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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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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Chgor]夢醒修真錄[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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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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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14:01 |只看該作者
第廿六卷 根源、第二章  一念錯過  下地獄如箭射

劉迦教了臨將臣參話頭的法子,本以為臨將臣死性難改,用不了多久便又會舊病複發,卻沒想到臨將臣此時的心中危機感極重,竟一念專心下來,就在原地坐好,反複思量“被骷沙困住的僵屍是誰”。而且越思量越深入,越思量越純粹,一時雜念全無。

劉迦閑坐良久,再次睜眼看時,卻見臨將臣依然緊參不休、綿密無間。他看得高興,暗道:“他這次居然能如此深信不疑,倒是難得,只怕很快就有效果了,他畢竟是久經修行之人,只要自己發自內心的願意,這一專注下去,比常人更容易收到奇效。倘若他能就此擺脫骷沙,我也算大事搞定一半,再想辦法把瑪爾斯那群人弄進西方極樂淨土,那淨土雖然也是化城,但卻可以讓人無憂無慮地修行下去,永不退轉了。”

哎,他這念頭倒是似曾相識。偶自個兒在安排未來時候,常常就對自己說:“嗯,偶只要賺夠錢,未來生活無憂無慮了,就可以安心修道成佛了。”當然,有了錢以後,偶定然又會對自己說:“嗯,等偶孝敬好父母,讓他們壽終正寢後,偶沒有了情感牽挂,就可以練丹修仙了。”說不定真到那天,偶還會給自己說:“嗯,等偶的小孩子長大後能獨立了,偶就再也沒牽挂了。”這一天一天等下去,沒准大家都是上百歲的長壽命,孩子也是老不成熟,偶自個兒卻是越老越顛東、越老越糊塗、越老越昏沈了,那時神散心亂、氣濁身重……咦,還修個啥?只有給自個兒說:“唉,來生再修吧。”卻忘了今生妄念欲執過於深沈,無數個來生已失憶而不知修行為何物了呢。

那劉迦此念剛起,卻見臨將臣猛地站起身來,雙眼呆視前方,漠然無語。

劉迦以為他又開始偷懶,立時上前,一掌拍向他的肩頭,叫道:“大僵屍,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想學我跑題呢?”

沒想到這一掌剛至臨將臣肩頭,指尖竟沒體而入,直接插進臨將臣的身體。劉迦大吃一驚,暗叫不好,正要回抽,卻感整個手臂被臨將臣的身體吸了進去。他不知發生了何事,趕緊退出軀體,卻見剛才的整個身體已完全沒入臨將臣體內。

劉迦眨眼又聚出一個身子,繞到臨將臣身前,叫道:“你這是怎麼回事?”卻見臨將臣眉頭緊鎖,似乎困惑之極,劉迦輕聲道:“你只需要息心靜念即可,所有感覺均不要在意,全是五蘊幻覺而已。”

他話一出口,卻見腳下大地開始下陷,好像四周的塵土沙石都在向臨將臣腳下彙聚。他退開一步,放眼望去,更是大吃一驚。不遠處的高山正在向下凹陷變平,江河中的水正急速滲進土中,林中樹木正在化解為塵埃。

忽聽小雲叫道:“不好了!宇宙的運轉規則正在異動,臨將臣成了一個中心,整個空間正在開始向他體內收縮!”

劉迦恍然大醒,對小雲叫道:“小雲,你全力維持住出入口的暢通,我得想法子弄他出去,否則這空間內的生命全完了!”小雲驚慌失措,哭叫道:“這僵屍想毀了我!我要用整個宇宙之力和他拼命!”

劉迦高聲道:“不要瞎添亂,你現在不是他的對手!他體內骷沙發生異變,正在瘋狂聚合四大屬性的物質!”

話音未落,已聽得轟然巨響,剛才所在的那個星球已然炸裂,所有星球碎塊瞬間化為粉末,如狂風般掠過劉迦的身邊,全數沒入臨將臣體內融掉。此星球一毀,劉迦已感附近空間開始震蕩收縮,盡向臨將臣體內凝聚。

劉迦趕緊用心神將臨將臣四周禁住,以防附近眾多靈體和其他星球被他納入體內。可就在他下禁的剎那,那禁錮也同時被瓦解得無影無蹤。

劉迦驚詫萬分,自他體驗到唯心所現、唯識所變的道理後,心識動變之間,常常是得心而應手,漸感內外無差,識境轉換起落之時,就算有積習障礙,但他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此時用心處,竟被無源外力輕易消解,一時竟不敢相信。

上次在無根器界中,雖然有外力破禁,但他卻能在心回意轉處將對手外力反制,此時瞬息萬變之間,心識千變,竟是連連落空。

好在他從破禪鋒的資料中了解過相關內容,此時雖然詫異,但也在剎那間恍然大醒。

知道此刻時間不多,他對小雲丟下一句:“小雲,全力撐住片刻!”沈心處,萬境平沈,自性頃刻由寂生輝、放光動地、驚沖宵漢,千萬公裏之內的空間猛然震動。那正在異變的空間規則,被其心識所攝,就如一個巨大的運動系統忽然被外力所阻,本來的勢頭一時無法加劇順延,竟稍稍出現回歸之象。

劉迦要的就是這短暫的停頓,趕緊直探臨將臣體內,將其整個人震出小雲之外。小雲見臨將臣離開,大松一口氣,一時無法理會外面的事,只是忙著重新整合那紊亂的星河,也沒時間去照顧那些被驚得四散逃竄的靈體。

可臨將臣人剛出離小雲宇宙,又處在新的空間之中,眼看身外的星球又開始崩裂,劉迦暗暗急道:“小雲那兒倒是安全了,可這個空間又開始倒黴了,這骷沙不是普通宇宙天界形成時的初始物質,是出自華藏世界海下面的持界風輪,此時異變之後,我把臨將臣送到任何一個天界都是一場巨型天災!”

他連連禁錮四周空間,可此空間與小雲不同,他主觀意志能控制的範圍有限,每次下禁,都被骷沙強行突破。他心識動得幾次,忽感身形模糊,妄念大起,一時竟連自己心神也跟著失控起來,他暗自驚道:“糟了,這些空間的形成都與此空間內的眾生業識慣性有關,我這麼做是逆勢而為、與共業相抗了!”

忽然想起上次去過的兜率天,當時由於種種原因,未曾深入到兜率天內院,但他知道內院中的修行者全是即將成佛的高手,這急切處,生出一智來,暗道:“他媽的,我把這變態僵屍送到兜率天去,倘若他連兜率天也能破壞,那些高手所處的內院說不定也撐不住,大家沒了窩,一定都會出手來幫我!”

念及此,再次重演剛才那法子,暫時以心識扭轉一塊空間,趁著那短暫的停頓,又將臨將臣帶出,直落在兜率天。

人剛落下,他便把臨將臣震向極遠處,同時罵道:“你這變態僵屍,要吸什麼就吸個夠吧,有本事就把兜率天內院給強拆了,看有沒有人管得住你!這兜率內院住的可全是器世界中最牛逼的釘子戶呢!”

咦,那臨將臣體內骷沙竟在不經意間忽然消停了,好像剛才那毀天滅地的凝聚力從未曾有過一般,劉迦微感一楞,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臨將臣,任你是諸天界中最威猛的強拆高手,遇到了器世界裏面最牛的釘子戶,還是沒法子吧?嘻嘻。”

忽見身邊光影一過,一個僧人正落在一側。他笑道:“多多,又見到你了。”

多多點點頭,看著遠處的臨將臣,疑道:“剛才我正在給這天界的生命說法,忽然發現有巨大的震動來自界外,是怎麼回事?咦,這人好像是個很猛的僵屍。”

劉迦見臨將臣的危害暫時了停了下來,正開心得很,笑道:“不錯,這是僵屍界的元老級僵屍臨將臣,我前些日子教他參禪,沒想到這混蛋參了半天,觸動了深層的業識知見……嘿嘿,這些僵屍整個身體和修為全賴著骷沙,知見一亂,骷沙本來具有的業識屬性也被打亂了。我沒法子管住他,只好把他送到這裏來,盼著哪位快成佛的補處菩薩伸手管管。嘿嘿,順便也度度我這樣的頑劣眾生。”

多多稍想片刻,已知其理,點頭道:“想來他們僵屍被身體知見所惑,以為身體六根真實存在,特別是在骷沙的作用下,這種知見比之常人,更是剛強穩固。你讓他參禪,使他在專念之下,身見忽然被打破了,就好像一個入夢太深的人,偶然醒來,但又醒得迷迷糊糊,一時不知是夢是醒,把夢境與現實混在一起,看起來倒比做夢的人更加不正常些。”

劉迦喜道:“咦,多多,你比我更會表達呢。”

多多莞爾笑道:“哪有的事。未修行過的人,不知六根本來幻有,把看、聞、嗅、嘗、觸、想這幾樣功能牢牢地鎖定在眼、耳、鼻、舌、身、意這六根器官之上,總以為‘看’需要‘眼睛’,‘聽’需要‘耳朵’,卻不知這些都只是業識慣性中的幻有規則支配著人的知見而已。真性本具一切功能,能知一切,能現一切,能幻化一切,也能隨眾生妄心演化成具有不同功能的外在形相,比如眼睛,又或是耳朵。其實看、聞、嗅等功能,在本質上,與眼、耳、鼻等器官全無幹系的。那些功能的本質意義,就是一個字:知。只不過這個‘知’的能力,被業識演化成眼、耳、鼻等器官的假形而已。”

劉迦點頭道:“經書上講,見道者,六根互用,眼能聽、耳能看,全無障礙,就是這個理。臨將臣他們的身見不僅執著在身體上,還執著骷沙上,骷沙的存在讓他們的身體保持著某種慣有的狀態,因此知見一亂,骷沙也容易隨著妄心失去控制了。”

多多正要再說兩句,忽然見到臨將臣的身子還在不遠處晃悠,忍不住對劉迦道:“你准備如何處理臨將臣?就讓他一直呆著那兒嗎?”

劉迦攤開手笑了笑,道:“你瞧瞧,自從我把他送進兜率天來,他體內的骷沙立刻就正常了,可見這天界內有另外的力量把骷沙的凝聚力平衡下來了。”多多疑道:“你覺得那力量源於你剛才說的兜率天內院?你覺得那些佛祖菩薩會出來幫你這個忙?”

劉迦無奈道:“這兜率天尚在梵天之下,哪有力量擋得住這骷沙的變異?定是那內院的力量所致。只不過,那些高手願不願出來幫忙,又是另一回事了。”多多沈吟道:“個人有個人的緣法,這種事強求不得。”

說著他想起一事,對劉迦欠然道:“小迦迦,有件事真對不住。上次你交給我的那宙斯和笙郢翌龍,他們兩位在此天界內意志懶散,修為全失,已經輪回去了。我沒能幫到他們。”

劉迦默然無語,雖然這兩人和他今生沒啥關系,可他總想著能助兩人走上正道,此時忽然聽得兩人的命運,心中難免有些愧疚感。

多多上前拍拍他的肩,又道:“他們本不是這天界的人,業識中沒有與這天界相應的福報壽數,全靠個人修為在此硬挺,修為一失,輪回不可阻擋。”

劉迦心中的鬱悶也只是一閃而過,暗暗疑道:“會不會是波旬在暗中搞鬼?”想了一會兒,他轉頭對多多道:“多多,你看看……”卻見多多不知何時已盤腿而坐,閉上雙眼。

劉迦奇道:“你這是在幹嘛?”多多睜開雙眼,笑道:“我在此天界的福報已盡,該離開了。我一直在此處等你,就是想告訴你關於宙斯兩人的事,現在此事已了,我沒啥好等得了。”

劉迦驚道:“你別急著走,我還要請你幫忙呢。”多多搖搖頭,笑道:“該走的時候不走,卻不是做個守屍鬼?你我是出家人,既然明白無常之理,就該隨緣去留,拿得起放得下。你有你的緣分,我有我的業力,福罪兩空,我何曾來過,又何嘗離開呢?”

劉迦正待勸他多留幾天,卻見多多閉上雙眼,竟悄然坐化了。

劉迦看著多多的身體,良久才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多多,如果你去了西方極樂淨土,離至道也就不遠了……可我還得守著這大僵屍,咱們有緣再聚吧。”他心神微過,將多多留下的身體化為粉末。

他扭頭看向不遠處的臨將臣,卻猛然發現臨將臣早已不在原處,只剩下空蕩無邊的世界。劉迦急道:“這混蛋什麼時候溜掉了?!離開此地,他到哪兒都是一場前所未有的災難!”緊接著他又覺得自己剛才太過大意,不覺自罵道:“今天這跑題可闖大禍了!”

劉迦一心探遍兜率天內各個角落,不見臨將臣蹤影,暗道:“難道說這大僵屍比從前更加變態後,能力也變得不可思議起來?”

他生性懶散,凡事不著急,但臨將臣這事他不敢不急。倘若放任臨將臣到處亂漂,不知會惹下多少命債。想想吧,臨將臣體內的骷沙吸幹一個空間,就是無量生命……這筆債也太大了些。他不敢多想,幹脆定下心來,細探內院,以求助力。他每次都這樣,不把他逼到緊要處,他總是得過且過。

他這一坐,頃刻間體寂湛然,由止而觀,整個世界在他的認知裏,悄然平靜了下來,那對他而言,本已不存在的空間障礙,此時更是歸於一個整體,或又歸於一個看似存在又並不真實存在的整體。

他想起經中曾說過,普眼菩薩已是十地菩薩境界,放眼三千世界之際,卻找不到普賢菩薩之所在,當時世尊曾道:“普眼,幻中幻相,尚不可說,何況普賢菩薩,秘密身境界,秘密語境界,秘密意境界,而於其中能入能見?”爾後,世尊讓普賢放棄用神通大力,以純心憶念,立即見普賢菩薩正於面前。

劉迦暗道:“哎,說到底,啥都是心幻化出來的,我的能與不能,皆在乎我自個兒的心量大小,想來心量無限大時,便是成道之日。”咦,念及此,他也一心憶念彌勒菩薩……也算是平時不努力、臨時抱佛腳的意思。

那劉迦此時的心念之純,遠非常人可以想像,一念制心,萬賴俱寂。過不多時,卻見眼前憑空閃過一道光亮,一個巨大身形正向自己撲來。

他以為是彌勒菩薩有了感應,急叫道:“哎呀,菩薩!別來得這麼猛啊!你老人家的級別可遠在我之上呢!”同時退開身形,讓來人立足。

誰知那人剛一站穩,立時破口罵道:“老子不幹了!寧願回僵屍界也不在外面受人欺負了!”劉迦定眼一看,來人卻是臨將臣,只是此時的臨將臣沒有了剛才的一臉糊塗樣。

劉迦見他狼狽之極,樂道:“大僵屍,你剛才跑哪兒去了?誰欺負你了?咦,你怎麼變清醒了?身上的骷沙感覺如何?”

臨將臣臉上一紅,話不多說,對著劉迦揚手就是一掌。那寒光呼嘯而至,劉迦隨意將其解構。臨將臣咬著牙不說話,一掌無功,數掌又至,同時惡叫道:“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劉迦連連解去他的攻擊,卻不還手,只是站在原地笑道:“你還要折騰多久?過一會兒,倘若我沒有耐心了,可就要開始還手了。”

臨將臣聞言大怒,正待全力猛撲過去,忽然想起自己此時面對劉迦,那能力之別,無疑是一個小孩子面對一個巨人一般,心中驀地升起一股悲涼,呆立良久,終於苦從中來,蹲在地上,雙手抱頭,痛叫道:“讓我去死吧!自從出界以後,我已經沒有自尊了!”

劉迦細查其體內能場運轉結構,似乎骷沙還在,但血骷咒莫名消失了。他驚喜道:“臨將臣,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體內的血骷咒沒了!”

臨將臣立時站直身子,鼓著雙眼,來回測試幾次,體內沒有異樣,幹脆神識內返,細細觀察,終於確認自己已經恢複為一個正常僵屍。他一時興奮難耐,沖天而起,又俯沖直下,猛地將劉迦撲倒在地,抱著劉迦,狂笑道:“小白臉,老子得救了!從此自由了!哈哈哈哈!能解掉這血骷咒,自尊忽然也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劉迦心換境移,出現在臨將臣身後,正待一腳踢飛他,卻見他背上有幾行字,閃閃發光,細看之下,那幾行字寫著:“他體內的血骷咒在骷沙變異後就被融掉了。我只制住了骷沙的狂性,其他的事還得你自己去解決,別老想著偷懶,也別老在那兒憶念我啦,自個兒該幹嘛就幹嘛去吧。”他念完之後,那金字自然消失。

劉迦大喜過望,仰起頭,對著虛空大笑道:“謝了,彌勒菩薩,還是您老人家有辦法!”

臨將臣站起身來,兀自興奮不已,笑個不停。劉迦想起前事,上前摟著他的肩,笑道:“以前有個人發了願的,如果身上的血骷咒解了,就如何如何?”

臨將臣恍然想起自己發過的誓,立時收起笑容,迎著劉迦跪下,高聲道:“小白臉菩薩,從今往後,臨將臣甘做你老人家的護法神!”

劉迦一腳將他踢翻,笑罵道:“他媽的,別這麼惡心。”臨將臣彈身而立,呵呵笑道:“你這話的意思,好像不准備接納我這個僵屍做護法神了,那也好,咱們一拍兩散。”說罷,他竟作勢欲走。

劉迦遙指將他掀了一個筋鬥,上前踩住他,惡罵道:“想過河拆橋?嗯?你現在自由了,想到處吸血了?准備把三千世界當做你的飼料場了?”

臨將臣樂道:“哎,你別說,我還真是這樣想的。你想想,這大千世界有多少天界啊,有多少新鮮血液啊……而且現在我感覺比從前的能力強多了,雖然打不過你,但我肯定比從前強多了,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

劉迦知他體內骷沙狂性被壓制後,雖沒有了剛才的變態,但由於經過變異,那骷沙的屬性離當初器世界的物質本源更加貼切,更有力量,剛才他在細察臨將臣身體時已經感受到了。

他忽然腳下一用力,“哢嚓”一聲,竟將臨將臣肋骨踩斷數根。臨將臣“啊”地慘叫兩聲,那折斷的肋骨瞬間又複原如初。臨將臣揮手痛罵道:“別隨便拿老子的身體開玩笑!老子雖然死不了,可也是會痛得!”

劉迦直起身子,倒翦雙手,一副漫不經心的語調,對臨將臣道:“臨將臣,這世上比我厲害的修行者何止百千萬億,你真以為能在界外隨心所欲而不被人永遠禁錮?如果你確實有這傻瓜想法,不妨離開我身邊,到處去試試,看看你能自在多久?”

臨將臣想起剛才的經曆,自言自道:“你這小白臉的話只怕沒錯,剛才那笑面老頭看起來啥修為都沒有,卻把老子狠狠折磨了一番……倘若再遇到一些看起來修為比那笑面老頭還要厲害的,卻不是更加恐怖?”

劉迦聽了暗暗好笑,尋思道:“這傻瓜說的那笑面老頭定是彌勒菩薩了,那彌勒菩薩是這邊廂器世界的未來佛,除了成佛以外的修行者,還能有誰比他的修為高?而那些成佛的人,隨緣自在,哪會像我這樣有事沒事地來兜著臨將臣這些僵屍?哎,或許這些僵屍的命運就是和我聯系在一起的?”

他問道:“剛才你到哪兒去了?什麼樣的笑面老者折磨了你?”

臨將臣罵道:“這世上的惡人真他媽多。老子本來正在參禪悟道,一下子覺得恍兮惚兮的,剛清醒過來,就見到一個笑嘻嘻的老家夥把老子的肚子撐得像天那麼大,旁邊還有一群人看熱鬧。那老頭對著我的肚子指指點點,就好像我是一個標本似的。不知他用了什麼法術,我動又動不了,叫又叫不出來,只是聽見那老頭對旁邊的人笑道:瞧見了吧,這就是身體知見造成身體幻有的典型案例,大家不妨趁著這機緣多多參悟一下。”

劉迦暗笑道:“這定是彌勒菩薩順便拿臨將臣給他的學生們做上課用的案例分析吶!”

臨將臣繼續道:“那老頭見身旁的人都在附合,又道:他因為知道有骷沙在身體內,所以只要用心去體會,對於身體的知見總能體會得比常人更深刻,而普通人的身體在行、走、坐、臥的過程中不斷地感受痛癢苦樂、生老病死,不覺得有什麼困自己,一切看起來像是理所當然的,也就很容易接受這些事實的存在,而很少去懷疑到這一切竟是自己的慣性知見導致的幻有現象。不過這些僵屍的緣份不在咱們裏面,咱們也幫不了多少忙,自有幫他們的人。”

劉迦點頭道:“他說得沒錯啊,你看你,因為事先明白道理,理與行相結合,就容易破幻。再加上被血骷咒逼到生死邊緣了,參禪的效率也就高得多了,簡直是一參就靈。”

臨將臣疑道:“那笑面老頭是誰?”

劉迦笑而不答,只是道:“你老老實實跟在我身邊吧,直到你徹底擺脫骷沙為止。”臨將臣知他真心護著自己,也就點點頭,不再多說。

劉迦想起剛才的事,暗道:“照臨將臣說的來看,他應該是見到彌勒菩薩了,可彌勒菩薩在他背上的留言,似乎是在暗示我,我的緣法不在他這裏,是在別處。”

念及此,這裏便沒法逗留下去,心中微感遺憾,帶著臨將臣轉眼離開。

劉迦落在四天王天,遠遠瞧見聆聽等人正被數萬天人之眾圍在中央,外圍有人罵道:“這怪物說他是地藏的神獸,模樣倒是有些像,可地藏的神獸又怎麼會和僵屍混在一起?定是個假貨!”

話音一落,卻見聆聽轉頭回罵道:“僵屍又怎麼了?僵屍還不是眾生?我老哥早說過眾生全是平等的,雖然我這神獸的級別挺高的,可我也自降身份和你們平等!”岐伯也跟著笑道:“更何況我還是個好僵屍,比普通僵屍還要高貴一些吧?”幹玉也湊和道:“美女僵屍,也比普通僵屍要賞心悅目一些吧?”

外圍有膽子大的,聽見此說,惡心之下,忍不住向圈內扔了一個圓球形的寶物,卻被幹玉接在手中,頃刻捏得粉碎。外圍的人看得又驚又怒,群情激憤,但也只是罵,就是不動手。

劉迦暗道:“這群人既打不過岐伯他們,幹嘛圍在這兒不走?”他放光看去,立時恍然,只見岐伯和幹玉腳下各自踩著兩個身材魁梧之人,那被踩之人正在憤力掙紮,可不管如何使力,都無法動彈,就如晴蜓搖石柱一般。

劉迦恍然:“那四位天王被幹玉他們制住,手下的人哪敢隨便開溜?”

聆聽指著岐伯腳下之人,罵道:“你這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蠢貨,我說了,咱們只是要借你們四人手中的尋幽寶鏡用用,用完了便還給你們,你們怎麼老不開竅?這可是我老哥的法旨!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那增長天王被岐伯踩住多時,手中慣有的寶劍早被打成幾段,又羞又愧,此時聽見聆聽亂罵一通,忍不住還嘴道:“你這怪物,仗著僵屍的勢欺負人,這事要是傳出去,你們很快就會被諸天諸界的高人打得死無葬身之地!”

聆聽罵道:“呸!憑我的本事,還需要仗著僵屍的勢?我是怕一掌打死了你,才讓他們倆動手的,倘若是我親自動手,你早變肉餅了!”那增長天王臉上彤紅,怒道:“你敢不敢讓他們放開我,我手上可有專門收拾怪物的寶貝!你敢不敢試試?”

劉迦看得頭大,聽一旁臨將臣笑道:“要不要老夫大吼一聲,把這群宵小全給震退了?”劉迦搖頭道:“算了吧。岐伯他們把事情弄得這般離譜,很快就會傳遍天下了。你再進去添亂,那咱們今後可就成了明星人物,走到哪兒都有人通緝。”

話音未落,他五指張開,掌心憑空打開一個通道,盡將聆聽四人吸了進來,轉入小雲宇宙內。他心識過處,對空間的騰挪轉換似已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這一抓之念破開的通道,看起來從人群中徑穿而過,但卻不幹擾任何人所處的空間,也不觸碰任何人的身體,只是心起洞開、物隨念至。

聆聽等人正吵得厲害,忽見四周環境陡變,竟在一個風景如畫的星球之上,聆聽奇道:“咦,你別說,那廝還真有收拾我的寶貝呢,這不一下子就把咱們轉到莫名其妙的地方來了?”幹玉反應極快,立時笑道:“宮主神通廣大,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把咱們帶回小雲裏面來了。”

劉迦將四人搬出重圍,自己卻閃身站在聆聽剛才呆過的地方。那四天王及眾武士正在同聆聽打口水戰,忽見眼前的怪物和僵屍竟變成了小白臉,一時愣住。那變化太快,人的視覺似乎完全無法分辨。

有機靈一點的,立刻叫道:“那怪物現本象了!原來是一個小白臉!我聽過一句話是這麼說的:小白臉,小白臉,個個沒啥好心眼。咱們不怕他,扁他!”但也有仔細一點的人,疑道:“倘若那怪物現出小白臉的本象了,其中另外兩個僵屍和那把破劍又變成了啥?”有想像力比較豐富的人,立刻解釋道:“那怪物的本象就是小白臉,另外的僵屍和破劍是他的毫毛變出來的!這下大家終於明白了吧?”

劉迦對人群擺擺手,拉起仍在地上的四位天王,肅然道:“前時我以為有朋友誤走冥界,想到四位與冥界附近的大鐵圍山甚熟,便想請大家幫幫忙。沒想到我的朋友修為已盡,早入冥界輪回了,此時就算有尋幽寶鏡,也沒任何意義了。剛才多有得罪,在下向各位道個歉吧。”

咦,他何以有此說?原來他先前扭曲時空觀的時候,被時間亂境所惑,探得不夠真切,只是知道熟悉的人已向輪回道上去了,但不知是誰,因此誤以為是瑪爾斯等人。後來聽得多多一說,他方才知道轉入輪回的是宙斯和笙郢翌龍兩人。但這兩人是因為喪盡修為而去,直接進入輪回道上,因此他雖然遺憾,卻也認命得很,知道這種事全然幫不忙的。只待他日有緣再說。

那四位天王正剛才被岐伯得等人踩得難受,剛他被拉起來,心中火起不退,又認定這小白臉是個魔首,當即各人順手抄起一個大鐵錘,直向劉迦頭上砸去。

劉迦眼尖,認得是傳說中的飛熱鐵錘,暗喜道:“咦,這玩意兒雖然沒啥價值,可書上說過,飛熱鐵錘對付鬼魅特別有用,能把許多陷入昏沈的神識暫時震醒。”

他起了此念,幹脆大嘴猛張,變出一個巨口,將四個大鐵錘一口氣吐了下去。

四天王見之大驚,那增長天王顫聲道:“這小白臉好狠!連鐵錘也吃!”但被劉迦這一舉動嚇得過於擔心,不敢上前爭奪,反而齊齊退開很遠。

岐伯在小雲宇宙內看得好笑,忍不住對聆聽樂道:“聆聽,上次你一口吃了萬神圭旨的玉簡,這小白臉卻一口吃了別人的鐵錘,你和你老哥果然一個德行,見啥吃啥。”小雲笑道:“還有那臨將臣也是這般,剛見他的時候,大家夥用寶物擲他,他也是見啥吃啥。”聆聽笑道:“這個你們就不懂了,吃下去的東西就是自己的了,誰見過有人找你索要已經吞下肚皮的東西?”

劉迦正要閃身離開,轉眼見到四天王一臉驚恐交加之色,暗道:“倘若我就此離開,多少也要背上一個強盜之名,我……”想到自己從前的名聲本來已不夠光輝燦爛,現在身邊還跟了一個臭名昭著的臨將臣,剛才過於率性的念頭又被轉回原形,不禁又把四個鐵錘吐了出來,拿在手上掂了掂,分還給四位天王,歎道:“我終究還是有一些觀念束縛著我的,起碼搶人這種事,我做不出來,唉,還給你們吧。”說罷閃身不見。

那四天王和眾武士被莫名其來的橫禍驚擾了大半天,可一轉眼間,所有的凶頑之徒又都消失不見,一時呆在原地面面相覷,不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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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14:26 |只看該作者
第廿六卷 根源、第三章  幻心幻法  九十六種外道

劉迦帶著臨將臣離開四天王天,心中念著瑪爾斯等人,但又不知波旬將眾人藏於何處,一時不知該向哪裏去。想來想去,終究還得用啟心輪才能找到人。他想到那他化自在天既是波旬老巢,要找到此人的蹤影,還得去人家裏面看看才行,便直接落在他化自在天中。

有了前次的經驗,知道有人暗中窺視著自己手中的啟心輪,這次他便沒那麼隨意地把寶貝拿出來炫,而是就在小雲內展開。啟動之後,讓破禪鋒等人盯著,自己卻一念專注,趁著這難得的時間繼續向更高境界領悟。

他心念一落,沒有了平時積習所帶來的障礙,自性立顯活活潑潑、動靜相宜之態。咱們凡人眼中的茫茫大千世界,在他的心中,就像一幅圖畫或是一段電影,自己身在其中,又不困於其中,出入之間沒有明顯的界線,來去之際沒有挂角的痕跡。那臨將臣立在他身後,雙手叉在胸前,就如一座大山一般。

過得一時,劉迦忽感往日沈寂的積習開始震動,他微感怪異,暗道:“咦,我不是坐著沒事嗎?是什麼在調動我的積習慣性?”他之所以對自己積習妄動異常敏感,是因為這妄動源於他無心之時。倘若他本身就不大清靜,本來就在妄念叢中,又哪會感受到妄念呢?

沒想到這一異動開始,竟是連著動了數次,大有業識積習將會在忽然間全被粉碎的感覺。破禪鋒在他體內奇道:“咦,怪啊,這是怎麼回事?老哥的境界比前時並沒有明顯提高,怎麼會出現這麼明顯的境界震動?”

岐伯在一旁嘿嘿兩聲,對著破禪鋒尷尬笑道:“破禪鋒……那個寶劍先生,我是個小僵屍,學問有限得很,又沒啥見識,你剛才所說的那‘境界震動’我有些不大明白,能不能麻煩你給上一堂課?”

破禪鋒聽得好笑,樂道:“這個小僵屍果然古怪得很。你不知道,那修行者在修行過程中,如果自身境界出現一些質的轉變時,無疑是對其自身業識慣性造成重大轉變,這種轉變的影響力有大有小,極大的時候,甚至會對整個眾生的業識慣性系統造成影響,其表現往往就是在器世界中直接震蕩眾生固有的六根六識。遇到諸佛成道的那一刻,這種震動是最為明顯的,因為一個人在成佛那一刻,意味著在整個眾生業識慣性體系裏面,有一個環節不再受慣性支配束縛。而且這個力量源於器世界的本來面目,也就是那所謂純淨的心,心力不可思議,客觀上這種力量也就顯得巨大不可思議。”

幹玉和岐伯面面相對,不知其所謂。破禪鋒見兩人茫然不解,更加開心……因為別人茫然不解的時候,往往最能說明他的學問深厚。當下也不待兩人再次提問,主動落在兩人之間,指著岐伯笑道:“打個比方吧,好比你和瑪爾斯這一夥人一樣,都是個窮鬼。”

岐伯苦笑道:“這種事是不需要比方的,我本來就是個窮鬼!”說著他又轉頭對幹玉笑道:“幹美女,你不在咱們這夥窮鬼之列。”

破禪鋒樂道:“說得也是,你既然有這種深刻體驗,咱們就更容易說明白了。你們大家都是一夥窮鬼,千萬年以來,早就習慣了一直都這麼窮,這種習慣體現在你的生活中每個地方,買不起房、買不起車、泡不了美女、被人看不起、沒地位等等,連沒事時玩個小賭博什麼的,相互間也只能記個帳。反正一句話,別人眼中的好事、美差、豔遇、享樂,一件也輪不上你。”

咦,怎麼忽然覺得這破禪鋒說的人多像是筆者偶自個兒啊?!嗚嗚嗚……嗯,先別急著難過,咱們繼續。

岐伯聽他這麼一說,忍不住連連點頭苦笑,問道:“嘿嘿,這……這到底是在總結我和瑪爾斯的人生呢,還是在講解境界震動啊?”

破禪鋒認真地說道:“但有那麼一天,忽然間你們中間有一位窮哥們兒發財了,當然,不僅是發財了,而且他還告訴大家:喂,兄弟們,咱們有錢了!你們的人生感受立刻全變了,是吧?別急著亂想,我的話裏面有個重點,就是這發財的哥們說的話,是‘我們有錢了’,而不是‘我有錢了’。”

幹玉恍然,莞爾笑道:“破禪鋒,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這發財的兄弟就是你說的那成道的人,比如說佛祖之類的。”

破禪鋒劍身連彎幾次,以示確認,又道:“幹美女明白了,就是這個意思。那發財的兄弟有錢以後,又無私心,把錢拿給大家共享……你們想想,這種事對你們早已習慣的心境和人生而言,震撼力多大啊?意味著多大的境界改變啊?從此以後,那些與‘窮’有關的一切,全被打破了,完全是質的改變嘛。”

岐伯疑道:“說得倒是有理,可是……”破禪鋒笑道:“沒有什麼可是的,就是這個意思羅。只不過在大多時候,像你們這種窮慣了人,一時半會兒總不願意相信天底下有這麼好的事,總不願相信那發財的哥們說的話。因為那哥們不僅自己發了,還告訴你,咱們大家都一樣,本來就是富翁,只不過他忽然發現了這個事實而已。就算他把錢給你,讓你買房子、買車、泡妞,再告訴你如何把自己的錢也找出來……你卻習慣使然地不想上當,對他有所懷疑,手中拿著黃金巨款,依然守著你那狗窩、打著光腳板、做個窮漢。”

幹玉在一旁笑道:“嗯,破禪鋒,其實你的意思我也沒全明白。就算有人成道了,可他也需要傳道,別人才知道啊,那大家就算有心靈震撼,也該是以後的事,不該是在他成道那一刻啊。”

破禪鋒聞言啞然,好一會兒才笑道:“說了半天,你們壓根沒明白我的意思啊。那整個器世界全在眾生的妄心業識之中,而一切的一切全在所謂‘心’裏,這個‘心’是萬相之源,萬物之根本。在這個根本上,凡聖無差,同體無別,那有差別的部分,諸如人我不同、時間先後、層次高低、空間差異等等,是你的妄心以為出來的,是你以為有差別,不是真有差別。那佛祖成道的一刻,是不能用過去、現在、未來的時空觀來定義的。”

幹玉恍然大悟,倒吸一口涼氣,微驚道:“哎呀,我忽然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那成道之人,在他徹悟那一刻,對器世界而言,不是他個人怎麼樣了,而是整個慣性系統發生了一件事……而這件事可以是說由那純粹的‘心’發生來的,也可以說是由器世界背後的本源導致的。這種變化對於悟了道的人而言,是根本不存在的,是一種虛妄。但對本身就虛妄的器世界而言,因為眾生有差別心所在,能感受到時間差異、空間差異,這種變化便顯得極大了……似乎是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巨大的力量忽然暴發出來。”

破禪鋒急著打斷她,道:“是啊是啊,不然為什麼經書上總會說‘聖人現世,是因為一個大事因緣’呢?這個‘大事因緣’是相對說法,是針對器世界而言。一個諾大的器世界,慣性力量多大啊,有一個生命能於其中打斷慣性知見而成佛,其心願力瞬間貫穿整個世界每個角落……需要多少善緣惡緣相生相助啊?需要多少次的生死輪回,才能出現的事啊?這事還不夠大啊?還不夠你們這幫窮鬼臭屁得啊?”

見岐伯臉上疑惑更重,他耐心漸無,歎道:“這種事很難說得明白,特別是很難用道理說明白,只有全憑個人去體驗。但在器世界中,如果有人悟道,不管是不是最終成佛,只要是境界發生了質的轉變,都相當於在那一刻有一股力量從眾生業識慣性的根本處發生出來,對整個器世界的震蕩是極大的。只不過有的力量是大到不可思議,有的力量相對較弱,因為這境界質變的層次有所不同。但這種不同,只是相對器世界而言,而在本質上,一切從未動過。也就是說,如如不動。這如如不動的意思嘛,就是好像發生過,其實根本沒發生過,只是發生在眾生的幻像中啦。”

岐伯奇道:“照你這麼說,這力量那麼大,可我為啥感受不到呢?我我我……我還覺得我是個窮鬼啊。”

說到此處,破禪鋒再無耐心,脫口罵道:“呸!你的妄心在千生萬世以來,積累了那麼多業識障礙,六根全是盲的,當然感受不到!可並非你感受不到,這種變化就不存在!”

他指著遠處一座山,狠狠地說道:“笨僵屍,你看那座山,上面那麼多螞蟻,你現在就作個怪,把那座山搬到別處去,對螞蟻們而言,這變化夠大了吧?可那上面的螞蟻能立刻感受到他們的世界變了嗎?就算有感受,也是慢慢來的。先是感受四周的溫度和前些日子不同了,過些日子,又再感受到雨水沒那麼多了……這就像你一樣,雖然佛祖現世,給你業識中種下了成佛因緣,可你不相信,不能當下承擔,總得千生萬世的慢慢來,一生改變一點,一世明白一點,這麼累積起來,和這群螞蟻一個樣。”

岐伯被他罵得心虛,不敢接口,幹玉怕他尷尬,忙道:“嗯嗯嗯,破禪鋒,你說得是,這麼大的變化,眾生雖然表面上不知道,而心的根源卻是知道的,既然心的源頭知道,就會次遞傳輸到業識層面上來,整個器世界就會發生種種震動,所以你稱這為境界震動,是吧?”

岐伯終於聽明白了,搖搖頭,長歎道:“新入行的僵屍,都比我這小僵屍有悟性,我做僵屍也做得這般不靈光……”幹玉摟著他的肩,只是眨眼逗笑,弄得岐伯哭笑不得。

破禪鋒笑道:“幹美女說得沒錯。這種震動會從悟道者自身業識開始……老哥剛才的現象,有點類似……”沈吟片刻,他又疑道:“但又不完全像,我懷疑另有原因,只怕不是什麼好事?!”

卻不知劉迦本人也在懷疑此事,業識無緣無故震動,他大惑不解,連連疑道:“有人在利用我的業識積習對付我?”但又覺這種做法不可思議。

他心念一動,自性的“能知”之功立刻大現光茫。耳根處傳來一個看似遙遠卻又近在咫尺的聲音在笑道:“盤磯子,這次波旬老仙廣發‘長生箋’,說是要請大家夥一起來他化自在天聚聚,這可是很久沒有過的事了。”又有人笑道:“想來他最近又參透了更高的境界,想與大家夥一共分享吧。”

劉迦心中詫異,又聽到另外的天界也有人在向他化自在天而來,同時在談論道:“樓支訣那,這次波旬老仙一口氣請來各條修行道上的上萬高手,到底是怎麼回事?”叫樓支訣那的人笑道:“這誰知道?不過說來也有些怪,這次來的人中,不乏各門各派的頂級人物,有些已是閉關多年的人,居然也被他請來了,這老仙的面子也真是大得很。”

劉迦耳無障礙,種種聲相隨入隨出,一時竟聽到越來越多修行者落在這他化自在天中,他暗驚道:“這些人的修為有高有低,許多門派我甚至從未所聞,不知波旬請他們做什麼?難道是針對我?”但轉念又道:“哎,倘若波旬真是為了對付我,那倒是好事一件,起碼他人應該露面吧?只要他露面就好辦,我一定有法子找到瑪爾斯他們。”

臨將臣此時也感受到諸多異常,在他身後笑道:“小白臉,這他化自在天怪啊,熱鬧得好像趕集似的,嘿嘿。”見劉迦默然無語,他甚感無趣,又自言自語道:“老子這護法神,呆呆地站在他後面,像個傻瓜似的。”卻沒聽到小雲宇宙內的破禪鋒正在笑道:“他才知道他像個傻瓜?”

劉迦心念瞬間掃過他化自在天,卻發現剛才入界的人,稀稀落落地分布得極遠,並未如他想像般聚在一起,微感詫異,奇道:“這些人既然是來此天界聚會,幹嘛各坐各的,這算哪門子聚會?”

但這些人既是由波旬請來,他便有了戒心,暗自細細體察。卻不知他對朋友們的關心和愛護,卻讓他在不知不覺中忘了自己此時的修行過程,本來也在幻中,面對困境,越發地認真起來。

當年世尊講“圓覺經”時,曾有文殊師利菩薩道:“世尊,若彼眾生知如幻者,身心亦幻,雲何以幻還修於幻,若諸幻性一切盡滅,則無有心,誰為修行,雲何複說修行如幻?若諸眾生,本不修行,於生死中常居幻化,曾不了知如幻境界,令妄想心雲何解脫,願為末世一切眾生,作何方便漸次修習,令諸眾生永離諸幻。”

Chgor那廝不懂古文,布施了好幾根香煙,偷著聽別人講了幾遍,才明白上面這段話的大概意思。

原來文殊師利向釋迦佛提的這幾個問題,是專門針對修行人的。他是在問:如果眾生知道身心皆是夢幻泡影,為什麼還要以幻修行呢?反正修行過程也在幻中啊。而且,倘若一切盡在幻中,身心俱空,那修行者又是誰?同時,未修行過的人,本來就在幻境界,就算他開始修行了,而修行這件事的本身,也是一種妄心幻境啊。文殊師利的問題直入心識根本,因此才特地提出來,請釋迦佛一一作答,為後世眾生說明為何要修行,如何修行,才能永離一切幻境。

劉迦為人隨意,許多事都容易放下,都容易作幻境觀,許多心境尚未拿起,已經落沈,因此他修行起來進階很快。可偏偏他的積習中,有不忍別人為自己受苦的執念,有知道別人受苦而無法袖手旁觀的執念。這執念使他隨時不留神,便會不經意地以幻作真、以假用心,忘了修行這件事本身也在幻中,積習塵情更在幻中……不作繭自縛,便已解脫。而所謂解脫處,直是了無所得、未曾有失,只需一念盡情轉過、當下徹底承擔、認可下來、再無懷疑便了。

那波旬當日被玉靈子氣得險些顛倒狂亂,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每每念及玉靈子的嘴臉,他總是惡心想吐。但他畢竟是過來人,知道如何調心,趕緊想些開心的事。哎,這一想,立刻想到劉迦身上去了。

波旬獨自一人來到宮殿後院,進得一個別室,室內十二根雕著種種符咒的圓柱。他看著這些圓柱,立刻將玉靈子帶給他的煩惱忘得一幹二淨,手撫著柱沿,自言自語地笑道:“我這裏的十二擎天柱,未必就比你的占察啟心輪差了。”

他心中念動咒訣,那十二擎天柱立刻以十二色光相連,陣中打開一幅畫面,正是劉迦的樣子。那陣法將人的情緒分作十二類別,以喜、怒、哀、惑、嗔、燥、愛、恨、憂、痛、慢、癡為陣列象點。

劉迦一入畫面,這十二陣列象點中的“惑”和“憂”,立刻從劉迦的形象中顯出異光。正好對應劉迦心事:所憂者,瑪爾斯等人的安危;所惑者,境界不夠,尚未通達根本智慧,當然有惑。

波旬見之大喜,笑道:“妙啊!有一個破綻就足以讓你輪回千百次了,居然還有兩個?嘿嘿……”忽然想起一事,暗道:“不知玉靈子那傻瓜有多少破綻?”

以他的性格,本不屑於去關注玉靈子,但此時那心念就是放不下來,難以克制地想去了解對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左右思量,終於忍不住將玉靈子的畫面也調入其中。

那玉靈子的形象剛入十二陣列,十二色光竟立刻雜呈交錯,連連閃變,甚至變中生變,演出千光萬色,繽紛絢爛,相應生輝,煞是好看。

波旬看得愣住,好一會兒才喃喃自語道:“這傻瓜渾身上下全是破綻,種種毛病盡皆具足,也算是修行界的一個奇跡。這這這……到底是我的陣法出問題了,還是破綻多到極致的人,本身也就是毫無破綻可言?”

他這念頭源於物極必反、陰陽互轉的理論。所謂大象無形,也就是說一個物象太大了,以致於大到邊界,找不到它具體的形象;所謂大音希聲,一種聲音太響,響到極處,沒有聲波能免承載了,以致於根本聽不到了;一個人太有錢了,已感受不到錢是什麼,對錢的認知已進入白癡狀態,等於一分錢也沒有;一個人太窮了,窮到活不下來的地步,等於是個超級富人(因為窮到死掉,再不愁衣食住行的苦惱,萬事無所求了,不是和超有錢人的狀態一樣乎?)。

似乎這理論正好可以推出,玉靈子的破綻太大、太多,以致於你看得眼花繚亂,反而顯得他沒有破綻了。

波旬想得一會兒,又覺頭暈眼眩,趕緊關掉畫面,重新將劉迦的形象調了進來。

這次畫面中不再是劉迦一個人了,而是以劉迦為中心,遠遠近近出現了萬余光點。波旬暗暗點頭道:“嗯,大家都到齊了,該老夫上場了。”

他盤坐其間,將自己融於光海之內,頃刻即入定中。

劉迦正在安坐,忽然聽得體內破禪鋒叫道:“哎,查出來了,那波旬和瑪爾斯他們應該就在這他化自在天中!”

劉迦淡然道:“不用查了,我已知道了。”

話音一落,已聽到一個深沈而極具磁性的聲音在虛空中響起,那人在笑道:“沒想到各位如此抬愛老夫,一紙‘長生箋’竟能讓大家夥到得這般准時,老夫反倒覺著慚愧了。”

立時有另外的聲音在空中響起,笑道:“波旬,你這老鬼,別假惺惺地,你這次把大家夥找來有什麼事,只管說吧,咱們可沒功夫聽你客套廢話。”此人話音一落,許多笑聲立刻在空中此起彼落,人數之眾,似乎到處都是,但就是不見這些說話的人在何處。

劉迦暗道:“從這些人的笑聲中,可聽出其大部分人的修行基礎並非源於佛門,但修為卻均非泛泛之輩,不知波旬找這些人來幹嘛?”

他想試著去探探這些人的狀況,卻聽破禪鋒叫道:“別亂來!這萬人之中,盡含了當年釋迦佛在世時的九十六種外道,當初他們的頭目被釋迦佛一一調伏,這些只怕全是他們的後人!”

劉迦聞得“九十種外道”幾個字,再想起從前確實有釋迦佛調伏外道一事,暗急道:“我的修為遠在佛祖之下,哪有本事調伏如此多的外道?不可在此逗留!”他逃命的念頭來得比誰都快。一念既起,神斂識轉,已向此天之外而去。

但眨眼又坐回原處,更加急道:“他化自在天已被波旬徹底封印了!那混蛋集合了更多的混蛋,想關門打狗呢!”聆聽聞言,比他還急,惶惶然叫道:“關門打狗?!這不是專門針對我嗎?!”

破禪鋒大叫道:“老哥,冷靜些!你看看你,那些積習已被他調動起來了!你今生那混混的習氣就是這樣,動不動就想逃,可天下哪有想著逃命的菩薩啊!?”

劉迦恍然,愣得一時,苦笑道:“我得小心了,這波旬要整治我,唯一下手處,便在我的積習上。我只要不小心,隨時都能被他利用。”

聆聽也跟著嘻笑道:“原來是這樣啊,嗯嗯嗯,那我也要小心些,那混蛋也會利用我的積習呢。”破禪鋒冷笑道:“你的積習太容易被人利用了,任何人給你催眠幾句,立刻睡上幾萬年!”聆聽被嚇了一跳,急叫道:“破禪鋒,虧你想得周到!哪位有興奮劑的?趕緊布施幾千粒來?”

劉迦聽得好笑,漸感心平氣和,又複坦蕩與安然,坐觀其變。

忽聽得波旬的聲音又再響起,在虛空中若近若遠,若即若離,對剛才的笑聲回應道:“在下哪敢無事煩勞各位?只不過這裏有位佛門巨子,一天到晚談性論空,老夫聽著有趣,自覺膚淺無知,不能領會他們佛門深義,忍不住想請大家一起來研習究竟一番。”

劉迦聞言一愣,疑道:“這裏有佛門巨子?誰?”臨將臣在他身後樂道:“自然是小白臉你啊。”但轉眼他又嘿嘿笑道:“當然,也有可能是在說我,畢竟我現在皈依佛門了嘛,嘿嘿。”

劉迦疑道:“波旬為什麼要這麼說?”幹玉急道:“宮主,這是那波旬離間移禍之法!”

果然,劉迦已聽得虛空中有人冷笑起來:“嘿嘿,原來這裏有佛門高人,幸會幸會。自從那佛祖滅度,就沒聽說過佛門有何高人現世了,我倒要瞧瞧這所謂的正法門下,又出了什麼樣的人才?這人現在何處?”

一時種種異聲喧嘩而起,有人高聲道:“那個把咱們稱作外道的人,給我站出來!”聲音強勁震撼,整個空間似乎都在動蕩;

又有人低沈道:“呵呵,正法,正法,卻不知這修正法之人已修出個什麼名堂來了?那修正法的祖宗,還不是一樣死了?哪有咱們長命?”這聲音輕緩微細,但似又無所不在,直鑽入人的毛孔。

劉迦耳旁一時盡是各種不滿與嘲弄之聲,遠近空間忽然暗了下來,一道光亮在他頭上射下來,將他獨自照住。

他微微抬起頭,直面無盡黑暗虛空,輕輕笑道:“嗯?波旬,這舞台的燈光效果設計得不錯嘛,排練了有一段日子了吧?”

說話間,他不再收斂,自性光茫穿破假有身形,化作光明的海、光明的風、光明的聲,順著組成空間的四大屬性次遞延展鋪陳,瞬間已將黑暗照亮。他化自在天一時間,事無大小巨細,地無高廣邊緣,竟在這光茫籠罩之下。

岐伯看得驚奇,叫道:“這小白臉不想逃命了,准備和那波旬拼一把了!”聆聽大頭猛搖,咬牙道:“瞎說呢,老哥面對生死,從未逃過,只不過有時候會選擇戰略撤退罷了!”岐伯苦笑道:“那就是說,現在無路可退了?”破禪鋒罵道:“還不是因為瑪爾斯那群笨蛋,不然咱們早退到冥界去了!那可是咱們的地盤!”

卻聽劉迦回音笑道:“不,不用退的,生死都是幻覺,修行也是幻覺,佛與魔也是幻覺,夢中幻修,幻法如斯,咱們從未動過,往哪兒退去?波旬也非真實存在,是我的積習妄念所致,以為他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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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14:43 |只看該作者
第廿六卷 根源、第四章  明暗光影  激辯修行理論

劉迦把波旬降下的黑暗複又照亮,這過程在臨將臣和岐伯等人眼中,看似簡單得很,似乎劉迦只是變作了一發光體,在黑暗中點亮一盞巨大的、且不斷延展的明燈。

但轉眼卻又見到黑暗重生,竟將遠去的光茫逐一吞噬,而黑暗越發濃重起來。那光茫自劉迦而出,黑暗便從四面八方淹至。每次黑暗逼至,總被光茫破暗而消,但光茫行不多遠,又被濃烈的黑暗蠶食吞沒。

一時半會兒,那明暗所據空間總是在此消彼長的過程中或進或退,偌大一個天界也跟著幻化不停。所幸的是,這兩人的爭鬥,在有修為的人眼裏,激烈萬分,可在此天界的普通人眼裏,根本感受不到。

為什麼說一般人感受不到呢?各位想想,如果現在咱們看小說的這一刻,有兩個高人在銀河系以外數萬億光年的地方爭鬥,兩人互用光茫震蕩對手,次次余波掃過,咱們見到這光茫的時候,那已是多少年以後了吧?當然,應該說是多少生以後的事了,時間太長了。

這其實也反襯出一個事實,咱們眼中的痛苦和快樂,在有修為的人眼中,幾乎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因為他們就算沒有打破時間觀念,可由於對時間長短的感受完全不同,許多咱們眼下的具體情緒,對他們而言,短暫而渺小之極,就像咱們看待螞蟻的人生一般。你看螞蟻時,會笑道:“小螞蟻在忙啥哩?馱著個小面包跑來跑去的。”別忘了,兄弟,那是螞蟻的人生,他在為他的人生奔波著,與偶們每天上班時想盡辦法取悅老板和客戶的歡心所付出的努力和代價,在本質上,是一樣的。

生命是有限的------這一觀念,常常是偶做出許多不可思議的事的現實原因。比如偶會想:哎,偶就這點青春歲月,人不風流枉少年,一定得多結交幾個美眉,尋歡作樂一番;偶還會想:哎,好不容易掙了點錢,人這輩子一下就過去了,不花白不花;偶更會想:偶一定要讓人生經曆豐富起來,不能白過了幾十年,畢竟人生這玩意兒說沒就沒了……諸如此類,都是因偶受這“生之有涯、歲月苦短”的觀念的影響,總想去折騰一下,以免短暫而有限的歲月忽地一聲就沒了。似乎多折騰幾下,就能留下些什麼,暗示自己沒白過似的。

可像劉迦這樣的修行者,隨著突破的境界越多,對生命的既定認知不斷打破,感受是完全不同的。他一入定可能就是上千年,他到哪兒玩一圈的時間裏,可能一個星球已經從形成走向毀滅了。有哥們曾提起過一些證入“偏空”境界的修行者,笑道:“那些人一入定,就是上萬劫的時間,真不知怎麼過來的,好寂寞啊。”呵呵,對那入定的人而言,萬劫就只是瞬間,因為在那一刻,他是超越咱們固有時空觀的,但一旦出定,種種未曾了悟的境界一樣在剎那將他打入輪回。

還是那句話,業識中固有的觀念知見決定著生命的走向。觀念的巨大改變,也意味著生命的巨大改變。看的觀念、聽的觀念、空間距離的觀念,還有那過去、現在、未來三點相續而成的時間觀念,以及那個“我”和“我的”觀念等等,一一突破,一一轉變,盡可能少受觀念的約束,盡可能破掉所有觀念的捆綁,就是小白臉劉迦修行過程中正在做的事情。就像有位小沙彌曾問其師:“師父啊,給俺開示一下佛的知見如何?”其師樂道:“這多簡單啊,佛無知見。”

臨將臣看得驚異,雖然不明白劉迦是如何在與對手相抗,但起碼也能看出來,劉迦發出的光茫正與另一個不知來自何處的力量在爭鬥。

波旬深知劉迦那一剎那發出來的光茫,是經過與自己的力量抗衡之後,才把黑暗壓過去的。這短暫的剎那,兩人的修為已經過了一次深度較量。波旬見一時無法將劉迦所處空間完全控制,便意欲盡全力將光亮處壓縮至最小。

他此念一動,整個黑暗立刻勢威力沈,臨將臣站在劉迦身後立感神識大顫,他努力穩固身形,惡罵道:“有人想把老子的魂魄拖出身子骨吶!”他體內骷沙可以保證他不死,但卻無法阻止他又從小僵屍修起,因此也感恐懼。

劉迦見他不願到小雲宇宙中去,便伸出一只手,將他拉來坐下,同時將手掌搭在他肩上。臨將臣本已經開始近於模糊的神智,轉眼便清醒過來,渾身有如被清泉洗過,舒坦自在。他喘了一口氣,笑道:“小白臉,你這巴掌有趣,就像給我洗澡似的。”

劉迦微微笑過,正欲再同波旬較勁,忽然生起一個念頭:“我為什麼要和他較勁?哦,是了,我不想輸給他,面對他時,我有爭強好勝之心,這想法源於‘我執’,總習慣以為那個‘我’是真實存在的。我沒必要和他爭個什麼,他愛怎麼就怎樣好了。”

咦,他此念一起,竟放下心來,由得波旬將黑暗延至身前。四周又複剛才的景象,劉迦又如在黑暗中的唯一角色,獨自安坐在那束僅有的光茫之下,像舞台上的演員。

那波旬見此大喜,以為對方無力與己相抗,立時笑道:“地藏,地藏,你今生的修為也不過如此……”忽然在十二陣列中見到劉迦的樣子,大現安詳平和之相,他猛然愣住,暗道:“這小子居然把好勝心也放下來了。”

他既知劉迦此時心態,難免覺得自己落了下層,微感尷尬,自嘲道:“他定是打不過我,才幹脆放下那好勝心的,這小子狡猾得很。”但這種自欺欺人的話,總歸騙不過自己,很快他便心起憂鬱,疑道:“我剛才那句安慰自己的話,好像是玉靈子說得一般?難道我修行一生,最終只是玉靈子那種角色?”

可波旬畢竟與眾不同,稍作遲疑,立刻也見樣學樣,既然小白臉不執著眼前的勝負,他也當即擺出一副姿態,將黑暗撤去,回複他化自在天原有的樣子。

只是兩人剛才剎那的爭鬥,已讓許多修行者看到了劉迦的所在,也明白了波旬所指的那人就是劉迦。

黑暗剛去,便有人在不遠處冷笑道:“原來這佛門巨子和僵屍竟是一條道上的,這可真是奇了。只聽說佛門有善法,卻未曾聽說過有修僵屍的惡法。”

話音一落,劉迦身邊一道疾光已飛逝而去,竟是臨將臣自感對方修為在己之下,已然動手!


劉迦不想臨將臣闖禍,飛出一道金光將其圈住。誰知剛把臨將臣拉到半途,已瞥見黑暗中有股旋流向臨將臣襲來,他分心阻住旋流,臨將臣依然順著勢頭穩穩當當地落在千萬裏之外。

臨將臣身形剛落,對手揮掌推出,片刻掀起排山倒海的巨浪。臨將臣全然不避,破浪直入,卻順勢握住那人手臂,發力巨振。那人慘叫一聲,渾身關節脫落,癱軟在地。

臨將臣踩住對手,嘿嘿笑道:“傻瓜,就憑你也有資格說小白臉的是非?說話前,起碼也該瞧瞧誰是護法神來的!”

遠處傳來一聲低呼道:“拜火教的梵志芯被那僵屍打了!”

劉迦此時剛將旋流逼退,聽得此言,暗驚道:“聽說釋迦佛的弟子伽葉在入佛門之前,也曾是地球上拜火教的門徒,不知此人與伽葉後人有無淵源?”他心神微震所處空間,竟於萬裏之遙,直接在臨將臣腳下陷出一個無底空洞,把臨將臣瞬間拉回原處。

臨將臣拍拍手,全無所謂,笑罵道:“這些日子受夠了惡氣,總算有地方宣泄一下。”

劉迦忽然伸出二指,扣住他腳踝,將他掀倒在地,傳音罵道:“別隨便在此處逞強,玄哥他們的生死不明,你一味逞強,誰知道會惹下什麼禍來?!”臨將臣被他掐住腳踝,渾身上下莫名失力,動彈不得,只是怒罵道:“你就知道教訓自己人,啥時也學著把胳膊肘向外扭一下?”

話才出口,劉迦忽感異樣,猛然大呼道:“聆聽!你給我回來!”

那聆聽的能力與其他神獸不同,善能伏察世間諸事。他本來一直在觀戰,順便探探此天界內的狀況,臨將臣被劉迦拉回來的時候,他已探出附近有人帶著神獸,當即話不多說,閃身飛出,直接找人邀戰去了。

聆聽速度快極,直接落在對方跟前,正見一條金黃色的巨龍在空中盤旋。那巨龍沒見過聆聽這等惡獸,冷不妨被聆聽一掌從空中打落。

巨龍的主人是個長發老者,乍見聆聽發威,立刻叫道:“孽畜!不可造次!”一把拂塵直向聆聽頭上掃過。

誰知聆聽強悍之極,一腳踩著龍背,轉頭直面那老者,張口狂吼,震耳欲聾處,那老者經不起強大的能場沖擊,立刻拂塵脫手,翻身倒地,滾出極遠,甚是狼狽。

聆聽兀自不滿足,對那巨龍罵道:“你這叛徒!”

那龍被他踩住,心中恐慌之極,驚叫道:“誰是叛徒?我叛變誰了?”

聆聽罵道:“你們天龍八部,當年全是佛門護法,你小子竟然幫著外道對付我老哥,不是叛徒又是什麼?”

不待那龍反駁,聆聽身形忽地悠閃不見,又被劉迦拉了回去。

經過剛才臨將臣和聆聽的攪和,不少人已經意識到今日面對的小白臉果非常人,畢竟一個護法、一個神獸已經這般凶悍,這主角再具親和力,只怕也是個笑裏藏刀的狠人,否則那凶悍的護法和神獸又是如何調教出來的?

整個化自在天一時安靜下來。

過得一會兒,才有人在遠處哼了一聲,虛空中回蕩起一個深邃沈穩的聲音:“我說是誰這般狂妄,原來是地藏到了,幸會幸會。”

劉迦知道這群人中定然有人識得聆聽,當下也不置可否,轉頭對身邊的聆聽傳音罵道:“你幹嘛不躲在小雲那兒睡覺?咱們是來找玄哥他們的,可不是來惹禍的!”

聆聽剛才大獲全勝,正歡快不已,抖著臉上的肥肉,嘻笑道:“要找玄穹他們,就得先把這群混蛋給扁了,否則咱們也一樣倒黴。我和臨將臣先去給他們一個下馬威,省得那些人聒噪。”

劉迦搖頭道:“扁這些人沒用,波旬只是利用這些人來毀咱們的修為,就算咱們發個狠,一口氣全滅掉眼前這些外道,也無濟於事。反而更增咱們業債,更讓波旬開心了。”說著他哼了一聲,道:“更何況,真要幹掉眼前這些外道,也非易事呢,這些人中能力不在咱們之下者,難道少了?”

破禪鋒也被眼前的氣氛惹得興奮起來,忍不住叫道:“雖說殺人大可不必,但咱們敲山震虎地幹上一架,也顯顯威風,省得那波旬猖狂!”話音一落,竟主動現身,直接落在劉迦掌心,寒光大露,森然凜冽。

劉迦笑道:“猖狂?猖狂的反義詞是什麼?是謙虛內斂是吧?兩者皆是相對,皆是妄心作怪,咱們不取,也不舍。”說話音,又將破禪鋒送了回去。

破禪鋒聞言喜道:“老哥,你在此時,依然能潛心息妄,真是大有進步啊!”

劉迦苦笑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啊?你可別老是沒事抬高我的級別。我這也是沒法子,硬拼是不可能了,只得從自己身上找辦法。”

卻聽得剛才那聲音過後,又有一個高吭之聲傳來,道:“地藏,忉利天一別,多時不見了,老夫婸轅賧,在此見過老友。今日相聚,在下正有一事請教。曾聽人說,地藏本願經乃佛門孝經,老夫想知道,何者為孝?”

話音一落,已聽得波旬在空中笑道:“婸轅賧,你這個問題算是找對人了,咱們這位佛門巨子,今生出家,可是堅決得很,連父母也未曾告別,卻始記挂著一個美女。可見親恩比不過欲情,有此證明。”

劉迦一怔,暗道:“我自出家以來,還真是從未思念過從前的父母,難道說我天生便是如此無情之人?”

破禪鋒急著替他解釋道:“各人有各人因緣,你與今生的父母感情不深,不記挂他們,也是很正常的事。更何況,一人出家九族升天,他們早已因為你的出家而在輪回道上受盡福報了。你難道沒有發現,你今生在感情方面,許多地方都比常人要淡得多?就算有痛苦,也容易放得下?這種性子源於你生來就不怎麼頑固的執著妄念,否則哪能悟道如此之速?”

劉迦搖搖頭,回音應道:“強辭奪理,焉能服人?”

他抬眼正視,自性放光,破透萬裏空間障礙,直接面對婸轅賧,點點頭,正色道:“轅賧兄,你責備得是,親恩雖是幻念,可父母養我育我受盡千辛萬苦,甚是不易,劉迦不辭而別,也算忘恩負義了。我當於念念回首處,度他們永脫輪回,再不受生死糾纏之累。”

臨將臣聽得此言,立時咧嘴笑道:“這小白臉不受人罵,一罵他,他立刻認錯。”聆聽在一旁笑道:“我聽破禪鋒說過,這叫‘焉得一念自知非,心中靈光常顯現’,我老哥不斷認錯,不斷顯靈光哩。”

婸轅賧沒想到劉迦說話間已在跟前,只覺自己被萬道金光籠罩,下意識想抗拒對方的氣勢,硬著挺胸抬頭,也欲化光破開身前的逼壓,卻總感四肢軟弱,身心疲憊困頓,畢生修為在此時竟然全無著力之處。

劉迦將心神投射在婸轅賧跟前,與他自己在原地說話,並無差別。此時他感受到婸轅賧心中並無多少惡意,當即欲助他打破現有修為的困境,從而更上一層樓。

劉迦稍稍收攝光茫,婸轅賧立感身前壓力減少許多,剛才被劉迦光茫穿透身心而無法思考的感覺,也開始漸漸消失。卻不知劉迦心中本無好勝之念,婸轅賧只要自己心無恐懼、心無障礙,自然不會將對方的自性之光變現出逼壓之勢。

此時婸轅賧已感受劉迦氣勢中大有溫和之意,心境也跟著平和許多,卻聽劉迦正在問道:“轅賧兄,你如何修行?”

婸轅賧微微鎮定心神,但對劉迦尚存敵意。他這執著的心念面對劉迦的自性光茫,也跟著相由心生、境由心轉,支配他的身體、支配他的六根感受,使他感到說話間舌頭不夠靈活,大起不知所措的茫然惶惑。

好一會兒他才壓抑著體內起伏的情緒,對劉迦說道:“我所修的法門也很簡單,就是不受一切。所謂不受一切,就是不接受一切外來境界的誘惑逼迫,也不理會一切自身欲望的幹擾,讓心自然,率性存真。”

劉迦笑道:“不受一切?那受不受這個‘不受一切’的觀念?”

婸轅賧見劉迦的光茫漸漸收斂,只有一個身形在自己眼前,他信心又複充盈,略作思考,又道:“當然不受!倘若有此觀念,我的法門如何能叫‘不受一切’?”

劉迦笑道:“既然不受此念,你又如何修行?連此念都沒有,你修行的依據是什麼?既然沒有此念,你如何知道你是依此法門而修行的?”

婸轅賧微微一怔,似覺自己的話前後矛盾,急著辯解,又道:“當然,我的修行是按著這個法門提供的觀念來的,總之得讓自己的修行有所依憑吧?無所依憑,修行過程便沒有參照了。”

劉迦樂道:“有所依,那就是‘不受一切’的念頭尚在,既有此念,如何能不受一切?難道說你的‘不受一切’也是有條件的,並不包括這念頭本身?叫做‘有條件的不受一切’?”婸轅賧欲待解釋,似覺越說越矛盾,一時語塞。

忽聽半空中響起一炸雷,有人在吼道:“小白臉別在那兒弄嘴!你們佛門弟子個個都是耍嘴子的,還動不動就給自己冠上一個美名,說什麼辯才無礙!再這麼弄嘴,小心道爺我讓你魂飛魄散!那時看你如何弄嘴?!”

那聲音強勁之極,仿佛千刀萬劍在一時間齊聲碰撞。

這邊臨將臣被其震蕩,身形竟向後飛了出去,在半空中,依然忍不住高聲罵道:“他媽的,說個話也這般用力!你不能學小白臉斯文一些?你修煉了一堆炸藥在肚子裏面啊?”

聆聽修為遠不如他,受震之下,比他飛得更快更遠,雖然嘴裏也是亂七八糟地一陣痛罵,但聲音卻遙不可聞了。

劉迦見有人接過話頭,當下轉身,向那黑暗深處笑道:“既然能辯才無礙,說明我佛門修行的理論通達圓融、邏輯分明、無可辯駁。倘若是戲論邪說,與外道辯論之時,必是滯塞生硬,又如何能無礙?!”

那人似乎脾氣甚為急燥,兩句過後,已是極不耐煩,聽了劉迦的話,立刻應聲道:“只會弄嘴的小白臉,給我滾出他化自在天去!”

這次聲音與前次不同,似乎每個字已獨自成形,竟將聲音傳遞途中的四大齊齊聚合,越來越強、越來越猛,瞬間已在劉迦身外形成峻險萬丈的直壁,撲面而至,前後圍繞,竟是連續不斷。就像將一個置於堎!懸崖的鐵桶之中,進退不得,走投無路。

遠遠又傳來臨將臣的罵聲:“他媽的,老子還得再飛一次!”

劉迦面無懼色,五指合掌,硬生生地迎壁而上,掌沿化出一道光茫,從聲牆中直劈而入。就像一把鋒利的剪子,雖然面對巨大的幔幃,但寒刃過處,依然將幔幃撕裂!那聲音聚合四大的能力之強,結構完美緊驟,看似毫無破綻,可劉迦自性的光茫照樣深入其中,竟將那聲音變得吱吱呀呀、嘎然無序,最後紛亂破碎而漸至銷聲匿跡了。

劉迦朗聲道:“這位喜歡唱高音的哥們兒,你剛才說要我魂飛魄散,想來是抱著萬物有生即有滅的觀念了?那萬物從何處生,向何處滅?”

那人被劉迦破了“壁立萬仞”的法術,氣勢為之大減,又聽見劉迦遠遠遙問,內心深處似感躲不開對方的問題,只好哼道:“萬物產生之前,是無;萬物毀損之後,當然也是無。從無處生,向無處滅。這道理你都不明白,如何敢與人辯修行至理?”

劉迦心念一轉,整個形象竟已出現在那人跟前,從燦爛光影中直接探身相向,對著那人問道:“那老兄所謂的無,又歸於何處?”

那人身材巨大,禿頂光亮,耳際留著短發。剛才交手後,他已對劉迦心懷忌憚,轉眼見到劉迦竟在眼見,不由得退開一段距離,脫口道:“無就是無,啥都沒有,能歸於何處?”

劉迦笑道:“倘若你修行的結果也是歸於‘無’的境界,這個‘無’必然有個狀態存在。既然有這個狀態存在,又如何能叫做‘無’?你剛才所謂的無,是啥都沒有,你又是如何知道那就是無的狀態?”

那人臉上大現窘迫,欲待辯駁,一時不知從何說起,不禁為之漠然起來,似乎劉迦連續的逼問,竟將他陷入困境一般。

那波旬在暗中觀戰,看得這場面,暗暗叫苦道:“哎喲,我小看這小白臉了!這小子居然用打擊別人修行觀念的法子來迎戰……這麼下去,我請來的一夥人說不定全成了他的門下,這小子口才如何這般了得?”

忽聽有人在呼喚自己,那聲音沒啥修為,但在波旬聽來卻甚是刺耳,正是玉靈子的聲音在叫道:“波旬兄,你的私事忙完了沒有,倘若有空,咱哥倆來鬥鬥地主如何?”

波旬聞言大怒,脫口罵道:“呸!就憑你這傻瓜的修為,也配與老夫稱兄道弟?!”

他兩三步走到隔屋,一臉怒意地看著屋內流動旋轉的光影,那光影深處正是他囚禁玄穹等人的空間。

他看得一會兒,只覺自己情緒怪異之極,忽怒忽憂,鬱悶難解,好一會才指著那光影歎道:“老夫倘若就此一掌劈了你,倒真是抬舉你了……”忽然心生一計,暗道:“咦,那小白臉正在外面與人對抗,我不妨將玉靈子放出去,讓這傻瓜去惡心諸天諸界的修行者,總有人會失去耐心而宰了這傻瓜。那時小白臉見到他這傻瓜師兄為人所殺,勢必心神大亂,不用老夫出手,外面的人也足以滅了他!妙計!真是妙計!”

念及此,他開心之極,忍不住樂道:“這等妙計哪是玉靈子那種傻瓜想得出來的?沒有老夫這等智商……”說到這裏,他微微一愣又,連聲罵道:“呸!呸!呸!玉靈子那傻瓜,憑什麼和老夫相提並論?”

雖說他罵得痛快,但內心卻隱隱大感不詳。玉靈子的形象就如一個幽靈,總是糾纏在他腦海中,一個不留神,便會出來惡心一番,讓人防不勝防。他漸感那早己平和的心境又開始難以自控了。他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和其他人一樣,都無法同玉靈子正常相處,每每欲殺之而後快,偏偏只有劉迦能與玉靈子坦然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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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15:02 |只看該作者
第廿六卷 根源、第五章  厚顏無恥和唾面自幹

上一章提到波旬聽到玉靈子的呼喚,心中窩火不堪,苦悶之下想了一個法子,欲讓玉靈子直接出去面對眾多修行者,正待施此伎倆,忽又聽瑪爾斯在問道:“玉靈仙人,你說你和波旬老仙惺惺相惜,你一叫他,他肯定就會來的,可現在你叫了半天,怎麼他還沒來?”

卻聽玉靈子長聲歎道:“唉~~,他終是忌諱老夫的無極遊魂手,我若老是這麼催他,反倒讓他有些尷尬了。也罷也罷,老夫也不強人所難,由得他吧。”

明正天等人聽得連連搖頭,均自暗道:“除了瑪爾斯這蠢貨之外,不知道天下還有誰會相信玉靈子這等鬼話?”李照夕更是在心中暗道:“倘若波旬老賊真被玉靈子這傻瓜叫來,我寧願從此退出寫手界,一生封筆!”

誰知眼前攸地金光一閃,波旬已在眾人之間。李照夕大吃一驚,連退數步,心中急道:“這只是巧合,封筆一事,當不得真!”

那瑪爾斯等人正在疑惑,陡見波旬現身,盡皆嘩然,一時全向後退開去,唯有玉靈子不避不讓,反倒是向前一步,對著波旬拱手笑道:“老仙真是靈感,一呼即至!比那藥師佛靈驗多了!”

那波旬剛在心中盤算完畢,卻聽得玉靈子那句“……他終是忌諱老夫的無極遊魂手”,一股莫名悲涼湧上心頭,似乎對付劉迦之事大可放在一邊,如何能讓這玉靈子閉嘴,倒是有史以來第一要事了(咦,他這想法多像當年天極祖師等人啊,只不過天極祖師要殺人,而他不屑於殺人罷了)。

再聽得那句“也罷也罷,老夫也不強人所難……”他再也按捺不住,閃身直接出現眾人面前。

他雖然一時沖動,但憑著那偌大的身架子,還不至於給玉靈子一個巴掌,正想找上兩句譏諷的話,讓玉靈子閉嘴,忽又聽得玉靈子將他與藥師佛比較,一時哭笑不得,脫口應道:“玉靈兄……你也是抬舉老夫了,那藥師佛……”忽然暗暗叫苦道:“我在和他說啥??他算什麼東西?”

玉靈子一臉得意,環顧四周,似乎在向眾人說:“如何?我這麼一叫,波旬立刻現身,當能證明我剛才的話並未吹牛!”眾人看得驚詫莫名,一則懼於波旬的修為,另一方面也大感不解,何以玉靈子與波旬的關系如此交好?

唯有瑪爾斯做人無甚成見,慣於向高人套近乎,見到波旬現身,他開始也是嚇了一跳,但見玉靈子都不怕,自己又何必怕那波旬?也上前笑道:“波旬老仙,聽玉靈仙人說,你倆關系不錯,咱們鬥地主正好二缺一,你不妨也來玩玩如何?”

忽然想起自己是被波旬囚禁的人,又補上一句道:“咱們鬥地主也是有規距的,倘若你輸了,該當放咱們出去。”但也跟著在心中暗道:“倘若他羸了呢?我這窮神,有啥可以輸給他的?哦,是了,倘若他羸了,我便不出去。”

波旬正自尷尬,被瑪爾斯這麼一打岔,趕緊接上道:“嗯,這小神是想堵堵自己的運氣了,嘿嘿,老夫給你這個機會,就是這麼辦,你們羸了我,就可以出去。”他只怕玉靈子又上來亂說一通,讓他下不了台,是以不待瑪爾斯動手,他大掌一揮,已將賭局布成。想在賭博過程中,找出羞辱玉靈子的法子,讓這傻瓜道士自知其傻,從此人生黯淡無色。

波旬修為極高,心中障礙也不多,這麼多年以來,唯有玉靈子讓他不爽。此時轉開話題,臉上又現平和率真的高人之相。

他這一氣勢反倒把瑪爾斯嚇了一跳,暗暗疑道:“這老鬼連佛祖都不怕,什麼沒見過?我做弊的手段,在他眼裏,只怕就是個小兒科!”

轉眼正見四周眾人都滿眼驚異地看著波旬和自己,同時也更加不解地看著玉靈子,他急中生智,對崔曉雨笑道:“曉雨妹妹,波旬老仙的修為是極高的,他看得起玉靈仙人,可見玉靈仙人的級別也是有資格上賭桌的。咱們這群人裏面,就你賭術最佳,這鬥地主嘛,你比我有資格上場。”

那瑪爾斯想法很簡單,倘若以崔曉雨的賭技都不能戰勝波旬,其他人上去也沒用。可此言一出,玄穹和小阿菜臉上立刻變色。

崔曉雨與眾人相處甚久,玄穹和小阿菜知她心思單純,對她極有好感,此時不知波旬用意,也沒有像瑪爾斯那樣認為這是一場單純的賭博遊戲,怕崔曉雨被波旬利用(咦,他們倒是真沒關心過玉靈子啊),因此玄穹上前道:“波旬老仙,崔姑娘雖然善賭,不過在下倒有興趣與老仙在賭桌上一較高低。”

波旬聞言,嘿嘿兩聲,轉頭對玄穹笑道:“玄穹,你小子就是愛管閑事,只不過你現在級別不夠,老夫沒空和你玩。”說著他扭頭對崔曉雨笑道:“呵呵,這位修行天才,集惑心真茫和原力於一身,又是賭場聖手,也算是美女加才女,有資格與老夫同場競技。”

忽然眼光瞥見欣悅禪正在一旁斜視著自己,他又對欣悅禪笑道:“小欣,你不必為你朋友擔心,老夫只是和他們玩玩,不會傷著誰的。”說著他又想起一事,暗道:“咦,這美女一天到晚都在念著他老公,不如先放她出去,外面正打得熱鬧呢,讓她去攪攪也好。”

剛起此念,便聽得欣悅禪淡然道:“你把咱們都關在這裏,到底是什麼意思?”

波旬順勢接下話來,笑道:“這個‘關’字有點傷感情了。小欣,咱們那麼多年哥們交情,我哪會關你?你想什麼時出去都行,現在就可以,你老公正在外面耍威風,你不想去看看?”

欣悅禪半信半疑,但聽波旬說劉迦就在這空間之外,急著驗證此事,話不多說,立時出力試探,果然能與外面空間相通。她也不謝波旬,更沒心思管其他人死活,移形而出。

眾人見此,盡是面面相覷,忽聽身後“啊”地一聲慘叫,卻是混沌牒以為欣悅禪能出去了,想來空間禁制已然打開,自己也能出去了,第一時間向外面移動,結果被禁制反彈回來。夜貓子見他一邊呻吟,一邊滴溜溜地轉,上去對他笑道:“混沌牒,欣美女是有特權的。”

大熊貓聞言,在一旁滴咕道:“我我我……好像做欣姐的神獸啊。”藍沁跟著在一旁白眼相向,罵道:“沒出息的東西!瞧你這黑白相間的色彩搭配,怪裏怪氣,全沒品味,欣美女會看得起你?”大熊貓急道:“我身上的顏色是天生的,不是故意搭配成這樣子的!”藍沁更加罵道:“那就說明你天生就是這爛品味!”

大熊貓被她罵得無語相向,夜貓子把它拉至一邊,悄聲道:“別理藍沁那小妞,她也是自認美女的角色,聽不得別的美女比她有特權呢。”大熊貓終於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對夜貓子謝道:“嗯嗯嗯,我記住了,我記住了,下次一定說她比欣姐要美。”

夜貓子苦笑道:“你這傻瓜,惹藍沁還不夠,你還想惹欣悅禪??藍沁最多打你一頓,欣悅禪可會要你的命!”大熊貓大驚,急道:“那我該怎麼做?”夜貓子陰笑道:“學會閉嘴,只是憨笑就行。”

那小阿菜見波旬執意要崔曉雨上陣,心中大為不滿,他並非膽小怕事之人,見玄穹被波旬否定了,自己要求上場也必然會被否定,當下轉頭對崔曉雨道:“崔姑娘,你沒必要聽他的,讓這老賊和玉靈子玩好了。”

崔曉雨無甚誠府,但聽得波旬給大家出去的機會,心中難免想試一試,反而盈盈幾步,坐到桌邊,對波旬道:“波旬老仙,你剛才說,我們羸了這賭局,你便可以放咱們大家出去,這話當真?”

波旬見她一臉純真,心無雜念,暗道:“這小妮子聰明可愛,我喜歡,她要是我的門下該多好!咦,我何不順手將她拉我的門下來?”念及此,他立刻笑道:“不錯,但這是和戰神定的規距,如果你要上場,這規距裏面還得再加一條。如果你輸了,他們不僅不能出去,你還得拜老夫為師,做我的弟子。”

玄穹和小阿菜同聲叫道:“崔姑娘,不可答應他!”明正天深知崔曉雨賭技之能,在一旁低咕道:“不妨答應他,反正曉雨妹妹羸定了。”但見玄穹怒目相向,他不敢繼續說下去,只好委屈地低下頭。

波旬轉頭笑道:“為啥不能答應我?做老夫的弟子有什麼不好?以她的根器,在老夫的調教下,不出一百年,既能在四禪天以內再無對手。”說著他又對崔曉雨笑道:“崔姑娘,老夫的修為你是見過的,不亞於你那小白臉大哥吧?”

崔曉雨點點頭,眨眨眼睛,道:“嗯,不過我不想拜你為師,我還是喜歡跟著我哥學。”

藍沁聽此言,想起自己和崔曉雨打牌以來,從未羸過,忍不住在不遠處低聲道:“她其實跟著他哥也沒學啥,賭博和妖惑都是她天生就會的。”但見眾人轉頭看著她,她趕緊擺擺手,苦笑道:“大家別管我,我只是脫口而出,沒別的意思。”

波旬正要繼續勸崔曉雨,卻聽一旁玉靈子笑道:“波旬老仙,你錯過機會了,這小妮子是我青誠派的徒孫呢,你想要收她為徒,可得先問問我這師叔祖才是呢。”

波旬大腦轟然一震,暗罵道:“他媽的,這傻瓜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處處都和我過不去?!連我想收個徒弟,也不行??”

玉靈子見他神色微變,以為波旬想收崔曉雨作徒弟的心情甚為急迫,趕緊笑著解釋道:“老仙,不是老道不願本門弟子研學其他門派的道術,只是倘若你收了這小妮子作徒弟,你就是她師父了,可老道卻是她的師叔祖,這輩份上……老道占得便宜未必太大了些。”

波旬聽得玉靈子的話,此時漸已面無人色,只是呆呆出神,玉靈子心中暗道:“倘若他執意要做那小妮子的師父,也就是心甘情願自降一級了,到時候他以那小妮師父的身份來求我將無極遊魂手傳給他,老道身為本門長輩,面對本門後輩求學,不好拒絕,只能將無極遊魂手傳給他了,這……這事還真不好辦,不知我那菩薩兄弟會不會介意?”

忽見波旬身子向前一傾,跟著又坐直身子,轉眼仍然笑臉相迎,只是道:“玉靈兄,這收徒一事,也不急在一時,咱們現在就可始這賭局如何?”

他剛才聽到玉靈子的心思後,再難壓抑那惡心之感,一口鮮血竟然湧上喉頭。好在他修為堅固,在第一時間將鮮血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沒讓人看出他的窘迫。但卻不敢繼續此話題,趕緊讓賭局開盤。那准備收崔曉雨為徒一事,再也不敢提出來了。他一時急著擺脫玉靈子的話語糾纏,意忘了來時的初衷。

鬥地主雖是小事,可參與之人卻是個個都非同小可。波旬自不比說,萬劫以來,特立獨行的天魔(當然,他自己不這麼認為);玉靈子,是眾人共同鄙視的人物,雖然人人欲殺之而後快,卻奇跡般活到現在,而且還活得挺開心的;崔曉雨,心思最單純的賭博聖手,眾人眼中的罕見的修行天才。倘若劉迦依然是狗仔隊的身份,這場賭局的采訪當能列為他職業生涯中最有價值的新聞。

余者眾人看著這三人的賭局,人人驚訝無比,不禁全神貫注地注目起來,都忘了自己現在還是囚犯呢。

且說欣悅禪出得波旬禁制的空間,直落在他化自在天,立時被人發現。那能被波旬請至他化自在天的人物,都非尋常之輩,忽然感應到有修為相對低劣的人物到來,都是暗覺詫異。

不待劉迦出手,那臨將臣和聆聽已閃至欣悅禪所在地,掠起她,飛回劉迦之處。

劉迦收回心神,對欣悅禪笑道:“哎,你還真是厲害啊,當年能逃脫無樂天的禁錮,現在又能逃脫波旬的摩掌,可見逃命這種事,也是熟能生巧的,越逃越有經驗呢。”

他見到欣悅禪平安無恙,心中高興,難得來上一句戲語。可欣悅禪卻並非是自己逃出來的,而是波旬開恩放出來的。她此刻正心事重重,聽了劉迦的調侃,立刻覺得對方是故意在挖苦自己,再加上許多想不通的鬱悶堆在心中,一時沒處宣泄,那暴燥的脾氣再也不能按捺,伸手“啪”地一聲就給劉迦一耳光,清脆響亮……也算是諸界罕有的耳光呢。

劉迦的修為正在不斷突破“我執”之困,那“假我”積累的世間習氣對他的影響越來越小,個人境界也越發趨至無人相、無我相、無眾生相……乍見欣悅禪伸手揮至,壓根兒就沒想過防備什麼,由得她硬生生地把這一巴掌結結實實地打在自己臉上。

一時間整個他化自在天全安靜了下來,遠遠近近的上萬修行者均不知發生了何事。

有人見欣悅禪出手一擊即中,立時暗道:“這女人修為好厲害,看起來沒啥突出的地方,卻能在瞬間給那小白臉一巴掌,讓對方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這是何種法門?”

也有人見此一幕,暗暗以自身修為映襯:“如果那一巴掌打在我臉上,我有沒有本事躲得開?那巴掌看似沒有多大力道,但想來內傷一定深重無比!小白臉死定了!”

更有人看得仔細,暗中分析道:“她那一巴掌,看似速度不快,卻能讓對手無從躲閃,說不定另有大神通制住了對手,那一巴掌只是假像。這小白臉見了美女,便油嘴滑舌地找人套近乎,失去了制敵先機,也算是自找死路了。下次我要遇見類似的女人,一定要記得先下手為強!”

這邊廂,劉迦也在一耳光過後,已從欣悅禪憤怒的念頭中,得到她何以有如此誇張的舉動。他也不嗔,也不惱,只是笑嘻嘻地說道:“嘻嘻,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心中鬱悶,隨便瞎說了幾句,讓你更加不開心了。向你道個歉,你千萬別老記在心上哦。哎,如果你剛才那巴掌打得不開心、不夠過癮,不防再多打幾下?”說著,他還真把臉湊至欣悅禪面前,做出一副讓欣悅禪再打的樣子。

此話一出,人皆嘩然。

臨將臣苦著臉急道:“這這這……你們倆這算是啥?小白臉,這女人揍你吶!你就算好男不和女鬥,也不該如此沒脾氣吧?小白臉,我我……我居然給你這種軟柿子男人護法,我一定是瘋了!”

聆聽也在一旁叫道:“欣姐,這現場看熱鬧的不下上萬人,你這麼打老哥,太不給面子了吧?你你你…….你就不能換個沒人的地方再打他?”

小雲體內那幹玉看得發愣,似笑非笑地自語道:“中相這一巴掌固然打得不是時候,可宮主道歉的那句話…….可說得更加不是時候,咱們天幽宮的顏面,被這兩人徹底掃盡了。”岐伯笑得前仰後合,只是不斷叫道:“笑死我了,笑死我了,我自從出道以來,真沒見過這種事!”

那千萬裏之外的眾多修行者,本來還在各自揣測小白臉會如何反擊對方,沒想到這人的表現大大出於眾人意料,挨了一耳光之後,竟又把臉湊過去,讓別人繼續打,如此下賤、如此無賴,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以致於在場諸人沒一個能想得通其中深義,反而有人不恥道:“這人輕薄無聊,是個色鬼,今日正好滅了他。”

那欣悅禪也沒想到劉迦會是這種反應,再加上從聆聽的話中聽出,這四周大有人在,微怔之余,菲紅上臉,自覺尷尬之極,頓足嬌嗔,轉身背向劉迦。

劉迦攬過她的肩,笑慰道:“這有啥不好意思的?被你打的人又不是我,只是一個假有的我而已。當年釋迦佛被人支解後,不僅不生氣,還發誓成佛後要先度那人。我雖沒佛祖的修為心量,但我也見樣學樣,就憑你今天這一巴掌,他日我了道成就之時,倘若你尚未了斷生死,我一定生生世世都來度你,直到你成佛為止。”

欣悅禪聽他說得古怪,再見他依然那副嘻皮笑臉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笑,嫣然莞爾,怒火全消,對著劉迦嗔道:“你這油嘴滑舌的死小白臉,當心我真得再打你!”

這欣悅禪本是一個做事極其率性的人,此時見劉迦無比縱容她,以為這小白臉不顧一切地討好自己,一時莫名開心萬分,只覺神彩飛揚,眼中只有劉迦,哪管四周千萬人的眼睛?這一笑盡解無限愁緒,早將玄穹他人受困一事忘得幹幹淨淨(就算記得,恐怕也是巴不得崔曉雨賭輸吧?),至於劉迦為何會在此天界被困,她壓根兒不想知道原因。反正只要兩人在一起歡悅無限,就算是死在這裏,她也全無所謂。

劉迦見她已無煩憂,微微笑過,轉身面對無盡虛空,朗聲笑道:“哎,對不起各位,剛才我忙著消個人的業力去了,冷落了大家。呵呵,現在咱們繼續,咦,剛才聊到哪兒了?”

那他化自在天的修行者,都是經過大風大浪、百轉千!的人,可誰見這種場面?眼前這人不嗔、不怒、不羞、不惱,視萬人眼光於無物,視榮辱面子如糞土,坦坦然然,了了蕩蕩,拿得起放得下……甚至根本就未曾拿起過一般。如此舉重若輕、進退無礙,於談笑間見真性,於取舍間見決斷……盡在片刻已將諸人震攝。

過得好一會兒,空中才傳來一聲濃重的歎息,在道:“我也不知道這人是臉皮太厚了,厚到已無廉恥的地步了呢,還是他的修為真已到了無為之境。哪位仁兄見識高的,不妨為大家夥開示一番如何?”

又有人哼道:“這哪是什麼修為?一個喜歡討好女人的小白臉,厚顏無恥而已!”

此音剛落,劉迦眼前一花,一個人影已在跟前。那光影流動,是是非非,可辯難辯,非真非假,直對著劉迦笑道:“小白臉,倘若你真無嗔無怒,老夫給你一耳光如何?”

不待劉迦開口,臨將臣聞言大怒,脫口罵道:“他媽的,今天是不是範太歲了?是人都可以欺上門來?你們這些混蛋,侮辱小白臉,就是直接地侮辱老子!”

他剛才就因為劉迦被欣悅禪當眾羞辱一事極為不滿,此時再難壓抑,說罷,揚掌直劈,“漚心瀝血”之能破空而出。

劉迦見之大驚,叫道:“不要魯莽!他這是星光體投射!”話音一落,已見臨將臣“啊”地慘叫,身子向後遙遙飛去。那星光體乃生命心能精粹,臨將臣被其一擊,只覺渾身上下欲崩欲裂,四大分離之感陡然而起。整個身子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一般。

眼見對方身影隨著臨將臣飛去的方向拖出長長的光痕,劉迦揮手將其截斷,同時說道:“別為一己之甚,老兄既已教訓了他,又何必定想致人於死地?”

空中傳來一聲怪笑,道:“葵稀提那,你打的那個僵屍,正是臭名昭著的臨將臣,就算殺了他,也是為諸界除惡哩。”

劉迦沒有理會那怪笑,見葵稀提那的影子忽現光茫,忍不住笑道:“葵稀提那,倘若我此時分出一個身子,直接去偷襲你那正身,你這星光體是死是活?是留是存?你真以為我不知你的正身藏於何處?”

葵稀提那聞言大驚,想起劉迦前時的舉動,知他所言非虛,立刻將身影放大,剎那即將劉迦籠照在其中,又沈聲道:“你就是知道我正身於何處又怎麼樣?你此時已是甕中之鱉,我只需要關門打狗就是了!”

聆聽搖頭道:“我最討厭‘關門打狗’這詞,發明這詞的人定是我的冤家債主!”

劉迦見葵稀提那的身影漸聚光茫,笑道:“葵稀提那,你知道你這星光體是如何才有的?”

葵稀提那不屑道:“天下萬般法門,無不為修練而有,星光體乃人之精魄所在,我此時的星光體已不見得一定要依附正身,就算你真找到我的正身又如何?”

劉迦搖搖頭,認真地說道:“天下萬般法門,皆是因心而有,業識構成你的知見,這知見包括你的存在、你的形象、你的性格、你認識世界的方式和習慣,凡你以為真實存在的一切,皆因心而變現,只不過各人業識有異,因此才會有人與我的不同。”

說著他身形猛然暴漲,一邊突破葵稀提那的光影包圍,一邊說道:“咱們常常以為,不需要身體而獨自存在的那個靈體,就該是真的自己了,這知見使你現在的形象被一念所執,落於假境。”他話音一落,葵稀提那整個身形已縮微在他掌中。

葵稀提那見此大驚,不知何時形勢已變得相反,自己反被對手置於掌間。他連忙東突西串,總是無法脫離劉迦掌心,仰面只見劉迦的形象巨大之極,自己就像一個小動物被人握在掌心一般,一時嚇得連連大喊:“原來你也是修星光體的!”

劉迦搖頭道:“我所修法門,心之一字而已,稱作佛法也行,稱作道也行,稱作其他名稱也可,不外乎識本心、見本性,法只是一個假名,何必苦苦糾纏著名相不放?”

他五指放光,倏地一聲,從遠處搬來一物,與葵稀提那的身影剎那合體。葵稀提那一個跟鬥翻了出去,剛立住身形,雙手上下亂摸不止。這才注意到,劉迦不知用何術將自己藏在暗中的身體移了過來,與自己投射出來的星光體自然聚合。他修星光體多年,從未遇過此事,一時被嚇得恍惚起來,不知此身是誰身,不知此體是誰體?

劉迦見他恐懼,又道:“其實萬法平等,沒有好壞,也沒有高低,但求棄掉我執,達悟本心而已。修行過程中的神奇卓異、萬境遷移,都是妄念變現的有為法,無非夢幻泡影,雖得非真。得無所得者,便是那本來面目。”

葵稀提那雖然惶惑,但劉迦的支言片語卻聽得清清楚楚,暗思良久,忍不住道:“那你剛才的法術是怎麼來的?”

劉迦笑道:“我何來法術?和你一樣,隨心變現罷了。咱們唯一不同的是,你固執的認為有一個可見可得的你,固執的認為你只能變個星光體出來,總在一個點上執著,而我覺得沒有一個固定的我存在,沒有一個不變的什麼體存在,因此更自由一些而已。”

葵稀提細思劉迦之語,暗暗憶想自己修練的諸般體會,良久,終於恍然。此念轉過,似覺渾身上下無比輕松自在,從前的疑惑頓然冰釋,放眼三千世界,竟是無挂無礙。一種從未有過的自由感猛然升起,不必執著什麼、也不必放棄什麼。

他心中感動,忍不住跪向劉迦,作禮道:“多謝前輩打破玄機,為葵稀提那捅破這一窗戶紙,大恩不言謝,葵稀提那從此不與佛門弟子為難。”言罷,站起身來,回歸原位,安坐寂靜。

破禪鋒笑道:“這廝是個自了漢,自己明心見性就不管別人了,咱們還困在這裏吶,他也不幫幫忙?”

劉迦搖頭道:“波旬能困住我,是因為我尚有其他的知見積習未破,否則他困不住我。與其說是波旬困住了咱們,不如說咱們自困於此。庸人自縛,嘿嘿,咱們正在做庸人哩。”

聆聽嘿嘿笑道:“那我就是庸獸了。”

臨將臣飛回來後,身上兀自難受,陣陣生澀感依然讓他不自在,但也跟著一旁笑道:“老子也只能叫庸僵屍護法了。”

破禪鋒忍不住又閃至劉迦手中,配合著幹笑兩聲,罵道:“我也改名吧,叫破劍。反正越是下賤的稱號,越能說明咱們修為上去了!”

忽聽空中傳來剛才那怪笑,又在道:“小白臉,你給葵稀提那講了一大堆業識什麼的,把葵稀提那給蒙了,你有本事來看看我的業識在何處?”

那聲音刺耳尖銳,臨將臣忍不住用手指揉了好幾遍耳窩,罵道:“好難聽的聲音,耳根子怎麼這般癢?”聆聽將大耳朵耷下,緊緊蓋住,也跟著罵道:“這聲音好怪,我這麼大的耳朵蓋下來也擋不住!心裏好癢癢!”

劉迦微翹劍尖,破禪鋒心領神會,劍光大展,直尋那聲音源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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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15:34 |只看該作者
第廿六卷 根源、第六章  業識的虛無與形象  回家的感覺

那破禪鋒劍光逼出,尋聲而去。怪聲的源頭看似在遠處,但這源頭卻沒有人影可見。破禪鋒此時與劉迦心靈甚是相通,威力遠非當初可比。回光淩空,散開光影,猛然巨震,破相之意大起,竟向一個星球聚形而斬。

那星球荒涼不堪,一個人影也沒有。但破禪鋒斬下之時,萬邪現形,一個身影急速躍出,同時罵道:“好小子,破了我的無相宴坐!”

破禪鋒嘿嘿笑道:“無相?你以為把身體形象隱去了,那叫無相?既然無相,怎麼被我逼出個形象來?來來來,我把你這肉身給解了,幫你破相!你可要記得我這大善知識哦。”他得勢不饒人,轉頭又向那人透去。

那人正待反擊,卻見破禪鋒倏地消失,就像沒出現過一般,連劍光的痕跡都未曾留下,一時呆住。

這邊劉迦將破禪鋒收回,笑道:“把他逼出來現形就夠了,我又沒叫你去殺人,你幹嘛苦苦追著別人不放?”破禪鋒沒有盡興,頗有遺憾,道:“我這劍的作用越來越小了,失落感倒是越來越重了。”聆聽在一旁樂道:“你的任務主要是嚇人,把對方唬住,就算你有用了。”破禪鋒搖搖劍身,道:“不能殺人的時候,我還可以當教授嘛。”聆聽樂道:“殺手兼職教授,好矛盾的職業取向啊。”

劉迦不再理它,對遠處那人笑道:“相與無相,盡是取舍的兩邊,取相和取無相,何嘗不同?老兄取無相,即是取相,可見的是相,不可見的豈不是空相?空相何嘗不是相?何嘗不是執著?心被縛在一座山上,與心被縛在虛空中,有何不同?”

那人被破禪鋒逼了出來,極為尷尬,正待反駁,忽聽虛空中有聲音道:“灰散人,這小白臉說得大有道理,咱們何妨仔細想想他說的話?何必定要與高人為敵?學人長處,自己也跟著上進,有啥不好?”

其實經過剛才的事,四周人等已有不少對劉迦沒有了敵意,聽到這聲音,不少人開始回味,當年自己的祖先被佛祖調伏,雖說面子沒了,可為了這面子上的損失與智者較勁,是值也不值呢?

灰散人沈默片刻,隱去身形,忽然在劉迦身前出現,看了看劉迦,笑道:“小白臉,你剛才說的無相之意,挺有趣的。前面講的業識,我聽著也不錯,那你看看我的業識如何?看看我的本相是誰?”

劉迦放眼看去,竟覺對方業識結構複雜之極,但又頗為熟悉,似曾相識,一時不解,忍不住細看下去。多看得一會兒,不禁疑道:“怪啊,為什麼會有如此熟悉的感覺呢?這感覺從何而來?”

卻不知,他看得過於深入,所見範圍,早已不再灰散人一個點上了,而是一個完整的系統,一個從個人到社會,從社會延伸至到星球,又從星球延伸到宇宙的關聯系統。

這個系統千絲萬縷,環環相扣,就像從空中俯視一個超大城市的交通網,每一條路有其走向,中間又分岔辟出另外一條路。大道分作無數小街,小街又通向無數個目標,中間排列著大同小異的建築,這些建築間又相互關聯,相互連接,又通向其他地方。

在這個大系統中,種種知見積習錯綜交雜。

有的定義著這個世界的規則,比如生老病死的規則、自然環境對人生存的意義、太陽星辰對這個世界有著什麼樣的作用、時間如何表達世界的成、住、壞、空。

有的控制著人的形象定義、身體結構,包括五髒六腑的運轉法則、形成毀壞、痛癢酸麻的感覺;有的控制著人的情緒反應,包括喜怒哀樂、愛嗔貪癡;有的定義著人的性格表現,包括開朗、內斂、隨和、暴燥等等。

有的記錄著這個人千生萬世以來所作所思的痕跡,學過什麼、看過什麼、吃過些什麼、用過什麼、與什麼人打過交道、曾經是什麼樣的形象、殺過誰、被誰殺死過等等。

有的計算著這個人與身外世界的關聯度,計算著那記錄的信息中如何與身外世界產生力量交換,什麼時候遇見某人、什麼時候出車禍、考試需要幾次才能成功、業識數據中的知識能調用多少到世俗意識的層面上來、誰是這個人今生的伴侶、有幾個伴侶、這個身體能存活多少年……太多太細,林林種種,萬難以語言描述其萬億分之一。

這個系統中,有器世界中整個眾生共同擁有的部分,也有眾生個體的部分。不同特點的業識記憶形成不同特點及不同個性的生命,因此這些生命體也就產生了“我”和“別人”不同的幻有感覺,產生“我”是獨立的、“別人”也是獨立的個人意志,讓這些生命體產生“我”與“非我”的界限劃分。

那看似虛無的業識系統,通過具體的、可見的、非常形象的個體行為、語言、意識來表達業識系統中的數據運行規則。比如哪些生命該用腳走路、用嘴說話、用牙咬東西、用不同的語言文字交流、用意識思考等等。

又通過每一個行為的內容來執行業識系統中的數據運算結果。比如在某一個時刻,張三該說什麼話,說了這話又得罪了李四,李四正好喝醉了,嗔怒大起,暴扁張三一頓,不小心用雞蛋將張三打死,一旁看熱鬧的chgor被嚇得三天三夜睡不著覺,從此見雞蛋如見手雷……如此等等,全由整個系統綜合運算出結果,最後由這些具體的行為來體現並完成。

這些看似獨立的生命個體服從整體,因此所謂個人的命運皆是大同而小異。

什麼是大同而小異呢?比如生老病死的規則都一樣,但具體到每個人身上,過程便不盡相同;自然環境的好壞對身體的影響一樣,但具體到每個生命時,其反應程度有差異。

就拿出生這一規則而講,總體原則都是由母體的功能細胞來產生後代,而不是從石頭裏面憑空崩出來。比如人的產生,需要人的媽的細胞,豬需要豬的媽的細胞,試管嬰兒也需要先有種子吧?諸如此類。

又比如死的規則,生命都有結束的一刻,這是大同。但死亡這種事,具體每個生命,過程就有差異了。有的人是老死,有的人是睡死(真有這樣的事呢,睡覺時一不小心就死掉了),有的人被殺謀害,有的人自殺,而豬一般是被人殺來吃了,但野豬又稍有不同……。

這些看似不同而獨立的過程,全是在整個大系統的運算之下,將個體千生萬世記錄在業識中的數據進行分配組合,這部分業識數據被分到哪條道上,你就是什麼樣的人,就是什麼樣的命運。前生是學者、今生是小姐、來世是乞丐、再來世說不定是寫手什麼的。

而支撐這系統的力量,決定這系統走向的根本,就是眾生的執著心,執著在眼睛、耳朵、身體、意識等六根感受的世界諸相上,堅固不移,讓這系統運轉得極為穩定。心動則力起,力起則留下痕跡記憶和力道回饋,識與業相互緊扣,因此形成過去、現在、未來的連續,形成生與死、有與無、開始與結束、陰陽互轉的輪回。心不息,力不休,一直運轉,反複回饋,越積越深,整個系統越來越複雜。

每每說到這裏,偶都一口氣扯下去,畢竟這事說起來起碼可以湊上兩百萬字,從器世界如何形成、如何分層、如何分區,眾生如何分類、命運如何形成、如何改變、業力如何造就、如何消亡,包括身體結構中每一部分是如何隨著業識知見運轉的,業識如何產生疾病,如何產生絕症,修仙成佛者又是如何打破知見、逆凡存真等等…….能寫上兩年了,多美的事啊。

當年釋迦佛曾用了四十九年的時間,來為咱們地球眾生敘述這一切,因此才留下了博大精深的佛學系統,他老人家是原創,咱們是翻唱,翻唱者素質有限,難免走調。聽翻唱版的觀眾如果實在難以忍受的,不妨找原版佛經,以免聽到最後顛倒狂亂,自爆而亡。

後來偶一想,如果真像上面說得那樣寫下去,遲早大家會把主人公是誰都給忘了,甚至定有哥們兒看到後來會問道:“哎,這書是寫啥故事的?偶怎麼看著看著就忘了哩?”其實這還不算偶最擔心的,最擔心的是連偶自己也因為跑得太遠,而終於忘了初衷……這書也就成了小說史上最大的反面教材,只能用來教育中學生,告訴大家作文是如何跑題的,這樣的作文往往只能得零分,連同情分都沒有。而chgor也只有抱著有史以來最大的失落感,因誤導他人知見被慣性系統推進拔舌地獄,直到最倒黴的餓鬼都已成佛了,偶還獨自在那兒舔銅柱、喝鐵水、洗火浴、睡釘床,等著哪位好心的讀者菩薩來拯救偶……可憐,好想哭。

深吸一口氣,咱們言歸正傳。

劉迦越看越細,那本來虛無的業識系統,被他漸漸具體化、形象化,就像在看一塊大到沒有邊際的集成電路板,密密麻麻的印刷電路,若隱若現的電流走向,最後細到電子,又細到每個電子的軌跡,每個電子如何與其他電子關聯。

他的視野動向,立刻傳回小雲那兒。小雲本身就是宇宙,體會極深,也跟著他看起來,興趣盎然。但岐伯和幹玉修為不夠,看得一時,立刻暈眩嘔吐,就像四周平靜的世界忽然被打破了一般,天旋地轉,無處立腳,甚至連自我都找不到了。

小雲趕緊將兩人掀翻在地,這兩人方才清醒過來,躺在地上喘息不已。反倒是那些靈體,長期受劉迦心法熏染,在沒有身體束縛的情況下,跟著劉迦學習了不少,從那複雜的業識結構中,多少有所領悟。

劉迦越看越深入,漸感融入其中,整個器世界的每一部分,每一個生命,都包容在自己那越來越大、甚至找不到邊際的形象之中,似乎整個器世界就是自己,又似乎什麼也不是。自己那本性從未動過,從未改變過,一切生滅過程,包括身體的生滅、大小事件的生滅、種種念頭的生滅、由種種念頭而導致的萬事萬物的生滅,都是心緣所致,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他試著尋找那世界形成的源頭,卻總也找不到,仿佛無窮遠、無始無初一般,忽然想起他在破禪鋒的資料中,曾看過一本叫《宗鏡錄》的書,上面提到過一句話:“最初不覺,忽起動心,成業識之由,為覺明之咎。因明起照,見分俄興,隨照立塵,相分安布,如鏡現像,頓起根身……隨想而世界成差。”

他若有所悟,暗道:“心乃業識的根本,一念之差,念念相隨,剎那積累,整個知見體系便形成了,知見又形成了整個世界的不同名相的種種萬事萬物,包括時間、空間的系統、結構、層次、規則等等,也包括眾生百相,反複著開始、發展、毀壞、空亡的過程。”

劉迦從灰散的個人業識開始,由點而線,由線而面,由平面及立體,越觸越深、越深越遠,隱隱看到遠處一個點非常熟悉,暗道:“這器世界中,我熟悉的東西應該不少,為啥我總得這個點與眾不同呢?”

他起了細察之心,在那嚴密的業識結構處,找到一個相對較弱的結點,將心念搭了上去,順著勢,直向那光點而去。那結點本來隨時都在變化的,他人剛一進入,結點已然消失。業識系統的結構連接緊密得很,凡夫受制於其中,以妄心環環相扣,哪能掙脫?他卻不同,自性純心,就像在街邊搭順風車似的,自己跳了進去。多少也算是用了順勢的法子,而非硬闖強為,不再是莽漢了。當然,倘若小白臉再向上修,連這個法子也會鄙視了。

那灰散人正在他跟前盯著,忽見劉迦眼睛對著自己出神,好像在看著自己,又好像在想別的事,一時被劉迦看得心虛,忍不住問道:“小白臉,你也看了老夫半天了,到底是看明白了,還是實在沒本事,不如就此認輸如何?”

忽見破禪鋒寒光微閃,他又覺心驚,暗道:“這怪劍凶狠異常,不知它是怎麼找到我的?或者他剛才根本不知我在何處,只是想嚇我一跳,看看能不能把我嚇出來?我上了它的當,自己現形了。”但又覺此說過於牽強,那天界無邊無際,那破禪鋒哪兒都不去,正好撞上他所在之處?要麼就是破禪鋒的運氣太好了,要麼就是他自己的運氣太背了。

正在疑慮,忽見劉迦身形帶著破禪鋒頓然消失,只留下臨將臣、欣悅禪和聆聽在原處出神。灰散人見此大驚,脫口道:“這是怎麼回事?小白臉溜了?”也有人在遠處疑道:“這空間是波旬老仙封禁了的,沒人可以如此走開!”

臨將臣最討厭這種讓自己全然不解的場面,立刻高聲吼道:“小白臉!你閃到何處去了?!”遲遲無人應答,一時他化自在天安靜無比。

聆聽忽然道:“咦,老哥是從這兒離開的,這東西是啥?”

幾人向不遠處看去,只見有一片極淡的光影在空間中回旋,這光影隱隱約約,若不仔細,根本不會注意到。那光影倏然片刻,也就漸漸消失了。

聆聽蹲在原地,伏察良久,才仰頭道:“他用這法子轉換空間,我險些就找不到他了。”欣悅禪奇道:“聆聽,你在說什麼?”

聆聽晃著臉上的肉團,笑道:“老哥就算用破除空間障礙的法子離開,我也能找到他,是因為任何人只要一走上修行路,便與四周凡人有所不同,不管修為多高,總是相對特殊的。就像漆黑的夜裏面,如果有光,不管那光是強還是弱,甚至非常弱,但只要存在了,細心點總能見到它。因為黑暗與光亮的反差,太明顯了哩。”

他見欣悅禪全然不解,又樂道:“剛才老哥忽然消失,似乎是搭上了器世界的運轉規則,就像他本來是黑暗中的燈光,忽然間又融入黑暗了……”說著他似覺自己也糊塗,忍不住用爪子猛抓大臉。

欣悅禪自從出來以後,心情不錯,便在一旁笑道:“聆聽,你是想說,他以前容易被人發現,是因為作為獨立的修行者,雖然出離紅塵,藏於深山,但行為有別於凡夫,反而容易被其他有心的人發現;但現在他卻是融入紅塵,大隱於市了?”

聆聽搖搖頭,咧開嘴怪笑了一下,道:“欣姐,這麼斯文地說話,可不像你哦。你這比喻好像對,又好像不對,只是他的手段有點像大隱於市,他媽的,我也說不清楚。如果不是他去的地方特殊,我還真找不到他了。”

正說話間,忽見遠處有人嘻嘻笑道:“哈哈哈,這不是臨大顧問和欣姐嗎,聆聽怪也在這裏,咱們沒走錯路呢。”

臨將臣回頭一看,正是瑪爾斯等人。

卻說當日波旬擺開賭局,即時開戰。牌才出得一半,波旬忽然發現崔曉雨連連上手,似乎天下好牌竟齊集於這小女生手中,一時不解。他體察片刻,發現崔曉雨並未作弊出千,微微一想,便恍然明白,暗道:“糟糕,我被那傻瓜道士氣昏了頭,竟忘了這妮子的妖靈氣質,她可是妖中之妖,比那安若微還純粹、還清靜的體質,這風水全向她那兒去了。我竟然沒有提前做准備,這……都是那傻瓜道士害的!”

他雖然明白此理,可牌已打了一半,哪有重新再來的道理?無奈之下,他只有暗中檢視桌上已出過的牌,看著幾張能和手中的牌對得上號的,以無形無影的功夫換過。

他這一出牌,立刻局勢大變。那崔曉雨是個不記牌的,玉靈子更是沒腦子,哪會發現波旬現在扔出來的牌是剛才出過的?一時為之窘迫起來,不明白波旬的牌何以變得這般厲害,正在發愣,忽聽一側瑪爾斯怪叫起來:“咦,波旬老仙,這幾牌好像是剛才大家就出過的啊,這紅桃A不是上兩手曉雨妹妹才拿出來的嗎?還有這黑桃A,不也是剛才玉靈仙人出過的嗎?還有這……。”

那瑪爾斯賭性極重,從來都是出千作弊之人,波旬的手法他雖然看不清楚,可每張牌出過沒有,現在還有哪些牌在別人手上,他卻是啞巴吃湯元---心中有數得很,因為他當年就在這事上大意,被岐伯和大醜痛扁過。

波旬轉頭笑道:“戰神的意思,是說老夫作弊了,有何證據?”

誰知這群人中賭徒甚多,不止瑪爾斯而已。明正天早瞧出不對,但不敢發言,聽得瑪爾斯指出波旬作弊,而這老賊居然臉不紅、心不跳地公然否認,忍不住在一旁急道:“老仙,老瑪哥說得沒錯,這幾張牌確實剛才出過的,我也看見了,你你……你老人家是不是搞錯了?”

一側大醜是這群人中最較真的人,聽得明正天也這麼說,心中的懷疑終於得以印證,連連點頭道:“我以科學家的名義保證,老瑪和明正天沒有撒謊,這幾張牌確實出過兩次。”

大熊貓見眾人說得熱鬧,也忍不住參和進來,在後面嘀咕道:“嗯,連我這蓄生也看出來了……”夜貓子和藍沁同時拉了拉他的茸毛,低聲道:“傻瓜,閉嘴,當心挨打!”

波旬正待狡辯,忽聽玉靈子爽朗笑道:“哈哈哈,波旬老仙,鬥鬥地主,何必這麼認真啊?倘若打牌可以作弊,以老道的無極遊魂手,那千萬張牌也早換過來了。”

波旬再難忍耐心中的鬱悶和壓抑,終於惱羞成怒,伸臂直接掐在玉靈子的脖子上,脫口罵道:“都是因為你這傻瓜,才讓老夫如此尷尬……”忽覺空間震動,他心中一凜,暗道:“糟了,出事了!有人破了禁制!”也來不及管玉靈子這夥人,當即閃身離開。

波旬回到十二陣列所在處,發現劉迦已然不見,那陣法居然一時找不到劉迦蹤影,這才驚道:“這是怎麼回事?他用什麼法子從禁制中離開的?現在去了何處?”他卻不知,劉迦搭上業識結點的那一剎那,相當於用心念直接穿透此界在業識系統的相對獨立,早在不知不覺中讓他布下的禁制破得了無痕跡了。

他想得一會兒,不大明白,暗道:“玄穹那群人,是肯定要去找小白臉的,也罷,這群人對我沒啥用,讓他們幫我去找人,我只要讓陣法跟著他們,早晚必能找到小白臉。”他彈指間釋開了禁錮玄穹等人的空間。

那瑪爾斯等人正在痛罵波旬沒有賭品,居然公開作弊,忽聽玄穹疑道:“咦,我能感受到他化自在天的氛圍了。”小阿菜神識一探,立刻笑道:“我已經感知到欣悅禪所在處,咱們過去瞧瞧。”

眾人一時喜出望外,雖不知這禁錮何以打開,但畢竟自由了,一時齊聲歡呼。

這開心之下,大家也沒留意到玉靈子驚惶失錯後,仍然不忘揉著脖頸,對眾人解釋道:“波旬老仙給老道面子,這才打開了空間……”瞻南山為人沈穩,正好在他身旁,聽見此話,忍不住勸道:“唉,你剛才險些死於波旬之手,好不容易躲過一劫,此時又何必再惹更多的人殺你?你到底真是活膩了,還是和冥界感情太好,總想著往那條道上走?”

玄穹等人見到臨將臣,才略略知道剛才的事,但聽得聆聽知道劉迦去了何處,一時都看向聆聽。聆聽樂道:“你們真想去找我老哥?”

見人眾點頭,他又樂道:“我倒是可以帶你們去,不過你們可別後悔!”說罷,金毛飄起,展開光暈,將從人圈住,眨眼不見。

那灰散人和其他外道,被眼前之事弄得莫名其妙,但見這小白臉能破禁而走,已知此人修為遠非自己可以想像,正在疑惑,忽聽得葵稀提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高聲笑道:“各位不用在此徘徊,修行目的乃為解脫生死大事,寧願於智者面前斬首,不可在愚者面前爭勝。”說罷竟化作一道金光而去。余者眾人不見波旬現身,又找不到劉迦,無聊之下,最多也就自嘲幾句,悄然離去。

卻說劉迦離開他化自在天,剛站穩身形,已見四周熊熊烈火將自己圍在其中。他相關知見早已打破,心中無與此相應的知見糾纏,任那火勢凶猛惡毒,憑空串起高達萬丈,他眼中也是一片光影業影而已,對他毫無影響。

小雲內那岐伯見此驚道:“這是什麼地方,好強的火勢,小白臉,你還不快走,要等大家被燒成烤豬你才高興?”幹玉搖頭道:“不對,宮主對這火好像全沒反應,這火傷不了他。”小雲忽然疑道:“喂,那個我,這不會是冥界吧?”

劉迦笑道:“不錯,此處正是大鐵圍山後的惡業火海,走出這個地方後,便是冥界十八重地獄天界。”他心中莫名歡悅,仿佛遊子回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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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15:54 |只看該作者
第廿六卷 根源、第七章  業海深浪  不存在的空間

股市大跌,大腦陷入極度暈沈狀態,六根六識全被打亂,長期處於迷幻狀態,睡夢中總看見有人拿刀砍偶,讓偶割肉出血,還夢見莊家糾集了一夥強人,來搶偶手上的股票……以致於更新得慢了,慚愧啊。還好,最近了悟股票也是夢幻泡影,就當給莊家打工,給財主布施,偶的神識也跟著聚回原形,咱們繼續。

上文說起劉迦身形直接出現在大鐵圍山後的惡業火海,正待向裏面走去,忽感異樣,暗叫不好,以心念逼出一個臨時空間,瑪爾斯等人正好落了進來。

聆聽剛一站穩,立時笑道:“老哥,你真是靈感啊,知道咱們到了。倘若你不逼出一塊地盤來,這惡火第一時間就會毀掉這群人一半以上。”

明正天一見劉迦,再難壓抑這多時以來的苦悶,直接沖上去抱住劉迦,痛哭道:“大哥啊,今後你千萬不要把咱們丟下啊,這些日子太難熬了,險些被波旬那廝給整死呢!”非所言情緒也是非常激動,但他從來都比較克制,只是在一旁笑道:“兄弟,這些日子你都跑到何處去了,楞把大家夥忘了不是?”

劉迦笑道:“你們不是挺好的嗎?看來波旬沒有虐待你們啊。”

瑪爾斯樂得大嘴合不攏,順手摟過身邊一人,習慣性地將手搭在別人肩上,笑道:“我就知道,小白臉不會忘了咱們的,他這人講義氣得很。”忽感身邊之人體軟溫綿、悠香入鼻,卻聽馨紅兒笑道:“戰神,你高興起來,就可以隨便摟住女人不放?這倒底是真情流露呢,還是放蕩縱性呢?”瑪爾斯聞言大驚,趕緊松手,連忙陪笑道:“呵呵,不好意思啊,我以為……”轉頭正見玉靈子在一邊頷首微笑,又道:“我以為是玉靈子仙人站在我身邊吶。”馨紅兒只是眨眼笑笑,並不責怪。

瑪爾斯松了口氣,沒想到身後傳來藍沁陰冷的笑聲:“這種鬼話你都編得出來?馨紅兒是女人,身軟體柔、闌香嫩質,玉靈子是臭男人外加傻瓜,皮粗肉糙,氣惡穢聞。難道說你的身識和鼻識所擁有的知見全沒了,男女不分?香臭無差?或者說你的信願力已經修到了堅信馨紅兒是男人的地步?嗯?”瑪爾斯渾身冒汗,一臉苦相,無奈搖頭。

玉靈子在一旁聽到藍沁的話,心中立感不滿,但又不敢面對藍沁,當即扭頭對劉迦笑道:“兄弟,你不用擔心波旬老賊了,老道已經勸他不要和你為難,他多少也給老道幾分薄面。”

李照夕正在他身邊,聽見這話,心中難受,無處宣泄,當即拿出日記本,在書上寫道:“我就算不用易理推演玉靈子的命運,也能百分百肯定,這傻道士早晚會死得永不超生。如果藥師佛知道他想往生東方琉璃世界,只怕會趕緊通知琉璃世界的所有修行者立刻搬家,把那淨土讓給玉靈子一個人也罷。”

他卻不知,玉靈子此話一出,這群人大部分都想直接送玉靈子去輪回,只是礙著劉迦的面子,不好發作。當然,也有比較善良的,像玄穹就沒有那般惡毒,只是歎了一口氣,低聲自語道:“唉,但願東方藥師佛能早日來接他,既解脫了他,也解脫了大家。”一旁小阿菜聽得真切,忍不住應道:“我支持你這個想法。”李照夕卻在一旁歎道:“其實我有點同情藥師佛。”

反正眾人一時七嘴八舌,熱鬧非凡,全忘了這空間外面惡火滔天。劉迦轉身見達摩克利斯眉間異光微閃,放眼細察,大喜過望,對達摩克利斯笑道:“你很精進嘛,好好堅持修行,只要打開體內明點,身心通透,許多道理和修行真相,不解自明。”達摩克利斯一臉興奮,只是連連點頭。

瞻南山上前對劉迦道:“兄弟,這……這裏已是幽冥地界,我再叫你兄弟二字,多有不便,我還是叫你……”劉迦搖搖頭,樂道:“不叫我兄弟叫什麼?咱們稱兄道弟那麼多年,你想改變這事實?嗯?”

瞻南山一臉漲紅,道:“我在冥界多年,一直以來,對佛祖菩薩極為敬重,深知那功高我慢的危害,自我抬高級別,無疑於自強我執,那……”劉迦見他說得認真,拍著他的肩,笑道:“敬重佛祖菩薩是好事一樁,有所敬,才有所舍;有所舍,才有所得。不如把你的敬重放得更廣一些,敬重所有的人,所有的生命,上至佛祖菩薩,下至天人餓鬼,以萬物為師,以慈悲為念,心量豈不是更大?”

瞻南山聞言恍然,如醍醐灌頂,立時拜倒,至心稱謝道:“多謝菩薩為我指點迷津!”劉迦拉起他來,笑道:“瞧瞧,你又來了不是?我自萬劫修行以為,不知遇到了多少人的幫助,不知受了多少善知識的恩惠,不知受了多少佛祖菩薩的指點,一個頂禮是萬萬無法報恩的,總須得自己成就,才能上報佛恩,下報眾生呢。”

齊巴魯呵呵笑道:“度人這種事是佛祖菩薩負責的,咱們自己都沒度,哪能度人?大家夥跟著小白臉旅遊便是,遊著遊著,也就被他給度了。”

劉迦笑道:“瞎說呢。我在《大般若經》看到過這樣一段話‘自未得度先度他是,故我禮初發心。初發已為人天師,勝出聲聞及緣覺。如是發心過三界,是故得名最無上’,可見未度自己而先度人,才是真正發智慧心呢。那《楞嚴經》中,不是也說‘自未得度,先度人者,菩薩發心’,難道說得不是這個理?”

齊巴魯奇道:“這是怎麼說?我自己都沒得度,就像……就像人陷在淤泥裏面,自身難保,哪來的力量幫助別人?”

劉迦笑道:“倘若你明知自己身陷淤泥,卻連自己的生死都不顧,反而全力將別人托起來,讓別人借著你的肩膀爬上去,以己之死換他人之活,讓他人免遭於難,那時必己棄掉我執,我執一去,菩提心生,何愁不悟?萬千法門縱然說得天花亂墜,哪有那一刻舍我而有的無量胸懷?”

眾人聞言盡皆驚歎,大感菩薩發心非比常人,沒有大舍之心,何來大得之果?卻不知常人習慣的是,先我好,再幫別人好,只此一念,已落下層;而發菩薩心者,卻是我好不好都無所謂,只要你過得比我好……咦,這多像一句歌詞啊,寫此歌詞者,多是菩薩心腸呢。

齊巴魯把頭扭來扭去,奇道:“咦,我現在才注意到,岐僵屍和幹美女不見了哩。”

此話一出口,就像打開了天地最大的是非口,眾人立時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有猜兩人已被波旬整死了的,有猜兩人為情私奔的,瑪爾斯疑道:“這兩人是不是感情太好,以至終於懷上了小僵屍,不好意思再面對大家夥?幹脆找個地方安家立業了?”藍沁與瑪爾斯一般,屬於好事者,立時笑道:“如果他倆生了小僵屍,咱們可全升級啦,一大群幹爹幹媽。”

劉迦擺擺手,苦笑著叫道:“別瞎猜了,他們二位在小雲那兒吶,你們剛才說的話,他們可全聽見了。”眾人聞言一愣,這才反應過來,由於剛才興奮,竟犯了背後說人壞話的惡習,想起幹玉的脾氣,不知道此時幹玉的臉色有多難看。

劉迦笑道:“大家還是到小雲那兒去吧,裏面安全得很,我這臨時空間也撐不了多久,這惡業火海可是共業所致。”

眾人當即躍入小雲宇宙內,正見幹玉和岐伯雙手叉在胸前,惡狠狠地盯著大家。這群人趕緊道歉,如瑪爾斯這種拿得起放得下的性格,幹脆當著兩人的面,自摑耳光,同時罵道:“看你小子還當著別人的面說是非不?要說人是非也得弄清楚別人在不在場啊!”岐伯和幹玉看得哈哈大笑,不再為難這群人。

劉迦見欣悅禪、戈帛、達摩克利斯和瞻南山、臨將臣依然留在身邊,奇道:“你們不進去?”

欣悅禪自找到他後,心情一直不錯,立在一旁,柔聲道:“我在冥界呆的時間不少,這火一時半會兒傷不了我。”

自從劉迦在他化自在天,公然討好她後,她便認定這漢子回心轉意了,失而複得的愛情,讓她開心無比,寧願與情人共赴生死而無怨無悔。卻不知劉迦是因為我執積習漸少,自尊與我慢的性情越來越不明顯了,才有此舉動。不要說是討好她,就算是討好眾生每個人,隨順每一個眾生的心意願望,他也樂得其所。

戈、達二人上前笑道:“咱們也在冥界折騰過,願隨宮主再闖冥界。”劉迦樂道:“闖冥界?這叫啥話?我又不是來做英雄的,闖什麼闖?我來這裏,只是想弄清從前的一些事而已。”

那幹玉在小雲宇宙內,聽見此話,遙指著戈、達二人,對岐伯歎道:“這兩個愛出風頭的,他們死要面子的不進來,如果我一個人呆在這裏面,又要落個臨陣逃脫的罪名了。”言罷閃身而出。

那岐伯和她相處甚久,兩人嘻笑打鬧早是習已為常,一時見她離開,心中忽感失落,忍不住在原地發愣。大醜在他身旁笑道:“你也沒來過冥界吧?聽說這裏可怕得很呢。”見岐伯呆立無語,他又笑道:“瞧你,咱們還沒進去呢,你就已經被嚇住了?”但見岐伯仍然在原地出神,他歎道:“我雖然也有些害怕,可我也沒怕到你這種地步呢。”說完話,搖搖頭,竟走開了,全然不明白岐伯哪是害怕什麼冥界呢,純粹是心思被幹玉給牽走了。

幹玉人落在欣悅禪身邊,尚未開口說話,那欣悅禪已然感覺不對,用余光看了看她,淡淡地問道:“什麼時候變僵屍的?”

臨將臣在劉迦身後一直不說話,此時聽欣悅禪問起,立時笑道:“幹美女現在算是老夫半個徒弟,大家夥可別小看了她。”幹玉揚揚眉,笑道:“咱們還是有些不同,我的血來自華藏世界香水海,‘香水海’這名字,一聽就是咱們女人的地盤。”

岐伯正在小雲內聽外面的幹玉說話,忽聞此語,似覺好笑,忍不住自言自語道:“這說法不錯,香水海,一聽就知道是女人的地盤。”猛然想起自己的血液和幹玉同質,臉上一紅,唾罵道:“這算啥說法?這女人說話全不動腦子!我……我討厭變態女僵屍!”

那瞻南山一直記著自己的身份,此時上前道:“兄弟,我對這裏面熟得很,做個向導,應該算稱職的。”戈帛上前笑道:“瞻老弟,自你出來以後,冥界發生那麼多事,波旬也做了不少怪,只怕你這個向導也會不識路了吧?”

瞻南山沈吟不語,想起崔曉雨手上的冥界攝魂牌有呼喚本部同仁的作用,但又不好意思向崔曉雨要,畢竟找人索要已經送出去的禮物,未免顯得太小氣。

正在捉摸不定,忽見崔曉雨已從小雲宇宙內躍然而出,將攝魂牌放在他手心,笑道:“瞻大哥,你先拿著用,別管我。”說罷,對劉迦甩下一句:“哥,你們自己先忙。”竟閃身又回到賭桌,與明正天等人繼續玩樂起來。

劉迦暗道:“瞻大哥的念頭起落只在瞬間,曉雨竟然在小雲的宇宙內已然清清楚楚,同時她分心還在打麻將……她這修為進階得好快。”不禁大歎,所謂修行,只在去妄存真,了然見性,倘若息心,又何必需要那麼多複雜法門的操作手段?天下法門,無非是讓人平息那燥動不安的紅塵執著而已。崔曉雨心思純粹,雜妄淡少,比那普通人一天到晚地竭思憚慮、打坐參禪,進步反而快得多。

看看四周壓力越來越大,他心識漸難穩定這個空間,趕緊圈住幾人,向火海的另一端移去。四人落在一片海灘之上。

他剛撤去心力,正見眼前海水沸騰,滔天巨浪轟然大作,到處都是多頭多足、齜牙裂嘴的飛行怪物馳於海上。那海水中間或有各種惡獸撲起落下。海水上空更有密密麻麻的種種異光從此空間外飛速入海。

幹玉和臨將臣沒見這種場面,看得心驚,面面相覷。瞻南山在一旁解釋道:“這是業海,上面的飛行怪是夜叉,水中的怪獸也是一種生命。”他指著不斷入海的光流,又道:“那些全是輪回的生命。人死後,最長可有四十七天的中陰身,這四十七天內神識屬於半模糊狀態,此時若得外力相助,或可在一定範圍內選擇輪回方向。或無外力相助,又無法自助,便直接通過中陰區進入各自業識所相配的空間層次了。”

正說話間,忽見眼前金光閃動,一個黑面瘦削、身材矮小的人出現在從人面前,對著劉迦恭身道:“菩薩從何處?因為什麼因緣到得此處?”

臨將臣樂道:“這小家夥靈性,你怎麼就認得出來小白臉是菩薩?有本事啊。”

那人看了看臨將臣,倒吸一口涼氣,又看了看幹玉,也是一驚,再看到欣悅禪,忍不住叫起來:“你是那個逃出無樂天的女魔頭!我在通緝令在見過你!”

欣悅禪揚揚眉,盯著他道:“那又怎麼樣?你有本事捉我回去領賞?”那人被她的氣勢唬住,不敢直面相對。

瞻南山趕緊上前道:“這位鬼王可是無毒部的?”那人點點頭,疑道:“咦,你像是冥界護法,從哪裏來,到哪裏去?你怎麼和僵屍魔頭混在一起?”

劉迦上前笑道:“哎,這位無毒鬼王,你還沒說呢,你剛才為什麼那樣稱呼我?你以前見過我?”

那無毒鬼王見他面善,大感親切,便道:“此處是大鐵圍山西面第一重海,能來這裏的,要麼就是因為業力所致,輪回至此;要麼就是有大神通的。我…..我剛才在遠處見你們忽然進來,好像又沒用什麼法器,這神通可不小。所以我上來招呼一下,順便結個緣嘛。沒想到進來的,居然有僵屍。”

臨將臣上前拍著無毒鬼王的肩笑道:“放心,我不會吸你的血。”無毒鬼王大感輕松,連聲道:“你真是個好僵屍。”臨將臣搖頭道:“不,我是瞧著你一身黑乎乎的樣,太醜,惡心。”

無毒鬼王幹笑無語,暗道:“你的模樣似乎比我更醜呢。”

他轉頭見瞻南山手上擺弄著攝魂牌,立時笑道:“你那玩意兒過時了,冥界護法的攝魂牌早升級了,我已經好久沒見人用過這般落後的東西了。”

瞻南山臉上一紅,笑道:“難怪剛才聯系半天,也沒見一個人回應。出去這麼些年,冥界變化挺大的。”

無毒鬼王點點頭,欲言又止,稍後轉頭對劉迦道:“各位都是高人,想來應該知道業力不可思議,千萬別為一念之差向業力挑戰,到時候後悔莫及。”說罷轉身一陣風似的去了。

臨將臣樂道:“這廝本來是想趕咱們出去的,但自覺本事有限,所以說些話來恐嚇咱們。”瞻南山搖搖頭,道:“不是這樣的,冥界對外來高手的進入,一般都是比較歡迎的,畢竟高人境界不同,常常能幫助許多生靈化解業力呢。除非……。”

臨將臣見他欲言又止,察顏辨色,知其所想,笑道:“除非像我這樣的惡人,就不受歡迎了?”瞻南山正是此意,但想起欣悅禪也屬於不受歡迎的類型,他不願直承,只是道:“比如像波旬那樣的,大家就不是很歡迎他。”

劉迦轉頭對欣悅禪和戈達二人問道:“你們以前來冥界的時候,從此業海經過嗎?”三人搖搖頭,戈帛笑道:“冥界結構複雜得很,我們進來只是瞎闖。”欣悅禪說道:“我當年進來,是波旬陪我進來的,走得路好像不是這一條。”

瞻南山上前道:“兄弟,咱們最好趕緊離開此地,業海的力量極不可思議,以前冥煞護法也很少來這些地方。”

劉迦看了看驚滔駭浪的海水,知道那海水深淵處,盡是為惡業所纏的眾生,心中升起一股悲涼,暗歎道:“不知他們何時才能解脫?”

誰知此念一起,忽感一陣熏風飄過,戈、達二人立刻暈眩欲吐,幹玉退了半步,勉力壓制住內心的煩燥。瞻南山和欣悅禪似對這熏風比較適應,只是微微皺眉而已。臨將臣唾了一口,全無所謂。

卻見怪風過後,那海水隱隱見漲,陣陣浪潮已淹過幾人的腳邊。達摩克利斯奇道:“這海水開始漲潮了?”瞻南山忽然指著遠處,叫道:“你們看!”

那業海深處,不知何時已聚起萬丈巨浪,夾雜著震耳欲聾的嘶吼,正緩緩向此處移動。臨將臣笑道:“這海潮好怪,那麼高的潮頭,卻移動得這麼慢。”但轉眼他也驚道:“哎喲,怎麼回事?”

就在眾人說話的瞬間,那潮頭已在數米開外,不知哪裏來的刺耳驚炸,竟直鑽入眾人耳根,就像千萬鋼針齊齊插入耳鼓膜,人人顫栗。一時整個空間都像是被扭曲了一般,各種異光憑空而起。

欣悅禪體內的塍能獄火本身出自冥界,後經劉迦助力,去其害而增之益,運轉更加自如,因此依然在原地不動,只是心中的恐懼卻漸漸充盈。瞻南山口中念著古怪的咒語,勉強與這逼壓相抗,但雙腳已忍不住連連後退。戈、達二人雙手抱頭,難耐這鑽心刺骨的逼迫,終被幹玉伸手提起,扔進小雲宇宙去了。

那幹玉自己也難受得要命,但每次難受到極點,體內莫名生出一股力道,化惡為善、化毒為清,竟連連將外境刺激及時解掉,她修行經曆極為豐富,凝神細思,已知是那生命之水在起作用,暗暗奇道:“這華藏世界香水海的水,竟有這等奇效?下次遇到這所謂的香水海,非得多喝幾口才是。”

臨將臣仰頭看著潮尖處,剛才的夜叉與怪獸似乎已隱沒於海水深處,而輪回所現的光痕,也不再是從上而下,直是四面八方無孔不入,盡向浪潮中彙聚而來。他暗中盤算,知道這業海之力與任何力量都不一樣,那是無法用單純的能場大小去抵抗的。這海水一旦淹沒眾人,自己就算不死,那修為也得損失大半,轉頭對劉迦罵道:“小白臉,咱們是走是留,你也趕緊下個指示,老子這護法神要陪掉半條命了!”

卻見劉迦不知何時已安坐於地,神情詳和寂靜,似乎在等待什麼。聽得臨將臣的話,他淡淡說道:“業海眾生無惡意,求助而已。”他知道自己剛才的那一念已入業海,觸動那生命的求生本能,也不管這海邊的人有沒有救他們的能力,盡是下意識地向此地湧來。

那業浪來勢洶湧,但逼到劉迦跟前,卻並未順勢淹沒過去,只是高高地立在劉迦身前一米開外,似乎在試探著什麼,也好像在等待著劉迦的回應。 

劉迦與那業浪感應強烈之極,只覺世間種種心念、種種煩惱、種種痛苦、種種哀愁、種種生死困惑全都彙聚過來,交織成萬千苦網,盡在心中流淌。

他莫名感到一股悲憐,暗道:“雖然我尚未走入至境,可修行之事,倘若以一己解脫的私念為重,自古以來的佛祖又何必示現萬種身相、說億種法門,給眾生留下解脫之路呢?倘若沒有前人開道,沒有人作眾生的不請之友,像我這樣的人,又從哪裏知道人生背後的真相呢?眼前這些生命向我哀求,又何異於我在無量劫以前向別人求道呢?”

他心中微微有過的猶豫,正是自己修為不夠,怕那“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畢竟與業力相抗,除了智慧之外,別無他法,而他現在的修為顯然離最根本的智慧差之甚遠。

但此時對他人痛苦的體驗,卻讓他猛然體會到那句“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的無邊深義,這一念之舍,頓生無量之勇。當下再不徘徊,分出一股力道,微微將欣悅禪等人向後蕩開,把小雲化作一個光點,移出體外,對眾人道:“如果我陷入業海而不能自拔,小雲有能力帶你們出去,各位珍重。”

說完話,他抬起頭,直視業海深處,漸漸放開自性光茫,化有為無、化實為虛,一片純淨光茫直透業海浪心。

眾人忽然不見了他的身影,反聽得那業海深處,有一個沈重而安詳的聲音沖破層層巨浪,在空中響起,正是劉迦在其中以心念說道:“三界火宅,幻有輪回,有求皆苦,無欲解脫。”

他的聲音在驚滔駭浪之中,忽隱忽現,隨著那潮起潮落,總不湮滅。

那明正天等人在小雲宇宙內,看見劉迦將小雲置於身外,不禁急道:“咱們這空間離開大哥的肚皮,可就相當於不設防了!”小雲嗔道:“有我在這裏,誰能把咱們怎麼樣?”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是留是去,畢竟外面更加凶險,一時沒人能拿主意,卻見玉靈子緩步走了出來,開口笑道:“以老道之見……”話才半句,已被藍沁點暈過去。

但眾人依然對明正天的話帶有隱憂,稍作權衡,再也不管這業主小雲的個人感受,趕緊蜂湧而出,崔曉雨微有猶豫,明正天在一旁勸道:“曉雨妹妹,你一個人留在裏面,打起麻將來,就算有小雲作陪,也是四缺二呢。你難道和她玩二十一點?”當下拉上崔曉雨一躍而出,拉把小雲氣得頓足不已。

其實這群人想得倒也簡單,在沒有劉迦的情況下,跟著小雲,不如跟著臨將臣。臨將臣的名號起碼可以嚇走一大群人,可誰認識“小雲”?畢竟在江湖上,小雲的名號太不顯眼了一些。

崔曉雨心地善良,怕小雲難過,跳出來後,伸手將小雲接在掌心,輕聲笑道:“小雲,你可別生氣,我陪著你哦。”小雲轉怒為喜,正想贊崔曉雨兩句,忽然醒悟,大吃一驚道:“曉雨,你你你……你怎麼也能將我置於你的掌心??你你你……你什麼時候有這般本事的?”

崔曉雨把食指放在唇邊,作了個噤聲的動作,眨眨眼,笑了笑,將小雲從指尖收入體內,安靜地站在眾人一旁。任那小雲獨自在她體內如抓狂般地疑道:“這崔曉雨到底是什麼角色???她到底是誰?”崔曉雨聽得好笑,只是不理她。林思音眼尖,在一旁看得直吐舌頭,一時竟忘了問崔曉雨這本事從何而來。

那臨將臣對著業海看了半晌,忽然扭頭對瞻南山道:“老夫雖沒來過此地,可以前曾聽人說過,冥界的空間結構與其他層次的空間結構大不相同,這是真的?”

瞻南山點點頭,一臉憂色道:“是這樣,就連卞城王他們,在冥界活動也非常謹慎,太過隨意,很容易自找死路的。”

身後齊巴魯忽然笑道:“這個說法老齊倒是知道,說是一個器世界毀壞時,所有眾生都會應著各種因緣上升至光音天而暫息,但唯獨這裏面的生命,並不隨著器世界的毀滅而上升至光音天,卻會自動轉移到另一個世界中,在與此相同的環境下繼續生存。想來,這裏面的環境特殊,和這裏的生命狀態特殊,在道理上是一樣的吧。”

瑪爾斯驚喜道:“胖仔,你最近大現靈光啊,連說話都斯文了不少,這道理是如何想出來的?”齊巴魯呵呵樂道:“因為知道小白臉和地藏菩薩大有淵源,老齊最近也猛看了一下地藏菩薩本願經,也算和菩薩多親近一下。”

大醜面對這樣的場合,很少說話,但聽得幾人所聊內容,忍不住插嘴道:“臨顧問,我曾經研究過,這冥界的空間確實有些怪異,僵屍界的科研小組曾做過理論推演,冥界可能和傳說中的零空間很近。”

眾人聞言,齊聲道:“零空間?是什麼東西?”

大醜難得被人重視,一時又不好意思起來,幹咳兩聲,尷尬笑道:“這是我們以研究的結論,無法證實,當不得真。我們研究時,發現空間結構的形成過程中,可能出現一種沒有時間、沒有物質、沒有方位、沒有……”他一時覺得難以描述,竟說不下去了。

玄穹倒吸一口氣涼氣,在一旁說道:“你是不是想說,存在一種沒有任何相對觀念能定義的空間??”大醜聞言大喜,上前對玄穹贊道:“玄哥修為果然比咱們厲害,這一句話反倒讓我自己明白了不少,我想表達的內容,正是玄哥所說的這個意思。”

眾人聽得詫異,倘若一個空間無法用任何相對的觀念來描述,它又如何存在呢?又存在於何處呢?一時間大感頭痛,似乎那佛經上所說的“不可思議”四個字,正是大境界下的生命,面對眾生愚昧而無知的世界觀,唯一能用來表達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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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16:16 |只看該作者
第廿六卷 根源、第八章  出入輪回之道  就在腳下

劉迦一入業海深處,立被種種色光包圍。他此時的眼中看到的是光,而非生命的種種形象,體會的也是種種業識組合而成的情緒。當然,在偶這樣的凡人眼中,那定是鐵山、火海、熱油、刀床……想起來都怕怕。

他在其中遊走,根據四周不同的情緒,隨手布下疏導引流的小陣,讓那些生命的極端情緒能得以暫時安歇。因為極端情緒源於妄執,這是輪回根本,這種情緒倘若得以化解,反有助於妄執的短暫消停。

他雙手不停,十指翻飛,那訣印應需而生、無中生有,所有法印盡是因人而宜、因業而有,多是別人聞所未聞、見未所見的種種方便訣印。正是法無定法、應緣而起。口中催動地藏菩薩滅定業真言,一個陣法一個陣法地連接下去,瞬間數以億萬計的小陣已成形。他的陣法與從前相比,從本質上便不相同。直是隨著眾多生命的業識傾向,橫順其喜好、配合其慣性,設下萬千權宜變通之法,讓受眾在幻心中自我變現出一條走出冥界的路。

何謂自我變現走出冥界的路?說起來,咱們舉幾個例子,從相反的角度來看看人是如何變現出走進冥界的路,便清楚了。

當年河北農村有個小A(名字偶記不大清楚了,暫以小A為名,呵呵),時年26,有一妻一子。有一天中午的時候,這小A路過一條大河,河上有一座當地的豆腐渣工程------大橋。他在橋上剛走到一半,另手扶欄斷掉,人掉進河中。他不會遊泳,掉進那麼大的河,死掉了。河邊的鄉親見他落水後,趕緊找人來救他,但也只是撈了個屍體上來。他的老婆和兒子哭得死去活來。

上面這部分,是外人眼中看到的人走向死亡的過程。好,咱們又換個角度,來看看小A自己眼中是如何變現這過程的。

小A當時落下水後,不斷嗆水,是人都知道,這般大量嗆水入肺,只需要很短的時間,便讓人休克過去。他又處在深水中,很快身體已經死亡。可他自己不覺得,一直在水中不斷掙紮,四肢亂舞,在掙紮中漸漸沈下去。沒過好久,他看到有人來救他了,興奮之極。當這些人把他抬上河邊,他站起身來,不斷地向這些人道謝:“老王啊,老李啊,全虧得你們救了偶啊……。”

奇怪的是,大家夥不理會他,雖然他有些奇怪,想問別人為啥不理他,可這時的他卻不知為何,對於別人都不理會他這件事,他不覺得是最該問的,反倒是總覺得有些冷……注意:此時的他,由於身體死亡,業識系統對他的支配,與正常人已開始有所不同了。隨著他的意識開始變現出另一些違背咱們正常生活習慣的東西來了,不然哪會重要的事沒心思去弄明白,反而心思總是在自己覺得有些冷這個點上?他並不是刻意如此,而被業識所支配。

他想啊:“這一身的水,我得趕緊回家換一套衣服。”於是便不顧河邊其他的人,竟向家中走去。又要注意啦:此時的他,受制於業識系統下的另一些規則(就是針對已死亡的生命的規則),他腳下走的路、走的方向、街邊的環境,雖然在他眼中是朝著自己家的方向去的,可這些全是他的意識妄心配合業識系統,變現出來的,他並非是真得在向他家中走去,而是早已走在輪回道上,只不過他將這條道變現成眼中這般過程。

他覺得自己走得挺快,沒過一會兒,便到了家門口。他剛一推門進去,就摔了一跤,痛得四肢難受得要命,無論如何也動不了。卻聽見有人在笑道:“生了生了,是個男孩。”他大吃一驚,卻見自己身體縮得很小,渾身光著,被一個女人抱在懷中,四周站滿了人……當然,要不了多久,他終於明白自己又重新輪回成一個小孩子了,他摔下去的那一刻,正被他今生的母親生出來。

隨著他日漸成長,又回到原來的家去認親,幫從前的親人把他藏起來的存款找出來……等等,這些不是咱們今天要說的,就此打住吧。另外,他為何能記得前生,為什麼大部人記不住?這其中有太多的原因,咱們以後再聊。

這是例一,咱們看例二。當年有一位老修行,曾在金山寺參禪打坐,咦,又忘了他老人家的名號了,瞧瞧這記性!暫稱老和尚吧。他這人用功精進,夜不沾床。有一位農婦呢,也常常來給他送水送飯。有一天夜裏,他剛一坐下,立見眼前光明大起,山川河流全在眼前,緊跟著一群神仙似的人抬著轎子,敲鑼打鼓地來到他面前。他再一細看,這群人又送了好大一朵蓮花出來,同時對他笑道:“恭迎菩薩往生西方極樂淨土!”

他心中一喜,正要坐上蓮花,忽然想起一事,疑道:“咦,怪啊,我又不是修淨土法門的,怎麼會出現這種往生境界呢?”他有此一念,便不敢上去,隨手取過身邊引罄,放上蓮花,那抬轎子的人又興高采烈地去了。眼前境界也隨之消匿。

第二天那農婦過來送飯的時候,同時也拿過來一個引罄,對這老僧道:“這引罄好像是法師的吧?”老僧奇道:“咦,不錯啊,怎麼在你這裏呢?”農村更加奇道:“怪哩,隔村的老母豬今早生崽,居然生了一個引罄出來,我瞧著眼熟,拿過來給法師看,沒想到果然是法師的呢。”

老和尚聞言大驚,細看那引罄,果真是自己昨晚放在蓮花上的那一支,當下脫口道:“險些因一念之差而前功盡棄!”他此時明白,昨夜那幻境正是自己妄心配合著業識系統中的數據,變現出來的。因為他是出家人,業識中對那西方極樂世界有著崇敬,有著向往,輪回道路在不經意中被他自己變現出他最容易接受的場景。倘若他當時被幻境所惑,隨境而去,路的那一頭,就是變成小豬崽哩。

反正呢,輪回既然被人稱作“幻有輪回”,不僅因為其由妄心執著而來,也因為眾生妄心有千差萬別,種種輪回過程也就變得多姿多彩……嗯,“多姿多彩”這個詞好像不該用在此處吧?相關內容,見後面章節吧。

而劉迦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只不過是反其道而用之。

他於業海深處,識破不同生命的業識傾向,順著其各自擁有的不同喜好,助其變現。就好像面對吃撐住的人,他幫你在路邊變個廁所,給你應急;面對失戀想死的哥們兒,他自己變作美女來安慰你;面對貧困潦倒的人,他變作布施茶飯的朋友;面對苦病之人,他變作良醫贈藥……如此等等,舉這些例子,並非說他就是用的這些手段,而是他助人變現的目的,在於讓人那狂燥暴動的心,得以安寧。再配合地藏菩薩滅定業真言,助對方擺脫部分業識習慣的催逼,以“幻心”變現出“幻有”的走出冥界的路。

那冥界眾生,神識本已顛倒模糊,不可像正常人那樣去聽法、解理、修行。唯有給迷途者暫時搭一個棲身之地,讓其在狂亂與疲憊之中有個喘氣的地方。一個人太累太疲憊的時候,不管你在他身邊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的。但倘若能讓他稍事休息後,多少總能安靜下來聽聽旁邊的人在說什麼,是吧?只要對方的妄心稍息,他的真言便會產生大力相助。

劉迦此時的世界觀已遠非當年,在他眼中,任何法門,皆是幻心幻法,談不上好,也談不上不好,只是針對不同的人、不同的環境、不同的時機下,能使人信入、能使人了悟、能使人當機者,便是最佳法門。其實眾多修行派別,天下所有法門,般般樣樣,究其根本原理,都是如此。你走經過脈也罷,吐納服氣也罷,催眠調動潛意識也罷,念佛求助力也罷,參禪破話頭也罷,安般守意也罷……總是在幻有的身體與境界下,用心專注,恒久持續,忘緣失我,直到那業識慣性脫軌處,回首即見人生真相。

或有哥們兒疑道:“哎,小白臉這麼做,是有為還是無為?”咦,偶倒忽然想起《華嚴經》上一句話,如來說:“非眾生請我發心,我自為眾生,作不請之友。”這句話最直接的意思大概就是:不是別人請我發心發願,我才現身說法吶,我可是自覺自願作別人的不請之友。那“不請之友”的意思嘛,就是說:你不請偶,偶也要來。當然,chgor常常也喜歡作別人的不請之友,你就算不請他,他也會主動上門找你混飯吃。可兩者區別甚大,甚至目的相反,大家切要小心仔細。

他正忙碌中,忽感一個光痕頗為熟悉,細查之下,發現這段業識是剛才被自己送出冥界的,才過得一會兒,這人又回來了。稍作細想,他已知其理。那冥界的時空觀與外界大不相同。在他看來片刻的時間,那被他送出去的生命,已完成了在界外幾十年的一生,又進入輪回,再次返回冥界。

劉迦恍然醒悟,暗道:“難怪我幹了半天,這業海中的生命不僅沒有減少,那數量反而持續增長,他們輪回的速度太快,比我送他們離開時的動作快多了。”

他呆在業海深處,愁道:“我這樣做下去,似乎毫無意義呢。”耳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嘿嘿笑道:“廢話,你這樣做,當然毫無意義。不僅這麼做沒有意義,你千生萬世以來,助人解脫的事,沒一件有意義。”

劉迦聞言一驚,脫口道:“波旬!”

那聲音笑道:“不錯,正是老夫。你以為就你敢來冥界?老夫一樣敢來。”來者正是魔王波旬。

那日劉迦離開後,波旬在他化自在天觀察良久,見聆聽帶著眾生向冥界而去,他大吃一驚,暗道:“這小子回他老窩了,早晚又會修出無量神通,那些佛門弟子又要看老夫的笑話了……哪能這麼便宜了他?他不是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嗎?老夫最喜歡助人為樂,成全你吧,讓你永無成佛之可能!”

波旬神通廣大,眨眼已隨著瑪爾斯等人的痕跡穿過惡業火海。

那瑪爾斯正眼睜睜地看著業海翻騰,忽聽身後有人笑道:“這有什麼好看,冥界之中,多有美景勝地,老夫可以帶路,讓大家玩個痛快。”

眾人聞言狂驚,誰都記得那慈詳而和謁的聲音,話不多說,人人退開數丈。

明正天太過著急,退的時候沒看清方向,站穩身形才發現腳下有海水,原來他情急之中,竟忘了身後就是業海。他大驚之下,連聲叫道:“遭了!老明自尋死路!”又是一個急閃,方才退至崔曉雨身邊,見大家夥都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樣子,一臉無奈,悲聲歎道:“不好意思,老明退錯方向,這……現在重退一次,大家莫要見怪。”

波旬見眾人散開,忍不住樂道:“各位何以如此懼怕老夫?試想想看,自從大家遇到老夫以後,可曾受過傷害?而你們跟著小白臉鬼混,反倒又有多少數次陷入生死之間?他把你們帶向死路,我把你們帶向快樂,誰好誰壞,應該一目了然呢。”

他的話尚未說完,不曾想那李照夕一天到晚就在捉摸他的小說,剛聽得波旬這話,觸動其心事,順著波旬的話,脫口而出道:“這話倒不全對,倘若主角不常常陷在生死之間,這書可就沒法寫下去了,不緊張的故事沒人看呢。”

波旬聞言不悅,正想挖苦李照夕兩句,忽感有人居然在他身外數米開外,並未如其他人那般逃得較遠,不禁奇道:“這群人見我如見洪水猛獸,這人為何不跑?”

他反應極快,此念乍起,已知是誰,剛轉過身去,正見玉靈子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自言自語道:“咦,老道什麼時候睡著的?這修真之人居然還會睡覺,可真是奇了。”

抬頭正見波旬,他精神大振,立時躍然而起,朗聲笑道:“波旬老仙,這可真是千裏有緣來相會、無緣路過不相識呢,哈哈哈。”

波旬一時語塞,正捉摸著當眾羞辱玉靈子一番,卻見玉靈子幾步上前,拉著他的手,呵呵笑道:“老仙,這冥界可是我那菩薩兄弟的地盤,你既然來此,我這做師兄的也該盡地主之誼……”忽然想起,自己也是第一次來這冥界,人生地不熟的,連喝茶聊天的地方都找不到,如何能那地主之誼?

他怕波旬馬上接口就說“恭敬不如從命,那就請玉靈子仙人帶路”之類的客套話,急切中,想起睡著以前,曾見劉迦深入業海,立刻指著業海對波旬笑道:“我兄弟正在那業海深處玩呢,老仙如果有興趣,不妨去瞧瞧他。”

他本是為了替先前的大話開脫,一句隨意之語,誰知聽在波旬耳中,竟完全變了樣。那波旬聞言色變,對方此語,就像是在向他邀戰一般,似乎是在說:“我那菩薩兄弟敢下業海,你敢不敢下去?”

波旬氣不打一處來,罵道:“你這傻瓜……”忽然想起:“我和他較勁幹啥?當這混人不存在就好了。”

心中的氣剛落下去,誰知那玉靈子說完前句,猛地想起那業海可不是好玩的,是要人命的。自己請別人去業海玩,那不是故意讓別人送命嗎?念及此,他似覺不妥,又補上一句:“其實,你也不用去找我兄弟,那業海凶險得很,會要人命的,你看看,咱們都站在岸邊等我兄弟出來吶。”

波旬聞言怔住,玉靈子這句話,在他耳中無疑變成了:“你修為比我兄弟差,千萬別去冒險啊。”波旬心中氣苦,暗道:“在這傻瓜眼中,我的修為居然和他們這群人是一個檔次的。”

玉靈子見波旬無語沈默,同時臉上或紅或白,以為他也怕業海威力,又笑道:“以老道之見…..”波旬最痛恨的就是他這句“以老道之見,如何如何”,當下再難按捺胸中鬱悶,多時的惱怒集於此刻,大力甩手,將玉靈子遠遠扔出,同時罵道:“你算什麼東西?!”

他甩手之余,轉眼正見眾人都驚訝萬分地瞧著他,心中暗罵道:“老夫有要事在身,何苦和這些無知之輩計較?”哼了一聲,竟真得躍身而起,化光直向業海深處,找劉迦去了。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連瑪爾斯都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聽玄穹疑道:“不知玉靈老弟,有沒有被波旬老賊摔死?”眾人這才想起來,玉靈子剛才被波旬扔出去,瞬間即無影無蹤,連“啊”的一聲慘叫都沒發出來,想來一定是當場就死掉了。

小阿菜沈聲歎道:“這真是一物降一物啊,也只有像玉靈子那樣的傻瓜,才能坦然面對波旬老賊呢。”非所言搖頭道:“玉靈子面對波旬,所懷的不是那份坦然,而是壓根就沒把波旬放在眼裏呢。”

戈帛對人的心思頗有研究,嘿嘿笑道:“你要說他怕不怕波旬呢,想來他也怕,他也敬,他也畏。可就算他被波旬打得魂飛魄散,只要他一想起以地藏菩薩之尊的天幽宮宮主,尚且是他師弟,這份自信足以讓他對波旬傲然相對。想來,他眼中的人,凡是比宮主修為差的,就算此人的修為再高出他千萬倍,也無法讓他仰視。”

達摩克利斯笑道:“宮主轉世前已是十地菩薩,離成佛僅一步之遙,看來這天底下能降伏玉靈子的,只有佛祖級別的人了。”

眾人聞言,均是搖頭歎息,大感玉靈子也真是奇人中的奇人。

瑪爾斯左顧右盼,自言自語道:“咱們要不要去找找玉靈子?”眾人無語相向。雖說大家夥都厭惡玉靈子,可當他真被人害死,多少心中又有些不忍,但他如果不死,大家又想送他去死……可見每個人的情緒都是複雜而完整的,矛盾的意識與情緒,決定了大多數人做事優柔寡斷,無法像佛經上說得那樣“一心一意”。

卻見混沌牒忽然驚呼起來:“大家快看,那邊飛來的東西,長得好像我!”

這群人多是老江湖了,就算見到天上有各種怪物飛來飛去,也不會稀奇,但聽得混沌牒那句“長得好像我”,卻都忍不住向遠處瞧去。

果然見到一個園盤似的飛行物,正緩緩飛向此地。那銀色園盤漸漸飛到眾人上空,這群人才注意到,這飛行物確實和混沌牒長得很像,但卻比混沌牒大得多,那園盤的直徑起碼在一千米以上。

大醜看了半晌,笑道:“混沌牒,這東西雖然看起來很大,但不見得比你厲害,你外表看起來雖然不是很大,可內部空間卻大得異乎尋常呢。”混沌牒聽不得別人贊揚,頓時渾身發光,洋洋得意。

卻見那光盤懸在半空中,透出一道光柱,玉靈子從中而降,眾人同時“啊”了一聲,全都睜大著眼睛看著他。瑪爾斯怪叫道:“玉靈仙人,這是怎麼回事?你沒死麼?這圓盤是哪裏來的?是什麼法器?”小阿菜低聲罵道:“這傻瓜又要做什麼怪了?”

玉靈子一臉得意,環顧四周,並不說話,只是緩緩而笑,抬頭對著那銀盤說道:“你下來吧,這裏的人,全是老道江湖上的朋友們。”

說話間,順著那光柱,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男子從銀盤中跳了出來,這少年眉目清秀,英氣逼人,穿著上下連體的白色外套。眾人正越看越奇,完全不知所謂。

玉靈子指著那少年,笑道:“這小妲旯已拜老道為師……”那少年一雙眼睛極為靈氣,不待玉靈子說完,已在東張西望,對著眾人供手作禮,同時笑嘻嘻地說道:“我叫小妲旯,寶積如來國土下的第七十年代轉輪聖王之子,見到大家……真得是太榮幸了!嘻嘻!”

這群人看得莫名其妙,卻見那小妲旯走到瑪爾斯身邊,對著瑪爾斯望了望,打量了半天,咧嘴笑道:“你一定是瑪爾斯!”不待瑪爾斯回答,他又向瑪爾斯的藍沁看了看,眯著眼“嗯”了半天,又笑道:“你一定是藍沁姐了!”

瑪爾斯與藍沁面面相對,均不知此少年是誰。

小旭旯就這麼一一招呼過來,居然沒一個人認錯,眾人都全愣住,最後見他停在李照夕面前,忽然緊緊地抱住李照夕,咬著牙、閉著眼睛良久,終於說出一句:“你寫的那本小說,改變了我的人生啊!”

李照夕雖然驚訝萬分,但他聽得這少年的話以後,心中立時一凜,暗喜道:“這一定是一個讀過我的小說的讀者!”他很早以前開始,便將他寫的小說大量複制,通過觀心院隨處亂扔。每集結成一冊,他就幹一次這事,這麼久以來,連連續續都對外“發布”過二十多部了。每一部又複制數以萬計。只是那觀心院中通道之多,難以量計,每一個通道都走向一個新世界,許多地方連李淳風都未親自去過,只是憑著那天才的易學推演能力而作出來的。因此李照夕也不知道他寫的書到底流傳到什麼地方去了。

眾人聽得離譜,明正天忍不住上前奇道:“這小家夥,你怎麼全認識咱們?老明可沒見過你。”小妲旯嘻嘻笑道:“明老……他們都這樣稱呼你,我也叫你明老吧。嘻嘻,我知道你是最膽小的。”

明正天聞言又驚又怒,喝道:“小孩子胡說八道些什麼?”

小妲旯睜睜大眼,指著李照夕,笑道:“是他的小說中這麼說的!我是他那本小說的超級讀者呢!我偶然看了他的小說以後,興奮得很。別人都不相信這世上真有你們這群人,可我相信,因此偷了父王的輪寶,到處找你們。你們行蹤不定,太難找了,還好我的邏輯推演能力超強,從他的小說中捉摸出來,那叫劉迦的主角早晚會去冥界,我與其到處找人,不如幹脆到冥界來守株待兔吧。”

說著他又指著玉靈子,笑道:“剛才我在那邊躲業海,忽然發現有人飛了過來,我便用輪寶截住他,一問之下,嘻嘻,原來正是玉靈仙人呢!可見皇天不負有心人,一個人想做一件事的心太誠了,總是有回報的嘛,寶積如來也這麼說過呢。剛才我已經拜過玉靈仙人為師了,接下來我該拜大家了。”

眾人聞言大驚,均不知李照夕寫的書何以能流傳如此之廣,更不知其書中是如何描述眾人形象的,一時全都不由自主地圍了上來,人人都極為嚴肅地看著李照夕,看他如何交待此事。明正天更是急道:“李老弟,剛才這小孩子說,你在書中寫老明最是那膽小之人,此事當真?!”

李照夕被眾人的眼光逼得渾身是汗。他曾經為了寫書一事,被眾人痛扁過。當時曾寫下兩個版本,一個是敷衍眾人的,另一個是按他認為的真相來記錄的。他常常是這個版本寫了,又寫那個版本,時間長了以後,難免混淆。再加上這種事不敢當著別人的面做,多是他要趁大家沒注意的時候,偷偷摸摸的幹,時間不湊合之下,連他自己也記不清楚通過觀心院傳出去的版本中,哪些是用來在諸天諸界發表的,哪些是用來蒙人的。

他本來希望讓世人知道真相,可現在反而希望小妲旯看的那個版本,是用來敷衍眾人的版本了,畢竟那個版本上面記錄的全是對眾人的贊美。倘若小妲旯所看的正是李照夕認為是真相的那個版本,這片刻間對質出來,他去冥界輪回的道路就在腳下呢……確實也正在腳下啊,還不用多走,向前兩三步就可直接下業海呢。他只有寄希望於自己忙中出錯,傳出去的版本中,全是用於敷衍眾人的,而且這個錯還連續不斷,一直錯著。

這事本來簡單,他只要多問一下小妲旯,將小妲旯讀過的部分一印證,立時便知。可是此刻眾人全在身邊,他敢問嗎?唯有在心中暗暗祈禱:“倘若上天讓我躲過此劫,我發誓,從今而後,一定好好修行,以我師兄劉迦為榜樣,即身成就!”想起那傳說中,觀世音菩薩一慣尋聲救苦,甚為靈驗,又在心中補上一句:“觀世音菩薩,請你老人家無論要幫我躲過此劫啊!”

眾人見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眼珠子亂轉、臉色變綠,已猜出幾分事實,瑪爾斯惡臉相向,問道:“小李子!你到底都寫了些啥?”

忽然間上方光亮大起,遠處轟然巨響,眾人大吃一驚,全都轉身看向業海。

那業海的驚濤駭浪中央,無數夜叉與怪獸逃命似的爭相散開,兩道金光疾沖而出。那金光剛出業海,立時化作劉迦與波旬的身形。

李照夕見眾人的注意力全被引向業海上空的劉迦和波旬,一時再沒人問自己寫小說的事,心中壓力大減,狂喜之下,忍不住握緊拳頭,咬著牙暗泣道:“觀觀觀…….觀世音菩薩,你老人家太靈驗了!”

小妲旯見此場景,更加興奮地跳起來,指著遠處的空中,叫道:“那一定就是小白臉劉迦!”但他卻不識波旬,轉頭對李照夕問道:“李老師,那老家夥是誰?”李照夕正在惶恐中,見他發問,吞吞吐吐地說道:“那人是波旬,我……我在書中也有寫到的,你沒有讀到過他?”

小妲旯一臉認真地搖搖頭道:“我出來後,也有一段時間沒看過你更新的內容了,不知道後面的章節裏面又出現了這個人物呢。”

李照夕怕他繼續問下去,反而又將眾人的注意力轉到他身上來,趕緊低聲補上一句:“咱們暫時不要提小說的事!”小妲旯一邊看著業海上空,一邊點點頭,隨口說道:“嗯,我知道,你怕他們扁你嘛。我在你的書上曾看到過這一段,說是這群妖魔鬼怪為了阻止你說出曆史真相,逼你歪曲文字記載呢。”

李照夕聞言大驚,全身立刻僵硬,小妲旯的話,讓他失去了最後一絲僥幸……他當初傳出去的小說版本,絕對沒有傳錯,肯定是他認為的真相版本。他暗暗希望大家的注意力一直在劉迦和波旬身上,永遠別轉過來再次面對他,就當是他是個透明人吧。

卻見那業海上空,劉迦正大現法身,迎風而立,指著波旬,怒道:“老賊,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在下面為人說法,你卻在一旁助人走入邪道,我幫多少人,你便害多少人,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波旬身形不定,或遠或近地遊移無方,應聲笑道:“誰說的你佛門便是正法,我便是邪道?咱們各憑本事,看那業海中的生命到底喜歡誰?你想殺我?嘿嘿,你不怕惹下業債啊?別忘了,你佛門曆代祖師,都未曾動過這殺我的念頭呢。”

劉迦站在海潮頂尖,挺直胸膛,瞪著波旬說道:“那些佛祖不殺你,是因為他們慈悲,想給你留一條成道之路。我和他們不同,我殺過人,而且還是個慣犯,早已惹下一身業債,多殺一個不妨!”說話間,破禪鋒透掌而出,寒光渲染處,海邊眾人都其逼得顫栗不安,人人心神為之震攝。

小妲旯又是興奮,又是害怕,轉頭李照夕低聲道:“你的小說中,好像從沒寫過小白臉有這般威風啊,這是怎麼回事?還有,在你小說中,破禪鋒只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爛劍,可這寒光發出來,怎麼這般恐怖?”李照夕暗暗擰了一下他的胳膊,低聲道:“剛才的話忘了嗎?暫時別提小說的事!你要再提,我以後就決不再更新了!專心看小白臉做事!”

卻見海上的劉迦與波旬相恃而立,那決戰之意似乎只在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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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16:38 |只看該作者
第廿六卷 根源、第九章  萬般帶不走  只是業隨身

劉迦今生面對波旬,從一開始,便沒有畏懼,卻多少有些厭惡。他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麼原因,或許總覺得那是一個搗蛋者,一個麻煩制造者。但他卻從未真得想過要和波旬作什麼生死決戰之類的事,畢竟生死只是幻境,只要波旬別來搔擾他就行。

剛才劉迦正在業海深處助人化解業力,忽感波旬已入業海,尚未看清來人面目,先前布下的種種陣法已被對方全部解構,反之卻施以相反的陣法。二人手法相似、速度一般,片刻之間兩人已發現對方的修為與自己在伯仲之間。

劉迦心識連變數次,在業海深處憑空打開一個逆行通道,想把波旬打入器世界的一個偏僻所在。沒想到這波旬神通奇大,揮手處,識見直入此地業識系統的局部結點,將劉迦剛才破開的空間段,重新拉攏,即將逆行通道給封了。

劉迦暗道:“這人神通之大,不把他徹底趕走,我什麼事都做不了。”

念及此,他破浪出海,那波旬緊緊相隨。劉迦單手持劍,波旬手中握著一枝青灰色的龍頭杖,兩個人相恃良久,各自在心中衡量對手的修為。

那波旬是個老江湖,絕不會做沒把握的事,他雖然咬定劉迦不會對自己下殺手,但剛才聽得劉迦一番話,想起這小白臉今生修行以來,確實也幹過幾件狠事,誰能肯定劉迦會不會狂性又發,大開殺戮?這種事波旬自己也拿不准。

他看了看劉迦的神情,暗道:“這小白臉殺氣好重,老夫可不想和他拼個你死我活。他可以死,我要活。”卻不知,他有此“活”之一念,正是他的軟肋。

波旬暗暗轉動龍頭杖,那龍口青光大盛,分出數道光茫向上疾射。四周空間莫名傳來刺耳呼嘯。

劉迦心中一凜,暗道:“這空間在變形?”抬頭卻見業海四周空間如撕裂般被拉出數道裂口,就如打開了眩爛耀眼的長河,正是波旬以神力強行劈開了中陰區屏障。

劉迦恍然大悟,暗道:“當年曾聽人說,冥界空間發生變異,有人在河邊洗澡,忽然間就被冥界吞沒了。當時一定就是他搞的鬼。他這麼做,定是想呼喚他的手下了,想來他的手下沒他這般修為,無法直入冥界,須得由他來打破空間層次,別人才好進來。”他又開始跑題了,竟忘了何不此時直接將波旬撕開的裂口給封堵了??

正思量處,卻聽見那呼嘯轉眼變作轟然巨響,甚至震耳欲聾,遠遠近近、上上下下,不知哪裏來的黑霧,就像潑墨一般,從業海四周的裂口處如潮水般湧入,把本來已夠灰暗的天際,變得更加魅影慘淡。

那業海遠處的大醜看得驚奇,忍不住叫道:“天啊,要這樣打破空間層次,需要好大的能量啊,我這一輩子都沒見過這種事!”明正天在他身後笑道:“科學家,現在正是研究的機會,你不上去研究一下?”大醜不知明正天在取笑他,只是搖頭道:“這情形太複雜了,我不知從何下手!”明正天以為他害怕,轉過頭來,和夜貓子等人嘻笑不已。

那墨色不斷渲染,不斷侵蝕,劉迦微探之下,暗暗驚道:“我可小看了他,我還以為他的手下最多也就數百,沒想到這波旬能耐好大,片刻間就能聚集這數百萬之眾?他的魔子魔孫還真不少!這混蛋不想單挑,公然找手下人來群歐我,這臉皮厚度只怕在我之上!”

這邊廂,玄穹也看出來了,轉頭對小阿菜道:“天王,這波旬老賊似乎拿定劉迦兄弟不會隨便下殺手,他找來如此多的幫眾從旁幹擾,自己再找間隙對付劉迦兄弟,這場拼鬥只怕……”小阿菜惡罵道:“那老賊不敢決戰,就選擇群歐,他媽的,群歐本是咱們阿修羅的強項,沒想到被這老賊偷師了,咱們上吧!”

話剛落音,卻見聆聽風一樣的已飛到劉迦身邊去了。

玄穹和小阿菜都是肝膽相照之人,此時心意相通,再無顧慮,飛身直向劉迦而去。剛到半路,已被業海熏得暈頭轉向,正待努力向前,忽然身旁一個白影閃至,正是欣悅禪來了。

那欣悅禪對冥界生活極有體驗,當下拿出兩粒白丹,讓二人吞服下去,說道:“這是我在無樂天的時候煉制出來的,可助兩位抵擋一時。”轉身自己已落在劉迦身旁。

她身形剛剛站穩,卻見幹玉和崔曉雨也同時落在此處,玄穹和小阿菜反而比兩人緩到一步。幹玉了解自身修為的變化,對崔曉雨卻一無所知,她記得自己明明比崔曉雨先發動,誰知崔曉雨竟和她同時落下,暗暗奇道:“倘若這小姑娘真要和我打,我未必能在她手下逃生。”

劉迦轉頭對幾人笑道:“大家別急著群歐啊,我本來沒打算真殺了波旬的,只是想嚇嚇老賊,讓他滾蛋。”玄穹“嘿”了一聲,笑道:“可現在他好像打算要殺你了呢。”

聆聽搖搖肥臉,磨著牙,叫道:“老哥,把你那慈悲心腸暫時先收起來,殺幾個魔頭示眾吧!”劉迦不語,只是在心中暗道:“倘若殺一個波旬,便能為天下蒼生成道除一大障礙,諸佛早就這麼做了。可萬劫以來,都沒有人這麼做過,想來自然有他們的道理。”

那瑪爾斯見玄穹等人已然上陣,轉頭對眾人急道:“咱們也得去,再過一會兒,倘若那波旬把小白臉圍在鐵桶中央,咱們就算要去救人,也沖不進去了!”

明正天聞言大驚,那場面哪是他敢沖上去的?當即顫聲道:“大哥不在乎那個身體的,他死不了的。”白玉蟾在一旁搖頭道:“難說得很,當年我和文老作過無體元神,那玩意兒並非你想像般好控制呢。雖說小白臉現在的狀態咱們不了解,但想來也非完美之境,否則他要拿下波旬,不會如此大費周章呢。”

辛計然見岐伯在一旁發呆,走過去一瞧,正聽見岐伯在自言自語道:“她一個女子,居然有如此大的魄力,敢面對百萬魔眾,這可是真奇了。”

辛計然知道岐伯所說的“她”就是那幹玉,見岐伯發呆的樣子有如陷入情網,忍不住在一旁勸道:“老夫有過這方面的經驗。”岐伯正想得專注,聽見此語,立時轉頭問道:“哦?文老有何見教?”

辛計然嘿嘿笑道:“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雖不見君人頭落,暗地讓你骨髓枯。”岐伯聞言一怔,臉上大紅,轉頭罵道:“文老,你這變態老鬼,比我還不正經!”

瑪爾斯叫苦道:“你們還有閑心討論男女情事?小白臉那邊要出人命啦!”話音未落,卻見非所言已指著遠處,苦笑道:“你們看,咱們現在去也沒用了。”

果見那無邊無垠的黑霧已將劉迦幾人徹底淹沒,沒人再沖得進去了。

戈帛招呼眾人,道:“大家別急,宮主在裏面自能應付一會兒。”說著他轉頭對小妲旯問道:“你剛才說,你那飛行器是轉輪聖王的輪寶?此話當真?”見小妲旯點頭,他又道:“我聽說輪寶是用小摩尼珠來驅動的,是吧?”小妲旯睜大眼睛,奇道:“戈帛大哥,你還真是見多識廣,很少有人知道我家的輪寶是用小摩尼珠來驅動的,你是怎麼知道的?”

戈帛大喜,對眾人道:“咱們不用進去,利用這小孩子的輪寶在外圍沖擊吧,或能減緩宮主他們在裏面的壓力。”明正天聽說不用進去送死,立時大喜,贊道:“戈兄見識畢竟高人一等!”

達摩克利斯在一旁嘿嘿笑道:“戈帛和我,早將一腔熱血賣給了識貨的人,男子漢大丈夫,但求有所取、有所舍,坦蕩自在,生死之事,有什麼大不了的?”明正天臉上泛紅,頗為尷尬,連聲道:“達兄教訓得是。”心中卻極為不滿,暗道:“自以為一腔熱血的人,全是些魯莽的江湖漢子,老明可是廝文人呢。”

小妲旯在旁邊勸慰他道:“明老,我覺得你也不是怕死的啦,只是因為自己能力不夠,不想做跨級別的事而已,你是那種特有自知之明的人。”明正天聞言大喜,握住小妲旯的手,歎道:“沒想到知我老明者,竟是一個孩子。”夜貓子在他身後笑道:“我也理解你,真得,我也絕不做跨級別的事。”明正天心中黯然:“老明的級別已淪落到和畜生一般了麼?”

戈帛拉過小妲旯,道:“咱們要借你的輪寶用用了。”小妲旯嘻嘻一笑,對戈帛道:“戈大哥,我知道你所說的‘借’,應該是‘搶’的意思吧?嘻嘻,不用客氣的,我崇拜你們得很,你不用搶我也會拿給你們用的。”

戈帛正想說“這小孩子倒也知道我的真實想法”,忽然想起這孩子何以對自己有如此看法?猛然想到李照夕寫的小說,斜眼瞪了瞪李照夕,李照夕一臉苦相,無奈搖頭,只是在心中暗歎道:“寫曆史這種事,得罪的人太多了,難怪自古以來,寫史者敢說真話的,沒幾個活下來的。”

戈帛見小妲旯臉上微現難過之意,以為他終是舍不得輪寶,正要上前勸說,卻見小妲旯歎道:“我這次偷了父王的輪寶出來,就是回去了,也會給父王打死的,我不可能回去了。”

戈帛笑道:“沒想到你孩子也這般義氣!痛快!”他伸臂摟過小妲旯,笑道:“小兄弟,他日你若想回去,姓戈的專程送你一趟,我作你大哥,看誰敢打你?!”

小妲旯搖搖頭,一臉稚嫩,說道:“我不想回去,我這次出來,就是因為想跟著你們修行成道呢。”說著飛身直上輪寶,打出一道光茫,對眾人叫道:“走到光柱裏面去就行!”

藍沁等人依次進入光柱,玉靈子大搖大擺地走過去,笑道:“大家不用害怕,我兄弟是個打不死的,更何況他……”當下藍沁話不多說,將其再次點暈過去。

其實玉靈子本來的意思是“何況我兄弟曾久居冥界,對環境熟得很,大家逃起命來也容易”,誰知道大家聽慣了他的話,以為玉靈子又是那句“更何況我兄弟還會老道那獨門絕技”,因此絕對不會給他說完話的機會。

眾人進入輪寶,眼前豁然開朗,面對的竟是一個放眼不著邊際的城市,有大街小巷、集市車站,到處都是摩天大樓,種種巨形建築參差林立,只是這城市沒有其他的人,空的。

大醜好一會兒才道:“不知要花多少精力才能建這樣的空中飛行城呢。”

瑪爾斯搖搖頭,不屑道:“這有啥了不起的,神界老混蛋所住的奧林匹斯山,也是整個兒都可以飛起來的。”

小妲旯一邊帶路,一邊對眾人道:“我聽父王說過,這輪寶是小千世界形成時就有的,用心即可變換內中結構,但我不知道怎麼用心。但就算咱們不懂那些複雜用法,只要有小摩尼珠在,這個輪寶飛多遠都可以。”眾人聽得一頭霧水,不知所謂。

夜貓子轉頭對混沌牒樂道:“你是一界形成時產生的,這輪寶可是一個小千世界形成時產生的,聽說一個小千世界內含有無數的天界……”混沌牒剛進來時已產生了極強的自卑感,再聽夜貓子一說,渾身光蘊立刻黯然失色。

小妲旯來到控制室,屏幕上顯示遠處的黑霧比剛才更加濃重,內中暗藏種種怪異修為者,早已超過千萬,瞻南山皺眉道:“業海之上,有如此大規模的外力進入,冥界管理層應該是知道的,何以不見有人來查看一下呢?”

正說話間,忽見四周空間變黑,瞻南山驚道:“遭了,後面還有人,咱們也被包圍了!”

話音剛落,整個輪寶被一股莫名大力直向前推,小妲旯在光屏前不斷變換操作,那輪寶依然控制不住,顛顛跛跛、搖搖晃晃地向前而去。可見身後的魔眾之多,全然不可想象。

藍沁似笑非笑地說道:“這倒好,本來咱們還以為自個兒修為不夠,進不到最裏層的,現在有人送咱們進去呢。”夜貓子苦笑道:“是啊,他們定是不想咱們做漏網之魚,得一網打盡才是。”

忽感黑霧微微減弱,小妲旯指著光屏叫道:“他們後面還有人!”

眾人細看光屏,卻是剛才那千萬魔眾的後面,不知何時又出現密密麻麻的修行者,遠遠近近,在上下四周空間重重疊疊,數量之多,似與魔眾不相上下。

瞻南山大喜道:“那是陰兵!卞城王他們終於派人出來了!”明正天本來一直憂鬱得很,此時喜極而泣,急問道:“來了多少陰兵?”

瞻南山看看光屏,一臉興奮,叫道:“數量不少,應該也在千萬以上!”

白玉蟾搖頭歎道:“這回可真是見大世面了,咱們自出道以來,哪見過這般陣勢?”辛計然嘿嘿笑道:“面對這種打鬥,根本不用打,大家直接吐唾沫就可以淹死對方不少人了。”白玉蟾歎道:“文老,你就不能正經一點?”辛計然無奈笑笑:“這種混戰,以咱們的修為,是沒有出路的,不如死前開心一點。”

瑪爾斯看著屏幕上似亂非亂的畫面,熱血沸騰,雙拳緊握,一時竟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那包圍圈的最深處,劉迦與波旬二人各自盤腿靜坐,默然無語,雙方背後的力量卻是嘰嘰喳喳鬧個不停,似乎主角開打之前,咱們作配角的正好搶搶鏡頭,免得一旦打開,咱們全都沒戲了。

劉迦正在思索如何讓波旬退出去,心中驀地一動,已知有熟人到處,立時朗聲笑道:“卞城王,大家也太關照我了,區區一魔王,哪用得著千萬幽冥大軍?”那極遙遠處傳來一個豪氣十足的笑聲,道:“幽冥眾生恭迎菩薩再臨冥界!”但下一句話卻是:“冥界空間被波旬撕開裂口,麻煩菩薩再給補上如何?”

劉迦聞言愣住,仰頭望著上方,這才想起本該早就去做的“女媧補天”的工作,竟然在說話間就給忘了。他內心長歎道:“就是因為我那跑題的習慣,竟忘了在波旬剛撕開冥界空間時就封了它,現在波旬的人都到齊了,我才想起來做這事,這亡羊補牢的動作實在太慢了些。如果今天我被老賊困於此處,又或是誰死在波旬手下,這筆帳要全算在我跑題的積習上了。”自覺臉上微微泛紅,伸出五指,將此處斷開的系統結點一一合上。

他和波旬的手法一樣,都是在高境界下來看待世界,看到的都是比普通修行者更加真實、更加清晰的角度。對他們而言,打開一個空間,封閉一個空間,並非什麼大事。可沒有這樣境界的修行者,就會把他們的作為當作神通或是大神通來看待,總覺得要做到這般大事,那神通簡直不可思議。

忽然想起一句話:“神奇卓異非道,至人只是常。”又或是人們常說的:“平常心是道。”卻不知,那平常心非咱們理解的平庸和無能,也非啥事都不做,更非那粗茶淡飯的“淡泊”,而是那天真本來的,無所取、無所予之心。因為此心無所住、無所滯礙,所以無為而無所不為,無能而無所不能。劉迦修為雖非至境,但心所受束縛已遠遠少於常人,並非他比常人如何厲害,只是看待這大千世界,不帶有色眼鏡而已。在別人眼中,那反倒變成了“能”。

波旬所需要的人已經到齊,此時已不再乎那幾個缺口,嘴角撇過一絲笑意,高聲笑道:“卞城王,瞧你那拍馬屁的熊樣?你家菩薩這次回來,可不像上次那般無牽無挂哦,這次可是帶了家眷的。”

那卞城王來此之前,已查知欣悅禪在此,知道波旬故意提及此事,好讓劉迦沒面子,立刻也應聲笑道:“菩薩既然帶了家眷,那就是准備在咱們冥界安家落戶、再不離開了,這是好事啊,咱們求之不得呢。”

波旬點點頭,笑道:“說得是,他帶著他老婆在這裏安家,正好小欣對冥界也熟悉得很,你們幾位再給她當陪練吧。”他說這句話,擺明是想挑起當年欣悅禪在冥界行凶一事。

沒想到這句話還真管用,那卞城王礙著劉迦的面子,一時不知該作何回答。

欣悅禪此時已知波旬伎倆,見他公然利用自己來嘲弄劉迦,心中大怒,低聲喝道:“老賊可惡!”閃身直撲波旬。

劉迦見此大驚,叫道:“不要沖動!”他後出先至,竟將欣悅禪擋在自己身後。

那波旬見欣悅禪識破自己後,打算拼命,正想順手廢了對方修為,倒杖直指欣悅禪丹田氣海。劉迦正好飛身迎上,那杖透體而入。

波旬見此大驚,知道這一杖進去,以對方的修為絕無傷害,但自己法杖定會毀了。當即心識連變,那杖竟化作長臂的一部分,魔光大起,就於劉迦腹中,巨震劉迦神識。但見金光炸處,劉迦身形轟然粉碎。

劉迦本來可以用破禪鋒反制對手,可此時他心中並無殺波旬的沖動,因此只將劍光回抽,截斷波旬法杖傳來的擾心之亂,順手將欣悅禪扔回原地,自己卻脫體而出,將那軀殼留給了對手。轉眼又在另一側現出身形來。

那波旬的魔光也是由心而現,在本質上,與修行者的自性本無差別,以心擾心,直攻對手業識積習。劉迦面對波旬,不將對手之毒染著於自己,也就是“心中無毒,萬毒不侵”的意思,是以波旬傷不了他。

但欣悅禪卻沒這般修為,那魔光隨心而動,就在劉迦將她帶離之前,欣悅禪距波旬太近,已被對手誤中。那業識中潛藏的妄念被剎那引動,妄起情生,情起識現,她立感體內塍能獄火翻騰起來。人尚未在原地站穩,面上白紗已被惡火掀起,化作灰燼。

劉迦大驚,轉頭對欣悅禪叫道:“控制你的情緒!不要憤怒!他引動了你業識裏面的憤怒!”但見欣悅禪臉上彤紅發紫,正竭力壓制那惡火攻心,他更加著急,閃至欣悅禪身邊,大聲說道:“別用內力去壓制它,那沒用!把你的心放下來!放下來就好!”

可欣悅禪平時並不修心,此時到了亂心處,哪能收放自如?更何況引動她業識魔障的人是玩心的高手波旬。只覺得體內諸力大亂,種種情緒莫名翻滾,就算想要控制都不知從何下手。任憑劉迦在一旁高聲大叫,她全聽不見。

各位要知道,人的業識打亂,才是可怕之可怕。那平時潛在內心深深處的東西,忽然間不受控制,全都暴發出來,整個人立刻全變樣了……咦,且不說修行者,凡人中的精神病患者,大多病因,都在於此。

當年劉迦初學用心法門,新手乍練,不會控制,就曾把能力在他之上的臨將臣擊退,也把阿提婆害得惶惑不安,後來劉迦修心入狂,險些在空林寺將岐伯等人一網打盡。波旬也是用心高人,只不過心本無善惡,至善者佛,至惡者魔,如此而已。

抄一段《西遊記》中的對話,來湊字數吧,當時觀世音菩薩變作淩虛仙子,幫助孫猴子擒拿黑熊精時,孫猴子見菩薩變得很像那妖怪,曾戲道:“妙啊!妙啊!這是菩薩妖精呢,還是妖精菩薩呢?”菩薩笑道:“悟空,妖精菩薩,只在一念。若論本來,皆屬無有。”悟空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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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17:01 |只看該作者
第廿六卷 根源、第十章  業識影現  真假權變

那欣悅禪能力雖然強,可許久以來,修心正是她的弱處。她哪裏知道,當年她被卞城王等人關入無樂天,其實是在助她化解業力,否則以她多年來積下的種種惡業,早就被自己打入輪回了。此時被波旬誤導而引動業識中潛藏的無量業行,六根頃刻巨烈反應。

她只覺眼前整個空間盡行變形,天旋地轉,四肢百駭內,諸力洶湧澎拜。那不知從何而來撕心痛楚,齊齊崩發出來,胸口堵塞、手掌刺痛、背脊欲裂欲斷、五髒六腑盡行移位,眼前一會是惡魔,一會兒是美景,又或者種種刀光劍影盡向她撲面而至。

她此時神識已大不清楚,無力可提、無術可施,忍不住揮手踢腳地一陣亂打,口中拼命嘶喊。劉迦在她身邊口誦經咒,她也全然聽不見。那四周千千萬萬之人,不管是妖魔鬼怪,還是劉迦的朋友哥們兒,全被這一場景嚇住。

當年玄穹等人曾在劉迦發狂時,也被觸發過類似的感受,但當時劉迦功力尚淺,另一方面劉迦心中本無惡意,因此大家受傷不深。此時見欣悅禪顛狂至斯,那本來驚豔天人的外表,此時竟在扭曲中變得如鬼魅般恐怖,人皆驚懼。

波旬在一邊微笑相對,見劉迦專心為欣悅禪念咒,他心中一凜,高聲笑道:“小白臉,倘若你那咒語真有效果,這四周千萬之眾早就成佛做祖了,哪還用得著你在這兒瞎忙活?”

劉迦充耳不聞,只用力扶住欣悅禪,在她耳旁念咒動楞嚴咒。

那楞嚴經以伐心破見為要,將人的妄心假相盡行摧毀殆盡,大破大立之後,重樹正知正見。佛門咒印頗多,無不對心而治,這楞嚴咒正是摧邪破魔、調伏外道的重要法門。天下諸魔欲使世間正法不存,必先毀去此經,否則只要有楞嚴經的存在,便有伏魔降妄之能。諸位切不可把魔當作是某一類修行者,只要忘心失本,迷真逐幻,盡在魔境之中。只不過不同的人,程度有差異而已。

因此釋迦佛曾在《法滅盡經》中提到過,未來眾生惡業滿盈之時,業力感招而生諸魔,那是便會毀掉佛門經典,以《楞嚴經》和《般若三!經》開始,逐一破壞。那時世間的善業少於惡業,二力不再並行相融,開始走向極端,器世界的平衡將被打破,毀天滅世的三災將現,器世界也就漸漸爛掉而最後化為虛空。當然,萬劫之後呢,器世界又開始形成,開始新一次的輪回。要知道,業力源於心,業力是形成器世界之根本,其左其右,其善其惡,便是器世界的每一步走向。

那欣悅禪心魔深重,不動則已,一旦引動,立刻泛濫不可收拾。劉迦自己曾走過這一步,此時欣悅禪的狀態,他何嘗不知?當時他已修地藏十輪心法多年,被業力摧逼,尚險失控,欣悅禪控心能力遠不如他,那境界翻騰處所受的痛苦,他深能體會。

此時的劉迦,面對別人受此痛苦,那內心深處總是無盡的悲憐,因為他深深體會到萬物無差、眾生共體的真相,就如那《梵網經》上所說:“當知世間眾生,皆是我父母。”

見欣悅禪的顛狂昏亂已至極點,自己的咒念她已無法感應,心中歎了口氣,緊緊摟住欣悅禪,輕聲道:“悅禪,我要廢掉你多年以來的修練積累了,無論如何,你要挺住,只要你挺得過這一關,必能重生!”

他一手摟緊欣悅禪的腰,一掌置於其背心,深吸一口氣,破相而入。那四周眾人見他一只手忽然插進欣悅禪體內,全都倒吸一口涼氣。卻不知在劉迦眼中,此時欣悅禪,只是一堆業識數據而已,並沒有身體、發膚、四肢、男女的區別障礙。

但見欣悅禪猛地大叫一聲,十指緊接著死死掐著劉迦的手臂,張大著嘴仰頭直視劉迦,就像呆住了一般。

劉迦暗中發力,猛然一喝,飛速抽手,欣悅禪渾身大顫,整個身體所有經絡、所有穴點盡行打開,那積聚深厚的塍能獄火轟然向體外疾泄而出,原力諸境也緊跟著崩潰。

欣悅禪體內修為一泄,就如那壓抑太久的洪水,終於找到了去處,渾身上下立刻輕松許多,轉眼清醒,死死抓住劉迦,顫聲道:“你你……”她剛一清醒,已感知所有修為如狂潮般逝去,大驚之下,不知劉迦為何如此。但轉眼又感到身體沒有了剛才那般生不如死的痛楚,終於又臉現微笑,對劉迦點點頭,輕聲道:“不管你做什麼,我都相信你,你不會害我的”。

但劉迦以此相助,只是讓她身體上好受些,卻敵不過她業識的幹擾,那欣悅禪臉上笑容只不過片刻,又驚呼道:“宋帝王,你原來沒死!”緊接著又叫道:“都市王,你也來了!”

劉迦聞言,暗暗憂道:“糟了,她此時心亂,組成身體的四大不能自控,開始將業識中的記憶隨意變現了。”他當即在欣悅禪耳邊輕聲道:“你看到的是幻像,是你自己業識記憶的演化,莫要當真。來,隨著我念咒,定下自己心神。”

說到此處,有哥們兒在身後敲了一下偶的後腦勺,冷笑道:“chgor,誰說這是幻像?那人之將死,種種冤親債主前來索命,這可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你居然說這是幻像,嗯?是不是嫌拔舌地獄的人太少,想趕緊去湊個熱鬧先?你以為拔舌地獄也有股市不成?!”

偶偶偶……每次聽到這句話,那渾身冷汗都如暴雨而下,可以洗澡了。但那大嘴巴忍不住還是想說兩句。只好用隔壁的牛二和王五的事來做個比方了。

那牛二壽盡命終,這部分業識很快也就隨著自身數據的執行規則開始化生,也就是下一次的輪回嘛。如果王五要在幾十年以後才死,臨終前看到牛二跑來找他討債,倘若牛二不怕,必會奇道:“牛二啊,這麼多年了,你還沒投胎啊?就為了偶欠你的那五元煙錢?”那牛二該如何說?只好說道:“他媽的,偶自己也不大明白,生前是個糊塗人,死後做個糊塗鬼,為了這五元煙錢,偶居然等了幾十年,還真不容易啊。”

此人是牛二嗎?倘若是的話,難道說牛二一直不輪回,苦苦地等啊,一直等到這王五終於要沒氣了,才跑來找他討完債,然後再去輪回乎?倘若真是這樣,那整個共業系統豈不全亂套了?因為欠牛二債的人可不見得只有王五啊,還有無數人啊,而且同時還有無數人也欠王五啊,這些人相互間也有複雜的關系啊……《地藏菩薩本願功德經》中,也專門說過,新死之人,如四十九日內無人相助,便自然輪回了。難道說牛二在輪回後,已經變了小兔子,聽說王五要死了,趕緊又從輪回道上脫掉兔子皮,一路返回地狂奔過來,找王五聊天?

其實這並不複雜,那王五臨終前,四大六根不再堅固,障礙相對減少,許多業識中的內容會隨著心念以形象、畫面、聲音等方式顯示出來。雖然有個業,可整個業識系統是一合相,也就是一個整體,本身無有差別的整體,在此時,也會隨心影現。那王五見到的牛二,正是其業識記中影現的畫面,被他的意識心左右,隨意變現。

那許多法師在人臨終時,助念佛號,無非想喚起將死之人本來的自性,只要心中有一念相印,本有的佛性既起,業退慧生,心開明鏡。可話又說回來,倘若王五所作惡業太多,那將死之時,業識隨其影顯的內容也確實非常恐怖,相當於在催命了。

至於牛二這包煙錢何時才討得回來,那是在整個業識系統的自我協調下,有一天將兩人安排至一個空間、一個時間,那煙錢便有著落了,以證因果不空。

那欣悅禪對此全無認知,看到宋帝王和都市王來找她討命,立時大驚,她也不想想,這兩人死去多年,誰有這麼好的精神,一定要等到你欣悅禪死時,來找你討了命才去投生啊?倘若你欣悅禪再多活幾劫,那別人豈不是不能投生了?你欣悅禪就這麼偉大?但她偏偏就是不明此理,整個心完全被幻境所迷。正是那“情牽萬境,意起百思”,由不得她了。

劉迦見欣悅禪不斷叫喊,只是一心為其念咒。那波旬暗道:“這小白臉重情重義,倘若欣悅禪就這麼死了,他一定心緒大亂。”當即笑道:“小白臉,老夫知道你當年為何會轉世,你想不想聽?”

劉迦聞言一怔,這是他心中一直想知道的事,正待轉頭相問,猛然驚覺,暗道:“這波旬想分我的心,讓欣悅禪無外力相助之下,必死無疑。”他趕緊放下此念,不作他想,繼續為欣悅禪念咒,盼她於外力加持之下,能一念回光,自覺而起。

波旬見他識破自己伎倆,又生一計,對他身後的臨將臣笑道:“醜僵屍,你主子的老婆快死了,你不如上去咬她一口,讓她永生如何?”

臨將臣聞言一怔,似覺這句話並非荒唐,正想問問劉迦的意願,忽聽聆聽在身後悶聲道:“我要是你,就不會幹這種傻事,老哥沒那麼變態。”臨將臣疑道:“我見那岐伯體內的變種血,效果有些不錯,和我這僵屍有些區別,不知道欣悅禪想不想要一點?幹美女身上就有這樣的血。”幹玉搖頭苦笑道:“他巴不得這裏的人全都是僵屍,這樣他就正宗了。”

但臨將臣畢竟見識不同,此念剛過,他已猜知波旬心意,對聆聽道:“老子明白了,那老賊想讓欣悅禪死,但他自己不好動手,便想讓小白臉分心。如果欣悅禪死了,小白臉的情緒多少要回腸蕩氣那麼一下子,老賊再順著小白臉這情緒一牽引,小白臉就和欣悅禪一樣了,死定。”

聆聽奇道:“咦,大僵屍,你對老哥的修為挺了解的啊。”臨將臣苦笑道:“我被他整過好多次,知道那是怎麼回事。以我的修為,當年被小白臉一勾一牽,我都受不了。那波旬和小白臉能力不相上下,欣悅禪比我可差多了,如何經得起這一番折騰?”

這群人有所不知,那些潛藏在人業識積習中的東西,其實本來一直存在,但由於人與人不同,業識慣性表達的時空不同,累生累世的積習,往往不可能在同一時間暴露出來。

那波旬的魔光與劉迦的偶爾發出來的自性光茫非常相似,其實就是一體兩面的東西。那光茫既出,受者如果心無滯礙,無物牽絆,自是坦坦蕩蕩,自由自在,絲毫不受其影響。但如果受者心有積習,那光就如鏡子一般,立時將種種偽假原形畢露地印照出來。心安,天地間一合相,無真無假,無始無終,皆是莊嚴法地;心亂,六道輪回、天界層次、善惡取舍、陰陽五行,一一唯心所現。

波旬與劉迦所不同的是,當印照出他人的原形後,波旬由其顛倒狂亂而自滅,劉迦助其轉識成智,消業生慧。劉迦更像一個醫者,主動幫人體檢,查出潛在症結,主動幫你醫病,以免頑疾深痼後,最終無法救治。

當年釋迦佛在世的時候,每次應緣說法時,那佛光更是威神無量,瞬間即能助人安心,頃刻即能助人開悟。因此其顯化處,開悟證果的人遍地皆是,正是有緣的那些修行者被佛光照耀後,病去神清、障消心開,自然而然地當下即證般若智慧。

又有哥們兒伸過頭來,疑道:“偶記得你好像說過,這世界處處都是佛光,咱們看不見的原因,是眼識形成了障礙,那為啥當年佛在世的時候,那些人又看得到?他們沒眼識障礙不成?”非也啊,當年那些人,且不說其中修為高的不在少數,就算眼識深重者,因為他直接面對佛祖,帶著“眼見為實”的觀念,這一念生了淨信,疑去慧開,自能看得見。

而咱們這個時代的人,大多有著這樣的觀念,比如說“佛已經滅度了”這個觀念,又或是“我們不能眼見為實,曆史記載總是靠不住的”等等觀念,這些懷疑性極強的觀念是業識下的時空觀造成的。有此一念,引動業識中的生命規則:逝去的東西是看不見的,他只存在於過去。如此等等,很難在潛意識深處去毫不懷疑地相信“諸佛就在偶身邊,從未曾遠離”,更難在意識深處相信“偶只要一念徹底轉過,即心即佛”,無法當下承擔那真相,被經驗和成見產生的疑慮擋住了。

那臨將臣話音一落,忽感胸口微蕩,一股莫名憂傷從心底升了起來,他猛然大驚,抬頭正見波旬杖頭寒光隱現,恍然間大醒過來,立時吼道:“他媽的,再不動手,老子也要出事了!”這邊聆聽也驀地發覺自己渾身燥養難受,被臨將臣一提醒,也跟著叫道:“這老賊,連我這畜生也不放過!”

一人一獸話出形閃,眨眼已在波旬身前,左右夾擊而上,欲打波旬一個措手不及。

那波旬以乎根本沒注意兩人,只是盯著劉迦。臨將臣和聆聽剛至,即被其杖頭金光籠罩,劉迦大吃一驚,遙掌虛劈,將波旬的金光罩擊破裂開。臨將臣和聆聽同時“啊”的一聲,向後疾飛而出。

臨將臣和聆聽的修為都非泛泛之輩,剛被波旬罩住時,頓覺眼跳心亂,渾身沒一個地方自在。好在劉迦及時解圍,兩人被劉迦和波旬的光茫沖撞之力所反彈,竟向身後魔眾飛去。一個哇哇大叫,張牙舞爪,打倒一片魔眾;另一個在人群中雙掌翻飛,順便吸了點血,解解渴。

這一來,本來安靜的場子,立刻沸騰起來。

那魔眾有千萬之多,且修為高低參差不齊,個個都是心智極端之輩,強悍無畏,只知向前,不知後退。被臨將臣和聆聽這麼一沖,立刻群情激憤,轟然發喊,將兩人圍在中間群歐起來。兩人的修為雖高,可面對如此數量、且不怕死的對手,頃刻變得像大海中的小舟一般,顯得異常渺小而卑微了。

玄穹一見大驚,轉聲對小阿菜叫道:“今日之勢,已無退路,天王欲意如何?!”

小阿菜環顧四周,那魔眾數量之可怕,竟到了密密麻麻、全是迷霧的地步,聽得玄穹的話,頓時豪情大起,叫道:“咱們哥倆上吧,反正下面就是業海,輪回起來方便!直接掉下去就行,連路都不用走了!”說罷兩人化光直沖魔群。

幹玉和崔曉雨被驚得花容變色,一時說不出來話,正在發愣,忽感身旁萬眾怒吼,吶喊聲聲震耳,鋪天蓋地的魔眾揮著各式法器,直向這裏沖突過來,兩人再難猶豫,憤起反抗。

那崔曉雨諸力在身,也不分惑心真茫還是原力,但見四周能場襲來、群法淹至,隨解隨化,或拈或拿,或點或劈,儼然一副大家氣象。波旬看得有趣,暗中傳出指令,對魔眾道:“不可傷了這綠衣女子,老夫要收她為徒吶。”

這樣一來,崔曉雨占盡便宜,一時間如入無人之境。反而讓幹玉承受過多攻擊,才一開打,已是遍體生津、汗流夾背了。

劉迦沒想到形勢忽然間就變了,暗暗叫苦道:“臨將臣和聆聽這兩個莽漢,到底是來幫我的呢,還是專門來替我惹禍的啊?!”他不及多想,心識急運,方圓千萬公裏以內的空間瞬息凝固。

但波旬手起杖落,就如打碎冰川一般,嘩啦又將這禁錮片刻打開。劉迦連連禁錮,波旬也跟著破禁。那四周人等也就跟著一會兒動起來,一會兒停下來,這場景便如不連慣的電影,磕磕碰碰的。

劉迦驚道:“他今天還真和我較上勁兒來了!”他忽然醒悟,為什麼佛經上會屢屢提到這波旬了,便是因為此人極度難纏,不少先輩成道前,都和這天魔打過交道,對其認識頗為深刻,因此才不斷提醒後來者,以免一不小心,便成為魔王眷屬。

他此時境界遠非從前可比,凡事不會優柔寡斷,也沒有逡巡徘徊,一手摟著欣悅禪,繼續念咒,一手揚起破禪鋒,自性光茫透劍而出,隨其咒念,直逼波旬。他此做法與從前的原力不同,並非一心萬念的分心多用,而是大定之下,諸相皆幻,諸相皆真,融為一體,咒即是劍,劍即是咒,無所分別。

那波旬拿定劉迦不會殺人,正毫無懼色地悠然自在,沒想到剛眨了一下眼皮,破禪鋒的劍茫已在眉間,他驚出一身冷汗,下意識地用龍杖反擊。

劉迦這一動作來得太快,波旬有成見在先,全無防範,慌亂之下,龍杖被破禪鋒震至脫手,整個人被壓在破禪鋒劍光之下,顫栗不安。卻聽那破禪鋒嘿嘿笑道:“嘿嘿,老家夥,以為我老哥真不會殺人?不知道十地菩薩有大權變的本事,嗯?他可沒那般迂腐,開權顯實,極是變通哩。”

波旬也聽說過大權變一事,暗暗驚詫。那十地菩薩的智慧極不可思議。當年龍樹以初地菩薩現世,其神通權變已盡行攝服南閻浮堤界諸外道,更何況比他高出九級的地藏?

什麼是大權變呢?一般人修行,雖說都是幻心幻法、借假修真,但那時境界處於相對之中,寧取善法,而棄惡法。畢竟沒有定力、沒有大智慧,就算惡法也是空幻,但身為業縛,取惡法無疑是自造惡境,到時候這也害怕,那也恐懼,修行過程會遇到極大幹擾;取善法呢,相當於說,偶自個兒沒那個抵抗誘惑和恐懼的能力吧,先給自己造一個適合安心修練的環境,外境先安,再說心裏面的事吧。這法子雖然有些走彎路,可畢竟循規蹈矩,漸漸積累,花了時間,可成就機率卻是最高的。

有大定力之人,既便身處青樓妓樂之間,與眾嬌娘打情罵俏,那如如之境,依然常寂不動;可一般的人,像chgor這種耍嘴皮子的,既便是路過街邊發廊,也要忍不住斜視一番,見那門口挑逗的妖豔女子,身材火爆性感,再怎麼也要流著鼻血吹一聲口哨什麼的。所以說,一般修行者,寧取善法,不取惡法,否則修行無果不說,反而自陷業海而不能自拔。

那維摩詰經上曾說過,十方世界,有許多大菩薩為了方便,權宜之時,時而示現魔鬼,時而示現魔事,甚至是殺人越貨、無惡不作,不走正常的、順行的修行之道,而逆行走完全不可理喻之路,表面上看起來是非常邪惡之人。這稱之為大權變。因他智慧非常變通,早無我相、人相、眾生相,全是當機而作,應緣而現,方便法門而已。但他不會因為有此權變之事,而毀掉自身修行。因其無相,故無執著,所以能遊刃於任何境界、而不困於那境界,一樣是助人解悟,一樣是發人內省、找回本心。

一般人根本無此智慧,做惡的結果就是惡業,損人而害己,與十地菩薩所做的“逆行”,完全是兩回事。

所以那波旬一聽見破禪鋒說的“大權變”三個字,立刻被震攝住。他想起劉迦今生看似親和隨意,一副菩薩的樣子,可修行起來,卻並非像釋迦佛那樣,取善法、走順行的路子。這小白臉不僅殺過人,而且還非常生猛地殺過人。念及此,暗暗疑道:“這小白臉當年以十地菩薩轉世,難道說真是為了示現另一種形象?倘若如此,他他他……只怕真下得了殺手!老夫看錯人了!這小白臉不是個善類!”

但波旬畢竟是老江湖了,見破禪鋒遲遲不落下,久久不發威,心中立刻又鎮定下來。斜眼藐過劉迦,見劉迦正專心為欣悅禪念咒,細察其心,並無殺氣,也無怨恨,依然平和如故,他瞬間釋然道:“這小白臉果然是嚇我吶。”

他既識破劉迦心思,知道對方並無滅掉自己的意圖,恐懼全然冰釋無蹤,定心轉念,大喝一聲,形消象滅,一時無影無蹤。

破禪鋒大吃一驚,叫道:“這老賊溜了!”劍身拐處,卻見波旬已破光而出,正在不遠處,手持龍頭杖仰天長笑道:“小白臉,你錯過了殺老夫的最好機會,只怕現在是你的死期到了!”

話音剛落,忽然身後大力襲至,這人來得奇快,他才有所感觸的時候,那力道已在頭頂邊緣,波旬以光轉力,反將來人震開,同時暗驚道:“在場之人,除了小白臉外,誰還有這般神通,能不知不覺地靠我如此之近?”

轉身看去,正見一個人身形高大,神影絢爛,手持大戟,威風凜凜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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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17:25 |只看該作者
第廿七卷 思見惑、第一章  十有九輸天下事  百無一可意中人

波旬一見來人,正是瑪爾斯。他微感詫異,一則因為瑪爾斯現出的身影巨大,像一座小山似的,二則是他發現對方的修為比初見時的又增加了不少。心中想起那個傳說,暗道:“當年釋迦滅度時,我去搶舍利,那韋陀和一群羅漢護住舍利,我才沒有成功,倘若這小子就是韋陀轉世,我要不要順手也滅了他?省得以後他成了大器,又是一個麻煩。”

誰知瑪爾斯見他轉身,又見波旬一副恢宏大氣的樣子,那多年被人欺負慣了的窮神心態,立刻使本來威猛的形象還原猥瑣,同時連連搖手,苦笑道:“波旬老仙,你可別誤會,我不是來向你挑戰的,我我我……我是來找你老人家聊天的啊。”

劉迦轉頭見來人是瑪爾斯,心中大喜,暗道:“只要老瑪能拖得波旬片刻,我或能讓這亂哄哄的場子平靜下來。”沒想到此念才出,立刻被瑪爾斯的話給怔住,暗暗奇道:“他既然怕波旬,那跑過來幹嘛?”他隱隱從瑪爾斯透出的原力層次中,感受到一絲不尋常,疑道:“前時聽說他和藍沁在修萬神圭旨,我雖沒修過,但殊途同歸,都只在心性之間,不知他能不能在波旬手上走過三招?”

劉迦深知瑪爾斯與眾不同,不管其能力高低,這戰神面對爭鬥時,總有應對之策,而且從不死要面子地過高評估自己,此時瑪爾斯既然選擇直面波旬,想來他不會只是為了一時沖動。只是不知他為何變得這麼快,從英雄到軟蛋,竟只在眨眼之間。

眼光撇過一側,見不遠處有一個極大的銀色圓盤,微覺怪異,他將心識透入那圓盤,稍一察看,更覺詫異,奇道:“這裏怎麼會有傳說中的輪寶?藍沁他們為何在裏面?”

他一時沒功夫去細想,更不知先前瑪爾斯等人進了輪寶以後,立刻被前後魔眾包圍。開始的時候,魔眾尚未有攻擊行為,這輪寶也只是被人群熙熙攘攘地擠過來、撞過去,並無大礙。藍沁等人在其中躲災順便看熱鬧的成分也就遠遠大於去幫助劉迦的成分。

可沒過得一會兒,四周魔眾莫名喧嘩起來,也不知道那些人在說什麼,轉眼就向輪寶群起攻之,各種法器、法術盡行施至。嚇得藍沁等人目瞪口呆,只聽見小妲旯不斷地叫道:“大家放心,大家放心,我家這輪寶特別結實的,比李老師小說中提過的傳送光圈結實多了,也比混沌牒結實多了。”

忽聽眾人身後有人“哎呀哇呀”地叫個不停,大家轉頭看去,正見玉靈子叫嚷在原地揮拳舞掌,好像在假想著與誰對敵一般。眾人看得驚訝,見玉靈子一邊摩拳擦掌、手舞足蹈,一邊惡狠狠地說道:“來一個,殺一個;來一對,殺一雙!誰要殺我那菩薩兄弟,得先過我玉靈子這一關!”咬牙切齒、橫眉怒目,那氣勢頗為壯烈,大有“雖萬人,吾往矣”的雄心氣魄。

眾人看得一會兒,盡皆恍然。那玉靈子前時被藍沁弄暈,隨著時間過去,漸漸醒來後,立刻被外面的撕殺場面嚇住,但又不敢出去迎敵,同時又不願承認自己無能……這複雜情緒交織起來,終於讓他就在輪寶內,開始幻想做英雄的感覺,想著法子找些偉大人物的代入感,讓自己那太難成為現實的、一飛沖天的願望在臆想著過過幹癮。

藍沁正想揚指將他擊倒,瞻南山拉過藍沁,歎道:“藍姑娘,算了吧,咱們也非完人,大家偶爾出於寂寞或無奈的時候,也只有靠幻想來安慰自己,玉靈子只是表現得比較露骨罷了,由得他吧。”眾人一聽此言,似覺人人都曾經有此經曆,似覺此時的玉靈子或許正是自己某種不願表露出來的形象。一時人人心中都感到瀟澀灰暗,只覺現實太殘酷了些。

大醜見到小妲旯在光屏上十指飛舞,看了一會兒,忍不住上前說道:“我以前在僵屍界作研究的時候,曾收藏過一些關於輪寶的資料,聽說輪寶可以用心來控制呢。面對不同的操作者,輪寶能變化出適應這個人心念的狀態,是吧?”

小妲旯聞言大樂,轉身對大醜笑道:“科學家,我在書上就看到過,這方面你最能幹!”可轉眼他又皺眉道:“但書上說你是個偽科學家,盡拿一些理論騙人,經常都把大家置於死地呢。”

大醜臉上立刻紅了一片,那多年來被人鄙視而壓抑的情緒再難按捺,轉身直向李照夕沖去,急得岐伯和林思音在背後趕緊抱住他,岐伯叫苦道:“大醜,現在是什麼時候,哪有功夫和小李子計較?再說了,你那科學的玩意思兒確實惹了不少禍啊!別人也沒盡冤枉你了。”

大醜被二人抱住,無法施力,只有紅著臉,手腳亂踢亂打,對李照夕大罵道:“你這個壞蛋!憑什麼說我是偽科學家!你對科學了解多少?!你這個專門歪曲曆史的爛文人!”李照夕被他嚇得開不了口,只是咬緊牙關,低著頭,異常局促。大醜火氣正旺,見他不說話,一邊手舞蹈,一邊又罵道:“我在僵屍界做科學研究時,也見過寫曆史的人,別人多專業,哪像你這麼胡說八道啊?”

那李照夕自知修為甚差,平時也不與別人爭強好勝,但聽得這“別人多專業”幾個字,那情緒立刻便勃發升騰,似乎恐懼也跟著消失了,猛然抬頭,對著大醜肅然道:“大醜,這寫文章一事,在下知道如何取舍,不需要別人來指手畫腳。”

說著他似覺這說法不能證明自己寫的東西受歡迎,又指著小妲旯,補上一句道:“在下寫的文字,連三歲小兒也看得津津樂道,可見天下自有公理,一個變態僵屍的負面評價又算什麼?”

此言一出,岐伯立時一愣,雖然他也不喜歡李照夕,但他和大醜不同,他沒那麼多自我認同,只是搖著頭,對李照夕無奈道:“你小子……唉,我不想說你了,你還真是找死。行,反正你倆一個是科學家,一個是文學家,都比咱們這些變態混混要強上許多,那就讓你倆自己辯論吧。”說話間,他竟真得松開手,不再拉著大醜。

那岐伯並非真想讓大醜教訓李照夕,他略略拈量了一下,林思音的修為能拉得住大醜,因此才放手。而林音思卻沒想到岐伯說放就放,她拉大醜時也沒用全力,大醜猛地掙脫,竟閃電一般像李照夕撲去。

李照夕本來就只是賭一口氣,沒想到忽然間大醜已經滿臉憤怒地出現在眼前,他驚得竟忘了反應,渾身冰涼一片,胸悶氣塞,欲暈欲眩,呆立原地。

那大醜剛撲出去,忽然腳下不穩,身子莫名被移向一側,掌中力道忽然消失。他正在驚怒,卻已被人捉住後頸,正是瑪爾斯來勸架了。

那瑪爾斯提著大醜,皺著眉,頗為無奈,苦笑道:“大醜啊,你剛才想幹啥來的?”大醜被他一提醒,道:“我本來是想試著用心念來操作這輪寶的。”瑪爾斯歎道:“那你還趕快去操作輪寶?!小李子寫寫書嘛,也只是玩玩,你就那麼認真?等外面的人打進來了,你就是想那小李子把你寫成科學敗類,也沒機會啦。”

大醜火氣漸熄,瑪爾斯將他放下,藍沁兩步上前,將大醜拉開了。

岐伯上來對瑪爾斯笑道:“咦,老瑪,最近你又豁達了不少啊。一副老成穩重的樣子。”瑪爾斯做深沈狀,歎道:“人嘛,經曆太多了,能放下得也就越來越多了。”岐伯聽得難受,苦笑道:“就你這窮神破相,也要裝深沈?哦,作蒼桑狀,扮寂寞英雄?你是走火入魔了,還是被外面的陣場嚇壞腦子了?”瑪爾斯被人識破,一臉彤紅,握拳頓足,咬牙罵道:“老子再走火入魔,也比做變態僵屍要好!”岐伯大笑走開。

但見眾人注意力都在大醜和小妲旯那邊,瑪爾斯走到李照夕身旁,歪著嘴角冷笑道:“剛才是我替你解圍的,還記得吧?”李照夕連連點頭,惶恐道:“我我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重新塑造一下戰神的光輝形象,是吧?我立刻就做。”

瑪爾斯嘻嘻笑道:“你寫的那東西,我並不反對。但要把我的形象重新塑造一下,另外呢,最好能把其他人全寫成窩囊廢。”說著他見李照夕微有猶豫,怕李照夕筆下不穩,他又把李照夕拉到一個角落,對李照夕嘿嘿笑道:“剛才我說得太籠統了,你不好把握。這樣吧,我給你定下幾項基本原則,其他的,由你個人發揮好了。嘿嘿,我這個人不喜歡管得太寬太嚴,只把握大方向,細節你自個兒拿主意就行。”

李照夕兀自未從剛才的恐懼中出離,只是麻木地點點頭道:“嗯,你說。”

瑪爾斯見他非常合作,知他經此一嚇後,什麼都能答應,立時樂道:“第一,你必須在後面的章節補充這樣的內容,戰神雖然做過窮神,可那是因為天將將大任於我,因此才有許多艱難與磨練,也就是說,我是假扮成窮神的英雄,披著笨蛋外衣的能人,醜小鴨裏面的天鵝,雞窩裏面的鳳凰,明白這層意思了吧?倘若後面更新的章節,再出現有關我的負面形象,你自己立刻輪回去吧,反正咱們現在就在冥界,方便得很。”

見李照夕依然麻木,他又嘻嘻笑道:“第二呢,那第一主角的位置,我就不和小白臉爭了,畢竟他有菩薩身份,這我比不了。但第二主角無論如何都應該是我,因此在書裏面,寫我的部分只能少於小白臉,但得比其他任何人都多。如果讓我發現,有人搶了我的戲分,嘿嘿,你現在就可以學著做孤單元神了,免得到時候來不及。”

李照夕聽得一臉慘白,哪裏還說得出話?瑪爾斯見他被自己唬住,又摟著他的肩,做出一副親蜜的樣子,咧嘴笑道:“我聽說前些日子你又在書中加入了言情的部分,嗯,這部分內容我挺喜歡,反正天下女人最終的情人除了戰神還會有誰呢?誰會像戰神這樣值得女人去愛呢?這個道理是明擺著的,是吧?我不用解釋,你也明白該怎麼寫了,是吧?哈哈哈哈。”

說著他又用力緊了緊那摟著李照夕的胳膊,李照夕忽感疼痛,忍不住“啊”了一聲。

瑪爾斯嘻嘻笑道:“我這一摟之力挺大的,是吧?但這力度到底該有多大,是剛剛夠表達兄弟友誼呢,還是順勢把一個混蛋擠成碎肉呢,可全看小李子一只筆啊,嘻嘻。”說著他向李照夕眨了眨眼,做了個怪相,歡天喜地地離開了。

李照夕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心有余悸地摸了一下依然疼痛的肩膀,歎道:“我在最關鍵的時候,居然忘了念觀世音菩薩的名號,因此才受了如此非人的待遇和委屈。”從此下定決心,要將觀世音菩薩的名號念得滾瓜爛熟,任何時候,不假思索,即本能地脫口而出,想來觀世音菩薩尋聲救苦的速度應該能跟得上瞬息萬變的局勢。

誰知他此念才起,卻見明正天走了過來,一臉笑容,安慰他道:“李老弟,你沒事吧?剛才大醜沒傷著你吧?”李照夕歎道:“唉,還好,我沒事。”

明正天見四周無人,也摟住他的肩膀,笑道:“李老弟,你寫的書,其實滿好的,我特能理解,也一直很支持你。只是我有些小看法,想和你交流一下。”

李照夕聞言大驚,暗道:“又是一個想按個人意志改編曆史的人!!這這這……這些人一個接一個地要求改編故事,倘若我不答應,他們勢必會用盡威逼利誘的諸般手段,但倘若我答應了,每個人的要求都完全不同,甚至相互矛盾,都想當主角,都想做英雄,我我我……不知觀世音菩薩的名號能不能應付如此複雜的局面????”

這邊那大醜稍稍研究了一下輪寶,立刻忘了剛才的事,對小妲旯笑道:“這光屏面前的坐椅好像有些其他功能呢。”說著他竟自己坐了上去。

岐伯疑道:“大醜,你懂這玩意兒?”大醜搖頭笑道:“要試了才知道,不試怎麼會知道?”非所言在後面歎道:“我覺得李照夕在書中對他的描述,也不算為過。與其讓他這麼瞎試,咱們不如直接出去,死在群魔之中,還算為地藏護法,也算死得驚天動地、人神敬仰。就這麼死在這園盤子裏面,未免太窩囊了。”

夜貓子在非所言一旁低聲罵道:“小李子應該在書中把大醜這變態僵屍寫死!省得這僵屍老拿大家夥的性命做試驗!”大熊貓奇道:“但僵屍好像是打不死的,小李子再怎麼寫,大醜也不會死啊。”夜貓子更加罵道:“但文人可惡的地方就在此處,他總是有辦法把本來不可能的事寫出來,再舉出一大堆證據,把白的說成黑的,把假的說成真的,而且還添油加醋地寫得讓人深信不疑!”混沌牒疑道:“夜貓子,你到底是在罵大醜,還是在罵小李子?”夜貓子惱道:“罵誰無所謂,現在外面有千萬魔眾,裏面又是大醜做怪,咱們離死期不遠了,我現在連自己都想罵!”

這邊大醜坐在那銀灰色的椅中,試著沈心定神。這座位看起來,與地板似乎是一體的,而四周種種儀器陳列,看起來也都如此。就像一團融煉後的液態金屬,被模具固定出種種形象,雖然凹凸有致,但每部分都毫無間隙地合在一起。

大醜坐得一會兒,忽感身心舒服之極,整個身子骨就像融化了一般,那神識也跟著自由延展,不知不覺向座椅的深處遊移,越來越深入輪寶的內中。就像在輪寶的脈絡裏面循遊,又好像和輪寶漸漸化作一體了。他一時不解其中原因,只是感到有趣得很。卻不知體內那骷沙也跟著開始複制遊走,悄悄漫延至輪寶的各個角落。

眾人看著他坐上椅後,不知不覺那身形竟隱隱變淡起來。再看得一時,那大醜竟然從椅中消失了。

岐伯揉揉眼睛,奇道:“我眼花了?”藍沁搖頭道:“不是的,那科學家……怎麼回事?坐著坐著,就沒了?”大熊貓疑道:“被這把椅子給吃進去了?”夜貓子本想反對,但一時找不到詞,只是道:“我我……我也覺得好像是,那科學怪物的確是被椅子給吃進去了。”說著他轉頭對混沌牒道:“你們這些靈器寶物,也是要吃人的?”混沌牒大惑不解,大眼眨了半天,道:“我沒吃過,但你說過這輪寶的級別好像比我要高,說不定會吃人吧?”

李照夕遠遠看見這一幕,心中暗暗詛咒道:“但願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坐上去,都被那椅子給吃了才好。”心中暗暗捉摸著想個什麼法子出來,盅惑這群人全坐上椅子去。

小妲旯在一旁連連搖頭,道:“我可從沒聽說過輪寶會吃人的,既然是寶物,哪會吃人?”

話音剛落,卻聽大醜的聲音從空中傳來:“咦,怪啊,我怎麼覺得這輪寶就是我啊?”眾人大吃一驚,盡皆“啊”了一聲,岐伯奇道:“大醜,你在做啥怪?藏到哪兒去了?別在那兒說蠢話,趕緊出來吧。”

大醜“嗯”了一聲,笑道:“我呆會兒再出來,我得繼續研究一下這東西,太有趣了。現在我似乎能做許多事,不,是我現在能讓輪寶做許多事。比如說……我想讓輪寶張開嘴,伸伸舌頭。”

眾人聞言盡皆不解,忽見瑪爾斯頭頂打開一個窗口,瑪爾斯正在疑惑,腳下莫名升起一股大力,竟將他抬起來,“嗖”地一下,被送出了輪寶。

眾人見之大驚,立時全部散開,岐伯罵道:“大醜!你在做什麼?!快把老瑪弄回來!”混沌牒叫道:“他瘋了!我知道!他和我以前的狀態一樣,他瘋了!”大醜自己也開始驚慌起來:“這這這……我只是張開嘴伸伸舌頭啊。”

那瑪爾斯一出輪寶,立時身處魔眾之央,他被驚得毛骨悚然,哇哇叫道:“他媽的,大醜,你把老子送上絕路了!”

但他生性好戰,驚懼之感一閃即逝,轉而代之的是血性拼搏。大戟在手,殺氣猛現,連連揮舞處,身邊魔眾連人帶寶均他震翻。但魔眾之多,威勢逼壓強勁之極,他手起戟落,左右沖突,就算影殺數人,那漸逼漸近、如海潮般洶湧的人群,卻將他擠在一個越來越小的空間。

瑪爾斯越是身處戰陣,越是冷靜無比,余光從人海中藐見劉迦似乎就在左側不遠處,他當即大吼一聲,向劉迦處沖突。那一般人忽遇危機,應變乏力,總是手足無措,這瑪爾斯與眾不同的是,他偏偏就是在生死之際更能專心一念。既定下突圍路徑,雜念全消,竟一股子狠勁,全力以赴。

卻不知那萬神圭旨的信願力,越是專心純念,越是心開神現,其原理與那《般若波羅密多心經》所講原理頗為暗合:“無挂礙故,無恐怖。”瑪爾斯此時意之所定、心之所系,全在拼搏一念,早將那些“能不能贏”、“會不會輸”、“我打不過怎麼辦”、“對方人太多了”之類的念頭,盡行拋開。沒有這些挂礙在心中,何來恐懼與害怕,何來緊張與憂慮?正所謂,一心一意,何事不成?

他自己也不知從哪兒生出來的威猛大力,只覺體內小宇宙莫名升騰,狂熱暴漲,已在頃刻變至和自己一般大小。似乎小宇宙和身體渾然融在一起,不分內外,沒有你我。那信願力與原力相鋪相推,激出排山倒海的萬均神力,在他的怒吼聲中,竟將身前人牆硬生生劈開一個通道。他自己便順著這乍乍的通道,化作一股急火,疾燒而去。那兩旁魔眾不乏高手,卻被他這一把無名惡火燒得人仰馬翻,狼狽之極。

瑪爾斯剛見到劉迦,已看到波旬與劉迦之間的僵持,他閃念之間已知兩人各自所處困境,想都不想,趁著波旬從破禪鋒光刃下逃出的剎那,就在其身後,從上向下全力一擊。卻忘了那波旬的修為又豈是一般修行者所有的,就算他從身後偷襲,波旬也應付自如,輕松將他震開去。

那瑪爾斯雖是個越打越能打的人物,可倘若對手並不刺激他,只是冷眼相對,他一腔熱火也跟著冷卻下來,立刻還原前時猥瑣的窮神模樣。

波旬和劉迦一樣,見他剛才威猛之形,都忍不住微微贊歎,但轉眼又見他膽小如鼠,怯戰怕死,兩人一時都很難適應他如此快的形象轉變。

那瑪爾斯見波旬淡淡地看著自己,不知對手心中所想,暗道:“老子再怎麼相信,也無法相信我能打得過這老賊。”但見劉迦懷抱欣悅禪,一臉憂色,同時又注意著四周的魔眾與臨將臣、幹玉等人的撕殺,他猛然醒悟:“我明白了,小白臉又想救欣姐,又想阻止這些人撕殺,又要對付波旬,就算他分身,可那老賊一樣會分身,大家分身再多,都等於是一對一,他不可能同時做這些事呢。”

他雖然不知劉迦與波旬相較,誰更厲害些,也不知劉迦會用什麼辦法阻止這場血腥搏殺,但他起碼看出此時欣悅禪的狀態處於生死之間,也正是這事困擾著劉迦。

那瑪爾斯應變能力之強,立時閃身至劉迦身邊,接過欣悅禪,對劉迦道:“廢話少說,欣姐交給我吧,我去找胖仔想辦法!”說著他一手摟住欣悅禪,轉身又朝著輪寶方向疾沖而去。當年趙子龍為救幼主,單槍匹馬,在百萬軍中幾進幾出,今日瑪爾斯為救友妻置自己生死於不顧,往返奔波於魔眾之間……可見人間的戰神和修行界的戰神都是一般血性,所思所想、所作所為,均不是咱們凡夫俗子的心量與氣魄呢。

劉迦見瑪爾斯接過欣悅禪,大喜過望,心中包袱立去,他知道齊巴魯對於人臨命終時的助念往生法門頗為熟悉,想來欣悅禪定能受益。

他心中既無此困惑,當即挺身而立,對著波旬高聲笑道:“呵呵,倘若你已悟至道,不妨順手把我也度了,大家也算有緣。我做我的事,你想幹嘛,隨你便。”

說罷他也不管波旬作何感想,雙臂大展,微微仰頭,那自性光茫透體而出,瞬間已把他那臨時的軀殼融解消散。

波旬見之大驚,暗道:“他這光能隨他人心意變現,我的兒孫們只怕就要被他攝住心神。”他大喝一聲,高舉龍杖,也是萬光生輝,竟與劉迦的光茫交雜在一起。

卻聽得遠處傳來一聲贊歎道:“嘿,波旬老仙的光茫好自在,好威風,把冥界全照亮了!各位,我等佛門子弟全皈依老仙了吧!只有跟著他老人家,才能證得無上智慧呢!”那聲音不高不低,卻能穿越千萬魔眾直達中央地帶,言語中對波旬的修為極盡由衷的豔羨之情。

波旬聞言一喜,暗樂道:“畢竟我才是正道,天下處處都是知音人!”他這一歡喜,馬上分心,那光茫立刻變弱,他正要重新專注,忽聽身後又有人笑道:“你這老賊的修為怎麼這般拙劣,連別人拍拍馬屁,你也承受不起?贊你兩句,馬腳就露出來了。”

波旬暗呼上當,身不轉、形不動,倒豎龍杖,正好指著來人的胸口。

那人身形高大,絡腮胡須,體格頗為強壯。他瞬間換位輾轉,進退數次,那龍杖金光依然指著他的胸口,那人知道再難躲過,終於長歎道:“我是徹底服了波旬老仙了,居然看都不看我,任我千變萬化,任我耍盡花招把戲,隨便這麼一點,便相當於我萬劫修為,唉,真是不服都不行啊。”

波旬冷笑道:“秦廣王,你是不是在冥界呆得太久了,啥時也學得這般油頭滑腦的?”秦廣王爽朗笑道:“冥界盡是些像老仙這樣的狡猾刁鑽、陰險惡毒之輩,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下見樣學樣,也算入鄉隨俗,不好意思特立獨行呢。”

話音剛落,卻聽零零星星傳來幾個聲音,嘻嘻哈哈,哼哼呵呵,這些聲音乍聽都很遠,但波旬聽來卻異常刺耳,忍不住罵道:“十殿冥王,你們帶這些陰兵來殺我的子孫,算不算犯殺戒?算不算造惡業?”其中有聲音遠遠笑道:“波旬老仙太狡猾了,十殿冥王已被你殺了兩個,你卻硬要稱呼是十,而不是八,豈不是想暗示別人,你對從前的事全不知情?果然是個慣犯,反偵能力超強!”

忽見眼前身影閃過,一個瘦高個子、長相清奇、眼大鼻棱的灰衣秀士已到跟前,對著波旬笑道:“誰殺你的子孫了?咱們的陰兵只負責捉人,不負責殺人,冥界類似無樂天的禁地多得很,老仙有沒有興趣再去毀他幾個?”

波旬冷眼相看,罵道:“楚江王,你們那無樂天就像個紙糊的,一捅就破,還好意思拿出來獻寶?”他見對方一上來就直言他當年暗中做過的事,也就毫不隱諱,幹脆撕破臉皮,直接出言相譏。可見“惡人先告狀”這樣的事,不僅發生在咱們凡人世界裏面,修行界也常有此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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