,然而,當他的目光在來人中一掃,臉上的笑意頓時凝固下來。

  “拜見殿下。”方向鳴畢竟是出身世家,雖然心急如焚,卻是不曾失了禮數。

  “嗯,方卿家早來了?那許將軍呢?”劉政啟應了一聲,抬眼四望,他離去之時,方向鳴尚且留在庭院之內,是以不知其中變故。

  方向鳴劍眉一挑,說道:“二弟獨自挑戰程玄風,此時不知結果,末將正在等候。”

  劉政啟等人互望一眼,臉上同時露出古怪之色。程玄風是何等樣人,縱然許海風再厲害一倍,只怕今日也是難逃此劫了。

  “不必等了,我們立即就走,遲恐不及。”張子華厲聲喝道。

  “不錯,快走。”方令德搶上二步,道:“我們即刻趕往西門,那裡有軍屯之馬,可做腳力。”

  一行人快步走過,方向鳴看了眼遠方的皇宮,一揮手,率領二十名部屬隨後跟上。

  到了西門軍營,方令德出示令牌,調了馬匹,眾人一一騎上,正要趕往大門。卻見方向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身後的二十名部屬見主將如此,一個個有模學樣地站的筆直。

  “向鳴,你瘋了,快走啊。”方令德大聲呵斥道。

  方向鳴看向他神情激動的面容,心中涌起一陣暖意,他微微一笑,說道:“二叔,請您護著太子殿下去北方大營吧。”

  方令德心中泛起一絲不祥之感,他的眼睛盯著方向鳴,問道:“你呢?”

  “小侄答應過二弟,要在西門等他歸來,不見不散。”方向鳴微笑地回答道。

  “胡鬧……”方令德勃然大怒,跳下馬來,一個巴掌迎面打去。

  “啪……”地一聲脆響,方向鳴不閃不避,任由這一巴掌重重地擊在臉上,他的臉頰高高腫起,但一言不發,眼中依舊是那樣倔■的執著。

  方令德用顫抖的手指指著方向鳴,語不成聲地道:“你……你這個小兔崽子,想要我方家絕後麼?”

  方向鳴再度微微一笑,只是臉上紅腫未消,這個笑容看上去頗為古怪,然而此時卻無人能夠笑得出來。

  “二叔,臥龍城中尚有智弟,他的才智不在小侄之下,方家決不會無後。”

  方令德只覺得一陣氣血翻涌,一張老臉漲的通紅,偏偏就是說不出話來。

  劉政啟等人面面相覷,不知應當如何相勸。

  突然,後方一道人影飛躍而至。

  張子華臉色一變,大叫:“護駕。”

  劉正中和劉華良二人不待吩咐,便已拱衛在劉政啟身邊,老奉供高承偉更是無聲無息地擋在了劉政啟身前。此時,眾人已然成了名副其實的驚弓之鳥。

  “劉將軍?”

  “俊書?”

  二聲叫喚分別發自張子華和劉正中之口。

  來者正是李冠英。

  “蒼狼軍團中營副統領李冠英,參見太子殿下。”李冠英行禮道。

  雖然他以前僅是遠遠見過劉政啟一面,早已不記得其面貌。但是他出身世家,一看劉政啟身上的服飾,就自然而然地猜出了他的身份。

  “哦,李上將軍現在哪裡?”

  “上將軍正在北勝門外阻擊匈奴人大軍,末將奉命護送劉將軍前來,一路上幸得方老尚書,黑旗軍許統領指點,這才找到殿下。”李冠英朗聲道。

  “方老尚書?許統領?”方向鳴神情一振,心中既是傷心,又是驚喜,問道:“冠英,你在何處遇到他們?”

  “方大哥,三位尚書大人在御書房前,許統領則在御花園中。”李冠英向他一點頭,他們二家交好,彼此之間自然不會陌生。

  “許海風還活著?”劉華良詫異地問道。

  方向鳴聞言轉頭向他怒目相視,劉華良話一出口,便知不對,連忙別過臉去,不敢看他。

  李冠英詫異地看了他們一眼,說道:“許統領不知何故,身負重傷,如今正在那裡調息。”

  “就在那裡?”方令德緩過氣來,知道既然許海風無恙,那麼方向鳴自然不會堅持不走,也就放下心來。

  “是,不過許統領身邊有二位護衛,其武功深不可測。”李冠英由衷地道。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能夠逃過程玄風之手,不過更讓他們奇怪的是,究竟是什麼人有這樣的本事,能夠迫使一代宗師程玄風無功而返。

  “殺啊……”

  突然後方傳來一陣喊殺之聲,眾人回頭遙望,西門之處,火光沖天,匈奴人竟然在此刻突襲西門。

  “怎麼辦?”劉華良轉頭問道。

  “去南門。”方令德略一沉吟,說道。

  “不行,來不及了。”張子華搖頭道。

  所有人的眼光之中,同時浮出一個問題——怎麼辦?

  “嘩……”

  眾人抬眼望去,只見方向鳴掀起鎧甲,向劉政啟跪倒,道:“請恕臣失禮,借殿下衣袍一用。”

  劉政啟尚未答話,張子華已然反應過來,說道:“如此拜託將軍了。”

  說完,他對劉政啟道:“請殿下換衣。”

  劉政啟臉色微變,終於嘆了口氣,脫下隨身錦袍,交給方向鳴。

  方向鳴拿過錦袍,轉過身來,看向自己的那二十名隨從,突然伸手指向一個身材與劉政啟相若的漢子,問道:“有膽否?”

  那漢子大步上前,順手扯掉身上披風,將劉政啟脫下的錦袍穿在身上,怒聲道:“無膽之人,豈配追隨將軍。”

  “好……”方向鳴大贊一聲,道:“眾家兄弟,上馬,隨我來。”

  二十人同時一聲吶喊,齊齊躍上馬兒,就要向西門前進。

  方令德臉上陰晴不定,豁然拉住了方向鳴的馬韁,道:“向鳴,你隨太子殿下前往北方大營,我去。”

  方向鳴看著這位長者,笑道:“二叔,您未必衝得出去啊,那怕是要誤了大事。”

  方令德心中一凜,緊握的雙手不自由主地松了開來。

  李冠英突然將背上的劉俊書遞給劉正中,一個箭步,在身邊的兵器架上拔起一桿長槍,快步來到一匹馬兒之側,翻身上馬,叫道:“小弟不才,願隨方大哥一行。”

  方向鳴哈哈一笑,道:“冠英,你的鎖喉槍練的怎樣了?”

  李冠英昂首挺胸,傲然道:“李家族中,除上將軍外,就是小弟了。”

  方向鳴翹起大拇指,道:“好,那我就放心了。”

  隨後,他指著一名士卒道:“你……留下,找到二爺,告訴他,大哥失信了,請他原諒。”

  那名士卒啊了一聲,苦著臉正要說話,就聽他道:“你若是不能把話帶到,就不配稱作紅色海洋的勇士。”

  說罷,方向鳴大叫一聲:“眾兒郎,隨我殺匈奴韃子去了。”

  眾士卒高呼相應,一同策馬前行,轉眼不見蹤跡。

  只餘下身後方令德老淚縱橫,無聲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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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6 04:39: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七章虎毒不食子?-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
大漢京師,在這一夜上演了無數驚心動魄,感人肺腑的事跡。

  在外族入侵,國家遭難的生死關頭,固然有貪生怕死之輩,他們卑躬屈膝,為求一己之苟活,不惜背信棄義,賣主求榮。

  但,同樣的,也有那麼一群人,他們捨生取義,精忠報國,為了心中的那一點堅持,他們能夠拋頭顱,撒熱血,他們不計生死,不計成敗,他們的丹心碧血,永世長存。

  太子府內院,一位端莊賢淑的女子正坐於正廳主位之中,她的年紀並不大,僅有一十九歲,確是青春正茂的大好年華。

  她正是當朝太子劉政啟髮妻,大漢的太子妃,禮部尚書蔡鈞芒之女蔡姿佩。

  “老臣拜見王妃。”

  “免禮,賜座。”

  “謝王妃。”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起身落座。

  蔡姿佩站起身來,向他深深一福,道:“女兒見過爹爹。”

  原來這位老人正是當朝幾位重臣之一的禮部尚書蔡鈞芒。

  “快快起來。”蔡鈞芒略略彎身,說道。

  “爹爹今晚前來,可是有事要與女兒商量?”蔡姿佩望著面前的老父,數日不見,他竟然顯得蒼老了許多,可見這幾日匈奴人的圍城使他傷透了腦筋,已然不堪其憂。

  蔡鈞芒略微點頭,卻是不發一言,只是看向女兒的眼光有些奇怪。

  “爹爹,您……您這是怎麼了?”蔡姿佩大奇,詢問道。

  蔡鈞芒緩緩站起,用手一指窗外,問道:“王妃,您聽到了麼?”

  蔡姿佩順著他的手指望去,窗外漆黑的夜空中閃爍著無數星光,顯得美麗迷人。只是,幾縷黑煙裊裊升起,破壞了這寧靜的夜晚。

  陣陣喊殺之聲,雖然距離頗遠,但亦是步步緊逼,不斷的向這裡移動著。

  “是,女兒聽到了。”蔡姿佩鎮靜自若地說道。

  “不知為什麼,匈奴人竟然已經破城了,京師淪陷已成定居,再無迴天之力了。”蔡鈞芒緩重地說道,他的語氣逐漸低沉,最後竟是已帶了一絲哭腔。

  “女兒知道的。”蔡姿佩起身走到老父身邊,在他的背上輕輕敲打。

  蔡鈞芒閉上雙目,平靜了一下心情,緩緩地問道:“殿下已經走了吧?”

  蔡姿佩嗯了一聲,扭頭看向窗外,也不知是否想要在那無盡的夜色中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蔡鈞芒睜開那雙已然老眼昏花的眼睛,凝視著蔡姿佩的臉龐,突然問道:“佩兒,你……你後悔麼?”

  蔡姿佩訝然地回首相望,在她的記憶當中,自從她成為太子妃的那一日起,老父就再也未曾用過這樣的口吻叫過她的小名了。

  似乎,那已經是一件十分遙遠的事情了。

  “後悔什麼……?”蔡姿佩低聲問道。

  “你可曾後悔嫁與太子殿下?”蔡鈞芒問道。

  “爹爹何出此言?”蔡姿佩詫異地問道。

  “你可曾後悔?”蔡鈞芒沒有回答,只是堅持地問道。

  蔡姿佩垂首,過了片刻,她再度抬頭,道:“女兒並未後悔。”

  蔡鈞芒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說道:“太子殿下身懷復國重任,我們決不能成為他日後的拖累啊。”

  蔡姿佩心中一驚,看向老父的眼神含有一絲詢問。

  蔡鈞芒別過頭去,緩緩地道:“今日老父來此,是為了見女兒最後一面。”

  “爹爹……”蔡姿佩驚呼一聲,緊緊地拽住了老父的手,然而,那雙大手卻是冰冷刺骨,讓她不自由主地打了一個寒顫。

  “佩兒啊,你知道麼?我們蔡家誰都可以做俘虜,唯獨一個人不行。”蔡鈞芒別過臉去,仿佛自言自語地喃喃道。

  蔡姿佩的一張俏臉上,血色逐漸褪去,僅留下一抹驚心動魄的蒼白。

  他的手在顫抖,他的身體在顫抖,連他的聲音也一樣地在顫抖著。只是,他還是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你是我們大漢的太子妃啊。”

  他看向女兒的雙眼中充滿了異樣的感情,有傷感,有悲痛,有哀求,有惋惜,但更多的卻是無奈。

  蔡姿佩默不作聲,半響之後,她平靜地抬起頭來,深深地注視了一眼更見蒼老的父親。

  她起身,跪倒,三叩頭,道:“父親您的養育之恩,女兒唯有來世再報了。”

  說完,她再度透過窗戶,看了眼那充滿了無窮黑暗的蒼穹,轉身進入內屋。良久不見動靜。

  蔡鈞芒渾身打顫,勉勉強強地支撐著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離去。二行老淚在他的臉上無聲滑落。

  就在他走出太子府之時,耳中聽到裡面的喧嘩之聲愈演愈大。

  他的嘴角緩緩抖動,喃喃地嘀咕著一句話:“虎毒不食子……虎毒不食子……虎毒不食子啊。”

  是夜,大漢禮部尚書蔡鈞芒吞金而亡。

  方向鳴率領二十餘騎來到西門,此時西門之內早已擠滿了驚惶失措的百姓,他們拖家帶口地想要出城逃亡。

  如果匈奴人未曾攻下京師,他們自然不會如此,但此時京師失陷已成定居,這個消息象長了翅膀般地傳遍了全城,騷亂象星星之火,逐漸蔓延開來,已有控制不住之勢。

  西門之外,匈奴人早已布下二萬大軍,這裡並非是他們的主攻方向,之所以布軍在此,並輔以佯攻,就是為了防止有人趁亂逃跑。

  “快開城門……“方向鳴大聲吼道,聲音之大,遠遠傳開。

  “將軍,城外有匈奴人的騎兵啊。”守城的一名千人長看到方向鳴的衣著服飾,知道他的官職遠在己之上,只是現在乃非常時期,又怎敢輕易擅開城門。

  方向鳴怒哼一聲,道:“太子殿下要出城,爾等還不快開門。”

  那個千人長心中一凜,向後看去,果然見得一人身著龍袍,雖然僅是四爪金龍,但那正是代表了王爺的身份。

  他臉色數變,終於拱手道:“小的未曾接到軍令,此城不能開,請將軍見諒。”

  方向鳴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之色,但他嘴上卻是厲聲喝道:“你的長官是誰,讓他來見我。”

  “是大哥麼?您怎麼回來了。”

  聽到這個聲音,那名千人長頓時松了口氣,後退一步,讓出通道,躬身行禮:“見過方將軍。”

  方向鳴一看,頓時認出來人正是族中兄弟方佑綾。

  “佑綾,你來的正好,我要護送太子殿下出城,你下令開門。”方向鳴也是露出一絲笑容,原來西門的守將竟然是自家人,那就好辦多了。

  方佑綾眉頭微皺,不由地猶豫不決,他的目光後移,豁然看到身穿龍袍的那名士卒,他的臉色一變,正要說話,卻聽見耳邊傳來一道輕微的聲音。

  “佑綾,太子殿下在後面,你開門,我去引開敵軍。”

  啊了一聲,方佑綾看向兄長的眼中露出詢問之色,直到方向鳴肯定地點了一下頭。

  他神情肅然,豁然轉身高叫道:“開門。”

  數名士兵得令,立馬跑將下去。

  方佑綾再度轉身,對兄長道:“大哥,小弟麾下尚有二百騎兵,都是我們方家的子弟兵,就讓我們送你們一程吧。”

  方向鳴搖頭堅拒:“不成,你的責任是緊守西門,又如何能夠出城。”

  慘然一笑,方佑綾說道:“大哥,您莫要騙我,京師還守得住麼?”

  方向鳴張嘴欲言,但是看到他眼中絕望的神色,這句安慰的話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方佑綾指著兄長身後的二十騎,道:“大哥,就這點人馬便想護送太子了麼?未免太可笑了吧。”

  方向鳴聞言一怔,頓時明白過來。護送太子是何等要事,莫說二百人,就算是二千人也不見得為多。如果僅有他這二十騎打著護送太子的名號出城,那隻能是個笑話。別說匈奴人不信,就連他被人點醒之後,此時想來也是不信。

  方向鳴腦海中豁然想起了許海風此行所帶來的那五十名黑旗軍,如果是他們的話,也許能夠做到吧。

  “大哥,怎麼樣?”見到兄長仿佛沒有領會自己的意思,方佑綾焦急地催促道。

  “唉……好吧,你去準備吧。”方向鳴長嘆了一口氣。

  片刻之後,城門已開,而方佑綾動作迅捷,馬隊也已準備妥當。

  方向鳴輕聲道:“佑綾,對不起。”

  方佑綾抬眼望向這位從兒時便最為敬仰的大哥,笑道:“大哥,我無悔。”

  他轉頭大聲喝問:“你們怕麼?”

  “不怕。”

  二百條漢子的厲聲怒吼在夜空中迴盪,使人熱血沸騰。

  方向鳴重重的一點頭,一拉馬韁,道:“隨我來。”

  他一馬當先,率先從大開的城門中疾馳而出,身後二百二十一騎緊追不捨。

  他們都知道,此去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無生,然而他們之中,卻不曾有人畏縮退卻,方家的子弟兵,他們從來都是大漢的一面旗幟,是英勇無敵的象徵。

  他們朝著百倍於己的匈奴人,義無反顧地衝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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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6 04:39: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八章出城-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
灼熱的氣流在體內不斷奔騰,異蛇之血仿佛受到了強烈的刺激。雖然戰鬥早已結束,但它依舊保持著高速不息的流動。

  許海風的面色通紅,逐漸那股紅色已然蔓延至脖頸,胸口,乃至全身。血液的高速奔行,使他的體內產生了極高的溫度,那是一種可以使人沸騰的高溫。

  一股鮮紅色的霧氣從他的身上緩緩騰起,霧氣凝而不散,詭異地將他的全身籠罩在紅霧之中。

  李明堂和猴孩固守在他的身邊,對這番奇景視若無睹。

  一陣腳步聲從屋頂上傳來,緊接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屋頂上一躍而下,正是姍姍來遲的神箭手哲別。

  他看到眼前的情形,立即輓弓在手,退立一旁,與他們二人形成三角之勢,全力戒備,有他們三人為許海風護法,只怕就算是程玄風去而復返,也要鎩羽而歸了。

  紅色的霧氣越來越濃,一股異香亦是飄蕩在星光閃爍的半空中,讓人聞之欲醉。

  再過片刻,霧氣幾成實質,就像一隻碩大的紅蛹將許海風包裹在內。

  一陣微風吹過,紅霧巍然不動,竟然無法帶走一絲半點。

  京師城內,西門開而復閉,門前尚有上千官兵手持利刃,虎視眈眈地盯著眾人。

  面對著這些鎧甲鮮明,劍拔弩張的城防軍,擁擠在城內的眾百姓紛紛裹足不前。但是城內喊殺之聲漸趨增大,而且正在向這裡逐步逼近。

  眾百姓的臉上無不露出彷徨之色,一些孩童更是放聲大哭,場面極度混亂。

  劉政啟等人早已換了一身裝束,他們混在人群之中,那數十個護衛有意無意地在劉政啟身邊圍起了一個防護圈,他們經驗豐富,混雜在人群中毫不礙眼,但任何想要靠近的人都被他們堅決地阻擋下來。

  劉華良手足無措,輕聲問道:“西門被封,那又如何是好?”

  方令德自從目送侄兒離去,精神上大受打擊,聞言只是看了眼關閉的城門,並不回答。

  劉政啟眉頭一皺,道:“不管那麼多了,華良,上去顯露身份,叫他們讓開去路。”

  劉華良答應一聲,正要前去,卻聽一人道:“且慢。”

  他立即停了下來,因為他聽出發言之人正是張子華。

  不知是否因為愧疚之心,自從張子華斷臂之後,劉政啟對他是信賴有加,言聽計從。劉華良心中極為羡慕,如今他只是太子府的一位幕僚,但日後太子登基為帝,不知道他又會官居何位。

  不過一旦想到,如此恩寵的代價竟然是一條手臂之時,他就覺得胳膊肘發酸發痛。

  “殿下,萬萬不可。”張子華勸阻道。

  “為何?”

  “別聲張,程家的狗在盯著呢。”張子華的臉孔朝右面微微扯動了一下。

  眾人小心翼翼的看去,只見右側的高墻之上,一條大漢迎風而立,正是程家的一品高手之一程家禮。

  “若是就此上去,那豈不是要鬧得眾人皆知,方向鳴將軍的犧牲就白費了。”張子華急促地道。

  聽見侄兒的姓名,方令德精神一震,仿佛大夢初醒般抬起了頭,他看了眼四周喧鬧的人群,閉上眼睛,艱難地咽了一口吐沫。

  然而當他再度睜開眼睛之時,雖然依舊無法掩飾全部的傷痛,但雙目之中已是充滿了鬥志,他低聲說道:“無論如何,我們不能坐以待斃,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一定要走。而且要快。”

  張子華臉色突然一變,道:“不妥。”

  “什麼?”方令德驚問道,他自然知道張子華能夠成為劉政啟的首席謀士,自然有其過人之處,不會無故危言聳聽。

  “不能就這樣出城。”張子華言道。

  看到眾人大惑不解的眼色,他繼續道:“若是僅有我等出城,目標明顯,肯定難以倖免。”

  “啊……”

  他們幾人都是才智兼備之士,之所以一時不查,其實還是受了程玄風的精神壓力,導致了他們的精神恍惚,否則又豈會至此方才醒悟過來。

  眾人互望一眼,然而急切之間又有何對策可想。

  張子華看著前方那負責城衛的千人長,突然問道:“那是何人?”

  劉正中仔細一瞧,應道:“老夫識得此人,他是城衛軍中千人長齊傑泰。”

  “他為人如何?”

  劉正中搖了搖頭,說道:“他曾在老夫麾下任職,因為幼時貧困,受人欺凌,是以學武有成之後,最愛打抱不平。唉,以他的本事,就算是在黃龍軍團做一個萬人長都綽綽有餘,只是得罪了惠王殿下,毀了大好前途,被貶到此處做一個守門的千人長了。”

  “老將軍,你說他好打抱不平?”張子華雙眉一揚,一點令人心悸的寒星從眼中閃過。

  “正是,他就是因為打抱不平而得罪了惠王殿下,猶自死不認錯,是以才遭到打壓的。”劉正中肯定的答道,毫不掩飾話中的那一絲惋惜之情。

  張子華抬頭四望,突然轉身而出,來到一個懷抱小兒的單身婦人身邊,他低聲道:“大嫂,對不起了。”

  那個婦人適才與家人走散,此時孤身一人,懷抱幼兒,心中正是無措,突然聽到有人對她說話,不由得一愣。抬眼看去,竟是一個素昧平生的中年男子。

  她心中一緊,正要說話,突覺後腦一痛,立時昏迷過去。

  張子華從她懷中接過猶自酣睡正甜的幼兒,回到劉政啟身邊。

  他的這番舉動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只聽他說道:“若是僅有我等出城,必不可保,為今之計,唯有……亂中求生。”

  說完,他盤膝坐下,將幼兒放在腿上,僅余的左手在身上胡亂扯動幾下,又在地上拾起一把灰塵涂於顏面之上,頓時顯得狼狽不堪。

  他抱起幼兒,在眾人驚詫萬分的眼光之中,蹌蹌踉踉地擠出人群,快步向齊傑泰奔去。

  “站住……”

  一身厲喝,數把長槍向他平舉而至。

  張子華手上暗自使勁在幼兒的屁股上狠狠地一捏,幼兒吃痛,大哭起來。

  “撲通”一聲,張子華跪倒在地,大聲嚎哭道:“將軍,救命啊。”

  齊傑泰聞言,大步上前,推開他面前的長槍,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要喊救命?”

  “將軍,如今匈奴人攻進城了,他們見人就殺,口口聲聲說要屠城啊。”張子華大聲叫道,聲音之大,遠遠傳開,頓時引起一片騷動。

  “你說什麼?”齊傑泰厲聲喝道,他目眥盡裂,心中的憤怒已然達到頂點。

  張子華一手抱著啼哭不停的幼兒,一邊重重地磕下頭去,邊磕邊道:“將軍大人啊,他們從北面殺來了,小的全家除了這個孩兒外,都慘死於匈奴人的馬刀之下,皇宮,就連皇宮都被他們攻陷了。”

  齊傑泰遙看北方,雙手握拳,面目之上青筋暴突,雙眼幾欲噴出火來。

  “將軍啊,他們就要殺過來了。小的死不足惜,但小的尚有一子,若是無人照料,必死無疑。您……求您開恩,讓我們出城吧,只有出了城,我們才有一條活路啊。”

  張子華不停地向他磕頭,片刻之後,額頭之上已是血跡斑斑。

  他的每一句話都是聲竭力撕的呼喊出來,不但是城門之前的眾軍士,就連城內擁擠的百姓都聽得清清楚楚。

  一時之間,近萬雙的眼睛齊齊注視著齊傑泰。

  他額上冷汗涔涔,猶豫不決,抬頭望去,只見眾多百姓之中的眼中充滿了絕望,唯獨望向他的眼神中有著那麼一絲的企盼。

  “哇……”

  張子華在幼兒的屁股上再度用力一捏,幼兒無知,哭得愈加悲慘。

  齊傑泰看了眼啼哭不止的幼兒,又看到張子華手忙腳亂的模樣,不由地長嘆一聲,道:“打開城門,讓他們出去。”

  他身邊的副手臉色一變,上前勸解道:“大哥,不行啊,不得手令,私開城門,那是死罪啊。”

  “死罪?”齊傑泰嘿嘿一笑,用手一指門內那些百姓,說道:“那麼你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慘死於匈奴刀下,做那孤魂野鬼麼?”

  那個副手哀嘆一聲,回轉頭去,不再勸解。

  “開門……放行……”齊傑泰大聲喝道。

  沉重厚實的京師西門在今晚第二次大開。

  張子華再次用力磕了個頭,起來高聲叫道:“蒙將軍開恩,大家快走啊。”

  頓時人聲鼎沸,所有百姓爭先恐後地向城門涌去。人潮不斷,陸續有聞聲而至的百姓加入逃亡大軍,整個隊伍顯得臃腫不堪。

  無數的百姓慌不擇路,他們四散逃難,城外的匈奴人先是被方向鳴一陣衝擊,分去了一半人手,此時任他們天大本領,也無法再度形成合圍之勢了。

  張子華出了城門,與劉政啟等人會合。此時,他手中空空如也,懷抱之中的幼兒已是不知去向。

  方令德等人望了他一眼,別過頭去,竟無一人詢問半句。

  張子華跳上早已準備好的馬背,說道:“事不宜遲,我們快走。”

  劉政啟凝望了一眼身後的高墻,一字一頓地道:“等著,孤會回來的。”

  說罷,一抽馬鞭,胯下戰馬揚起四蹄。

  一行人快馬加鞭,絕塵而去。

  他們的背後則是巍峨的大漢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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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6 04:40: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九章生擒-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
皇宮,北勝門外。

  李博湖大吼一聲,手中丈二紅纓槍化作點點星辰之雨,撒向四周的匈奴士卒。

  在他的身邊,三百餘名熱血男兒已然十不存一。

  他們英勇奮戰,寧死不屈,刀折了,他們就用匕首,匕首斷了,他們就用自己的拳頭,用自己的指甲,用自己的牙齒,他們從未放棄。

  場地之上,倒下了上千名匈奴人精銳的屍體。

  這——就是他們的傑作,他們的戰果。

  他們,在這一戰打出了不遜色於黑旗軍的超級戰力,他們,將永銘史冊。

  李博湖再度大吼一聲,本以枯竭的經脈中再度涌現出無窮無盡的真氣。

  只是他渾身青筋暴突,面容猙獰可怕。

  當今之世,唯有一種武功可以使人激發自身潛能,獲得遠超過平時的強大力量。

  然而,在得到超越了自身的力量之時,所付出的代價亦是非同小可。

  “天魔解體大法……”

  李博湖雷霆暴喝,手中長槍再度散迸發出死神般的光芒。

  此時,李博湖每刺出一槍,都要忍受極大的苦楚,他體內的經脈,肌肉,骨骼仿佛正處於烈火焚燒,任何的輕微舉動,都會給他帶來常人難以想象的劇烈疼痛。

  然而,此時,他仿若未覺,

  他的精神在飛揚,他的心靈在吶喊,他的魂魄在燃燒。

  他藐視地看著眼前那群前仆後繼的匈奴人,丈二長槍化作熊熊烈火,燒盡世間一切塵埃。

  他的身後是蒼狼軍團的大旗迎風招展,大旗之後則是皇城北勝關緊閉的大門。

  蒼狼不倒博湖在,

  北門不開匈奴亡。

  “駕……”

  方向鳴熟練地操縱著馬韁,在西門外上萬人的大軍圍堵中尋找著最為薄弱的環節。

  括拔鷹遙看西門奔馳而出的那二百餘騎,眉頭略皺。

  以他手下二萬精勇兒郎,自然不會將這點人馬放在眼中,只是他久經戰陣,一眼看出這隊快騎非比尋常,若論精銳二字,怕是已不在匈奴人鐵騎之下。

  況且,此時此刻,突然衝出這隊人馬,其中必有緣故。

  “將軍,漢人出來了。”身邊的一名將領高聲叫道。

  “嗯……”括拔鷹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

  沒有得到他的命令,其餘將領縱然是心癢難擾,想要去衝殺一番,也是不敢,這就是匈奴人的軍紀,鐵一般的軍紀。

  “國師所言果然沒錯,他們必定會以西門為突破口。”括拔鷹豁然長笑,側頭問向身邊的一位白面書生:“還請先生看看,究竟是何人出城?”

  那書生正是程明,他此時呆呆地看著眼前雄偉壯觀的京師,眼中的神色極為複雜,對於括拔鷹的問話惶若未聞。

  括拔鷹微微一怔,從他的眼中發現了三分惋惜,三分凄涼,三分不甘和一分忿恨。

  心中一凜,括拔鷹對於此人的鄙夷之心頓時少了幾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絲凌厲殺機。

  “程先生……”

  括拔鷹重重地咳嗽一聲,運上了一絲內力,將聲音送入程明的耳中。

  程明的身體一個哆嗦,出竅的靈魂歸附於本體。

  他茫然後望,看向括拔鷹的眼神中充滿了詢問。

  括拔鷹微微一笑,說道:“漢人已然出城,還請先生辨識一番,究竟是哪位大人物?”

  他笑意款款,方才的那點殺機早就煙消雲散,不翼而飛了。

  程明下意識地一點頭,舉起手上的望遠鏡,仔細觀察了一番,道:“看服飾,應當是太子殿下劉政啟出城。只是他臉上蒙了面巾,無法辨識。咦……”

  聽到他語氣中頗有驚奇之意,括拔鷹追問道:“又何不妥麼?”

  程明並未放下手上的望遠鏡,而是一面繼續追蹤觀察,一面回答道:“當先一員大將竟然是北疆大營的方向鳴,他是什麼時候來京師的?”

  “方向鳴?”括拔鷹的眼中豁然爆出一絲驚喜之色,他的手從身後一探,拿出來之時,便已多了一隻望遠鏡。

  湊到眼前,他觀看了一番,放了下來,口中自言自語地道:“真的是他,怪不得竟然能將這二百騎指揮的如臂指使。嗯,如果是這位四大家族年輕一代最傑出的將領親自護送,那麼劉政啟定在其中。”

  他的語氣漸趨肯定,到最後已是深信不疑。

  “劉政啟忝為當朝太子,深受漢賢帝寵愛,如今城破在即,估計是受命北返,要去北疆大營了。”程明娓娓道來,哼了一聲,說道:“你們打得如意算盤,又豈能那麼容易實現。”

  括拔鷹瞅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問道:“先生之意,可是要將他等盡數擊斃?”

  程明沉吟了片刻,斷然道:“不可,劉政啟的身份大有用處,如果能夠生擒,當能兵不刃血地收降北疆大營中的那半數黃龍軍團。”

  “先生之意,是要捉活的了?”括拔鷹笑問道。

  “正是。”程明點頭應道,突然臉色大變,叫道:“不好,他們竟然放箭了。”

  括拔鷹抬頭一望,臉色亦是微動,喝道:“傳令下去,不許放箭,給我生擒活捉。”

  “是……”

  一名傳令兵奉了命令,急匆匆地策馬離去。

  想要依靠二萬人的軍隊就將京師西面全面封鎖,那簡直就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括拔鷹才會下令,命他們採取不斷佯攻的方式,給城內增壓,其目的就是為了讓漢人官軍心驚膽寒,不敢出城而逃。

  是以,當方向鳴等人出來之時,首先遭遇的就是這隻千人的佯攻部隊。

  阿瓦旱鬱悶的嘆了一口氣,心中早就將派他出來執行任務的萬人長罵了個狗血噴頭。

  他阿瓦旱在匈奴的金狼軍中亦是一個響當當的腳色,一直以來,都以勇猛善戰而聞名。在平叛草原各族之時,他身先士卒,立下了赫赫戰功。

  這個千騎長的位置是他憑藉一次次出生入死所得的功勛換來的,其中沒有半點僥倖和水分。

  他最為擅長的就是攻堅戰,以硬碰硬,以力破力,才是他最喜歡的方式。

  只是,他的頂頭上司卻說什麼要磨練他的意志,偏偏將這個佯攻的任務交到了他的頭上。

  所謂的佯攻,就是呼嘯一聲衝上去,城頭上射二箭,他們撥轉馬頭,返身而逃。然後再呼嘯一聲衝上去,如此反覆,讓人不堪其擾。

  就在他這一輪佯攻返回,正值無精打采之時,京師西門突然大開,二百餘騎飛馳而出。

  他驚喜交加,立即下令當頭迎擊。

  然而,這隊人馬卻是顯得狡猾異常,領頭者一個轉向,便避開了他的這個千人隊,向著夜幕中衝去。

  他幾次催馬,都無法追及,大怒之下,他拔弓就射。

  匈奴人的騎射之術天下聞名,阿瓦旱更是百里挑一,堪稱翹楚。

  他手中的弓乃是極為罕見的五石弓,射程遠在一般弓箭之上,一箭射出,一名漢人頓時應聲落馬。

  那個領頭的漢將轉頭看了他一眼,散髮著的漫天殺氣就連百米之遠的他也能感覺的到。

  就在他以為這個漢人將領會返身與己一戰之時,卻見他又轉過頭去,率領著眾兒郎繼續奔馳,意欲尋暇脫身。

  阿瓦旱大怒,正要加速追擊,一匹快騎向他疾馳而來。

  “將軍有令,不得放箭,請大人將他們生擒活捉。”傳令兵高聲叫道。

  “什麼?”阿瓦旱怒目圓睜,厲聲喝道:“是哪個混蛋下的這樣狗屁命令?”

  他為人粗豪,口無遮攔,得罪了太多的人,軍中無甚人緣,是以至今尚且僅是一名千騎長,否則以他的勇武和功勛早就榮升萬騎長了。

  那個傳令兵對此見怪不怪,只是高聲道:“是括拔鷹將軍之命。”

  阿瓦旱一怔,口中嘀咕了幾句,卻是不再喝罵。

  括拔鷹乃是匈奴人的驕傲,出身皇室,是冒頓單于的親侄子,而且天縱其才,不到三十,便已登上一品高手之列。在年輕一代中,無論聲望和武功,都是僅次於新晉宗師利智的二號人物。

  阿瓦旱就算再粗魯,也知道自己與他相比,差之甚遠。對於這等能夠讓他心服口服的人,他自然不敢隨意冒犯。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哄笑之聲。

  他轉頭一看,原來是手下眾軍士看到他那難得一見的窘迫模樣,那群豪爽漢子們一個個放聲大笑。

  這就是他的部下,他這個大老粗所帶的軍隊,看似軍紀散漫,但是號令一出,無不爭先恐後,奮勇殺敵,若論戰鬥力,縱然是在聲名赫赫,威震大陸的金狼軍中,亦是一隻數一數二的拳頭部隊了。

  他老臉一紅,大聲喝道:“小兔崽子們,笑什麼笑,跟我去捉漢狗。”

  “是……”上千匈奴鐵騎齊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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