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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Chgor]夢醒修真錄[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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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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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05:45 |只看該作者
第廿四卷 法爾如是、第五章  一花一世界  一葉一如來

卻說劉迦聽那和尚述著宗門之事,心中漸起不安,忽然聽得小雲和破禪鋒在體內說話的內容,心中猛地一驚,暗道:“我當年自造孽緣,畢竟躲不過因果循環的報應。”漸感黯然於心。他那混元力最初乍現應劫征兆,是在他與青華交手之後,但一段時間過去了,隨著他對佛法的行解深入,那應劫征兆一度淡化,以至他漸漸忘了此事。但沒想剛才與慧培交手過後,混元力竟莫名急速色變,與前時的跡象極為相似,甚為更為強烈,似乎稍不留神,那混元力便會翻天覆地般地破體而出。

他現在的見識與從前大有差別,第一次混元力這樣異動,那是純粹的境界轉換,一旦闖過去以後,必是更高的生命層次。但劉迦面對同樣的異動,這次卻有著完全不同的想法。他忽然被人提及前事,心中莫名升起一個感受,那就是:惡緣將至,業力催逼的時候到了。

他這念頭源於何處?咱們慢慢道來。各位知道,一個凡人將要面對死亡之時,在事前總是有許多征兆的,為什麼呢?在佛門旨義中,咱們的身體是由風、火、水、土四大屬性的基本物質構成的,有哥們聽到此處,立時急道:“為什麼不是五行構成的?”老大啊,四大與五行,都是借來說明事理的名詞,何必在這小事上和咱過不去?因此……偶繼續說。

咱們在平時生活的時候,那認為“我”這個形體存在的知見,是不會輕易發生動搖的,因為吃得下睡得著嘛,不會想太多。可一旦身體面臨危機,就算你的意識不知道,可意識背後的末那識和阿賴業識卻是知道的。特別是末那識,一方面它從阿賴業識中提取數據,知道隨著業力這慣性的支配,咱這身體快玩完了;另一方面,由於它與意識、身體等其他功能間的關系緊密相聯,又會把這危機傳遞給意識和身體,但傳遞的內容,並不是“我快死了”這樣單純的信號,而是“這構成身體的四大物質,快要分離了”。

這信號又會和咱們平時習慣的生存意識以及生活用語雜呈在一起,相互作用,最後在身體和其他方面反映出來。比如心煩意亂、比如眼皮亂跳、比如夢兆、比如說一些不吉利的話等等,這些都是非意識下的行為表現。當然,並非說只要出現前面這些征兆就表示咱們快玩完了,這身體快出事了,只是舉個例子,說明一下為什麼有災難之前,咱們常常是有預感的;同時也順便聊聊這種預感從何而來,背後的運作機制是怎樣的。只有說清楚這個,咱們才明白劉迦的預感不是莫名其妙地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是有原因的。只不過相對於咱們而言,由於他經過修練,對末那識和阿賴業識的感應要強得多,再加上破禪鋒替他將這種感覺翻譯成大家都能明白的語言,所以他一下就知道了。

本來偶的廢話到處為止,可偏偏這時又有人問道:“咦,為什麼末那識不直接告訴咱們真相,傳遞信息也可以把話說得清楚一些啊,幹嘛用那麼隱晦的方式,甚至是暗示?咱們大多數人平時都忙著賺錢和泡妞,哪有心思去細解這些暗示啊?”其實末那識從阿賴業識中提取數據的時候,是非常精確的,比計算機還要精確。可傳遞過程中,會受到其他知見信息的影響和幹擾呢。人一天到晚那念頭可多了,那麼多信息雜呈在一起,再加上許多慣有知見的障礙,再精確的信息過來,也變得不清不楚了。

比如李四吧,某一天他可能正在一處風景如畫的山頂泡妞(別問偶他為什麼要去山頂泡妞,而不是去公園),忽然間眼皮亂跳不停,本來末那識傳遞來的信息是“哥們兒,咱們這身體快沒戲了。”可他當時正和小妹妹玩得開心,雖然眼皮跳得厲害,但在他諸多混亂的念頭相互幹擾後,立時在意識中演變成:“嘿嘿,這小妹多可愛啊,說話的聲音清脆悠揚,就像西方極樂世界的伽陵鳥似的,讓偶開心得連眼皮都跳個不停,她果然是偶的最愛。”結果和小妹妹聊得過於開心,忘了左邊就是懸崖,一不留神踏空,摔了下去,轉眼四大皆空。當然,也有可能這哥們兒平時知道這樣的道理,有一天忽然發現眼皮跳個不停,心中立時大惶恐,急道:“哎呀,咱這身體快死掉了!趕緊安排後事!”呵呵,其實這只是末那識接收了身體的諸多信號後,再回饋給他的另一個信息:“哥們兒,你昨晚沒睡好吶。”

其實阿賴業識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無所不包、無所不能,任何時候都可以告訴咱們所需要的任何息,只是咱們的心不夠清淨,通過那本來就變化不定的末那識折騰輾轉,無盡的妄念充斥其中,不僅變現出種種境界,也把所有的信息都變形了,得出了諸多離譜的結果。同時,我們種種亂七八糟的念頭,也在隨時隨地回饋給末那識,增強我執,堅固假有,阿賴業識又不分善惡好壞,全都接收記錄……瞧瞧,這惡性循環搞的。西方心理學的臨床應用中,經常用催眠術來和這意識背後的東西對話,一則通過追憶前生的辦法找到一些無法治療的頑疾的病因;二則通過調用末那識和阿賴業識的能力,可以大大開發各種潛能。

唉,這事真要聊起來可沒完,完全可另講一個故事了,暫時說到這兒吧。

那慧培沒注意到劉迦神色有異,繼續又道:“咱們那師叔做的事很快便被宗門內其他人知道了,後來咱們又聽得紫荊靈院那邊有個魔頭大下殺手,死了許多人,慧岸首座沒有法子,只好去清理門戶。那師叔畢竟是咱們宗門之人,咱們也不能任他在迷途之上越滑越遠了。”

劉迦聽到這裏,終於在心中歎道:“天下的事似乎總是這樣,常人體會不到因果循環之理,那是因為多數人一生的生命有限。而修行者體會得極深,是因為修行者在世間生存的時間較長,感受的世界面較大較廣,一旦惡緣來臨,立時便能真切得體驗到什麼叫因,什麼叫果。”他此時離混元力突破的時間已不遠,偏偏自己的朋友又被人制住,他便是想要離開,只怕已不可能。

不是有句話嗎:是福推不掉,是禍躲不過。那一件事情發生之時,看似種種的巧合,看似許多的偶然,但冥冥之中,人生的慣性、社會的慣性、宇宙的慣性,卻早已在暗中計算著一切,將一個個單獨的事因排列鋪陳,環環扣,在某個不經意的一點上促成必然的結果。咱們以生活中的習慣去推導一件事的發生時,總以為“當時偶不做這事就不會有現在的結果了”,或是“當初偶不做這樣的選擇便能走上另一條人生道路了”等等,卻不知咱們視野所看到的,往往只是那很短的一段時間距離。而所有事物發生時的偶然與必然,真得要推究起來,往往都有著極其複雜、盤根錯節的諸多要素在其中,暗藏著太多的咱們的視野無法知道的原因。

如果劉迦沒有遇到臨將臣,他可以在類似阿提婆那樣的逢艾一界或是其他安靜的環境中安心修練,說不定早已成就無量智慧,業來業去,不迎不拒。可咱們再向前推,又發現,如果劉迦沒有遇到林思琪,便不會惹上紫荊靈院之禍。可他為什麼會遇到林思琪?不是因為有觀心院嗎?那好,咱們就說吧,如果他沒有觀心院,當初便沒有機會去遇到林思琪了。可沒有觀心院,他又哪來今日的修行成果?好,咱們又再次向上假設,如果他幹脆不修行吧……哥們兒啊,如果他幹脆不修行,只是個凡人,早就死了又生、生了又死,輪回了千百遍了,與現在去死有什麼不同?

咱們不妨又重新梳理一下他的人生軌跡,就當是在梳理咱們自個兒的人生道路吧。他是一個小報的記者,職業特性注定了他必須去搜羅種種八卦新聞,因此才會有當年的雪山一事;他遇到了玉靈子,讓他的凡胎得以轉換;宣宣間接因他而死,使他夢想用心緣鏡彌補一時的過失,沒想到心緣鏡卻讓他徹底轉換心態,從此走上修行之路。以此步步向後推,咱們會發現他的修行曆程與咱們凡人的人生大同小異,許多看似偶然的事,卻總是隱藏著無數的必然。

有哥們兒肯定會急道:“他既然走上修行之路,本該早就了脫生死的,遲遲沒達到這目的,說穿了,都是那僵屍王惹的禍!”哎,看起來好像是這樣。可說這句話的時候,卻忘了,世界上不只是有你一個人在生存,還有數十億,甚至更多的數不清的生命在生存啊。每個生命看似孤立,看似單一,他們之間又有著千絲萬縷的瓜葛,一個生命走出的每一步,都在不同層面上影響著其他人,也受著其他人的影響。修行者也一樣,突破一個小的慣性循環系統,又進入一個大的慣性循環系統,這時才發現,原來那大的系統也一樣受著無數個相關系統的影響,大家是相互依存的。這也是為什麼經書上總是說,沒有得到根本究竟的智慧以前,任何境界都是魔境,一個人總是被外境左右,那境界對他而言,當然是魔境呢。直須得徹底斬斷諸多慣有知見,一氣呵成,方能雲開見日、法界洞然。

嘿,今天這閑話扯得可夠遠的!天下第一羅嗦鬼的名號,終於被偶贏得了!

話說那慧培講著講著,終於注意到劉迦神色有異,忍不住問道:“劉施主,我剛才說的,你聽見了嗎?”劉迦被他打斷思緒,脫口道:“哦,不好意思,我剛才注意到,我可能快應劫了。”

慧培“哦”了一聲,慧銘卻笑道:“怕應劫不過是吧?嘿嘿,你小子運氣好,遇見了咱們。”劉迦奇道:“這是什麼意思?應劫這種事,大部分得靠自己,別人是幫不上忙的。”慧銘笑道:“你剛不是問咱們那暗點是何來曆嗎?嘿嘿,且不說那暗點是怎麼來的,你進去後自然不用擔心應劫。”劉迦眉頭一皺,疑道:“有這等事?”他的直覺告訴他,這群僧人是認真修行的,不會順便亂說,心中微微升起一絲驚喜。

慧培剛才見劉迦破掉滴水興波陣的手段,大有佛門以無相對實相、以真空破幻有的境界,極想與劉迦多作勾通交流,因此也笑道:“那個暗點說來也簡單,那裏面的空間是不受時間約束的。這空間也是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劉施主有興趣,咱們不妨到裏面去談?”

劉迦聞得“不受時間約束”幾個字,心中一凜,他回念道:“破禪鋒,我印象中,有些化城就是徹底擺脫時間約束的。”破禪鋒“嗯”了一聲,笑道:“這暗點中的世界可能與聆聽感受到的化城有著極大關聯,咱們不妨進去瞧瞧,反正你在外面也是應劫,多半是個死,不如進去看看,說不定在沒有了時間遷移的空間中,那應劫之事,也暫時會停下來呢。”劉迦搖頭道:“倘若應劫的事會因為沒了時間約束而暫停,那人的修為也一樣會停滯不前。”

忽然破禪鋒歡聲道:“有主意了,你也別進這暗點了,不如像文吉說的那樣,直接去西方極樂吧,你修為那麼高,只要以定力念阿彌陀佛的名號,必能感應。”劉迦稍稍一愣,搖頭道:“我不能這麼扔下臨將臣和其他朋友不管,除非他們要和我一起去。”

破禪鋒聞言一怔,對小雲道:“瞧見了吧?我早說過了,去淨土本來是件很容易的事,萬緣放下,一心專念即可。可偏偏就是有許多人,這也放不下,那兒也放不下,雜念多極,把一件本來很簡單的事變得複雜了。那些凡人放不下兒女之情和夫妻之愛,尚情有可原,畢竟他們就是因為這些念頭才產生的輪回,執念過重。可老哥放不下的,居然是臨將臣這僵屍?真是變態啊。”

劉迦心中轉過念來,知道多想無益,便對那慧培笑道:“難得三位盛情,咱們這就去瞧瞧,不過,可得麻煩三位向你們的師兄弟解釋一下前面的誤會。”慧培點頭道:“該當如此。”他伸指掐住印訣,立時消失。

劉迦眼前環境陡變,沒有任何過程與通道,眨眼之間,自己已身處一個寺院之中。他見四下無人,正感奇怪,忽聽慧培疑道:“慧靈他們到何處去了?”

話音一落,卻見那大雄寶殿後一片金光驚炸而起,直接從殿後將眾佛像橫切而過,直向眾人眼前而來。

劉迦與臨將臣交往日久,那金光暴起之時,已知是這大僵屍在發難了。他對臨將臣的修為多有了解,雖見眼前光刀橫面,但立時辨出臨將臣的攻擊沒有針對自己。他本欲以法眼破掉臨將臣的威猛神通,但轉念想到慧培三人的修為不亞於自己,甚至在自己之上,當能輕松應付。

誰知此念剛起,已見慧培三人被巨浪向後掀出,劉迦大吃一驚,這才急用法眼解掉臨將臣的攻擊,同時叫道:“混蛋僵屍!別給找我麻煩,這些和尚是我同門!”

卻見臨將臣閃出正殿,嘿嘿笑道:“小白臉,你小子上當了,這群禿子的修為只怕大有水分,沒你想像的那般厲害。”

劉迦沖到慧培三人身旁,見三人暈迷不醒,探識之下,只有暗暗叫苦:“這三人沒死,可修為全被廢掉,與凡人沒有區別了。”他對臨將臣這種為所欲為的做法極為不滿,扭頭怒視臨將臣,卻見臨將臣雙手一攤,笑道:“我又沒殺人,你幹嘛恨我?這些和尚沒了修為,正好去了悟那生死無常之理,說不定老子助緣,這幾個笨蛋頓悟成功,終於舍掉那臭皮囊,成就一代佛祖。”

劉迦前時正在為自己當年殺人而懊悔不已,此時見臨將臣直拿人命當兒戲,一股無明之火沖上腦門,竟向臨將臣撲去。

臨將臣見劉迦閃至身前,立時笑道:“又要和我打?”他大掌揮過,欲將劉迦移至一旁,卻在伸手的剎那,忽感心神激蕩,那伸出去的力道立刻無法延續。他吃過劉迦的虧,當即醒悟,向後飄出,急叫道:“要打就來硬的!別耍這些擾人心智的邪術!”話音未落,體內莫名湧起萬千情緒的狂潮,種種複雜心念竟相交纏,整個神識大亂,所有修為瞬間無影無蹤,他驚魂未定,已被劉迦一腳踢翻在地。

劉迦用腳踩住臨將臣,惡罵道:“他媽的,要不要老子廢了你的修為試試?你大可從小僵屍做起,享受那不斷進階的樂趣。”他此時心中只有一念,那就是要教訓眼前這個屠夫,對方以惡出名,他不自覺中竟是以惡制惡、以暴制暴,連說話也變得粗魯起來。他平時極少用地藏十輪心法對付人,那是因為他知道這心法一旦掌握不好,受施者所感應的痛苦極其深重,況且這心法的目的在於助人看清自己的內心世界,而非害人。可面對臨將臣這樣的惡人,他心中便沒有這層顧忌。

他那地藏十輪心法一出即收,沒有繼續幹擾臨將臣,但臨將臣趴在地上,依然失魂落魄、喘息難定。聽得劉迦如此罵人,臨將臣一邊喘氣,一邊回罵道:“小白臉…..咳咳……你那邪法什麼時候練得這般恐怖了?”他哪知道,前時劉迦與慧培一戰,對無相二字的境界領悟大有提高,那地藏十輪心法第二輪的循聲逐相中有“心即是法”一義,此時在他一念專注之下,發揮得淋漓盡致,竟是不用印訣兜轉,念起法生,全無滯礙。

劉迦正想再惡罵幾句,忽然想起一事,問道:“你這混蛋,把其他人僧人如何了?”臨將臣喘息漸定,閃身已從劉迦腳下掙脫站起,本想再戰,忽然想到自己鬥硬的固然不怕這小白臉,可要與對方玩心識功夫,自己卻全無把握,當下垂頭歎道:“你不用想著廢我,現在我面對你,已經覺得自己是一個廢物了。”

說著他見劉迦一臉怒意,趕緊道:“我可沒殺人,只是把那群和尚趕出去了。”他見劉迦一臉懷疑之色,又道:“不信你問瑪爾斯,這夥人正在後院的方丈室裏賭博,他們可是親眼所見。”

劉迦正要細問,忽聽身後傳來慧培等人的呻吟聲,他立刻走過去,扶著慧培,問道:“大師,你現在感覺如何?”慧培胸口處難受之極,一臉蒼白,毫無人色,想開口說點什麼,卻無力相應。

劉迦見他皮膚下隱有血斑,心中一凜,轉頭對著臨將臣問道:“你剛才做了什麼?”

臨將臣做出一副無奈狀,聳聳肩,吞吞吐吐地說道:“我……剛才有點口渴,嗯,這個……你也知道的,人渴起來,就是尿水也會喝下去的,更何況這幾個禿子的血質清正……。”他被劉迦剛才那一擊給震攝住,擔心又被對方整治,那情緒巨潮引發的顛倒狂亂,兀自心有余悸,以至於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劉迦眉著一皺,法眼過處,卻未見慧培三人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對臨將臣疑道:“你沒咬他們?”

臨將臣心中正在盤算如何應付眼前危機,忽聽劉迦問起他的專業知識,那自信頃刻恢複過來,立時呵呵笑道:“小白臉,你也不瞧瞧我是誰?我是岐伯和大醜那種小僵屍嗎?吸人血還需要用牙?用牙咬人吸血這種身體接觸的辦法,太原始了,不幹淨,也很俗氣,姿勢也夠難看,像抱著人親熱似的,你不覺得惡心?就算我要收弟子,也是有原則的,有三不咬,第一,有體臭的我不咬;第二,有血病的我不咬;第三,長相太醜的我不咬。這三個禿子長相太醜,我沒興趣。”

劉迦心中多有疑慮,但卻被他這幾句話弄得哭笑不得,似乎吸血是一種極藝術、極高雅的學問,要想進修的人總須得經過種種嚴格的考試方能被老師認可。他既知臨將臣沒有企圖把慧培等人變成僵屍,心中也就松了一口氣,一時忍不住笑罵道:“你這變態僵屍,收弟子跟長相有什麼關系,你又不是找老婆。”

臨將臣大搖其頭,一本正經地說道:“這你就不明白了,長相對於新入門的僵屍而言,極為重要。一個人的長相如果太惹人厭,別人一見他就溜得遠遠的,他找誰吸血去?又或是長得一副挨打相,任誰見了都想揍他一頓,我的老臉往哪兒擱去?”

劉迦聽得頭大,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他,只在心中暗道:“他剛才只是那麼一下,就廢去了這三人的修為,同時還吸走了對手不少鮮血,倘若我不是親眼所見,哪能相信?”但想到這僵屍眨眼間便將一座寺院的修行高人全部趕走,其修為也確非普通人所能想像的。

他見慧培臉色稍稍好轉,便道:“慧培大師,你們不用擔心,這臨將臣沒把你們變成僵屍。你們從前的修為雖然不在了,可佛門之內以修心為要務,明心見性,即能萬法從容,不必執著在從前的修為上。”慧培聽見他的話,眼中忽然現出一絲痛苦,低聲歎道:“唉,咱們走錯路子了。”

劉迦聞言不解,卻聽破禪鋒疑道:“這幾個和尚有點不對勁啊,我當初看到他們的時候,一眼即知他們大多數人的能力在你之上,有法眼之能的應該是大有人在才對呢,為什麼沒人擋得住臨將臣?就算打不過那僵屍,自保應該沒問題啊……眼前這三個人面對臨將臣,怎麼卻如此不經打?”

劉迦來不及想更多,只是向慧培問道:“你們是實相門的?”慧培點點頭,扭頭看了看此時也站起身來的慧相和慧銘,長歎一聲道:“我們這群人躲著暗點中修行,以為沒了時間的限制,就不會面對許多自然與境界的挑戰,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劉迦聞言恍然,所有的修行者,就算今生不能得到永恒的成就,也都會盡可能去追求那法身不滅的境界,以便繼續向後修行。倘若修到某個境界後,不得已出現輪回,也總會想盡辦法在輪回前留一個印記能讓自己在下一生盡快清醒過來,以便繼續修行。否則一旦輪回,神識中有隔陰之迷,被種種欲望所侵襲幹擾,沈醉在紅塵之內,要想重新走回修行道上,就太難了。

不管是仙、佛、神、魔,所有的修行法門,每突破一個境界,他在新的境界中擁有的生命期都會比前一個境界要長得多,但依然是有限的,因此必須再向前突破。這麼循環下去,總有一天能得到一個不滅的法身。當然,這法身並非最後的境界,仍然有許多不完美處,需要繼續向上,但畢竟所擁有的時間與普通修行者不同了,可以無期限地修行下去。

劉迦懂得這些道理,因此慧培的話一出口,他已知道這群和尚找到這個暗點是為了取巧,讓自己本身不具有的能力得以通過外力來補償。他暗道:“難怪這群僧人看起來能力極高,但面對打擊,卻是如此不堪。倘若他們那二果羅漢的境界是真實的,擁有的不只是法術上的能力,縱然無法克制臨將臣,但臨將臣也傷不到他們。”能修到二果羅漢的境界,那身體知見已是相當的淺淡了,修得好的人,甚至轉識成智了,沒有了對身體的執著,臨將臣再怎麼威猛,也難傷到對手。

他想通此理,對那慧培道:“慧培大師,恕我直言吧,我在經書上看到過,有一句話叫做‘佛法不離世間覺’,想來說得就是,一個人想要成就無量智慧,是不能逃避世間的。把出世和入世這兩種境界截然分離,本身就是一種執著。”說著他想用一個比較簡單的法子來說明此事,但一時想不到好的詞彙,破禪鋒對他了解甚深,趕緊在體內給他補上:“蓮花!”劉迦得此提醒,又道:“你看,那蓮花只有在淤泥中成長,才開得那般潔淨美麗呢。你們通過外力的作用,看似把修為拔苗助長的弄上去了,可潛伏的危機也很大呢。”

說到此處,他暗道:“這慧培說過的那位師叔,想來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修練,面對假境沒有抵抗力,終入魔道。”他想起一事,又問道:“你們這暗點是怎麼形成的?這附近是不是有個化城?”

慧培聽他提起“化城”二字,眼中一亮,奇道:“你知道這裏有化城?”劉迦點頭道:“這只是一種感覺罷了。”聆聽在他體內笑道:“老哥把我的話原文照搬,好不要臉。”

慧培三人剛才被臨將臣廢掉修為,又吸了不少血,此時體力欠佳,忍不住坐在地上,對劉迦道:“咱們這暗點是遠古的一位祖宗留下來的,那位祖宗神通廣大,為了給當時的弟子說法,證明那實相非相的道理,也為了向弟子們解釋心生萬法的含意,彈指即創下這一個不受時間約束之地。他把這空間創出來後,放了一盆花在此處,從不澆灌,那花多少年過去了,依然燦爛如昔。還有吶,你看這空林寺不大,可任你如何走,也走不到邊的。至於化城一說,咱們也只是在經書上看到一些,並未實見。”

劉迦得詫異,暗道:“能做這樣事的人,其境界不知有多高。大梵天的人創一界,需要許多年才能完成,而且沒有完美的。可我聽說佛祖創下一界,往往只在念動剎那,而且總能至善至美,這……完全是不可想像的境界。”

他思量片刻,也坐下來,對慧培道:“你們現在還能用從前的法子再重新修練嗎?”慧培三人想了片刻,沈吟道:“不知道能不能靠著念佛號往生的法子,往生化城淨土。”

劉迦奇道:“你們幹嘛不早想著用這法子,一定要靠著自己這般苦修猛練?能往生任何一個化城淨土,都是極大的法緣,省去自身千萬年的苦修。”說著他轉身指著臨將臣,笑罵道:“如果不是因我給了這惡僵屍的承諾,他又不願去淨土,我一知道有西方極樂淨土,立刻就會往那兒跑,誰會沒事找苦吃?”臨將臣也跟著樂道:“別又勸老子去什麼淨土,不能吸血的地方,我絕對不會去的。”劉迦對那慧培苦笑道:“瞧見了吧,他就這德行,我可沒瞎說。”

慧培怔了半晌,歎道:“修行人都有這毛病的,修得久了,特別是一些聰明異士,總以為憑著自己的能力,當能今生便成就無量智慧,何必定要他人相助?更何況用自己的本事直接成就,那滿足感要大得多。”

劉迦聞言莞爾一樂:“你這和尚,出家人哪來那麼多的邪見?你這念頭源於我執太重,總想著證明我是個什麼東西,比如我是天才啊,我是個能人啊,我與眾不同啊……老兄,算了吧,雖然我沒到破除我執的境界,但我知道這些東西都是障礙你修行的心魔境界,別老在這兒瞎想了,趁著沒死,趕緊念佛號求助力吧。”

慧培三人相視無語,盡力端坐,暗念起來,劉迦見這三人念得吃力,也結跏跌坐,以金剛大定配合其念誦。但念得兩句,發現三人所念並非阿彌陀佛之名號,細辨之下,卻聽得三人念得是“光勝世界善名稱吉祥王如來”,暗暗奇道:“這是藥師七佛之一的名號啊,原來他們這裏是吉祥王如來的法緣所在。”念及此,他也誦此名號,漸與那三人打成一片。

那劉迦的念誦乃是金剛大定力,頃刻即以地藏十輪心法相助三人純心淨念。沒過多久,忽感眼前一亮,四周環境徒變,一時柔光欣然、花香撲鼻、妙音過耳,陣陣清風透體而過,竟是說不出的舒服。

他忽聽慧培笑道:“多謝劉施主相助,我等因緣際會,今已受光勝世界善名稱吉祥王如來迎接。”又聽那慧相樂道:“沒想到此境如此殊勝安樂,真是白修了那麼些年,荒費了那麼多時光。”那慧銘也自贊歎道:“我等乘佛威神,即脫苦海,全仗劉施主一念慈悲,他日定湧泉相報。”

劉迦開口問道:“你們看見那佛祖了?咦,我怎麼沒看見?”臨將臣在他身後也奇道:“我也沒看見,只怕是假的。”欣悅禪等人在小雲宇宙內,也自叫道:“咱們也沒看見啊。”

破禪鋒笑道:“你們大家心中沒有想去那淨土的念頭,哪會看得見?真當那淨土是路邊的廁所,隨便瞅一眼也能看見的?就算你要上廁所,也是因為你尿急,心中有了急切尋找出口之地,那才會找到廁所啊。若你沒這願望,那路邊廁所就放在那兒,你也很容易視而不見的。”小雲見他說得粗俗,忍不住笑道:“破禪鋒,你現在沒當年那股斯文勁兒了。”

破禪鋒笑道:“不是我粗俗,我是想打個比方,人要做成一件事,一般的想像和希望是沒用的,總得在心中急需之時,才能心想事成呢。這三個和尚就算平時念佛,也不會有感應的,因為他們心中壓根就沒真想去什麼淨土,最多也就是想試著那佛號有沒有作用。但此時不同,這三個家夥怕進入輪回後,永無休止,這出離紅塵之心迫切之急,因此那靈性便出來了。凡人大多知道佛理,可卻懶得認真修行,多是以為自己的命長得很,哪會這麼容易說死就死的?卻不知業力現前之時,生死只在呼吸之間,早上出門還好好的,出門就被種種意外之事整死的,大有人在,和年紀大小有啥關系?”

劉迦見那花香妙音悄然消失,立時出定,卻見慧培三人一臉詳和自在,已經離開。他心中欣慰許多,站起身來,轉頭對臨將臣道:“現在該說說咱倆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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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四卷 法爾如是、第六章  簡單無法譬喻  複雜無法言說

臨將臣見劉迦神色已不如先前那般憤怒,知他已沒有再計較自己傷那三個和尚的事,便上前笑道:“小白臉,你瞧瞧,我剛才說的沒錯吧,這三個禿子受我助緣,見佛祖去了,倘若沒我剛才那麼一下子,他們還沈迷在過去的修行中呢。”劉迦雖想反駁他這話,但稍細想,又覺得他這話雖然為自己開脫,但在事實上卻並非全無道理,只是覺得緣份不可思議,生命與生命之間、生命與宇宙之間,總是有著無法細解的、千絲萬縷的種種糾纏,實難揣度。

他對臨將臣道:“你那爛咒解得如何了?”

臨將臣笑道:“我哪有精力解咒?這群禿子突然闖進觀心院,我那時無法分心,只有任他們擺布。不過你這群和尚師兄弟笨得很,以為臨將臣不敢還手,就覺得他們自己的本事頂天了,居然沒禁制我,天下還有這麼自大的人,呵呵。咦,小白臉,剛才在那個星球上的時候,你幹嘛不用你的邪法收拾那幾個小子?他們可是你的後輩,教訓幾下也是理所當然之事。倘若老子會你那邪法,定將對手弄得死去活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才過癮。”

這臨將臣自己就是個自大鬼,因此罵起別人自大來也就毫不客氣。他對劉迦的能力了解甚深,知道如果劉迦以地藏十輪心法相攻,這群僧人就算有更高的修為,只怕也沒人有還手之機,因為他自己就曾數次被劉迦用這心法擾至癱軟無力。因此當時他見劉迦被那胖僧驚走時,多有不解。

劉迦搖頭笑道:“地藏十輪心法的目的並非害人,只是讓人明白內心深處所隱藏的種種積習與心識,從而達到明心見性的目的。這法門既然叫心法,便是因為此法門對治種種妄心,倘若用來害人,時間長了,施法者自己的妄心也一樣逃不過去,必會反噬其身。你別以為我有多能打,我能用那心法對付你,是因為你內心深處的妄念固執太多,稍稍用心法一引,便會裏應外合地心潮起伏。說穿了,是你自己的心在做怪,而非地藏十心法有多厲害呢。”

臨將臣苦笑兩聲,罵道:“聽你這麼說起來,這邪法就好像專門是用來對付老子似的,每次一試就靈,害得老子一身本事全使不出來。”

劉迦嘿嘿笑道:“你本事也夠大了,那群和尚的能力其實很高的,不管是體內積聚的能場大小,還是法的應用,都不亞於當時的渾天成,甚至還在渾天成之上。只是他們和你一樣,過於注意某種形式上的能力,或者說,過於把修為的高低定格在某種看得見、摸得著的能量場上,因此忽略了修心。把這個幻有的身體練得再怎麼強大,也終歸是幻有的。再強大的能量轉換,都敵不過心念的力量,一個人如果能明心見性,那自性之下,心物一元,是沒法用強大或弱小的級別模式來判斷的。那完全是另一種境界。”

說著話他暗暗尋思:“這群和尚躲在暗點中修行,能力的提高帶給了自己許多錯覺,以為自己越來越走向一個無所不能的境界。在這個角度上,他們與臨將臣並無不同。”他心中有個計較,這些僧人在形式上把魔與佛分得涇渭分明,這種觀念本身就非正見。

臨將臣聽他說到此處,似覺有理,便細說劉迦進來之前的事,劉迦對自己的想法更加確認。

先前那慧靈把岐伯等安先下來之後,便沒有再搭理眾人。後來群僧發現有人在暗點外探視,慧相三人立時便沖了出來,與劉迦相遇。但其他的僧人知道慧相三人能力極強,三人合力之下,一般外道難擋其甚深法力,也就沒有過多關注外面的事。

卻沒想到臨將臣見這群僧人沒急著處置自己,趁著這機會暗中將解咒力道漸漸退出。

他一躍而起,卻並未向那群僧人走去,反而走到岐伯身邊,笑道:“小僵屍,你剛才不助老夫,現在有何話說?”岐伯大吃一驚,渾身顫栗,冷汗連連,好不容易才吞吞吐吐地說道:“臨顧問,你你你……神功卓越,哪裏需要小僵屍我來相助?又何苦為難我這小僵屍呢?你老人家知道,我沒啥本事,也就是耍耍嘴皮子……”說著他瞥眼間正見一側的慧靈已經站了起來,立刻指著慧靈,對臨將臣道:“你老人家瞧見了吧,我就算要耍嘴皮子,這功夫也不及那細皮嫩肉的小和尚吶。”

臨將臣扭頭正見慧靈在一旁直立,立時笑道:“這小禿子長得比小白臉還要帥些。”

那慧靈和其他僧人一樣,對臨將臣的認知都限於傳說,先前見臨將臣毫無反抗之下,即被帶走,心中難免對其修為產生了輕視。此時見臨將臣站起身來說話,也沒想過凶險已至,只是不想這僵屍在一旁搗亂。見臨將臣開口,慧靈淡淡笑道:“臨將臣,我師兄還沒和首座商良好如何處置你,你不妨到大雄寶殿去懺悔,就算是屠夫,只要一心回念,放下血刃,也能立地成佛,不必自暴自棄。”

臨將臣咧嘴樂道:“這小孩子說話的口氣,就當老夫已經是他的手下敗將了一般。”話音未落,他大掌一伸,憑空掀起一股巨浪,已將慧靈拉至身前。

一側群僧見了,立時大喝,叫道:“那僵屍休得亂來!”慧靈尚未看清臨將臣的手段,身子已被對手拿住,臉色立刻大變。

瑪爾斯等人見臨將臣發威,心中反而沒有了先前擔憂,畢竟臨將臣和劉迦關系甚好,此人發威,不會傷及自身,岐伯一時忘了剛才臨將臣如何恐嚇他,竟又樂道:“這便是輕視我僵屍界高人的後果,楞以為僵屍界都是我這種小角色?”瑪爾斯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見臨將臣忽然發難,立刻興奮起來,在旁嘿嘿笑道:“這架可有得看,我還真沒見過臨大殺手真打。”

非所言一臉憂色道:“臨將臣殺了人,這罪又得大家背,外人一說起這事,不會說臨將臣殺了某某,必定是說臨將臣那一夥人殺了某某。”岐伯轉身笑道:“非兄,你小子殺的人還少羅,當年咱們可聽悟苦那野仙說起過,他的大弟子就是被你殺得哦。”非所言聞言色變,頗感尷尬,暗歎道:“在修行界,你幹一萬件好事都沒人知道,可只要你做一件惡事,就會被人傳上千萬年。”

明正天為人精細,怕臨將臣一擊不勝,反增這群和尚的惱怒,那時後果更是不堪,只怕不是一記耳光能過關的,他心中有話,似覺不便出口,卻見身旁夜貓子笑道:“明正天,你是不是想說:臨顧問,你可別忘了,那殿後面還有幾個和尚吶。”這話似乎在暗示臨將臣:你要殺人的話,幹脆就一口氣殺光,可別留下活口,否則以後被人知道了,咱們也會跟著背黑鍋吶。明正天被其點中心事,雖然尷尬,但也不便直承其事,只是嘿嘿兩聲,不再言語。

這群人一時胡言亂語,任誰聽在耳中,都會一咬定眾人和臨將臣是一般的魔頭,否則哪會替臨將臣說話,甚至還提醒臨將臣別忘了漏網之敵?

臨將臣將慧靈提至,已順手封了他身上數處大穴,此時抓著他胸前衲衣,對慧靈笑道:“小和尚,剛才你說天下法門因心而起,又說懺悔能帶來外力能場的加持,嘿嘿,你現在懺悔的機會到了,且看看你們那佛祖會不會阻止老夫殺你。”

慧靈被這突來的變故,驚得臉色異常蒼白,渾身僵硬,竟無言以對。那慧遠不知厲害,以為慧靈只是被偷襲,以至於尚未反抗,便被人捉住,立刻高聲叫道:“死僵屍!放開我師兄,有本事和我打一架!”話音一落,卻見臨將臣另一只手也是同樣伸出,微光一閃,如法炮制地又將他提了過來。那臨將臣捉二人的手段非常簡單,毫無任何詭異之處,只是這麼伸手即拿,兩人明明見他有所動作,竟全然無法反抗。

那慧遠口中的話還未說完,已被臨將臣拿在手中,正面對臨將臣的臉,對方冷冷發光的獠牙清晰可見,這才恐慌起來,顫聲道:“你你你……”臨將臣呵呵樂道:“你不是要真打麼?老夫一招已出,該你了。”這慧遠被他拿在手中,所有力道、法術、訣念全都失去效力,只覺渾身上下癱軟無比,哪還有還手的可能?

余者眾僧見此場面,這才明白臨將臣能讓諸界修行者膽寒,絕非謠傳,只怕謠傳中臨將臣的厲害程度都遠不如眼前真實的這位。一聲吶喊,眾僧盡行散向四周,將臨將臣圍了起來。

明正天立刻急道:“哎呀,把咱們也圍在中間了。”岐伯趕緊向臨將臣問道:“臨顧問,咱們站在這中間,妨礙你老人家出手,不如咱們退到圈外去替你老人家助威?”臨將臣樂道:“替我老人家助威?這麼說起來,你們大家夥終於承認和老夫是一般的惡徒了?呵呵。”眾人此時哪有心情和他開玩笑,齊齊閃身至圈外。

大熊貓見夜貓子躲在眾人的最後面,忍不住奇道:“夜貓子,你怎麼躲在最後面?那玉靈子修為不如你,還站在稍微前面些呢。”夜貓子低聲罵道:“就因為我的修為比他高,知道厲害處,才明白該躲在什麼地方。你以為選擇站在最前面的人,是因為他修為高啊?那是不懂事,以為有熱鬧看吶。”大熊貓和混沌牒聽得此言,面面相視,趕緊和夜貓子站在一處,大熊貓兀自不忘笑道:“混沌牒,你身上最近可沒怎麼閃光了,這是怎麼回事?生病了嗎?”混沌牒叫苦道:“閃那麼強的光幹嘛?吸引別人注意,把我拿去煉了?這群和尚倘若發現我肚子裏面的空間大得很,幹脆把我變成念佛的道場……那我可就真成了小李子給大家夥玩的那音樂機器啦,隨時隨地肚子裏面都響個不停。”

臨將臣剛才兩招既出,對這群僧人的修為底細已摸得一清二楚,環顧四周,對著群僧笑道:“你們中間,不少人都有去少光天甚至更高天界的本事吧?可惜,這種修為在老夫眼裏,只是小孩子的把戲。”

他正在享受那修為高的人特有的滿足感,忽聽身後有人喝道:“臨將臣,放開慧靈和慧遠,你如果殺了這兩人,實相宗曆代門人都以你為敵!”臨將臣轉頭一看,正見一個兩個枯瘦之極的老僧與慧真相伴而出。

臨將臣微微探識,暗暗吃驚,尋思道:“這兩個老禿子的修為與那群小子完全不同,有點名堂,老子幾招之內未必能拿下這群混蛋。”念及此,他扔掉慧靈和慧遠,拍拍手笑道:“嘿嘿,你們還有多少幫手,不妨一起出來,老子就愛好打個群架什麼的。”

慧靈和慧遠身體一得自由,立時退至外圍,與群僧站在一處。

卻見那兩位老僧中,有著鷹鼻的一位向臨將臣擺擺手,並不接戰,只是沈聲道:“空林寺的門人都是出家人,沒功夫與你鬥勝。”說著他向群僧喝道:“如此好戰,哪是出家人的本分?還不給我回方丈室去面壁悔過!”群僧面面相覷,不願就此離開,但見這老僧威嚴無比,又聽他左邊的慧真勸道:“慧岸首座總是為著大家好,咱們聽他老人家的話,什麼時候錯過?”

那群僧人這才一一退下,盡向院後去了。慧岸右邊另一位老僧見眾僧退走,這才對臨將臣道:“臨施主,剛才多有冒犯,咱們就此別過。”說罷竟不管理會臨將臣,與慧岸、慧真轉身向大殿後而去。

臨將臣看得莫名其妙,叫道:“喂,這算啥?還沒開打,就結束了?”一旁明正天等人也渾然不解,瑪爾斯不斷撓頭,疑道:“難道說這群和尚被臨大殺手嚇住了?自己投降了?”但又覺這理並非離譜,畢竟許多人聽見臨將臣的名字就會嚇個半死,這群僧人終被這大僵屍的惡名唬破膽,也算應有之事。

那玄穹和小阿菜一直在旁邊安然靜坐,於身外之事不聞不問,全不在意,此時都睜開雙眼,一躍而起。玄穹看了看眾人,對小阿菜道:“我總覺得這群僧人本事雖大,但做起事並非像劉迦兄弟那樣坦蕩率真,咱們可得多留點神才是。”小阿菜點點頭,皺眉道:“這群人自詡正義這士,善惡鮮明,偏離中道,與咱們與見過的高人大有區別。他們把咱們捉進來,現在也沒被咱們的敗,這麼說走就走了,有些怪。只怕另有打算。”他上次與劉迦一起遇見文吉時,見文吉面對臨將臣這樣的惡人,並非簡單地除惡舉善,而是隨緣處之,以善巧方便調伏對手,他心中多有感概。此時見這群僧人能力雖強,但善惡執著分明於外,心中便難以認同。

臨將臣被二人的話提醒,也覺不對勁,立時向殿閃身而去,玄穹與小阿菜緊隨其後。瑪爾斯等人看得詫異莫名,岐伯搖頭道:“玄哥和天王的腦子有問題。這群和尚故作神秘,擺明了就是想引大家到裏面去,他們一定在寺院深處設下機關陣法,你一去就上當。”瑪爾斯急道:“那咱們還不跟上去?起碼也給他們提個醒!”岐伯臉上一紅,罵道:“你以為老子沒想過提醒他們?這三個人修為那麼高,腰身一扭,人就不見了,我有說話的機會嗎?”

明正天見兩人有意跟上去,一時大急道:“老瑪哥,岐大哥,咱們這麼草率進去,倘若也誤入那機關,豈不是被人一網打盡?”岐伯眼睛一瞪,罵道:“你以為你站在這兒就能有命啦?那群和尚暗算了臨大殺手他們三個,出來便會對付咱們,你准備在這大院內和他們決一死戰?”眾人聞言盡皆醒悟,那群僧人所懼之人,無非就是臨將臣,倘若臨將臣真被人設計困在其中,對方便再無顧忌,那時眾人便是別人菜板的魚了。

齊巴魯心中仍有懷疑,忍不住道:“雖說這群師兄弟們有些不講理,可咱們佛門弟子戒殺好生,這可是人人都須守得規距。你們沒瞧見其他寺院的和尚嗎,沒事時還買些小魚烏龜送到放生池裏呢,更何況咱們一大群活人……我看他們不像個不守戒的。”夜貓子在後面嘿嘿樂道:“胖仔,你說得沒錯,出家人都喜歡放生……想來這群禿子也不會殺咱們,最多也就是在後院設個牢房,把咱們扔進去,直至老死不得出來,就像把小魚烏龜扔進放生池裏面一樣。”

聽到此處,眾人再也猶豫,趕緊也向後院奔去。畢竟這群人自在慣了,哪容得被人關上一輩子?特別是袁讓因、明正天等人,曾被鐵腳散人關在地下熔洞內上百年,對那滋味記憶猶新。倘若今後也被這群僧人關起來,而且還要關上一輩子,那後果可是嚴重之極。想想吧,以這群和尚的行事方式而言……你打麻將,他不讓你打,因為佛門戒賭;你不開心了,想罵人,他說你犯嗔怒、造口業,免不了又要教訓你一番;你實在沒事可幹,幹脆躺下來練睡功吧,卻不知“貪睡”是佛門修行大忌,許多出家人為了證悟甚深佛義,經常長年不眠不睡,甚至連床都不碰一下,看到這群人憨睡如豬,哪能容得下去?在禁錮期間,眾人唯一能做的,便是念佛經、誦佛號,但這樣做的後果只怕更是不堪設想。不必過多解釋,各位一想便知,這群人裏面除了佛門弟子齊巴魯和性格安靜的崔曉雨之外,其他人的性子能念佛經、誦佛號嗎?且不必指望這群人立地成佛,若不被這枯燥的生涯給逼至走火入魔,已算是萬幸了。倘若走火入魔……正好,那群和尚最善於降魔。

眾人繞過大雄寶殿,卻才發現後面寬闊之極,無數條青石小道不知通向何方。崔曉雨探出一則有玄穹的能場感應,眾人尋找過去,卻才發現臨將臣與玄穹等人所在之處,原來是一處清幽之極的方丈室。

玄穹見眾人過來,便道:“這群和尚一進來便失蹤了,臨前輩也探不出他們的能場痕跡,想來是離開此處了。這空林寺定然在暗道。”臨將臣本事大極,早已在瞬間探完這空林寺的諸多角落,當即搖頭道:“沒有暗道,連正門都沒有。這空林寺建在一個古怪的空間裏面,不在地面上。這群和尚的進出靠的咒語或是其他法子,咱們破不了他這咒,也就出不去了。”說著他忽然痛罵起來:“老子這些年來,怎麼老是被人陷在咒訣裏面?不是被這個困住,就是被那個困住,連幾個小禿子也能用咒語困住老子!”

他越罵越火,幹脆走出方丈室,到其他地方去了。小阿菜和玄穹對這空林寺多有疑惑,兩人相邀向寺院後面走去,想找出這空間的機關所在。余者眾人見危機過去,反倒是找了這麼一個悠靜所在,幹脆就在方丈室鋪開戰團,重開賭局。

劉迦與慧培三人重回空林寺的時候,已被臨將臣在第一時間探知,他以為劉迦被這三人捉住,立時閃至大雄寶殿之後,掀起“漚心瀝血”之能,當場便將慧培三人的修為廢掉,力道回拉之時,順便從這三人體內抽掉不少鮮血。他當年對付渾天成便是如此,只不過劉迦並未親見,這次慧培三人在劉迦眼皮底下被他廢掉,這才讓劉迦對臨將臣的修為頗為吃驚。

劉迦聽說他解咒之事沒有結果,心中暗道:“他這肚子裏面的咒未解,我便總是有件心事挂著。”轉眼想到體到混元力連續異動,暗暗尋思:“那群和尚說躲在這空間裏面,便不用擔心應劫,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將慧培三人的說法轉告臨將臣,臨將臣聞言大喜,笑道:“如果這空間真有這般好,老子何必急著出去?等我慢慢捉摸,徹底把僵屍王的血骷咒罷了。”劉迦搖頭:“如果這空間真有這種效果,倒是不錯。可咱們總得找個法子印證一下。”

他想起自己在寺外與慧培三人爭鬥的經過,忍不住對臨將臣道:“臨將臣,不管你身上那血骷咒怎麼厲害,但這玩意兒所拘束的畢竟是你的有形之體,說穿了,還是你自身的知見為這血骷咒提供了一個能安營紮寨的基礎。”臨將臣疑道:“這血骷咒是禁在我神識上的,可不僅僅針對我的身體。”

劉迦搖頭道:“道家講內外無別,佛門說心物一元,其實都是一個道理,你別在觀念上把事理分作兩種相對的狀態來看待,有真性必有假境、有真我必有假我、有解脫必有束縛、有生必有死,這些都是相對的東西,都非正道。那絕對的境界,應該是沒有真假之分、沒有脫縛之殊、沒有生死之異。你老想著從一個狀態下解脫出來,是因為你的心縛住了自己,因此才有被困與解脫的差異。如果你本身沒有被人困住的知見與心態,又何須解脫?解咒不是根本法門,你解得了僵屍王的咒,未必能解開其他人的咒。去試著了解一下你的內心深處,多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待現在你這個自己,想來定有收獲。”

臨將臣眼睛一亮,若有所悟,但似乎那電光火石的閃念,與自己的修行經驗相較,兩者差異太遠,理論的知識要轉換成實修法門,終是一件難以抉擇的事。想了一會兒,他垂頭歎道:“我一身本事是多年積累而來的,要我放棄眼下的修行法門,重新開始一條道路,這無異於放棄已有的財富,選擇白手起家……太難了。”

劉迦知他要解決的麻煩不比自己少,也就不願多說,轉而向臨將臣細細詢問起對這空林寺的探查經過,似乎這空間內只有一座極大的寺院外,而且眾人沒找到出口。劉迦暗道:“這空間既然是佛門高人所留下來的,就算有出去的標記,臨將臣也未必看得出來,他對佛門印記完全不熟。”他對臨將臣道:“我想再仔細看看這空林寺。”臨將臣點頭道:“我陪你一起去。”

兩人再次走入大雄寶殿,劉迦見那群佛像雖被臨將臣的大力擊穿,但由於其力道過處,薄如紙片,那些佛像看起來竟毫無損傷,他扭頭對臨將臣罵道:“你損壞別人的東西,起碼也得給人家補起來。”臨將臣無奈,攤手道:“我還不是為了救你,我以為你被那三個和尚挾持了……呵呵,救人質的最好辦法不是和對手談判,而是直接出其不意地打擊對手,否則失去機會,就會投鼠忌器了。”他見劉迦臉色陰晴不定,怕他再次用地藏十輪心法整治自己,趕緊又道:“哎,你別說話了,我這就把你們家的祖宗補好。”說著他一指金光繞過諸佛像,將那裂口一一聚合。

劉迦一路走來,到得講經堂上,見匾上有四個金字“正法眼藏”,他指著那金字對臨將臣道:“知道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嗎?”臨將臣搖頭道:“我哪兒知道?要不,你給解釋一下?”劉迦沒好氣地說道:“說了你也不懂。”說話間,他同時在心中暗歎道:“其實我也是似懂非懂。”臨將臣聞言一怔,暗暗叫苦道:“這小白臉情緒不好,拿老子發脾氣吶。”

劉迦邁入講經堂,見內中甚為寬闊,地上莆團有數千之多,他暗贊道:“這裏聽法的人數不少……”想到此處,他忽然心感有異,疑道:“咱們所見群僧,也不過二十個左右,何用如此多的莆團?難道這裏曾經有許多僧人,後來又離開了……”他微透法眼,竟見地上莆團越來越多,從先前的幾千個,已變成幾萬個,而且不斷增加,密密麻麻,竟是數不勝數,綿綿延延,無窮無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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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06:32 |只看該作者
第廿四卷 法爾如是、第七章  舍生忘死的剎那  隨心而動

劉迦發現眼前環境陡變,大吃一驚,立刻收掉法眼之能,以常眼觀看,卻見講經堂內依然是剛才兩人進來的樣子,地上的蒲團並未有所增減。他扭頭看向臨將臣,那臨將臣也正看著他,見他一臉狐疑,臨將臣奇道:“你小白臉,你這麼看著我幹嘛?”劉迦問道:“你沒見到這堂內有另外的什麼東西嗎?”臨將臣搖頭道:“我除了見你在這兒發呆以外,沒見其他的什麼東西。”

劉迦沈默片刻,再次以法眼透晰,只見身體四周的空間,上上下下,到處都是蒲團懸在空中。他稍一凝神細看,卻見整個空間闊大無比,不知從哪兒來的曼陀花,就像雨一般從空中落下,陣陣和風妙樂透體而行,種種清香繞鼻而過,極目張望,無處不是詳光照耀。他心中莫名歡喜,叫道:“好舒服啊!”

剛音未落,已見四周蒲團之上,盡皆坐著各色人等,這些人長相各異,當然有些人的長相古怪離奇,甚至不能叫人或畜生,見未所見、聞未所聞。但人人都安靜肅然,臉上神情似乎都喜悅無限。他忽感有事物輕觸後背,轉頭一看,卻是身後憑空多了一個蒲團。他自言自語地笑道:“想來這是給我坐的了。”說罷他輕躍而上,也坐在其中。

那臨將臣聽他問完話後,正在詫異,忽見劉迦身形微閃異光,轉眼竟消失不見。臨將臣“哎呀”一聲,叫道:“這裏果然有機關!”他神識探過,卻未發現任何可疑之處。他以為劉迦被人弄進類似於無間時空的地方,趕緊提力硬闖,卻死活也找不到任何空間的入口,這才著急起來,狂叫道:“這他媽的是個什麼鬼地方!!”

臨將臣不是一個容易服輸的人,被人莫名困住,哪有不自救的道理?他見劉迦被人弄走,也懶得再去細細查找這空間的出口,閃出講經堂,連連移動身形,瞬間布下“逆生取死”大陣,打算毀掉整個空間。

臨將臣自己於中就坐,大吼道:“小白臉的難兄難弟們,快給老子滾到後院去!越遠越好!”言罷,啟動陣法,整個空間為之一顫。他這陣法名稱在別人眼中大不吉利,“逆生”二字聽起來像是不想活了,而“取死”二字聽起來更加不詳,簡直就是自己找死。卻不知像他這樣高級別的僵屍雖然也偶爾會體驗死的痛苦,但由於骷沙的威力所在,牢牢將身體與元神固住,至少在身體上從未真得死過。所謂“逆生取死”,多是在向別人示威:老子想死都死不了吶!敢喊出這種話的人,誰有膽子和他打?

他動作極大,陣法剛一啟動,四周所在建築物即在頃刻間毀於無形,甚至土崩瓦解的過程都沒有,只是隨著他能場波動逼至,一切自然無影無蹤。

那瑪爾斯等人正在打牌,忽聽得臨將臣在外院一聲巨吼,人人的大腦立感震顫微微,大醜叫道:“這感應好熟悉啊!像是‘逆生取死’陣!”話音未落,整個院落大動起來。

崔曉雨的修為在這群人中最高,感應也最為強烈。臨將臣大陣剛動,她已知不妙,低呼一聲,妙指如電,桌上幾十張麻將牌立時破空而出,頃刻被其惑心真茫演成幾十個麻將巨盾,盡行擋在方丈室外。她自己則用真茫圈上眾人,向後院急閃而去。眾人剛出方丈室,那幾十張巨盾已被臨將臣的能場波動化成粉末,方丈室四周的建築也跟著消於無形。

崔曉雨那惑心真茫在原力配合之下,快疾絕倫,眾人大多尚未反應過來,已遠遠立在方丈室外。剛一落穩身形,正見玄穹和小阿菜也在此處,這才發現所到之地,四周是一片清幽竹林。

玄穹和小阿菜正在後院察看,忽然聽得臨將臣巨吼,轉眼即見到眾人,立時上前對崔曉雨問道:“這是怎麼回事?臨將臣要殺你們?”崔曉雨搖搖頭,不解道:“我們也不清楚,咱們剛才正在玩,忽然聽見臨將臣叫咱們離開,我見那能場來得太快,趕緊帶著大夥溜了過來。”玄穹聽見崔曉雨如此說話,心中暗暗稱奇:“這崔曉雨溫柔嫻靜、善解人意,但說起話來,卻有些市井味道,像她這樣的女孩子,用‘溜’這個詞未免不雅,有些像小偷了。”

小阿菜疑道:“他既然要你們走,那說明他無害人之意。這廝又在做什麼怪?”崔曉雨見他說話的時候面朝自己,想來是在向自己發問,搖著頭道:“誰知道那廝在想什麼?”她話語輕柔、靚眼純真,偏偏這“那廝”二字被小阿菜聽在耳中,大感詫異,暗道:“這小妮子說話的口氣怎麼有點像岐伯和瑪爾斯他們了?”

他轉頭看向玄穹,正見玄穹一臉苦笑,也是不解。他再轉頭看向瑪爾斯等人,卻見這群人無動於衷,似乎對崔曉雨剛才的言語無甚反應,一時暗覺好笑。這兩人哪裏知道,崔曉雨和這群江湖混混呆得太久了,而這群人中,騙子、小偷、強盜還少羅?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崔曉雨本來就簡單純質,率真隨意,沒有心機城府,時常熬坐賭桌被眾人熏習感染,那口中用語也漸漸被這群賭徒同化了不少。瑪爾斯等人天天和崔曉雨在一起賭博,吆喝笑罵,本是賭桌上極平常之事,對崔曉雨不經意間改變的說話用語早己習慣,就算退一萬步,崔曉雨變得和大家一樣粗俗,這群人也難以察覺出來呢。畢竟大家所關心和在乎的是她的賭品高尚豁達、從不逼債,而非其他。

這道理就像一哥們兒從前娶了一個清純靚麗的小妹妹,過得十多年,有一天他的鐵哥們兒來看望這小倆口,忽見嫂子亂發不理、垢臉傻笑,忍不住對自己的兄弟問道:“兄弟,偶記得當年你娶得可是咱們眼中那位嬌滴滴的大眾情人,啥時換了這個黃臉婆的?拋棄美人而選擇黃臉婆,兄弟你這算啥境界?難道說真得是舍身取義,不執著於美醜二相了?”那哥們兒奇道:“我啥時娶過嬌滴滴的大眾情人?我一直娶得都是這位黃臉婆啊。”大家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諸多隨著時間推移而潛移默化改變的東西,有時候很難在相互間看得出來呢。呵呵,當然,崔曉雨畢竟是修行人士,要變黃臉婆也難啊。

瑪爾斯倚著一棵清竹,向前探視一會兒,搖頭道:“臨大殺手擺這麼霸道一個場子,像是想毀了這地方。”岐伯搖頭道:“這地方有什麼不好?清靜,又沒人來聒噪,天下少有的安樂窩,既便是僵屍王,只怕也找不到此處。這臨將臣腦子進水了,幹嘛要毀掉這地方?”但轉眼注意到四周環境雅致,又開心道:“其實這竹林也不錯,算是一個風景勝地,咱們就在這兒開局吧。”非所言上前道:“岐伯兄,這後院好像大得要命,咱們要不要先探探這寺院到底有多大?”岐伯樂道:“非兄,探這寺院有什麼用?倘若這裏真藏有比咱們厲害的怪物,咱們把它找出來,豈不是自尋死路?倘若這裏只是一些宵小或是無知小兒,誰又敢來擾咱們的清興?”

明正天低眉道:“探探後院也未必是什麼壞事,說不定能找到出口。”岐伯哂笑道:“明正天,你急著出去幹嘛?倘若臨將臣趕走的那群禿子就在外面候著,你出去豈不是自投羅網?”明正天恍然醒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岐伯大哥說得是,老明習慣不好,一想到被人困住,總是習慣地想著逃出去,其實被困在這地方,又清靜又有得玩,就如仙境一般,何必逃出去呢?”

這群人正要贊歎岐伯想得周到,忽聽一側傳來哢嚓之聲,扭頭一看,正見大熊貓四只腳環抱著一棵翠竹,大嚼不止,同時嘟囔道:“唔~~~好久沒吃過這麼新鮮、這麼香脆的竹葉了啊,真讓人懷念呢。”眾人立刻大笑道:“連大熊貓這畜生都懂得隨處安樂、頤情率真,可見‘心之所適,即身之所適’果然是世間真理。咱們可不能比大熊貓的境界還差了呢。”

再見臨將臣的能場沖擊停在前面,不再向此處延伸,想來這僵屍做的事情需要將能場集中在某個範圍,也不會任其漫延。當下個個安心下來,繼續剛才的玩樂。卻不知原先那群和尚也是因為此處外絕他緣、又有幽地勝境,因此才惑於疏懶,漸漸不似外面的修行者那般對境治心了。

咱們先別理這群賭鬼,也別管臨將臣那邊的事,先看看劉迦那小白臉在幹嘛。

劉迦剛一坐上那蒲團,卻發現那蒲團並非先前所見的樣子,竟是晶瑩透明、柔光漫起的蓮花,而四周千萬眾人也如他一般,端坐於蓮華之上。他暗道:“我在經書上看到過,有高人說法時,便會有這樣的場景,卻不知這是什麼地方,是誰在說法?”他本欲細看前方上首坐是誰,但此時心中舒泰安然,只覺外境與心靈二者相融,沒必要想太多,只要靜靜體會就好。

他此念一起,忽感春意盎意,慵懶異常,渾身上下暖洋洋的,多年不曾有過的睡意竟在此時如流水般悄悄浸入肌膚,再滲透到身體每個角落,一時間恍兮惚兮,難辨真假。

隱隱聽得耳旁有個輕柔而慈詳的聲音在問道:“難得來一次,不想聽法嗎?”劉迦此時沈迷在那舒適安樂之中,也不知是夢是幻,只是隨口應道:“別來打擾我,我這麼坐著很舒服呢。”那聲音笑道:“你心中煩惱甚多,因此稍一放松下來,才會覺得困盹異常。”劉迦糊裏糊塗地答道:“說得是,我快應劫了……。”說著他忽然想起最近的煩惱,又道:“我的業債不少,心中煩的事也多,難得在這睡一覺,你別來擾我。”那聲音笑道:“業由心起,也由心消,何苦用自己的心來困住自己呢?”劉迦耷拉著頭,隨口應聲道:“說得是……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我擔心我的十輪心法對付不了那麼多……..。”那聲音笑道:“我有個法子,你要不要試試?”

劉迦聞言暗暗稱奇,恍惚中看見一個老者直立眼前,他正待開口詢問,卻見那老者用雙手插入腹中,將肚皮分開,再順著那肌膚分離處,在腹部開出一個大口,體內諸物轟然而出,那“嘩啦啦”的聲音隨著血肉分離,殘酷異常。劉迦大吃一驚,叫道:“你太狠了!”

他這一驚,立刻醒來,卻見剛才的環境已然不見,四周空空蕩蕩,遙遠的星河安靜默然。他自覺全身上下被冷汗濕透,他也不想理會身處何地,只是想起剛才境中的一切,忍不住自言自語道:“剛才是怎麼回事?我到哪兒去了?如果是做夢的話,這夢也太恐怖了,開始時還滿詳和的。”他一邊說話,一邊回憶剛才的場景,不禁唏噓道:“不知這世上誰有這般膽子,敢剝開自己的肚子…..。”

說到此處,他心中一凜,似乎想起了什麼,疑道:“剝開自己的肚子?剝開自己的肚子?”他停在原地,尋思道:“我出道以來,所修法門中,依賴的最多的便是體內的混元力。當年屢屢使我脫困的是這混元力,助我殺人的也是這混元力,這混元力隨著我一生,幫我應付了那麼多的困境,也為我造下了諸多業債。如今要應劫了,也是這混元力最先開始響應,我的人生之中,似乎大多重要的事都和這混元力有著牽扯不清的關系。”

想到這裏,他腦中又想起剛才那老者開腸破肚的演示,似乎是在暗示他要打破什麼東西,又或是要丟掉什麼……他閃過一個靈光,脫口而出道:“舍掉混元力!我得要有舍去這混元力的勇氣才行!”他腦中忽地湧上更多念頭,連聲道:“不對,我要舍去更多!不僅僅是混元力!”一種就要跨過一個台階的激動悠然襲上心中,他在原地來回地自語道:“我總是對臨將臣說,要他放下諸多執著,定能解除那血骷咒,卻忘了需要這麼做的人,不止是他呢。因為在我心中,臨將臣是惡人,他的神通大力也是惡的,所以我要他放下對神通的執著,總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但從沒想過,舍掉執著這種事,是沒有善惡之分的,對誰都一樣,對臨將臣固然是,對我又何嘗不是?我只知道慧培他們為保這身形而窮心竭智,我自己和他們又有什麼區別?”

他想通這個道理,心中憑添一股堅強信念,也不多想,就原處結跏跌坐,沈下一口氣來,忽聽小雲輕聲道:“你是不是想把混元力和原力都舍掉了?那混元力可是維系你身體這麼多年長存不死的根本,你一旦舍掉它,很難說你現在的身體還能在這世上留存多久呢。”劉迦笑道:“剛才那境界中的老者不知是誰,但他替我打破了一個疑惑。我們總覺得像臨將臣那樣的僵屍,受著變異身體的影響,難悟正道,做了一個守屍鬼。卻不知在本質上,我們那貪生畏死的心態,使我們總想著保留著這軀殼,保留著這看似不死的假相,一樣也是個守屍鬼。”

說到此處,他心中坦然無比,對小雲笑道:“如果不去掉對這身體的執著,我永遠都跨不過這一關,永遠都無法證道。”說著他對體內的破禪鋒笑道:“破禪鋒,我說得沒錯吧?”破禪鋒早被他那極速轉換的心念感動得無語相對,此時聽他問起,趕緊嗚咽道:“嗚嗚嗚……老哥,你終於從內心深處明白這身體是個假貨了啊……嗚嗚嗚……多讓人感動啊……。”他開心的不是劉迦明白了這樣的一個道理,而是劉迦這次終於轉過一念,在信心上確認了這樣一個事實。

欣悅禪和幹玉此時尚在他體內,見他好像有大動作,立時問道:“你是不是想廢了混元力?咱們呆在小雲裏面會不會受影響?”劉迦略想一下,笑道:“你們放心呆在裏面好了,呆在外面反而危險。從此以後,我不再向天地間索取所謂靈力和精華來固形了,專念治心,心起萬境皆起,心滅萬境皆滅。既然萬境都由心而起滅,這小小的身體怎麼會是證道的關鍵所在?”

小雲忽然笑道:“咦,我想起來了,當年黃龍和你分手時,也說過這樣的話呢。”

劉迦微微一怔,想起黃龍臨走時曾對他說“大夢一場,夢醒就好”,又曾說過“念念回首處,緣起性空”等話,當時他有許多不明白之處,但此時卻大感心有靈犀,長歎道:“當時黃龍在那大陣中因一念慈悲,不惜自己毀掉手臂也要送我們安然出陣,那一刻使他徹底破除了我執;後來他聽齊巴魯念誦那‘我無一切心,何須一切法’的法偈時,又再次破除了法執。但如果沒有他曾經千錘百煉的修證,哪有那一刻的頓悟?世間一切因緣際會,有情種下來、因地果還生,若無諸多自己種下的因緣,我如何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既然己經做了,該了的終須得了。”

他想起曾在經書中看到過的一段話“千年萬載,彌罪滔天,從此打破,大道坦然”,心中升起從未有過的徹信與安詳,似覺兜兜轉轉地繞了好大一個圈子後,終於又回到自己該走的路上來了。

劉迦深吸一口氣,松靜安坐,向體內回念道:“破禪鋒,你回到小雲裏面去。小雲,你把宇宙的出入口暫時關了。不管外面發生什麼事,你們都不要管,就算我要死了,你們也不許用外力助我!這種事你們幫不了忙,倘若想助我,只能適得其反。”小雲“嗯”了一聲,無聲無息地退去了。

劉迦知道小雲的能力,小雲既然已經作為一個宇宙獨立存在,就算自己這個身體沒有了,她也能安然地另劈一個空間而繼續運轉,因此他不擔心宇宙中的那些生命。

劉迦將地藏十輪心法緩緩啟動,定位神識所在,心便清醒。先將混元力運轉起來,把所有穴脈反向開口於外,將混元力逆向行走,任其散去。同時把原力諸境層層退出,關關破盡,任那力道在神識間消滅。他卻一時忘了那神識根處還有一群從聆聽體內吸附而至的惡靈。

他那混元力積累多年,深厚之極,此時全身上下盡是缺口,就如大江破堤一般,洶湧而出。以他為中心,身邊瞬間蕩起層層波瀾,那光蘊分作十二色,色色疊加,環環相擁,竟向太空深處漫延而去。他這波動中盡含天幹地支訣,那是陰陽五行運行之本,隨著能場向外漫延,附近有一處小行星被五行大力沖擊,竟偏離軌道,奔逸不遠就自爆而毀。他多年積累的原力,也在這一刻釋放。這原力諸境中,大有與空間時間相關聯的要素結構,此時猛然破境,迅疾絕倫,以致於他身邊的空間也為之產生輕微扭曲。

劉迦不願自己的執念幹擾散功,同時也知道諸力散盡之時,必時業力催逼之際,因此只以地藏十輪心法穩固心神,將心念一沈再沈,以金剛大定直入物我兩忘的純粹心境。

卻不知,那地藏十輪心法甚是奇特。當年地藏以無量慈悲而許下宏願,所用法門、所使善巧無一不是舍我而利人的目的,無一不是忘我而歸真的樸質,他越是這般置生死於不顧、越是這般置“我”於心外,那地藏心法響應得越是強烈。忽感腦中轟然炸響,緊跟著眼根處為之一滯、耳關處萬賴俱寂,整個世界恍然若失,萬事萬物、一切的一切,好像從未開始過,從未變化過。

他那法眼應心而動,立時與神識交融,即在此刻,他忽然看不見自己的身體所在,遍虛空之中盡是茫茫然然。就好像過去、現在、未來這三際在某一刻被收縮、被重組、被打破,終於從知見中淡去了。他心中沒有過多的瑕思,只是隨那感覺遊移。

不知過得多久,忽覺眼前一亮,無數暗流由四面八方憑空而起,竟向他飛撲而至。他心中一凜,已知是當年欠下的命債。那些記憶在混元力與原力中有著深刻的痕跡,因此當他快應劫時,混元力反應猶為強烈。另一方面,由於他的原力尚未走到至高境界,心中抱著“我只有修為上去了,自然能化解諸多業力”的念頭,因此那原力在此之前的反應就比混元力弱得多。不少修行者以為只要自己的神通夠大,啥都束縛不少了自己。卻不知當一樣能力被你視為神通之時,也一樣是幻而不真的東西。另外,心中障礙越多,就像壓在身心之上的萬重大山一樣,那神通也不可能無休止向上飛升呢。畢竟一個修行者想要突破的所有境界關卡和面對這些境界而有的困難險阻,並非來自別方,全在你的心靈深深處,想躲也躲不了呢。

此刻隨著混元力和原力的散去,這些記憶不管大小瑣細統統被調動出來,隨著劉迦從前慣有的知見業識,在龐大的慣性系統之下,隨意演化成種種形象,有齜牙咧嘴的、有凶暴殘忍的、有嚎啕大哭的、有威猛逞性的,盡向他身體穿襲而過。這些全是他阿賴業識中種種數據的變現,有他記得深刻清楚的,也有他記憶相對模糊的。但不管是什麼,凡是在他心中留下痕跡的,凡是與混元力和原力有關的事和人,盡行現前。

忽有哥們兒疑道:“咦,這些東東既然是小白臉心中的東西,那該是假的了,假的東東有什麼好怕的?”哥啊,偶正為劉迦受難緊張個不行,哪有時間解釋啊?但偶不想為這句話話挨打,幾句話了事:“哥啊,想想你在夢中被人追殺的時候吧,一刀砍在身上,也痛得想哭呢。而且每次睡醒後,明知道夢中一切是假的,為何下一次在夢中遇到鬼還是怕的要死?”

因為這一切都因你的知見慣性而起,一天不徹底打破這知見,任何境界一來,都會有相關的知見體系與之應和,產生種種無法拒絕的內境和外境呢。夢裏如此,可所謂現實……剛才劉迦不是還想起黃龍老哥也說過這現實是“大夢一場”麼?你肯定會說:“要偶相信這現實中的人和事,在本質上也和夢境中的一樣,這太難了啊。”老哥啊,這事要有那麼容易,偶偶偶……偶沒事在這兒碼字幹嘛?沒事兒自己找本佛經來看吧,何苦逼得偶在這裏留下那麼多邪說戲論,偶偶偶……算是下定地獄了啊!!

劉迦此時所遇到的情形,既可以說是真的,也可以說是假的,角度不同而已。站在擁有和他相同知見體系的人的角度,那是真的,看到生、看到死、看到美醜善惡、看到你冤我報;站在超越這個知見體系的人的角度,那是不真實的,只看到妄念叢生之下,你追我趕,將四大屬性物質不斷聚合,又不斷分離,因果相續,無休無止。但倘若連真與假的知見都徹底否定掉,連半個知見也沒有,偶真就不知道是啥狀態了,只好隨著劉迦的經曆去看看他怎麼說。

劉迦此時雖然看不到自己的身體,卻知道他那身體正承受前所未有的斬割、斫毀、分裂、撕絞,只是他的心未駐留在身體知見之上,一時竟沒有任何感覺,任其百般折騰,他只留得一點清明在心法之中。

忽然一個畫面閃過眼前,幽幽移移,只在他眼前晃動,他微感詫異,稍一辨識,那畫面立刻演化出韓怡英的形象。劉迦本自清靜,忽見那韓怡英一臉血汙、悲淒地哭訴道:“你那麼大的神通,為什麼不救我?是你拉我出來修真的,為什麼讓我任人殺死?”他心中一動,正欲解釋,那心中的一點寧靜被頓然打破,身體知見恍然回歸。忽感渾身巨痛,已經出境。模糊中只看到四周上下全是血汙一片,空中到處漂流著斑剝血跡,剛才剛韓怡英的畫面已經消失,只剩下自己那千瘡百孔的身體懸在空中。

劉迦四肢盡毀、身殘體破,無一處能動彈,他心中漠然無知,暗暗歎悔道:“我今生因為宣宣而走上修行之路,最後也因為宣宣而走上絕路了。”他承受住了幾乎所有的業力催逼,卻沒能在最後破除自己對韓怡英的關懷。這一念關懷終於讓他從定境中回返,開始承受那快要死去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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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06:50 |只看該作者
第廿四卷 法爾如是、第八章  空有哪得圓融  我心何處

劉迦先前沈心於心法之中,對那些襲至跟前的暗流不聞不問,隨其折騰。那時他超越了慣有的知見體系,對身體是否有存在的必要,完全不在意。因此,那些暗流來來往往,對他無絲毫影響,大有“來者不拒,去者不留”的灑脫。但後來被韓怡英的形象所逗引,心中起了一念關懷,那關懷正來自他內心深處的一份欠疚,他急著想解釋……這看似簡單的妄念一起,就如一小滴水珠落在大海之中,眨眼即掀起吞舟巨浪,種種藏在“我執”之中的觀念、知見立刻顛覆其本不穩固的境界,將他牢牢束縛住。

有些哥們兒不知,人的主觀知見極是厲害,平日裏咱們覺察不到,但一到那事發之端,立現種種幻境,被幻境套住後,整個身體頃刻便會呈現諸多現象。拿最簡單的來說吧,chgor平時一張笑嘻嘻的臉,人見人愛,看見他沒事坐在電腦後發呆的樣子,大家都以為他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坐中神仙,甚至有人忍不住贊道:“嘿,瞧瞧chgor那樣,多像一座木雕啊。”可有一天忽然見到一個超級美女對他說話,他那張臉開始變了,雙眼開始眯縫、口水開始下流、身子骨變得酥軟、腦門漸漸充血,種種臆想隨之而生……這不能怪他好色,都是他作為一個生命所擁有的知見體系在起作用。這些知見體系藏在阿賴業識中,通過末那識傳遞給他的所有器官,告訴這些器官:見了美女就該有這樣的生理和心理反應。但倘若他也會劉迦那樣的心法,又或是受過佛法的熏陶,將這些知見置於不顧,不受這些知見體系的支配,見了美女,也就不會有上面所講的這些身不由己的反應呢(一定要強調‘身不由己’這四個字啊)。

因此呢,如果有哪位哥們兒被人罵作色狼,你一定要向別人解釋:“其實你們看到的這個色色的我,不是真得我,是在那業識支配下,一個幻有的我,千萬不要當真了啊,就當我其實只是一個演員,剛才那色狼形象只是我在千生萬世的輪回中,演出的一個角色而已。下一回我演的指不定是什麼呢,說不定是一個偉大的政治家呢?”

劉迦看到自己的軀體被破碎的那一刻,神識尚有些清醒,但這清醒也只維持了片刻,很快便開始模糊起來。忽聽得有人在身邊笑道:“這下好玩了,又是一個無體元神,咱們又有一個夥伴了。”劉迦恍恍惚惚,暗道:“無體元神?是老白嗎?”又有一個人說道:“得想法子救救這小子,他沒做無體元神的經驗,很容易陷入昏沈的,多昏沈幾次可就和咱們從前一樣了。”前面那個聲音又道:“為什麼要救這小子?”另外一個稍顯蒼老的聲音道:“這小子對咱們有恩,當然得救他。如果不是因為他常常用那古怪的心法熏染咱們,咱們如何能從那昏沈迷亂中清醒過來?”又有人笑道:“這話說得很沒邏輯啊,倘若他能救咱們,又如何不能救自己?他既然能救自己,又怎麼會需要咱們救他?”

劉迦依稀聽得這些人的對話,他身體被毀,那知見體系中一切關於“我”的內容全被調動起來,什麼“我的身體被毀了,就該算是死了”、“我沒有形體,就玩完了”、甚至包括修行者的一些諸如“身體沒了,就該是無體元神了”、“控制不好元神,就要輪回了”等等觀念,一時間全都開始作用起來。他被這些知見體系籠罩,神識立感昏沈迷糊,雖然意識深處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但不知為什麼,總是無法深入思考下去,總是無法將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東西中斷,反倒是越想越走向一個偏執、越想思緒越是遲滯。

他聽著耳邊那群陌生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細不可聞。隱約中見到種種色光在眼前晃動,心中忽起一個感覺,似乎只要隨便順著一道光線,就能解脫現在的困境。他試著向那些色光移動,但忽然心中掠過一絲沖動,轉眼又清醒過來,暗叫僥幸:“我記得書上曾說過,人的身體毀損後,會看到種種色光,那是業識知見變現出來的東西,一旦隨著其色光引導前進,立刻進入輪回。有些光還好,是進入善道,有些光只怕就是進冥界了。我這模樣,要是去了冥界,只怕是人見人欺了。”

在身體毀損後,修行者與普通人的經曆略有不同。普通人沒有修行厲練,很快進入昏沈,沒多久即入中陰區,隨波逐流地輪回去了。但修行者在身體毀損後,由於有著對生命的基本認知,會出現數度昏沈與清醒的反複,在這種時候,見多識廣之輩往往會利用清醒的一刻,穩固自身的元神,讓其能場不至於完全散掉,以保持那一念的清醒,為往後繼續修練打下基礎。但如果過於慌亂,錯過了這少有的幾個片刻,能場散盡,無以維繼,也就和普通生命一樣,隨波逐流去了。

忽有哥們急道:“那你是說,像咱們這樣沒修過的凡人,倘若身體玩完了,靈體昏沈之極,可就是死定了?哥們兒,在冥界可有什麼熟人介紹幾個,咱以後多少有個出路啊。”咦,這話怎麼問得像明正天似的?其實沒那麼多複雜啦,生前多念念阿彌陀佛的名號,受他老人家及他那些佛祖兄弟的佛力加持,臨終那一刻必能保持片刻清醒,十聲佛號念完,西方三聖馬不停蹄,絕不誤點遲到,立刻便會出現在你眼前,接引你到極樂淨土,從此擺脫輪回。

又有哥們兒疑道:“西方三聖來接人,真有那麼准時?那劉迦何不用這法子?”他又不打麻將,怎麼會誤點遲到?就算他們也玩玩紙牌、下下棋什麼的,那億萬分身,隨便遣一個過來,也把人接走啦。說起劉迦,那劉迦的命運和咱們不同啊,他該有此難要闖,畢竟是做大事的人……咦,你還讓不讓偶把這故事講下去了??沒事自己去找本無量壽經來看,那可是釋迦佛親口說的,如假包換、童叟無欺,別老在此纏著偶這小人物。

劉迦與當年白玉蟾遇到的情況雖有類似,但他對生命的認識不僅遠遠高於普通修行者,甚至高於太多有經驗的靈修者。此時猛然清醒,他立刻認識到自己處在什麼狀態,心中閃過一念:“咦,我的身體雖然毀了,可我還能看到這樣一個如影隨形的形象,這形象定是‘我執’產生的。”他知道這形象其實也是幻有,和真實的身體在本質沒有不同,心中反而坦然起來。

他當年在煉丹爐中跨越境界時,曾用五行之力,助白玉蟾和辛計然聚合出一副身子骨來。那是白玉蟾兩人本身已造就相當功力,在他外緣的助推之下,順勢完成此事。此時他混元力和原力盡喪,小雲關閉後,看起來只有一個亮點,他唯一能做到的,便是以地藏十輪心法跨過這一關,讓自己從本質上擺脫對身體的依賴。

劉迦此刻的時間不多,想到立時就做,他默識心法片刻,發現混元力和原力這些修為徹底沒了以後,但地藏十輪心法的修為卻絲毫無損,他暗叫僥幸:“幸好我還修了這不依賴身體、只隨心識而動的法門。”

此時他沒了身體的障礙,那原有的知見體系對他的影響又少了一層,對“無相”二字的體悟更加心領神會。那心法來啟動得極快,轉眼即讓劉迦入得定中。他現在只有一個靈體,心一入定,整個形象立刻消失。

那群無體元神正是他當年留在神識根處的惡靈,經他用地藏十輪心法長時間的熏習後,剛才終於徹底擺脫幻境,重得自由。

這群人一直在胡言亂語,忽然不見了劉迦的靈體,一時目瞪口呆起來,有人道:“咦,這小子沒入虛空了?”另有人疑道:“難道是魂飛魄散了?徹底沒了?”還有人怪叫道:“說不定是因為這小子沒做無體元神的經驗,瞎折騰,輪回去了!我說嘛,一個人長得太帥,心思總放在女人身上,往往在修行方面就會差一點,遇到生死大事就不如咱們這些醜鬼鎮定。”也有比較理智一點的人說道:“傻瓜,修行好壞和一個人的長相有什麼關系?再說了,咱們長得醜嗎?再醜能比得過冥界的鍾魁?這小子的修為遠在咱們之上,咱們都能闖過昏沈這一關,他難道闖不過?你有見過老師比學生還笨的人嗎?”此話一出,立時有人反對道:“瞧瞧這話怎麼說的?老師比學生還笨,這種事可多了,那‘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話可就是這麼來的。”

劉迦返回定中,再次看不到自己的形象,微感詫異,法眼所見,遠遠近近,所能感知的諸天諸界,無一不是虛空一片。他暗道:“難道我的本來面目就是虛空?一切都是假的?倘若一切都是假的,此時生出這個念頭的我又是誰?”

他以前有身體的時候,本來沒這麼多疑慮,在學習的時候,也習慣把書上所講幻有的東西和真實的東西,以一種層次分明的邏輯來理解。比如書上說,意識背後會有末那識,末那識背後還有阿賴業識。他沒有相應的感性認知,便會以純粹的前與後來判斷,他當時為臨將臣解咒的時候,曾在臨將臣的神識處看到末那識的位置果然處在意識之後,這種幻像從何而來?便是他這些觀念所致。特別是像他這樣的修行者,控制心念的力量極大,一不留神,幻境便難辨真假地出現在面前。其實書上所說末那識在意識之後,只是一個善巧方便的比喻,比喻操控者與被操控者的層次關系,但大多數修行者,很容易在這些問題上依文解意,而走上岐路。

換句話來說,倘若諸多知見的源頭,在人的身心上,真有那麼鮮明的物理位置,那修行的事變得多簡單啊,先定位所有知見體系在人身心上的坐標,找大醜用個什麼科學方法,直接擊穿其障礙,那知見體系一破,個個都轉眼成佛了,何必苦苦修行呢?其實心既不在內,也不在外,更不在中間,意識所能猜測與揣度的地方,皆非真心之所在。劉迦當初會自陷困境,險些釀成大禍,當時除了臨將臣的神識力量過於強大給他帶來幹擾以外,這觀念上刻舟求劍的誤解也是其根本原因所在。

他此時沒了身體之後,直接要面對的便是種種知見。他本以為沒了身體的障礙,深入定中,便能見到意識背後的末那識、或是阿賴業識,又或是見到真性,可這次卻讓他意外之極。由於他前時對無相的意境領悟加深,許多幻念不再起作用,這一入定,沒有看到他從前在臨將臣處所見的末那識所在,也別說什麼阿賴業識了,更不用提什麼明心見性了。反而見到的是茫茫虛空,這讓他一時無所適從,仿佛憑欄倚處,竟落了一個空。

劉迦楞在那虛無飄渺的境界之中,越發感到困惑起來。進,不知該向哪個方向去悟,畢竟一切已成空境,既然已空,萬物皆幻,又需要去悟得個什麼?退,原來的境界絕對不正確,因為一旦退出去,沒有其他更好的法子避過昏沈,只有輪回。進退兩難,使他完全蒙了。

劉迦不知,他前時散功之際,除了神識處那群惡靈知道以外,四周遙遠的星河中,也還有人在呢。只不過他當時過於專注在自己的事情上,沒有注意到罷了。誰?就是那群逃出去的僧人。這群和尚見臨將臣發難,從其舉手投足間的姿態,已知道先前錯估了臨將臣。那慧岸心念如電,當機立斷地喝退眾僧,避開臨將臣的鋒芒,轉入內院,念動咒訣,一齊來到那暗點之外。

慧真拉過慧靈和慧遠,問道:“剛才臨將臣有沒有傷到兩位?”慧遠剛才失手被擒,心中兀自憤憤不平,此時見慧真問起,立刻罵道:“那死僵屍趁人不備,專施邪術……”慧靈知道臨將臣先前那一抓之力,大有文章,並非只是邪術,但要他承認被臨將臣這惡人一抓之後,全無反抗之力,心中又多有不甘,也在一旁垂頭低語道:“這僵屍手段有些奇特,是咱們從未所見,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

忽見慧岸厲聲道:“還不閉嘴!”兩人驀地見到慧岸發怒,一時愣住,慧岸瞠目喝道:“自以為是、功高我慢之極!那臨將臣是何等人物,憑你們倆的修為,敗在他手下本是應有之事,何苦在這裏死要面子的詭辯?你們眼中難道只有爭強好勝、好勇鬥狠之事?”

慧靈被他點醒,心中立覺羞愧,當即上前謝道:“多謝師兄指點,我險些誤入俗見。”慧遠素來欽服這位首座,見他發怒,也就不敢多說。慧靈心中稍一安寧,立時想起剛才先沖出暗點的慧培三人,打了個符訣出去,卻不見三人回應,忍不住奇道:“慧培三人出來捉妖有一會兒了,為何不見人影?”他不知這群僧人離開暗點之時,正是劉迦與慧培進得暗點之際,兩撥人錯過了這個時間差,便沒能遇上。而且那暗點看似微不可見,但可大可小,可有可無,並非咱們理解中的空間結構,不像在樓道裏,人進人出,總能遇上。

慧岸正在思量如何對付那暗點中的臨將臣,忽見遠處閃過一個極大的亮光,不由得人人轉頭看了過去。

光閃過處,出現的人正是小白臉劉迦。這群和尚前時去觀心院抓人的時候,慧真當頭,那時他與劉迦過得一招。當時他自信幡巾能套住假扮佛祖的劉迦,所以一招對過,扔出幡巾,人卻閃身進了觀心院。沒想到劉迦見他是佛門中人,心中本就毫無與之拼鬥的意思,二則那幡巾也並未見功,這慧真也就沒看清劉迦真實面相。

此時劉迦在遠處出現,這群人心中雖多有猜測,但也沒人能確認這小白臉就是先前逃走的假扮佛祖的惡人。更有甚者在心中暗道:“當時空中有另外的高手路過,那能場乍起乍現,全無影蹤,難道是這人?”這想法對了一半,只不過劉迦當時隱去能場感應的法子是用了地藏占察啟心輪,並非是因為修為所致。

慧岸看那劉迦出現以後,只是呆在原地沒動,不知他在幹嘛,本想派個師弟過去打探一下,誰知劉迦很快便結跏跌坐,開始散功了。這群人看得莫名其妙,慧遠叫道:“這人的做法無疑在自取死路,必是個走火入魔的人!”他這話倒頗得其他僧人的認同,而且這群人聽得他的話中有一個“魔”字,盡皆暗道:“妖魔鬼怪的修行方式,總是倒行逆施,這人沒事坐在那兒散功,想來是魔頭無疑了。正好,咱們等他散完功以後,再去捉他不遲,更加輕松一些。”

劉迦當時體內諸力層層散開來,這群人站得遠,加上修為也高,並未受到較大沖擊,只覺得那混元力盡含天地陰陽變化之道,深不可測,但浩浩蕩蕩、中正沛然,看起來也並非像一種邪門的修為。眾僧看得嘖嘖稱奇,均難理解如此這般深厚的修為,為何要將它散去。

那慧岸忽然詫道:“這人散去的功力中,隱隱好像有一股深厚的原力。”慧真奇道:“首座師兄,你能確認?”慧岸眉頭微皺,疑道:“我許多年前,曾見過一個使用原力的人,但那人修為很普通。眼前這人的原力大非尋常,極是博大精深……原力乃地藏的前生所創,這人的原力能修到如此地步,定和天幽宮頗有源淵呢。以這人此時的原力修為,要不了多時便能通達極端臻境,聽說原力最後的‘無中生有’之境不可思議到極點,與佛門的‘真空妙有’大有異曲同工之妙,他何以要將如此精妙的修為散去不要了呢?”

看看過得一會兒,劉迦功力散盡,身體四周莫名生起萬色暗流,竟向其身體沖擊穿梭,群僧對業力了解甚深,一看便知,慧遠叫道:“這人快死了,那業力在沖擊他的體魄!”但此話一出,其他人都看出疑點來,慧靈一直在細細探查劉迦所為,此時忍不住道:“這人定力好強大,如此業力沖擊之下,竟完全不為之所動。難怪他敢於主動散功,只怕就是為了應劫!他有如此定力,寧願選擇主動應劫,以免被逼來走投無路時,弄得個手忙腳亂。”

但看到最後,忽見劉迦身體猛然破碎,血肉肢體竟炸散開來,群僧均搖頭道:“魔頭就是魔頭,再大的定力也拼不過業力的,這真是自尋死路了。”

正說話間,卻見劉迦應劫處,莫名出現一群靈體,正嘰嘰喳喳地鬧個不休,慧靈對慧岸說道:“首座師兄,那群靈體凶氣極重,像是要加害那應劫之人,咱們要不要上去收了他們?”慧岸點頭道:“嗯,咱們佛門慈悲,既然看到了,便不能袖手旁觀,但最好別動粗,好言相勸吧。”

群僧言罷即閃身過來,卻已看不到劉迦的靈體了。慧靈對那群惡靈喝道:“哪裏來的惡徒,你們把剛才那個散功的人怎麼樣了?”

眾靈體正在胡言亂語,忽然見到一群修為極高的僧人,一時嚇得人人無語起來,其中有個膽大的,結結巴巴地說道:“咱們……咱們什麼也不知道,那小白臉莫名其妙想要散功,這這……身體沒了,可現在……居然連靈體也沒了,真是奇哉怪也。”另一個靈體跟著道:“說不定是他敵不過昏沈,輪回去了吧?”

慧真皺眉道:“胡鬧!那人修為並非泛泛之輩,就算要輪回,也需在七次昏沈之後,哪有這麼快就輪回的?”慧遠哼道:“你們這群修靈的,一看就不知道是什麼好東西……”那開始發言的靈體聞得此言,忍不住奇道:“這位大師,你們怎麼就能一眼看出咱們不是什麼好東西?”慧遠罵道:“你自己瞧瞧你們靈身上的光吧,善靈的光是藍色,你們卻是汙青色,難看死了。”那靈體轉頭對其他靈體歎道:“原來身上發的光不好看也是有罪的,這倒是真沒想到啊。”

他這一句話好像提醒了眾靈體,一時間眾人齊聲道:“哦~~~,那要不咱們試著換個顏色的光看看如何?”這群靈體沈在幻境中的時間太長,清醒之後,尚未適應,心智有點不大靈光,說這些話本是他們心中確實有這樣的想法,並無調笑之意,可聽在慧遠耳中,就像在故意嘲弄他一般,立刻大喝一聲。

那群靈體哪經得起他這一喝,立時如影子般被喝至極遠,慧靈大手伸過,又將這群靈體抓了回來。這一退一進讓眾靈體暈眩之極,煩不堪言,有人連聲叫苦道:“我好想吐啊。”也有人道:“你吹牛,你連個身體都沒有,吐個啥?就算你把自己扭成麻花,也沒得吐啊。”那人苦笑道:“我以前聽一位高僧說起過,身體和靈體都是幻有的,身體上有想吐的習慣,也會留在靈體上呢,不然我哪會暈眩呢?”另外有人跟著罵道:“誰說咱們靈體是幻有的?倘若靈體也是幻有的,那什麼才是真的?你給我找個真的出來瞧瞧?”

慧真沒心思聽這群靈體瞎說,上前問道:“你們從哪裏來的?怎麼會在這裏出現?”剛才那想吐的靈體,指著面前的空間道:“咱們是一群稀裏糊塗的靈體,那小白臉讓咱們附在他的神識上,每天用一種怪心法熏染咱們,咱們虧得他相助,這才漸漸清醒過來。沒想到這小白臉讓咱們清醒後,他自己卻昏了頭,想要找死……”他身旁那靈體罵道:“什麼叫找死?你自己昏了頭,我卻清醒得很。我聽那小白臉說,他要有舍掉從前修為的勇氣,舍掉執著,舍掉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還要救那個傻瓜僵屍。”說著他又沈吟道:“不過說起來,這小白臉腦子確實有問題,啥都舍掉了,還修個啥?咱們全靠執著,拼著那一股狠勁兒,才能向上突破種種境界,不執著可就懶散了,這人一懶散下來,可就成凡人了。”

慧岸聽到此處,忍不住疑道:“這散功之人的說法並非完全有錯啊,可要做到這一步卻很難。”慧真也在一旁點頭道:“師兄,我記得師父從前說過,祖宗留下來的法門中,有修空的,也有修有的,目的卻都是一樣,都是為了達到那空有圓融的境界。但倘若沒法放棄執著,寧願從有處去修,而別向空處去修,否則很容易被那空境所迷。執迷於空境比執迷於有境,似乎更加可怕呢。”

話剛說到這裏,忽聽虛空傳來一人的高喝道:“這話是誰說的?”眾人聞言大驚,齊聲道:“是誰在這裏說話?!”那聲音道:“你剛才說執迷於空境比執迷於有境更加可怕,是什麼意思?”這聲音看似平淡沈穩,但力道強勁,一字一句竟死死砸在眾人心上,人人為之顫栗。那群靈體一時竟被震得偏偏倒倒、搖搖晃晃,其中有人不忘叫道:“這就是那小白臉的聲音!他還沒走吶!”

慧岸本不欲隨便回應,但被這聲音攝住心神,那念頭居然無法走開,不禁出口答道:“我家師父說過,那空與有的兩種境界,都只是祖宗為了度化眾生用的善巧方便的法門,並非真空,也並非真有,空與有應該是圓融的。”那聲音疑道:“圓融的?這是怎麼說?”

慧岸“嗯”了一聲,似覺很難回答,抬頭正見那群靈體,當下道:“我也不是很明白,不過眼前這群修靈者,倒可以說明些問題。這群靈體在有身體的時候,以為身體是真的,可沒了身體以後,又以為靈體是真的。如果沒了靈體呢?雖然我自己沒那境界,不過,這靈體和身體應該都屬於意生身的範疇,大範圍下的意生身。”他似覺越說頭越大,吞了吞口水又道:“這靈體是心識變現出來的,那身體也是心識變現出來的,只不過心識在變現身體時,利用了更多的因緣,比如風火水土等……大概是這樣吧?”

聲音沈默良久,長歎道:“這道理我也明白,可那心識又在何處?”眾僧和眾靈誰能回答這問題?一時都沈默起來。忽聽那聲音罵道:“他媽的,要把一件事徹底想明白,這哪是我的長項?先別管那麼多吧。”話音一落,眾人只覺眼前金光閃過,剛才那小白臉已經在眾人跟前郝然而立,卻不知他從何處又搞了個身體出來,與剛才形毀前的長相竟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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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07:09 |只看該作者
第廿四卷 法爾如是、第九章  永恒為何物  閃念間的神通

那一群僧人和眾靈體猛然見到劉迦,都是大吃一驚,慧岸第一反應便是脫口問道:“這這……前輩,你剛才明明已經身毀形亡了,從何處又弄來一個身體?這難道是道家的擬物法術?”他剛才被劉迦用聲音攝住心神,已知對方修為在己之上,這“前輩”二字不免脫口而出了。

劉迦看了看群僧,又轉頭看了看眾靈,皺皺眉道:“這哪是什麼擬物?我用心識調動風火水土四大,聚合一個身體出來……有沒有這身體倒無所謂,倘若我不這麼做,你們怎麼和我說話?如果看到我只有一個靈體,只怕又想要斬妖除魔了吧?”

慧真羨慕得一臉漲紅,也不理會劉迦的玩笑話,只是上前道:“這是意生身嗎?”劉迦搖頭道:“不是,但也算是,只不過真正的意生身,境界比我這個高得多。我現在只能隨己意生出幻有,不能隨他意生出幻有。”他所謂的“隨他意生出幻有”,是指修行者的另一種境界,站在不同的生命對象跟前,因其心中所想而顯現不同身相。他現在“我執”尚重,哪能隨別人的心意,能以己心隨意聚散離合,已經不錯了。

說著他想到一事,疑道:“其實凡人的身體也是在一種念頭下產生的,只不過那是無休止的妄念,裏面包含著種種知見業識形成的慣性,比如愛、恨、貪、癡、嗔等等,諸多積留在業識中的念力,這些念力在人死後,繼續存在,總得需要一個出口。太多這樣類似的念力共同作用,大家相互配合,在共同形成的大慣性的機制下,各自隨著念力中相應的內容形成新的身體。這也算是由念而生身吧,只不過相對被動的,很難主動去控制這身體形成的過程。”

慧岸似乎不大認同,奇道:“這種念只是一種妄念而已,非由真性所出的念吧?”劉迦大搖其頭,樂道:“一切萬法皆由真性而出,倘若這妄念不是出自真性,那你說,這妄念的本體是什麼?只不過覺悟的人不執著於此罷了。”慧岸一時愣住。

慧遠吐吐口水,疑道:“你這算是法術?”劉迦心中疑惑頗多,被他問起這個問題,心中也甚迷惑,只是道:“法?術?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但我現在這身體好像與從前的不同。”

他此時的心境處於能上能下、或升或沈的境界,極不穩定,諸多複雜感覺盡在心中徘徊,有興奮,有激動,有困惑,有不解,也有一些恐懼……他一邊說話,一邊看著自己的身體,口中叫道:“散吧!”話音一落,那身體恍然不見。他又叫道:“聚!”又恢複剛才的形象。

他似覺不大過癮,連聲道:“聚!聚!聚!聚!聚!”一時間,方圓四周,上下左右,盡是他自己。但這分身與從前那幻化出來的分身大有不同,不僅個個和他一樣,而且個個都有自己的思維,且互相交流起來,有的甚至就在他身邊笑道:“不妨多變幾個出來,咱們一家子人多熱鬧啊。”還有在他面前樂道:“變那麼多出來幹嘛,唬人啊?你不怕別人又把你當魔頭啊?”更有甚者一出來後便東張西望,眨巴眼向四周叫道:“把咱們全變出來,這是要扁誰啊?”

劉迦“嘿嘿”兩聲,雙眼一眨,所有分身隨心而散。

四周眾人看得大驚失色,慧遠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慧靈忍不住上前叫道:“這可不是普通幻化的分身術,這可是真的分身啊,與真人無二、完全能獨立自主的那一種分身,就像經書上所說的……什麼億萬分身……”劉迦搖搖頭,沈吟道:“別瞎說,我這水平同經書上說的那億萬分身差得遠,兩者除了在數量上可以類同外,質量上不可同日而語。”

慧遠在一旁奇道:“這……你體內並無任何能場感應,何以能在太空中這般自在?”劉迦抬眼一笑:“誰說體內一定要有體場積累,才能在太空中悠然自在的?”慧遠依然不解,搖頭道:“就算你有其他什麼法門可以讓你遊走自在,可一旦遇到魔頭,你如何應付?別人一掌便可劈了你,雖說修心是上品法門,沒了身體,又如何修得下去?”

劉迦揚眉笑道:“是麼?”他伸出食指,微微一曲,那慧遠猛感身前空蕩一片,緊跟著身後大力推擠,竟被劉迦招至身前。慧遠見狀大驚,本能出手相抗,所出力道盡情揮在劉迦身上,卻沒見劉迦有任何感應,就像小孩子朝著一座大山吹氣似的,又如晴蜓搖石柱一般。

眾僧看得眼大,劉迦一把推慧遠,笑道:“瞧見了吧?我體內沒你那麼強大的能場,一樣能扁你的。”慧遠驚怖交集,連連在心中叫道:“定是邪術!定是邪術!”

他卻不知,劉迦適才證入空境之中,雖沒能繼續向上突破,但卻由於對“空”的認識有了極強的感悟,天地間的一切在他眼中全是假的,既然是假的,一切所作所為,全由心識而動。因此剛才他先以法眼化掉慧遠身前能場防護,再以心識利用四大在慧遠身後聚起一股強大能場推力,硬生生地將慧遠帶至身前。慧遠所出反抗力道,又全被他以法眼化掉。一群修為頗高、能場極強大的僧人,在他眼中,完全與凡人無異。甚至法眼稍稍深入一些,這些人在他眼中,就是一群四大組合的臨時現象,或是一群微粒,或是一堆塵團。

慧靈看到此處,知道劉迦所為絕非一般意義的術,但一時也難明白其中奧妙,雖說經書上講“萬法由心”,可為什麼自己的心卻體會不到這境界呢?他想得片刻,見劉迦低頭不語,忍不住問道:“這位施主,你的意思是說,這身子真得完全不重要?咱們心中雖然也贊同這話,可剛才慧遠講得也沒錯啊,沒了這身子,怎麼修行啊?”

劉迦搖搖頭,皺眉道:“利用這身子來修行,是借假修真的道理,這話沒錯。可執著在這身子上面,出發點便錯了。同樣的做法,但由於出發點和角度不同,得到的結果也大不一樣呢。你從惜身的角度出發,與你從寧願舍身而求法的角度去看問題,得到的結果是不同的。”

說著他側著頭想了想,忽然散去身形,竟向慧靈撞去。慧靈猝不及防,靈體立刻被撞出身體,劉迦占據著他的身體,笑道:“瞧見了吧?你從惜身的角度出發來看待生命,這身體便成了你的累贅!一旦丟了,就會感到大恐怖呢。”說著他退出慧靈的身體,又將慧靈的靈體拉回原位,指著自己再次聚合的身體,笑道:“沒了對身體的執著,便是先舍而後得,舍掉的是對假相的執著,得到的是真相。”

慧靈被這一出一進弄得心煩意燥,連連嘔吐不止,那群靈體看得直樂,人人笑道:“剛才咱們想吐,卻吐不出來,這人有身子,可以隨便亂吐了。可見有身子總是好的,起碼有得吐啊。”群僧被劉迦片刻間的所做所為鎮住,一時竟無人理會那群靈體的嘲弄。

劉迦心中的疑惑依然極多,除了該如何正確面對那空境以外,面對這分身,他也並非完全確認:“那真得分身是隨心所欲的,而且能根據任何對象心中所需示現種種形象,我這玩意主觀性太強,最多也就算個……誰知道是什麼?”他以心識變形自己諸多分身的時候,已經知道這些分身與從前用法術咒訣變出來的東西完全不同,但這種感覺似乎停在極為感性的一面,他很難用理性的一面去表達,就好像整個空間器世界,此刻與自己有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聯,心識動處,這些關聯應運而起,甚至心識也就在這些關聯之中,不僅僅是物質上的聚合離散。但在這關聯中,到底誰是主體,誰是客體,一時間難分體用、難察其詳。

他無法自我肯定與認同,腦中反複想到當年普香對他說的話:“你可知這三千世界有多少地藏?”忽地想起一事,當下自樂道:“我在書上看到過,如果到了一個境界而無法確認,可用《楞迦經》解惑,我這就瞧瞧去。”

說罷他作勢欲走,誰知此語一出,那慧岸與慧真立時面面相向,心中所思一般:“此人既以佛門經典為修行參照,必是佛門高人無疑!”這群和尚困在現有的境界中已有多時,苦於無人指點,難得遇上同門高人,哪能輕易放過?慧岸立刻上前抱住劉迦,叫道:“前輩既是我佛門中人,何不帶契弟子一起修行?我等已多年不遇良師了!”

劉迦疑道:“你們空林寺沒有方丈?”慧真搖頭道:“我家方丈已入定多年,一直未見出來,也不知他現在是死是活了。”劉迦暗道:“多年沒出定?倘若我剛才參得太深入,要麼可能一超直入到達至境,要麼也可能多年無法出來……還好我這人不鑽牛角尖,否則誰知道是什麼結果?”他當年初出道時,所修法門中,皆是以能場轉換遞增為基礎,內中諸多機制巧變,需要極細的心思,他性格隨意放任,因此許多道理難以深入。但偏偏這種性格對於現在所修法門而言,未必全是環事。一方面,“隨意”帶來的是執著心不重,另一方面,只要不“放任”到“放縱”的地步,反而容易寬其心境,打開心量,對體悟甚深的境界極有益處。

他瞧見慧岸身後還有一個老者,看似比慧岸更加深沈老道,忍不住問道:“這老頭比你年紀大,不是你方丈?”那老者見他問起,趕緊上前道:“在下慧清,是方丈的侍者。”劉迦樂道:“我腦子有毛病,以為年紀大的就該是方丈,這算啥邏輯?”

慧岸見他頗為隨和,更加堅定其信念,上前合什作禮道:“慧岸還沒請問前輩法名?”他見劉迦身著俗家服飾,雖覺怪異,但想來維摩詰當年現身諸界說法,不也一樣是以居士身份嗎?又想到這小白臉雖然看似吊兒郎當、嘻皮笑臉,可維摩詰居士也曾說過:“諸界諸天,以大魔怪、恐怖形現身者,多是菩薩為了激勵眾生修行而顯化出來的臨時形象。倘若沒有妖魔鬼怪來逼你、嚇你、惡整你,修行者便很容易享受暫時的安樂,而得少知足了。”他此時心中認可劉迦,凡是劉迦先前在他眼中看不順眼的特質,全被他以新的觀點推翻重建,剛才還被他以“魔頭”稱謂的人,心念變過時,竟成了菩薩顯形。

劉迦第一次被人問及法名,一時愣住,搖頭道:“我沒有法名。你叫我劉迦好了。”慧岸點點頭,稱道:“原來是劉迦居士。”劉迦聞言一樂,第一次有人以“居士”稱呼他,他本想說“是不是佛門弟子都無所謂,重要的是修心”,但轉念暗道:“我不可因個人的一己之念而遺誤後人,雖說這話的意思沒錯,可往往看似隨意的一句話,卻容易給人誤解。如果因為我說的話,至使別人在修行路上亂選法門、大走彎路,我的罪就大了。況且我所修法門,本來就是取自佛門經典,何必故作無門派差別之見?這刻意的無差別心,本身就是愚執了。”

念及此,他點點頭,不去否認那“居士”一說,卻道:“我現在自己尚有諸多困惑未解,不能做你們的師父。達者為師,這話是沒錯,可我自己也在這過程之中,誰知道這過程帶來的結果是對還是錯?我自己不能肯定的東西,不能對他人道。你們不可因為誰看起來比你們強,就認誰作老師,那臨將臣能力強上你們太多,難道你們就認他為師不成?就算是同宗同門之人,修到極高境界後,又誤入魔道者,也大有人在呢。你們祖宗雖然滅度,但必定留下諸多經典儀規,以戒為師,研經習典,方是正道。”

慧岸聞言大醒,忽覺背上冷汗竟出,連連贊道:“不錯不錯,我等急於求成,一時竟忘了祖宗遺訓,多虧劉居士點撥,否則我等險些誤入岐途。”但轉念想到這小白臉如此修為,謙遜而不自居師位,更是難得,暗歎與高人無緣。

慧遠聽他提及臨將臣,忽然大起疑情,不禁問道:“劉居士,你怎麼識得臨將臣?”劉迦見此事終於被提了出來,也就坦然笑道:“我和他是一道的。”說著他指著慧真,又道:“先前在那個星球上,你用幡巾沒捉住的那個人便是我羅。”

此言一出,群僧立刻嘩然,那慧岸剛剛轉變過來的對劉迦的看法,一時又轉了回去,立時喝道:“原來閣下和臨將臣是一路貨!”話一出口,忽然想起這小白臉雖然和臨將臣是一路貨,但以此時顯露出的修為,只怕沒人拿得住他,心中又感無助,再念及剛才劉迦對付慧遠和慧靈的招數,竟又生恐懼,心中難免唏噓道:“咱們一時不查,被這魔頭所惑,今天宗門多半要被人滅盡了!”

慧靈忽然想起慧培三人,立時問道:“慧培他們幾位,是不是被你傷了?”劉迦搖頭道:“也沒怎麼傷,不過臨將臣倒是傷了他們,廢了他們的修為,但結果還算不錯,他們已經往生淨土了。”他助慧培三人攝心,使三人得以至心專念而往生淨土,但他不願居功自偉,也就沒提自己和三人如何交流之事。

他說的是老實話,可聽在群僧耳中卻又是另一番意思,那看似簡單的幾句表達,立刻在眾人心中演變成了“臨將臣殺人,這小白臉是幫凶!”慧真想起剛才眾人還想拜此人為師,跟隨其修行,心中大悔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外表看似親和隨意之人,往往越是可惡的魔頭,這人說起慧培三人之死,輕描淡寫之極,亳無同情之心,比起囂張的臨將臣來,這人更是笑裏藏刀之輩!咱們一群人竟無人識得其真面目,實在悲哀!”

那群靈體見劉迦與群僧間的氣氛忽然轉變,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內中有人疑道:“這小白臉和禿子們之間,好像有點不大對勁兒了,咱們是不是趕緊離開這是非之處?”馬上便有人應道:“這還用問?倘若雙方打起來,咱們只有陪葬的份兒!”跟著便有人不滿道:“瞧瞧這話怎麼說的?咱們連身體都沒有,如何給人陪葬?你有見過葬靈體的?”也有人見多識廣的,一本正經地說道:“佛門之中,有各種捉靈收怪的寶物,一個缽翻過來,把咱們全裝進去,打個封條,就當是活埋了呢。”其中不乏有想跟著劉迦繼續修行的,依然勸道:“這小白臉不是惡人,倘若他是惡人,咱們早被他收煉成怪物了,何必急著就跑?”

劉迦見群僧臉色陡變,緊跟著萬念翻飛,已知其誤會,當即笑道:“你們可別在那兒瞎捉摸,我說的話完全不是你們想像的意思。”他正待解釋,忽見遠處一個亮點閃過,數十道金光破空而出,就像一盞明燈忽然在黑夜中驟亮起來,光茫四射。

劉迦稍一辨識,已明其理,對那群僧人叫道:“哎喲,臨大僵屍居然把你們的空林寺給破了,他還真是個猛人!”話音剛落,已見光亮中沖出一個黑團,同時狂吼道:“這天下除了僵屍王,還有誰能困住我臨將臣?!”

慧岸等人見此場景,驚怒交加。那暗點是他們曆代僧人所珍之物,多少算是聖地了,一般人沒有咒訣根本連出入口也找不到。沒想到此次捉魔伏妖,不僅功敗垂成,而且還引火燒身,毀了祖宗留下的基業。這群人雖說多少有些惜身的念頭,但到得此刻,義憤填膺,哪裏顧得許多,慧岸瞠眼怒目,揚手喝道:“布羅漢陣!”話音一落,群僧散盡,一時無影無蹤。

那劉迦容易跑題,聽得“布羅漢陣”幾個字,第一時間沒去想那陣法是怎麼回事,反倒是憶起《金剛經》中須菩提說過的幾句話:“......實無有法名阿羅漢。世尊,若阿羅漢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世尊,佛說我得無諍三昧人中最為第一,是第一離欲阿羅漢。我不作是念。我是離欲阿羅漢......”他此時對從前學過的經典,領悟起來,自是與前時不同,想到這幾句話,心中不覺暗道:“這幾句話的意思,其實是在說,阿羅漢這個稱呼,只是修為過程中的一個境界名詞,倘若一個人修到此境界,便認可自己已經是阿羅漢,或是在心中覺得我自己是阿羅漢了,那不免又會陷入名相執著。”

念及此,他心中似覺有些新的感悟,尋思道:“難怪佛總是會說,佛即眾生,眾生即佛,無佛無眾生。佛只是一種回歸生命本體的狀態,又或是通達宇宙真相的狀態,無形可得,無相可得,無名可得,用任何意識所指示的存在標准去認知,都非佛的本意。但以不同的心識為前提,卻總能變現出佛的種種形象,因為這種大自在的狀態,能隨心所欲、也能隨他人的心意所變現,因此我們才會有了對佛的形象認知。”想到這裏,好像又有一些靈感被提了出來,仰頭疑道:“或許佛只是佛性的一種顯現,真正永恒存在的、無所不在的,只是佛性,也就是佛說的真性、自性,而非佛的形象,那形象也只是一種善巧方便的隨機所為。因為佛性永恒,隨著眾生的心識層次、探索深廣的差異,佛性便會因心而變現出種種形象,包括佛的形象,菩薩的形象。甚至在宇宙慣性的大心識之下,顯現出諸天諸界、環宇星河。”

但似乎這種認知也不全對,他又想起一句話:“道,不可須虞離也;可離者,非道;奈何百姓日用而不知?”他在口中自念道:“不可須虞離也?奈何百姓日用而不知?”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看著自己剛才聚合出來的身體,看看手,又看看腳,撫摸過身體及體外的衣衫,自言自語道:“一切生滅有無,一切來去變化,應該都有一個不變的永恒所在,這個永恒該怎麼去感知呢?我的身體由此永恒變化而來,我會說話,會思考,會生氣,會打人,會痛,會難過,會開心,這些看似真真假假的東西,都是由那永恒衍生出來的,也都在那永恒之中,可是我該如何去感悟呢?”他並非無法感知,而是許多知見的改造與變異後,無法自我肯定,這讓他多有徘徊。

忽見一股極大的波動漫延至身前,他心念過處,那波動盡皆散去,他又道:“這波動也是四大所聚……”猛地聽見臨將臣傳來怪叫道:“小白臉,老子這般威猛的漚心瀝血之功,你居然輕描淡寫地就化了,太不給面子了!”劉迦被他的話打斷思緒,忽醒過來,這才注意到剛才那波動是臨將臣和群僧爭鬥時漫延過來的。

他剛才沈浸在個人的解悟之中,全然沒有注意到群僧已和臨將臣打了起來。這時被臨將臣的話語打斷,才看見臨將臣獨自懸在太空之中,一邊嘻嘻哈哈地調笑,一邊隨手將傳至附近的能場東牽西引,同時又將自身的能場向外傾突。剛才漫延至劉迦身前的波動,正是臨將臣攻擊的漫延部分。

劉迦微微辨識,已見群僧各據一個星球,相互間遠遠相隔至上千萬公裏,但星球間卻又多有訣印關聯,一個和尚打出一道禪訣,必有眾多能場暴起相應,全向臨將臣逼至。劉迦法眼過處,已將群僧和臨將臣之間的攻防細節看得清清楚楚,他搖頭暗道:“這般打法再如何威猛,都有力道窮盡之時,陣法再精微、再凶猛,也敵不過心識的力量。”

他不願看到雙方誤會太深,當下在身前劃出一個“!”字,動念處,輕聲道:“傳遞過去吧。”各位可別誤會,以為這“!”是希特勒那廝的黨旗符號,這“!”字本身出自佛門,不知何種原因,被希特勒偷來用了,而且還將這符號的旋轉方向反過來用,真是離譜啊。不過說起來,其中多少也有些道理呢,這“!”字出自佛門,而佛本身是極善極慈的形象,希特勒把旋轉方向反過來用,是不是正代表反向的意義呢?極惡極怖?呵呵,隨想隨解,開個玩笑。

那群僧和臨將臣正打得如火如荼,到處都有小的星球被粉碎瓦解,至處都是流星隕痕在奔逸,萬光飛揚、沖撞無序,整個空間一片大亂。那群靈體躲在劉迦身後,嘰嘰喳喳鬧個不停,有人道:“這麼多人打一個,那傻瓜僵屍死定了。”也有人道:“沒聽說過僵屍會死的,只聽說過大僵屍會變回小僵屍。”還有人道:“大變小,不也就是死了一樣麼?你本來是大人,是老人,死了以後投胎重來,變成嬰兒小娃娃,和大僵屍變成小僵屍重頭再來有什麼區別?”更有人道:“人多不見得就能勝,咱們這群靈體,數量再翻上十倍,也打不過那些和尚的。就像一群小螞蟻,遇到一個大胖子,還不是一樣被人給踩死了?人多也就是熱鬧,死了以後,投胎有個伴,修靈也不孤獨,沒別的好處。嗚嗚嗚……修靈真可憐啊,大家都瞧不起你!”

那“!”字被劉迦彈指送出,立刻引動劉迦身邊的四大物質,層層傳遞,次遞相挨,瞬間已將劉迦的心念力道送至臨將臣和群僧眼前。

臨將臣正玩得開心鼓舞,忽感身前能場滯礙,本來揮灑自如的手腳,莫名陷入沼澤一般,一時渾身都不自在起來。他以為是群僧作怪,大感詫異,暗道:“這群禿子有本事啊,這是怎麼回事?我快要動不了了。”那群和尚也一樣,正在全力相拼,人人能場呼嘯而出,人人所據的星球也正在變色瓦解,忽然間攸地一下,就像時間被停了下來,眾人之間猛然失去種種關聯,所出能場攻擊全然沒了動靜,四周破碎的星球物質也都失去了慣性,頓頓然呆在太空中。

劉迦以“!”字將雙方隔開,同時以心念禁錮了雙方所處的空間。在這上下左右數千萬公裏之寬的空間範圍內,一切竟在片刻靜止了下來。

劉迦傳音給群僧道:“別一天到晚盡想著除魔吧,在沒有達到至境以前,你們的狀態和魔差不了多少。我不知道你們的祖宗是如何教育你們的,不過當年釋迦佛滅度前,對弟子說過,他滅度後,如果後世弟子沒有足夠智慧調伏外道,大可默擯之。知道什麼是默擯之嗎?就是別去管他,你自己安心修行就好。想來你們的祖宗也沒有叫你們一天到晚盡想著和人爭鬥,自己沒有無量智慧,憑什麼去調伏諸邪諸魔?焉知此心不在魔境之中?”

又傳音給臨將臣道:“你自己名聲不好,就別怨為什麼到處都有人想要除你而後快了,找個涼快的地方,好好解咒去吧。”見臨將臣一臉嘻笑,全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他又道:“不要惹惱了我,否則不待血骷咒起作用,我提前就讓你變回小僵屍。”

雙方都被他的話鎮住,群僧是不知所措,臨將臣卻是又驚又怒,忽聽劉迦道:“把這空間打得這麼亂,總得有人收拾一下。”卻見他手指在禁錮空間的邊緣微微一摁,心力過處,綿綿密密地傳遞下去,微塵相挨、物質變幻,瞬間漫延至整個空間的每一個角落,所有物質不管細巨大小、或是星球微塵,全都竟相感應,立時還原回歸先前的狀態,就像打鬥不曾發生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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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07:29 |只看該作者
第廿四卷 法爾如是、第十章  佛法即非佛法  行門與解門

臨將臣與慧岸等人見劉迦頃刻還原雙方所占據的空間,一時愣住,均不知發生了何事。

但臨將臣畢竟要老到得多,稍稍細想,已知其理,立時笑罵道:“嚇了老子一跳,我還以為你逆轉了時間,呵呵,原來你只是利用了這些空間物質的記憶。”

劉迦雙手插在褲袋中,遠遠笑道:“這話可不對,阿賴業識所知的範圍是無量的,有效地調動阿賴業識,便能無所不能。這個空間,以及空間中的一切,哪樣不在阿賴業識所包容的現量範圍?還原剛才的狀態,並沒太大困難。識外無境,你們所處的空間,均在心識範疇之中,只不過沒去體會罷了。”

他自從剛才開始,便發現自己在心中對僵屍有種特殊的感情,也不知是因為和岐伯大醜等人相處久了的原因,還是因為臨將臣見多識廣,相處之下,兩人投緣的緣故,又或是一些別的原因……他與臨將臣說起話來,心中自有一股親近感,至於這種親近感到底緣於何處,他一時也難知其詳。

話到此處,他見臨將臣皺眉沈思,笑道:“別老去想我的話吧,我的話不見得就是對的。”臨將臣罵道:“明知不對的,你也敢說出來?!想害死人啊!”

劉迦莞爾道:“這麼說好了。以前的我呢,像是坐在一間屋子裏面,對外面的世界,雖然從書上看了不少,也聽別人說了一些,但全都是自己意識中的東西,從未見過外面那世界真正的樣子。”

臨將臣咧嘴樂道:“你的意思是說,你現在見到了?見到啥了,可別吝惜,大家分享!”

劉迦用手指了指上面,笑道:“現在的我呢,就像忽然發現這屋子的天花板上,有個小洞,我從這小洞向外看世界……雖然看到的只是那麼一點點,但終於明白了一件事,不管自己意識中對外面世界的想像是如何的,全都是錯的。”他此時心情不壞,又道:“這起碼讓我知道自己找對了方向,知道如何去看清外面那世界。這方法就是,要麼就把那洞越打越大,要麼就幹脆走出那屋子,而非像從前那樣坐在屋子中一味瞎想了。”

臨將臣疑道:“這話雖然聽起來不錯,可我全然不知道你見到了啥?”

劉迦稍作沈吟,道:“我只是打個比喻而已。其實說來簡單,我只是徹底相信了一個道理,任何修行者,不管你走哪條路,不管你是從折騰身體開始,還是借助外力,也不管是學魔法的也罷,修仙人的也罷,要想修到無上境界,萬法歸一,都是尋心而已。倘若不能明心,便好像根本不知道那屋外的世界一般,直以為意識中想像的世界便是真的,直以為屋內四周的環境便是真的。但有朝一日,你就算從一小孔處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不管你的境界高低如何,卻再也不會走錯路了,反而早晚有終級成就之日。”

說著他想起慧岸等人,又遙對群僧,說道:“慧岸,慧真,你們別誤會,臨將臣是個惡人沒錯,但只要他跟在我身邊,我不會由得他濫殺,你們大可安心修行。空林寺毀了,我替你們修好就是,大家不要再起無謂爭端。”

慧岸與慧真被眼前的變故弄得心神俱亂,心中兀自還在想剛才發生了何事,此時聽見劉迦的話,只是暗道:“這人到底在說啥?”

群僧的心情雖然驚怒交加,可聽見劉迦與臨將臣的對話,卻大覺有助人開悟的深義,不禁人人都細細傾聽起來。此時忽然聽見劉迦對自己說話,一時竟不知該往何處去想。

臨將臣聽得頭大,怪笑道:“這話怎麼說的?好像我的存在,就會幹擾別人修行似的,這可是那群禿子來找我的麻煩啊!你這人偏心得緊,袒護那些禿子。”

他神識遠遠看著劉迦,見其長身挺立,嘻皮笑臉,隨意無拘,輕松自在,忍不住樂道:“這小白臉的形象越來越灑脫,有點菩薩的味道了。下一步他總該替老子解掉血骷咒,讓老子也灑脫一回。”但轉念又暗道:“不對,我本來就很灑脫的,只是被這血骷咒整至變形了而已。”

劉迦打出一個響指,將那暗點引至身前。那暗點由於被臨將臣震出裂口,已漸漸轉變成一團旋流,不再像當初那樣無影無形了。

他正要試著修複那暗點空間,忽見瑪爾斯沖了出來,東張西望半天,見到劉迦後,“嗯”了一聲,話沒說一句,又趕緊溜回去了。

劉迦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對著暗點內叫道:“老瑪?!”卻不見瑪爾斯的問答。

他想問瑪爾斯有什麼事,忽然想起這群人的習慣,心中立時恍然:那瑪爾斯等人賭性極重,只要沒遇到生死大事,任那風吹雨打、雷霆萬均,也不會下賭桌的(這難道也算是一種定力不成?)。多半是剛才自己移動這暗點時,被這群人感知到了,趕緊過來瞧瞧。但發現是劉迦在移動暗點後,也就放心了,不再理會。至於劉迦移動這暗點的目的何在,要幹什麼,這群人亳無興趣。

劉迦心識微動,那團旋流開始聚合,但心識稍有松動,那旋流便立時散開,再難形成前時的暗點了。他微感不解,心識連變,那旋流被其震蕩,只是稍稍穩定了形狀,卻總是無法複原,他大感詫異,暗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本想以暗點為中心,大量聚合四大屬性物質,迫其還原,但忽然想起慧培三人說過的話,尋思道:“當年留下這暗點之人,必是佛祖的境界,諸相破盡後的無所不能,不是我現在所能理解的,我有些自大了。”

他不敢亂來,動念將小雲宇宙打開,還未開口說話,已聽小雲笑道:“直播結束!”

他聽得詫異,但轉眼已從小雲處傳來的信息得知,自他前時開始入定,除了小雲能看到劉迦在幹嘛以外,破禪鋒等人看不到外面發生了何事,人人都急得要死。便鬧著讓小雲將劉迦應劫過程的種種細節,以語言直播的方式,全程向四人通報。

從劉迦散功開始,小雲便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她本來就與劉迦感應極強,再加上其本來身為宇宙,專業知識過硬,解說起來也就精彩異常。不時有諸如“手臂毀了”、“頭沒了”、“肚腸穿了”等凶險之語傳來,一會又有類似於“他入定了”、“入深定了”、“證了個空出來”、“懶病發作,沒繼續悟下去”等等的境界解說,讓破禪鋒、聆聽、欣悅禪、幹玉四人聽得驚魂難定、毛骨悚然,時而憂、時而喜,時而盼能出來相助、時而又大歎自己幫不上忙。

一直聽到最後劉迦以心念禁錮偌大一個空間時,破禪鋒興奮得難以言表,狂叫一聲,飛起一劍把一顆小行星劈作兩塊。聆聽則張牙舞爪、搖頭擺尾,在宇宙中亂飛不止,似吃了搖頭丸一般。欣悅禪與幹玉開始尚聽得緊張難耐,可聽到後來,越發像在聽那些傳說中的神話故事,總覺得小雲解說太過離譜,只怕是被李照夕那小子傳染了說書人的毛病,胡編亂造起來。

此時小雲宇宙的出入口打開,破禪鋒與聆聽同時躍了出來。

破禪鋒立在劉迦身邊,哈哈狂笑,樂道:“不管後面的境界有多少,老哥總算入門了。哈哈哈,嘿嘿嘿,哼哼哼。”一時間劍身暴漲,寒刃四射,再加上他的笑聲古怪之極,讓人恐懼竟生。

聆聽四肢伸展,金毛飛揚,咬牙切齒地怪笑道:“把文殊座下的青獅和普賢座下的白象找來!老子要和他們打一架試試!”說著他似覺難耐體內不斷洶湧升騰的力道運轉,仰頭狂吼起來,數百個身影撲體而出,異光過處,整個空間斑瀾萬丈。

劉迦身後那群靈體看得恐怖,驚叫起來,集體躍入小雲宇宙內。

遠處的慧岸等人已聚在一處,忽然遙遙見到這邊劍獸齊嘶,似顛似狂,心中忍不住又起伏魔之念,但轉眼已覺不大對勁。

慧真疑道:“首座師兄,那怪物就是我前時跟你提起過的,好像叫聆聽。”慧岸皺眉道:“你說他可能是地藏的神獸?他又改名了?我記得書上說他叫諦聽,還有書上說他曾叫過善聽,這怪物一天到晚改名幹嘛?”

慧真搖搖頭,也自不解道:“誰知道,但既然是怪獸,心智與常人不同,沒事改改名,也在情理之中。”

他自己也覺得這句話說得莫名其妙,轉頭向眾師兄弟看去,果見群僧臉上全都是不以為然的神色,他頗為尷尬,自言自語道:“嘿嘿,老僧沒養過怪物,只好臆想罷。”

慧靈見兩人沈默,上前道:“首座師兄,如果那怪物真的是聆聽,嗯,或者是諦聽的話,這怪物的主人只怕就是……”他本想說這怪物的主人只怕就是地藏,但心中太難把地藏與那小白臉的形象聯系在一起,微感鬱悶。

慧岸此時心中極為矛盾,細想劉迦的修為和說過的話,那定是佛門中人無疑。可心中又總覺得這人和臨將臣混在一起,不大像個善類。可偏偏此人修為遠在眾僧之上,自己很難判斷這人是真的佛門高人呢,還是外道中的高手。

他又用神識探了良久,毫無所獲,暗道:“那怪物到底是個什麼身份,真得很難判斷,倘若其主人是外道的高手,那怪物也必是外道的邪物。”

忽聽一旁慧真歎道:“東勝神洲這區域內的天界,大多都是修行勝地,善多於惡,以致於咱們對外道的見識,總是聽得多、見得少,真遇到了高手,實在太難判斷了。”

慧岸心中疑慮不少,轉頭看向慧清,道:“慧清,你有什麼看法?”那慧清很少說話,本不欲開口,這時見慧岸看向他,只好點頭道:“首座,我有個道理,不知道對不對。”

慧岸頗不耐煩,搖頭道:“你不必對我客氣,你是方丈的侍者,那級別不亞於咱們,說不定修得比咱們都好,有話不妨直說。就算你要客氣,也要看看這是什麼時候。”

慧清面無表情,只是淡然道:“這人剛才對臨將臣說的明心一理,我覺得極有深義,與祖宗留下的經典中的內容,多有吻合。他既有如此領悟體會,咱們何必管他是佛門弟子還是外道高手,取其長、舍其短,不見眼中他人之過,盡懺自己往日之非,想來這才是咱們該做的吧?”

他見慧岸沈默無語,又道:“我自己雖然境界不夠。但我侍奉過兩任方丈,那前任方丈智度大師曾說過,佛與佛法,都只是個代名詞而已,證得佛之心印,才是真實不虛之事。換個話來說,咱們這些佛門弟子,也可以不叫佛門弟子,只要目的都在於明心見性,只要目的都是為了成就無量智慧,那便與別派的修行者沒有不同,何必定要執著在名相之上?”

慧岸聞言大醒,一臉喜色,雙手抱著慧清,連聲道:“哎呀慧清,你才是我師父!你才是我師父!”

慧清被他抱著難受,尷尬笑道:“我我……我這是拾人牙慧而已,那經書上不是說:無情說法嗎?既然世間的無情之物,天地樹木、禽獸螻蟻,都在說法,想來只要咱們的心無所住,無所執著,那魔頭也一樣在說法吧?”

這邊的劉迦與群僧雖然遠隔數個星球之遙,可他此時耳朵的業識障礙已破除不少,那“聞”的能力已大非從前,不需神識調用,只需稍一用心,便將那邊廂群僧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偶然間聽到慧清之語,他心有所感,忍不住散去身形,心識直接在群僧跟前變個身體出來,一本正經地對慧清說道:“哎,你剛才說得不錯!不妨再多說兩句,說啊說啊。”他剛剛學會用心,那興奮處難以言說,竟到了有些濫用的地步,雖然他隱隱覺得這麼做不大妥當,但依然克制不了。

群僧見他忽然出現,連閃變的過程都沒有,一時全被鎮住。

那慧清見他與自己相隔僅有一尺,大感壓抑,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嘿嘿兩聲,說道:“劉迦居士,說實話,你陡然間來這麼一下,別人還真會拿你當妖怪魔頭來看待的。”

那話音一落,忽見劉迦體內躍出兩個女人,一個白衣蒙面、身形飄逸,一個黃裙金帶、嫵媚張揚。群僧一見,面面相覷,但卻並沒有因此而增加更多的疑惑。畢竟這小白臉在他們眼中已經夠怪異了,此時再多怪異的事,大家也能漸漸接受了……一句話總結:反正妖魔鬼怪都那樣。

那白衣女子,對著群僧冷面相向,只是漠然道:“你這傻瓜和尚,不識我家宮主莫大神通,老在那兒妖怪妖怪地說個不停,楞是不怕死了?”忽然想起安若微和崔曉雨,又補上一句道:“那妖怪該瘋的瘋了,沒瘋的那個還在那兒扮清純、打麻將,也沒見你們除了她。”

那黃衣女子卻又不同,對著群僧眨了眨眼,大起調戲之意,同時揚了揚手中的小藥丸,一臉嘻笑道:“這位慧清師兄,我一見你就心生歡喜呢,我這兒有枚欺神丹,專門用來供養高僧大德的,還望不要嫌棄哦。”

慧清正在思量如何面對劉迦,忽然見到兩人,忍不住對劉迦問道:“這這……這兩個女子形象,也是劉居士用分身演化出來的?這……劉居士的分身水平,真有些隨心所欲了,高手啊。”

劉迦趕緊將欣悅禪和幹玉拉向一旁,傳音道:“這老和尚說不定是個高人,你們倆可別搗亂。”兩人見他認真,也就不再說話,只是立在一旁。

群僧見了劉迦的舉動,這才相信這兩個女子真得是人,而非這小白臉用神通演化出來的。但轉眼又起疑惑,這小白臉肚子裏面如何藏了兩個大活人?

劉迦轉頭對慧清道:“別的先不管,你剛才給這首座師兄說的話,不妨再多說說看?”慧清雙手一攤,苦笑道:“我說完了。”

劉迦一愣,道:“說完了?這算啥意思?”

慧清一臉無奈,說道:“我說了嘛,我這是拾人牙慧,沒自個兒的悟境,哪能說更多出來?那些話都是大悟之後的人說的,我拾來用用,該不會犯大錯吧?”

他見劉迦一臉失望之色,心中不忍,吞了吞口水,又勸慰道:“劉居士,只因為你心中一直存著那了悟通達的心念,所以別人說的話、別人做的事,包括花開花謝、潮起潮落,甚至身外一切有情無情,總能讓你覺得多有深義。這也是唯心所現、唯識所變的另一層意思吧。”

劉迦本已失望,忽然聽見這句話,心中又被撞了一下,猛然又抬頭,指著慧清叫道:“咦,你還說你不會說法,剛才又說了什麼來的?快快快,繼續說!”

慧清大感頭痛,連聲道:“我我我……我這不是看到你失望,想安慰你一下嗎?”

劉迦心中一凜,知他所言非虛,轉又歎道:“唉,我不需要安慰的,只是想弄明白剛才為什麼闖不過那後面的境界。”

慧清見他不再相逼,這才松了一口氣,點頭說道:“劉居士一心勇猛精進,那是讓人佩服的。不過,那一心至專、全神貫注的法門,和徹底放下、了無牽挂的途徑,想來都是一樣的,反正都是萬緣旁落,不染著、不住相而已。只不過前者用一心,後者用無心。一心至深,也是無心,兩者沒有區別。硬闖不過,幹脆放下;放不下來,幹脆拿起就走。”

劉迦聞言大震,指著慧清的臉,叫道:“你你你……你又來了!”

慧清見他發急,趕緊搖手道:“劉居士,千萬別誤會,我只是隨口說說,不要當真,不要當真。”

可是這回連慧岸也覺著奇怪了,忍不住轉頭疑道:“慧清,我現在真有些懷疑,你是不是隱藏在咱們這群凡人中的聖者了,這……老實說,你是不是真的已經開悟了,可別瞞著大家夥啊?”

慧清見群僧臉上都開始大現疑情,終於長歎道:“唉,瞧瞧你們,我哪兒是什麼聖者啊?知不知道當年我為什麼會忽然沈默起來?就是因為我這老毛病深沈。那前任方丈智度大師尚未悟道之時,經常與我聊天。我也不管他說什麼,總是隨問隨答,應需而對。那智度大師曾一度以為我是高人,成天求我點化於他。其實我哪是什麼高人啊,只不過我看了太多的書,記了太多的東西,遇見別人說什麼、問什麼,總能在經書上找到相應的內容罷了。”

他見眾人臉上全是狐疑之色,知道大家依然不信,又歎道:“智度大師一度被我這壞習慣所惑,總以為身邊有個高人,便忘了修行乃是自己的事,別人全幫不上忙。後來他機緣成熟,大悟之下,立時知道我的習慣害人不淺,因此才勸誡我少說話,以免陷人於假境而不知。”

說到此處,他又指著慧岸道:“剛才還不是首座逼著我說,我這才開口得嘛?其實我不說話,哪是什麼客氣啊,只是這個原因罷了。瞧瞧,這一開口,便忍不住一說不止了。”

眾人這才明白內中原由,一時多有歎息。

那慧清見眾人歎息,忍不住又道:“其實境界這種東西,是完全沒法用語言來表達的,那是只可心印而無法言傳的。聖人留下經典教義,也只不過是方便後人,指個路而已......”說到此處,他見眾人怒目而視,終於醒悟,連連打自己的嘴巴,叫道:“我閉嘴!我閉嘴!”

通過大家這一交流,到得此時,這群僧人也漸漸相信劉迦是求法之人,是真心修行之人,心中的顧慮大為減少。

卻見遠處光影過,臨將臣郝然出現在眾人跟前。

劉迦知道雙方誤會較深,趕緊拉住臨將臣,對群僧笑道:“這臨將臣被僵屍王下了血骷咒,一直以來,痛苦得很。”

說著他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一邊說話,一邊暗用心識調起臨將臣體內複雜情緒。臨將臣剛剛移過來,尚未開口說話,體內諸力莫名自相沖撞,“啊”地慘叫一聲,就地翻滾起來。

劉迦一擊即止,指著臨將臣惶惑不安的慘狀,歎道:“你們看,他很痛苦,是吧?”他見群僧沒有說話,又道:“他雖然是臭名昭著的惡人,但也願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因此他答應了我,只要我能替他解了血骷咒,便從此不再作惡,反而做咱們佛門的護法神。”

慧岸喜道:“原來劉居士是在化惡為善,真是功德無量,這這……這也是當年諸佛調伏眾魔的手段啊!”

群僧見了臨將臣的慘狀,再聽劉迦一番話,心中也就坦然,均自暗道:“原來如此,這臨將臣如此痛苦,看來這血骷咒果然是個要人命的惡咒!連這惡僵屍都被整成這般模樣,還好血骷咒沒下在咱們身上。”卻不知那血骷咒禁的是臨將臣體內的骷沙,這群僧人體內沒那玩意兒,又如何會怕這專業性和針對性極強的符咒?

臨將臣緩過一口氣來,指著劉迦,叫道:“小白臉!你……”他知道剛才體內莫名大痛是劉迦暗中做得怪,又見劉迦如此說話,更是大怒。

劉迦轉頭對他笑道:“你也不用客氣,解咒驅邪、調伏諸魔是咱們佛門弟子應有的責任。”他同時暗暗傳音給臨將臣道:“他媽的,你敢亂說話,老子讓你痛個夠吧!”他此時只想盡快與群僧化解誤會,但又怕臨將臣自大得很,偏偏不肯合作,幹脆用強,逼那僵屍就範了。

臨將臣本想罵道:“你小子的邪法比僵屍王的血骷咒還恐怖!”但被劉迦的話給威攝住,一時語塞,心中知道自己此時已無能力再去威脅劉迦了,後悔莫名,只是暗暗咬牙道:“老子痛恨小白臉!一旦解咒成功,老子要讓天下所有的小白臉變成僵屍!”如此臆淫一番,快意許多。

劉迦見群僧對自己不再有敵意,心下大喜。將那暗點形成的旋流招引過來,對慧岸道:“我剛才說了,要替你們把這暗點複原,可一時半會兒沒找到相應的法子,不如咱們一塊研究如何?哦,還有慧培三人的事,我也可以向各位細述詳情。”

慧岸見他一臉真誠,本還尚存的點點疑慮,此時盡皆散去,趕緊道:“這附近有個星球不錯,清靜得很,咱們不如到那兒去,慢慢商良此事如何?”

劉迦沒有異議,便傳了一念過去,招呼千萬裏以外的、依然處於興奮顛狂的聆聽和破禪鋒,與群僧向那星球而去。

那星球頗大,外有億萬隕星形成的環帶,極有氣勢。星球之上,大江大河、湖海眾多,怪禽異獸、比比皆是,生機盎然之景,讓人心曠神怡。

慧岸找了一處開闊之地,劉迦先將慧培三人如何遇到他,又如何受傷,最後如何往生淨土一事,一一道來。

慧真等人聽說慧培三人最後所言之語,一時盡皆興奮起來,慧遠忍不住叫道:“不錯,咱們這一路法脈,正是源自光勝世界善名稱吉祥王如來,只不過年代久遠,大家只能從經書上仰慕,而無法親見其法身了。”群僧個個歡喜難言,人人歡呼淨土的傳說果然是真得,同時盡歎如來所言非虛,是真語者、實語者、不誑語者。

劉迦隱隱聽身後不遠處,那慧清與臨將臣已打得火熱,一時不解,暗暗細聽,不覺失笑無語。

那臨將臣問道:“剛才小白臉一聽到你說話,便過來了,難道你小子有什麼高見?”慧清苦笑道:“哪有什麼高見?也就幾句簡單的話而已。你不知道嗎,越是高深的意境,道理越簡單;越是極品的法門,其內涵越是通達無礙,反而沒有過多瑣碎細節的糾纏。”

臨將臣聞言,若有所悟,點頭道:“這話我同意,不過對我身上的血骷咒而言,大概應該說:越是複雜的咒符,解起來越是容易,只不過那法子大家未必知道而已。”

慧清笑道:“其實任何符咒,都是禁住了你的心,這才禁住了你的身子。倘若你的心無所住,無相無形,色不異空,那血骷咒如何禁得了你?你見過血骷咒能禁住虛空得嗎?”

臨將臣聽得此言,多有感觸,連連點頭道:“那你說該怎麼做?”慧清笑道:“首先你別老是記著你是個僵屍,如果你總記著你是個僵屍,那血咒骷既然是用來禁你這僵屍的,那你不被他禁住才怪呢。”

臨將臣疑道:“這只怕難!這千千萬萬的歲月以來,我早習慣我是個僵屍了,要忘記自己的身份,這怎麼可能?”慧清笑道:“那經書上說,佛即眾生,眾生即佛。僵屍也在眾生之內,那麼僵屍也是佛。佛與眾生的區別在於,一個醒,一個迷。你沈迷在僵屍的幻覺中,當然只能做僵屍,你做僵屍,便受那血骷咒的約束。如果你做佛,那血骷咒能奈你何?”

臨將臣聽得連連點頭,一本正經道:“哎,你這話有道理,我要找個什麼法子先忘了我是個僵屍,說不定這血骷咒便能不解而解了。”當下與慧清盤腿而坐,細細商討起如何解咒來。

劉迦聽得二人言語,心中好笑,但同時暗道:“其實這慧清也不錯,像破禪鋒一樣,看得書多,自然也就通達萬法道理。我記得佛法中也有行門和解門,能通過解理識義而悟道,不失為一條上選之路。可當年那叫智度的大師,對慧清持否定態度,多半是因為這慧清只把佛理當作知識記誦,而不像別人那樣一門心思地去參破佛理背後的深義,因此反而有自誤之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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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07:50 |只看該作者
第廿五卷 釋疑、第一章  恰恰用心處  兜率天內院的傳說

劉迦既見眾僧與自己誤會已除,便安心試著去複原那暗點。

那慧岸前時已見他神通廣大,對他極具信心,但沒想到劉迦一坐下來,第一句話便道:“我有個難題沒解,這暗點空間不只是物質上的組合,重要的是,這暗點空間不受時間約束,我的知見體系,尚未達到三際托空,也就是依然有過去、現在、未來這三點的時間觀念,只怕一時半會兒沒有辦法複原此暗點呢。我……。”

群僧聽得此語,難免有些失望,慧靈上前勸道:“劉居士,這也不急著在一時,以你的修為,大可多捉摸一下,早晚必能想出法子來。”

劉迦呵呵笑道:“早晚必能想出法子來?呵呵,這暗點可是你們祖宗做的,那是佛祖的境界,是大自在的境界。我又是什麼境界,剛才我還在應劫呢。”他本是一句隨意調侃之語,但話音剛落,猛然間一個念頭沖了出來,他整個身子立時巨震!

慧岸見他臉色突變,一時不知他想到何事,問道:“劉居士,你想到什麼了?”

劉迦連連擺手,眉頭緊皺,只是不說話。眾僧不知他遇到了什麼難題,但想來高人心中所想之事,必非咱們所能了解,也就相視而已。

劉迦忽然抬起頭,對慧岸道:“麻煩諸位在此稍坐,我心中有些亂,得獨自靜坐一下。”說完話,他也不待慧岸等人回應,對著破禪鋒和聆聽叫道:“破禪鋒,聆聽,你們跟我來!”

劉迦帶著這一劍一獸移至星球上的另一端,忽然對破禪鋒和聆聽問道:“你們兩位老實告訴我,地藏當年為什麼會應劫?!”

聆聽和破禪鋒被他問得突兀,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聆聽撓撓頭,怪笑道:“老哥,這種事還不是你說了算,你想應劫,自然就應劫了吧?”破禪鋒劍身微微彎曲,想了一會兒,疑道:“說來也怪啊,我的資料中也沒太多關於這方面的具體說明啊?只有簡單的事實記載而已。老哥,你不問,我還真得沒注意到這事。應該說,像這麼大的事,你該把前因後果記載清楚才是啊。”

劉迦坐在地上,自言自語道:“剛才我和慧岸他們說話的時候,忽然想到,一個已經通達至境的修行者,早已是事事無礙、境境無差,大自在之極,哪會有應劫之事?更何況,我看到記載之中,地藏是很久遠以來就已成就大道的修行者,又怎麼可能像普通修行者那樣去應劫?如果我沒有這次應劫的經曆,我不會想到此事。但通過這次闖關應劫,我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說到此,他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還有一件事,我不明白,這也是剛才我想到的。僵屍王當年為什麼會融掉地藏的一個分身?以地藏當年的修為,個個分身都無差別,人人都是大自在、遊戲神通的境界,僵屍王怎麼可能融掉地藏的分身?就算僵屍王沒文化,瞎以為真性是一種可提取的東西,但他要有能力融掉地藏一個分身的話,這無疑在說,僵屍王的能力已在地藏之上,與諸佛無異。可如果這是事實,那僵屍王的境界之高,智慧早已通達,又怎麼會沒事來找我的麻煩?這裏面疑點極多,我越想越不明白!”

兩人被他這麼一說,也覺著不對勁兒,破禪鋒轉頭聆聽道:“聆聽怪,當年地藏應劫,你可是在現場護法,說說看那是怎麼回事?”

聆聽搖頭道:“我這畜生的作用只在於護法,其他的一概不知。好像這問題當年便有人問過,但沒聽老哥解釋過原因。你想想,老哥又不是怕寂寞的人,沒事也不會找我這畜生談心啊。”說著一臉黯然道:“所以我只有常常去找小鬟玩呢,真想念小鬟啊。”

劉迦此時的修為,一心通萬心,了解他人心中所想,比前時的原力更加隨意。適才已從聆聽的念頭中得到無數信息,但裏面全都是一些當時應劫的場面,雖然熱鬧非凡,但都不能回答自己心中的疑問。

他對二人說道:“你們到空林寺去把瑪爾斯他們叫出來吧,那旋流呆在這空間久了以後,會自然沒入無間時空,我怕他們找不到方向出來。同時告訴那群僧人,如果我此次不能修複那個暗點,一定會想辦法賠他們一個。”破禪鋒與聆聽應聲而去。

劉迦遣退二人,默然靜坐。以他此時的修為,雖然不能隨意將時間置於不顧,但潛入定中,卻能輕松探查一定範圍的時間序列。而且這種探查,完全不必像當年用原力那樣,先得對所處空間信息進行整合,將那空間的信息融入原力的心馳神往之境中,才能用暴力突破時間障礙。但原力的麻煩在於,換了一個空間後,心馳神往之境對物質空間的障礙容易突破,只需要得到目的地的特征即可,但對於突破時間卻顯得麻煩起來,是以他自從離開淡月和地球所在的一界後,很少在時間序列上做事。

也不知他坐了多久,漸漸將心識定在當年應劫的畫面中。他曾在定中見過這個場面,那時畫面稀稀落落,極不清楚,也不詳細。此時卻不同,他安於深定之中,一心所致,竟漸漸深入那時的心境裏面。

他這一念轉換,四周環境立時大變,竟身處多年前的現場。

那現場四周種種生靈,大多嘶嚎萬狀,怪聲連起,各種能場交叉穿梭,此起彼落,數不清、道不盡,密密麻麻,多得便如微塵一般,難用億萬來計量,無法用文字來細述。

從前劉迦見到這樣的畫面,除了覺得壯觀以外,更多的是會想:“這場面恐怖啊!”但此時心境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也完全不同。

他暗暗疑道:“菩薩怕因、凡人畏果,地藏應該深明業力循環之理,不會隨便惹下業債,何以有這麼多的生命來找他的麻煩?”

他法眼細觀,於群聲諸相處,漸明其理,恍然道:“我明白了,當年地藏在三千世界度化眾生,設下諸多善巧方便法門。他所遇到的生命中,不乏有一些喜歡爭鬥、誤入岐途的修行者,沈迷在自我修行的錯覺中,頑劣異常,被其自身知見所害,不斷陷入輪回,不斷重蹈舊路,比起凡夫而言,其迷心更甚、迷性更深,所以才有‘早上剛出地獄,晚上又回來了’的說法。地藏為此設下一局,假說應劫,同時放話給邪魔外道,在地藏應劫之時,能奪其真性者,必得無量神通。以此法子,誘使以神通為追逐對象的外道邪魔群起而至。那時,他便能以大自在對假神通,以真心對妄心,該說法的就說法,該鎮攝的就鎮攝。但不管結果如何,都會因此在諸邪群魔的八識田中留下佛法因緣,就如在荒地上播下了種子,待得其他因緣漸漸成熟,這些人早晚必能親近佛法,成就無量智慧。”

他深深明白因緣的重要性,沒有“緣”之一字,任你神通廣大,萬事不成。

當年釋迦為了向眾弟子說明這個道理,曾主動向一個老太婆傳法。可那老太婆見釋迦理也不理。不管釋迦如何,總是見了釋迦便離開。釋迦以神通大現分身,堵住她的去路,她反而怒極,幹脆用雙手蒙住面孔,眼不見為淨。釋迦又現神通,讓她就算蒙住雙眼,所見畫面之中,也全是釋迦,誰知這不僅沒用,反而讓那老太婆氣不打一處來,更增惱怒。

釋迦這才對其弟子說道:“我與往生往世以來,與這老人從未結下任何緣份,因此縱然我說得天花亂墜,縱然我有無量神通,她也不會理會我。但阿難曾與這老人結下善緣,不信阿難去試試,效果定然大不相同。”

果然,那老人見了阿難以後,歡天喜地,左一個阿難好、右一個阿難妙,鬧著要跟著阿難學佛法,眾弟子這才明白緣之重要。

因此釋迦滅度前,才叮囑地藏,定要為眾生多多種下佛法善緣,以待彌勒佛現世時,人人皆成佛道。如果一個人的八識田中,全沒佛法的種子,荒蕪一片,就算億萬佛祖齊至,也沒法助他成佛的。但有那種子在,就不同了,有人為你澆水、有人為你施肥,你自個兒再加把勁兒,也就開花結果了。

劉迦看清此事,心中微感輕松,暗道:“這法子不賴,有緣的說法,無緣的先播下一個種子,他生他世,那種子自會開花結果。”

這法子也非地藏才用過呢。當年釋迦佛帶著諸多聖人到忉利天宣講大集經,也曾令器世界中諸天諸界的一切獰惡鬼神,必須到會聽課,受持佛義,擁護正法。膽敢抗命者,釋迦令四天王玩起飛熱鐵輪窮追不止,以迫其赴會。何也?並非釋迦佛霸道不講理,而是諸邪諸魔頑劣異常,在佛的眼中,像個調皮的孩子一般,總得想法子為其種下因緣,有朝一日,諸緣成熟,自能開悟成佛。這也就像聰明的父母對待自己的孩子,知道那小孩生性固執,你說什麼他也不聽,凡事總得碰得頭破血流以後,才明白世事真相。那父母是過來人,知道善勸惡罵都沒用,但愛子心切,總是想法子給他鋪下一條後路,待得那孩子在外面受傷或是後悔之時,人生多少還有一些選擇,不至於到那絕望後悔處,卻又走投無路了。

可就連釋迦如此這般苦心了,當時在場的還有一個魔王叫道:“我不幹!我要等到一切眾生全都佛了,眾生界空了,連眾生的名兒都沒了,我才發菩提心。”嘿嘿,瞧瞧這廝發的大願,橫推豎想也覺著頭大啊。

念及此,劉迦暗道:“僵屍王的頑固,只怕不亞於當年釋迦遇到的那魔王!”他看得多時,也沒弄清楚第二個問題:那就是為啥僵屍王能融掉地藏的一個分身?他觀照良久,全無相關信息,心中奇怪之極,暗道:“可能是我現在境界不夠,無法以心印心?”忍不住想更深地體驗當時的心境。

他剛一涉境,忽感渾身上下煩燥難安,左右不定,想出離那境界,但又總是出不來,一時卡在中間,進退兩難。

劉迦不解其中奧妙,愣在那兒半晌。忽然眼前環境大變,四周惡火憑地升出,上上下下,方圓之內,無盡空間,盡是惡火焰流。他去了身體的知見障礙後,原本無所謂這些外境對身體的幹擾,可此時那火似乎不同,剛一出現,已經燒得他筋痛骨刺,瞬間即起撕心裂肺之狀。

劉迦大吃一驚,叫道:“糟了!我取相入定,自找死路!”他此時明白剛才死死住於定中,心識已在不知不覺處被外境粘住。內外一接合,身體被焚之痛,立時傳遞至心識,那痛感真真切切,瞬間把他那本不穩定的悟境打回原形。

各位有所不知,像劉迦今日這般境界,正是所處在初入用心之際。那被迷之人剛剛見道,始知心識萬有,往往興奮難禁。此時用心,可上可下、升沈難定。倘若不著空有,破盡諸相,轉眼豁然開朗;但倘若被剛剛打開的心識所惑,也最容易走上迷途,甚至比級別低的修行者更容易犯下大錯。

劉迦悟到此時田地,全靠著個人的兜轉折騰,破禪鋒雖然也算半個老師,但那是個水貨教授,肚子裏面裝的東西多,但卻很難以深刻細微的經驗直接指導劉迦。

此劉迦一直以來都在修行路上瞎撞。這可上可下的中間境界,危險之極。因此古之禪宗,弟子在參禪悟心後,始發心地之時,總須有經驗豐富的師尊堪驗,印其境界,或是以種種方便法門,像接生婆般地助其跨過這一關。

如果沒有這接生婆……想想吧,女人完全靠自個兒生孩子,是很幸苦的,也很容易出事呢。

那禪宗史上,不乏有修到此境界而狂亂顛倒之人,但還好從前高僧大德眾多,稍加糾正,或是趁機引導,跨過那一坎,也就了了大事。因此倘若有哪位哥們想通過禪宗的參話頭而見性,切記要找個好老師,在明師的指導下進行,一方面能遇境解惑,另一方面也能在生孩子的時候得到助力。修行事,關乎生死輪回,信、解、行樣樣都重要,找對法門和找對師父更為重要,切記不要當作吃饅頭、打麻將那般隨意啊。

劉迦無師,難以自肯,用心濫境,必有此禍。

他開始於定中,尚無心貪戀,也無所住留,後來漸漸沈浸,心識也跟著染著在那境界上,這便是“取相入定”,也稱為死定!

倘若他剛才只是用心去觀照,直如踏雪無痕,過了也就過了,啥事沒有。但他一時急切,起了機智妄心,而非智慧覺見,被“世智機巧”的障礙所惑,那心立刻失去本該有的“活活潑潑,朗朗如洗”,外境內念一拍即合,糾纏鎖定。

那真人用心處,非刻意,也非死寂。不落空、也不住有,心如流水,於萬境間出入自由,正如牛頭懶融禪師的那句話:“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無心恰恰用,常用恰恰無。”其實真心難描難述。所謂真,是相對於妄;所謂靜,是相對於亂;所謂無,是相對於執。離開相對,真妄一體,無假無真,無靜無亂,無醒無迷,直是渾然一體,妙不可言。

劉迦對心識的認知,剛剛起步,稚嫩如嬰。那徹底見性之人,尚需幾年甚至更長的保任功夫,漸漸清除積習,方能站穩腳跟。何況劉迦此時剛剛在窗戶紙上捅開一個小洞,尚未撕開整個窗柃,只能算作“窺性”呢?

明代憨山大師初見性時,曾有人請他作詩,他被人盛情相邀,本不善長此道,也只好現學現練,找了一堆書來看。誰知道開悟之人,甚是難測,機用互立,常常於不經意間觸開種種方便智慧。許多書他從未看過,此時一見即懂、一讀不忘,不到一個時辰,不僅讀完了所有能找到的書,且胸中莫名詩意狂潮、萬壑竟發,當即揮毫,不假思索,下筆成章,只覺得洋洋散散,有說不完的話,一夜竟寫下上千詩句。

但憨山大師畢竟是高人,與眾不同,且平時與高人相互交流的機會不少,於興奮難禁處,立刻意識到:“哎呀,這是文字習氣魔!”他念起即止,當下罷筆,心魔即退,不再執著在此處。倘若當時他意識不到這一點,新一代的文藝狂人倒是產生了,可個人的輪回之路也順便鋪好了。

劉迦缺乏經驗,急切而不得出,那本由心識聚出的假形,瞬間即被惡火毀去,緊跟著惡火攻心,靈體震蕩,積習中的種種受想行識感應立現,轉眼變化出一個接一個的境界,眼中畫面紛亂、耳中聲音嘈雜,隨著他越來越煩惱的心情,渾然亂作一處。他此時心亂,比前時險些踏入偏空之境,更為嚴重,更感痛苦。似乎冥界之門已然大開,層層業力輪轉報應之地就在眼前。

那小雲見他神識扭曲,大吃一驚,急叫道:“破禪鋒那混蛋到哪兒去了?!為什麼總是在需要找人的時候沒人啊??”忽然想起,現在是找破禪鋒的時候嗎?那遠水能救近火嗎?趕緊以宇宙大力急震劉迦神識!

現在的劉迦與前時大不相同,如若劉迦清醒的時候,小雲這招沒用,力道再強上十倍,也只落個空空如也。可劉迦此時作繭自縛、畫地為牢,正困於其中,小雲一即擊中。

劉迦被其大力震蕩,那偏執於混亂而無法解脫的心境,立被打醒,他驚道:“好險,亂用心處,下地獄之快,如離弦之箭!”他趕緊用地藏心法將自己穩定下來,任那境來境去,只是不管。

他自從前時轉心換境之後,用心之能已比從前高出太多。雖說亂起來,萬境皆現;可靜下來,也就萬境成空。他以地藏心法定心不到片刻,一切畫面聲音悄然而逝,又複前時的安寧。

劉迦呆得片刻,暗道:“我還是先研究一下《楞伽經》,跨過這半上半下的中間境界再說吧,其他的事就算要急,也是急不來的。”念及此,他攸然出定,閃念間重聚身形。

他坐在原處,想起剛才的經曆,暗覺僥幸,搖頭道:“我對諸多佛義理解有誤,特別是唯識這一塊內容,太機械化了,因此容易在實踐中犯錯。而且無師自通這種事,對於想成佛的修行者而言,幾乎是不可能的。我在經書上看到過,威音王成就以前,無師自通這種事還存在;威音王成就以後,無師自通的人,只能叫做天然外道了。”所謂“天然外道”,即是指沈迷於假境中,而誤以為自己成佛了。

想到這裏,他沈吟道:“聽說文殊菩薩是七佛之師,可我如何去找他老人家?我得想法子找個老師什麼的,這樣才能看出我的毛病,否則我一旦走錯路,自個兒不知道,又沒人提醒,這簡直便是自掘墳墓了。”

小白臉劉迦最大的特點,便是很少自大,心中的“自我”沒有常人那般堅固。這在世俗生活中,容易被人稱做沒個性、沒脾氣、沒血性的庸人;可在修行界,這偏偏是難得的素質,我執越少、越不堅固,越容易放下偏執。劉迦數次險些走偏,但最後都能於及時剎車,也和他這性格大有關系。雖說勇猛精進固然重要,可像他這樣,在沒有老師手把手的教導下成材,還是穩妥些更為重要呢。修慢點無所謂,可倘若修偏了,那便是釋迦佛說的句“下地獄如箭射”了。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找老師這念頭正確,越想越覺得這事迫在眉睫,甚至引用前時他遇到的事來自己證明這個想法的合理性,暗自點頭道:“如果前時不是因為在空林寺偶然進入那神秘空間,我也不會遇見那說法的長者,也沒人教我舍掉身見的法子。可見師尊的重要性。”緊跟著又暗道:“我此時的境界無法自肯,也是因為沒有過來人替我把脈,自己處在境界徘徊的狀態,才會犯下剛才的傻瓜錯誤呢。”

他沈心良久,無法再感應那神秘空間,奇道:“那神秘空間定是化城。可是怪啊,慧培三人沒我這般修為,他們尚能感應,為啥我不能感應呢?”

他一時想不通這道理,又換個法子,念阿彌陀佛的名號,試著感應西方極樂淨土,依然無用。

他呆在原地半晌,疑道:“難道說我已經誤入邪道,算是天然外道了?大家都不歡迎我??”轉念即知這想法愚見之極,自笑道:“瞧我這想法傻得多可愛啊,人家佛祖是啥心量,我是啥心量,他們會有我這種念頭嗎?”

但轉眼又開始自罵道:“他媽的,我這話怎麼說的?什麼叫傻得可愛?我很可愛嗎?我是個傻瓜!”隱隱覺得剛才感應時,心念似乎不夠純粹,有一些恍恍惚惚但又並不是很真切的雜念幹擾。

小雲實在看不下去了,終於忍不住叫道:“喂,那個我啊,你這到底是在參禪悟境呢,還是在自娛自樂啊?!”劉迦猛然醒轉,咧嘴笑道:“哈,老毛病又犯了。”

他冷靜下來,想了片刻,忽然腦中靈光閃過,樂道:“我有法子了,高境界的地方我去不了,梵天以下的世界,我總能隨便去吧,嘿嘿嘿。”

小雲奇道:“大梵天、少光天甚至更高一些天界的人都未必是你的對手,梵天以下的修行者,反而能幫你麼?”

劉迦笑道:“這話可不能這麼說,當年釋迦在何處成道?在何處傳法?還不是在咱們地球那又髒又小的星星上面?越是環境差的地方,佛祖菩薩越多呢,只不過一般人視而不見罷了。但倘若要我現在就去找這些高人,也難得很,我沒那麼傻的。”

他微閉雙眼,對小雲輕聲道:“梵天下面的天界,多是普通生命靠福報累積便能去得了的,不用太多、太深沈的修行。但那些生命就算福報再好,不去修行,輪回之下,早晚福盡禍至,一樣會去墜落到極差的天界中去的。都是業力慣性使然,陰陽平橫、福禍相倚。”

小雲見他漸漸沈心,一邊說話一邊以啟動法眼,似乎要觀照極大極遠的範圍,也就不再說話,聽他自言自語。

劉迦心境片時空明,喃喃自語道:“我知道有一個兜率天。那天界雖然也在梵天之下,可這天界與眾不同。兜率天中有一個內院,裏面住的全是快成佛的高手,未來佛彌勒菩薩便住在那兒。我聽人說啊,道德天尊也常常到那兒去玩呢,想來大家都是高人,級別差不多,有共同語言。嗯……我就去那兒,我到那兒去向人請教。”

他法眼過處,立刻定位兜率天的空間層級。那梵天以下的器世界,對他而言,已無法在知見上形成障礙,無間時空可有可無,心識過處,整個人直落在兜率天界之中。

劉迦就這毛病,有時候興趣來了,全不顧周圍還有其他的人,只憑著興趣便去做一件事。當年他利用觀心院到處亂跑,惹下諸多事來,也是因為此,常常是忽然就不見了。待得重新出現時,已不知有多少歲月過去了。

咱們話分兩頭。

這邊瑪爾斯等人被破禪鋒從暗點內叫出來後,正在打牌,忽聽聆聽“咦”了一聲,叫道:“咦,老哥離開這星球了。”眾人都知道這怪物和他家主甚有感應,也並不以為奇。

明正天笑道:“當年大哥就是這樣,忽然間消失,然後又忽然間出現,直把走南闖北的事當作去隔壁串門一般。”非所言點頭笑道:“當年他也是因為如此,才會遇到了我。”

玄穹本在一旁靜坐,聽到此言,隨口問道:“聆聽,你老哥去了何處?”

聆聽此時與劉迦的感應已極為強烈,再加上其能察善識之功,伏在地上想了一會兒,笑道:“呵呵,老哥動作好快,已至兜率天外院了。”

玄穹聞得此言,立時躍身而立,與小阿菜同聲問道:“兜率天?聽說兜率天內院多有快成佛的一生補處菩薩,可是真得?”聆聽樂道:“呵呵,原來大家都知道這事啊。”

話音一落,卻見破禪鋒閃至身旁,驚叫道:“老哥去那兒幹嘛?他有病啊?”

眾人聽說劉迦去了兜率天,本不以為然,沒想到破禪鋒反應如此強烈,一時人人詫異起來,玄穹奇道:“破禪鋒,想來你老哥去兜率天,是為了進內院拜師求法,這可是好事,何必大驚小怪的?咱們從前也都有這樣的夢想,有機會定要去兜率天內院瞧瞧。只不過後來知道兜率天外院五欲濤天,怕修為不夠,闖不過去,這才不敢隨便亂去的。你老哥此時修為極高,他定然闖得過去。”

破禪鋒劍身大閃金光,急道:“你們真以為他就能闖得過去啊?你們壓根兒不知道,這世上有千千萬萬的菩薩級別的人,就是因為求法心切而硬闖兜率天外院,終於敵不過那五欲沖擊而退入輪回啊!你們真把兜率天外院的五欲沖擊當作玉靈子那無極遊魂手了?”

那玉靈子本來正悠閑地躺在一旁,閉著眼睛念誦佛號,恍兮惚兮中聽見這話,暗暗疑道:“咦,怎麼又把我的名字扯出來了?五欲沖擊?無極遊魂手?哎,無極遊魂手中暗藏五欲沖擊,這主意不錯啊。”待得他多想一會兒,說不定會有更加創意的念頭出現,諸如將“無極遊魂手、五欲沖擊、藥師琉璃光如來的佛號”整合融至一處,三合一。

眾人被破禪鋒的話唬住,一時面面相對,無話可說。

各位不要小看那兜率天,以為它在梵天之下,有點定力的修行者都可隨進隨出,這可就全錯了。

當年無著、世親菩薩、師子覺三人,因受法於彌勒菩薩才有了《瑜伽師地論》這樣的唯識學巨著。因此三人打算這一生過完之後,直接往生兜率天內院,親近彌勒菩薩。三人約好,誰先去了兜率天內院後,誰便先回來打個招呼。結果師子覺陽壽短,先去了,一去數年沒有音信。

後來世親菩薩臨走前,無著怕這位兄弟也一樣記性不好,趕緊提醒他道:“兄弟,你可別學那師子覺,到了好地方就忘了咱們這些兄弟了,可要記得回來報個信先。”世親笑道:“我辦事你放心。我見到師子覺後,一定得好好說說他,哪能把自家兄弟給忘了呢?”

沒想到這世親菩薩也是一去沒有回音,無著不樂意了,急道:“為什麼大家總是不回話?我也不想呆在這塵世了,自個兒去找他們吧。”

誰知三年剛過,世親回來了,對無著笑道:“嘻嘻,我在兜率天內院見到彌勒菩薩了。”無著搖頭道:“你這算啥?過了三年才來通知我,楞是玩高興了,把兄弟忘了不是?”

世親菩薩搖頭道:“瞎說呢,我進了內院,拜了彌勒菩薩後,轉了一圈,連一口水都沒喝,停也沒停過,就回來了呢。只是忘了這眨眼的功夫,人間已過了三年。”無著笑道:“原來是這樣,師子覺還好吧?”

世親菩薩搖頭道:“師子覺已經沒戲了。這小子剛到外院,就被兜率天的五欲快樂纏住,與那些天人玩得迷了本來面目,修為已經喪盡了。”無著這才知道錯怪了師子覺,他不是不想回來報信,而是被兜率天外院的境界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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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五卷 釋疑、第二章  波旬老者的風度  看電影的聯想

那瑪爾斯一眾聽得破禪鋒講了兜率天的凶險之後,方知那兜率天不是隨便去得的地方。其實這兜率天對普通凡眾而言,倒是極好的所在。業力慣性的循環,使那天界的環境美樂之極,六根種種所需,自然隨心滿足,在那兒生活的生命,受環境影響,都是知足常樂之輩。只不過,因為太幸福了,安於現狀,反而不容易生起求道之心,福盡而禍至,輪回後一樣進入其他的生命狀態。據說在兜率天外院,男女之間,也有極淡的情欲需要,大家握握手,這需要也就搞定……嘿,真得是相敬如賓。對咱們地球人而言,握手這種作法,對於解決情欲的需要,基本上毫無意義。

那明正天最擔心的就是劉迦拋下他這小弟,當即問道:“咱們要不要去找大哥?”岐伯撇著嘴道:“找他幹嘛?他如果能進兜率天內院,自然成就極快,小白臉了悟通達之後,第一個便會來渡咱們,咱們等著他送好消息回來吧。”明正天疑道:“倘若大哥闖不過去,那……”岐伯樂道:“他如果闖不過去,咱們反倒闖得過去了?如果小白臉重墜輪回了,讓聆聽怪帶著咱們去找他的新生,重新護著他走上修行道便是了。”

大醜在一旁生疑,忍不住對岐伯問道:“嗯……你的話聽起來,倒像是在為咱們打牌找個借口似的……嗯,你真得是那麼想的?”岐伯臉上一紅,唾了一口,罵道:“平時見你一副學究樣子,啥時變得機靈起來的?有這機靈勁兒,不如去多做幾個試驗,想個什麼科學辦法,一口氣擊穿小白臉說的什麼知見障礙,讓大家夥立刻見性成佛吧!”大醜本不善辯,被他一罵,立時不敢還嘴。

眾人聞言大喜,盡道:“岐僵屍想得真是周到啊,咱們繼續打牌吧!”

話音一落,卻見聆聽和破禪鋒閃身不見,瑪爾斯叫道:“聆聽怪和破禪鋒找小白臉去了!”岐伯罵道:“這一劍一獸驕傲得很,沒把咱們這些草根放在眼裏面,連個招呼也不打便去了,可惡得緊。”

眾人見此,忽然間心生失落,莫名帶出一股被高人遺棄的感覺,一時間面面相覷。這群人中,除了臨將臣和混沌牒能直接跨入無間時空外,其他人等,就算修為差的,也能做個陣法什麼的,變通入內。可進了無間時空,如何找到兜率天卻讓人大費周章,要找到劉迦所去的兜率天內院更是不可想象。

夜貓子在一旁對大熊貓苦笑道:“熊貓仙人,你不也是小白臉的神獸嗎?聆聽哥走的時候卻沒叫上你,可見咱們的級別夠低的。”大熊貓嘟嘟囔囔半晌,不知說了些啥,夜貓子見他一副憨相,忍不住摟著大熊貓的肩頭,歎道:“我終於明白為什麼聆聽哥看不起咱們了。”轉頭正見混沌牒的大眼睛一翻一閉地眨個不停,又再歎道:“靈器學人修練,啥都可學,他卻要偏偏學人家翻白眼?那可是白內障啊。”只不過混沌牒修為高過他,他說此話的時候,聲音明顯要小了許多。

齊巴魯一旁皺眉道:“倘若小白臉此去,悟道成功,咱們卻沒在他身邊,說不定便要錯過受他點化的機會了。”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愣住。這群人雖說賭性甚重,但心中都有跟著劉迦成道的願望。齊巴魯的擔心雖不見得是事實,但卻正好說中大家心事,一時人人不知所措,都向小阿菜和玄穹看過來。

玄穹也正在思量此事,見眾人等他發言,便笑道:“我一生只想追求至道,再大的艱難我也會努力去克服的,如果各位有興趣,咱們便一同往兜率天去,否則玄穹便獨自去追隨地藏,也無妨。”

小阿菜也點頭道:“我和你一塊兒去。”他雖然早已退出修羅天的大舞台,但心中卻一直以幫助阿修羅擺脫修行弊病為己任,再加上祺諾說過佛法大可對治修羅天的應劫難題,他總想從中探出個究竟來。說話間,他想起一事,疑道:“不知道兜率天是自然形成的,還是人為的?”

玄穹沈吟道:“跟著劉迦兄弟一段時間以來,對於器世界的觀念,我現在的理解與從前有些不同。我覺得,不管是人為創界形成的,還是自然形成的,其實都是妄念業力形成的。”

小阿菜聞言微詫,但轉念即明其意,當下點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就算修羅天是祺諾天父所創,但如果沒有祺諾天父,修羅天也會由其他人創造出來,就算沒有人來完成創界這個事,修羅天也一樣會在自然循環的慣性中產生出來。不管是祺諾天父,還是其他人,都只是這慣性中的一環,只是完成了這慣性中的一個動作而已,至於這個動作由誰來完成,其過程如何,都由在這大系統中的自然機制決定。”

玄穹聞言笑道:“天王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悟。想來這所謂的慣性系統,就是形成無量無邊三千大千世界的業力。天王所說的修羅天,其人多嗔怒、好戰,這種屬性的有情生命便有共同的業力,這部分共業必會形成一個區域,以便其業力完成此消彼長的慣性作用。但這部分生命又同時具有其他有情生命的共性業力,因此修羅天也必然存在於整個器世界中,受著大世界、大慣性的支配。至於完成創界這個動作的,是人還是純自然力,其實不重要,只是一個緣而已。”

臨將臣聞言樂道:“照你們兩個小子的說法,那小白臉也該是在這慣性系統中,命中注定來幫咱們僵屍成就大道的人?呵呵,他曾經可是十地菩薩,難道說佛門僅次於佛祖級別的十地菩薩,也在命運之中?倘若連他都擺不脫了命運,那學佛又有什麼用?”

玄穹和小阿菜立刻默然,這問題他們確實回答不了。畢竟以兩人此時的境界,單憑想像,很難明白更深的道理。諸如這慣性為什麼會存在,存在於何種境界之中……等等,實在是跨級別思考的東西。

臨將臣見此更是大笑道:“回答不了是吧?我說了嘛,學什麼佛、修什麼仙啊,天下最自在的生命只有一種,就是咱們僵屍!說不定小白臉悟到最後,也終能證明一件事:僵屍才是生命的最高境界!哈哈哈哈!”

岐伯等人聽得頭大,玄穹和小阿菜的話似乎是對的,但臨將臣的質疑似乎也難以反駁,一時人人思緒亂極。

岐伯忍不住對大醜笑道:“老子出來混了這麼久,越來越發現僵屍這種生命的尊貴了。”大醜也跟著苦笑兩聲,道:“只是咱們名聲不好,大家都不喜歡咱們。”岐伯笑罵道:“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中,被大多數人否定的人或事,說不定反而是真人和真理呢。”大醜樂道:“你這話倒是不錯,真理和真相往往只被少數人接受,大部分人要馬上接受,總是有一定難度的,需要那少部分人不斷地去傳播和感染。”

瑪爾斯在一旁聽得無奈,搖頭歎道:“聽他們幾位說起來,咱們全是些愚!的眾生,反倒是僵屍才是這三千世界的覺悟者,我我我……”說著他自覺慚愧,只有在心中黯然道:“老子不學無術,終於被人當作傻瓜了。”

卻不知,其他人等均有他的念頭。這些人雖然都不認可臨將臣的話,更不會認可岐伯和大醜的推論,但苦於自身修為有限,無法從境界和認知上去反駁對方,都只能在一旁沈默無語。一時人人心中大起“聖人隱跡、妖魔橫行”的感歎。

其中更有甚者如大熊貓之流,竟忍不住對夜貓子問道:“夜貓子,做僵屍真有那般好?咱們要不要請臨大僵屍咬咱們?”夜貓子耷拉著頭,無奈地罵道:“倘若以後小白臉能證明這幾個僵屍的說法是瞎扯,你卻已經變成了僵屍,那又怎麼辦?”大熊貓聞言大醒,急道:“夜貓子,還好你提醒了我,我差一點就做了僵屍了。”夜貓子聞言更加無奈,罵道:“就你這級別的智慧,你以為臨大僵屍會咬你?會讓你作他弟子?少說些瞎話好不好,我現在可沒心情開玩笑!”

卻聽一旁臨將臣自言自語道:“去兜率天倒是小事一樁,可兜率天那般大,找到小白臉只怕要些時間了。而且那兜率天內院盡是些高手,老子去了,豈不是自找苦吃?”

慧清先前一直在和他聊天,此時見他如此說,忍不住道:“雖說那兜率天都是些高手,可生命修到了那種無法想像的境界,誰有心思來為難你呢?你有見過佛祖沒事來折騰你嗎?”臨將臣聞言一喜,但轉眼又苦笑道:“你這麼說起來,倒像是那些高手真能對付我似的。”

說罷,臨將臣站起身來,長歎一口氣,對眾人道:“倘若這小白臉真得走迷了路,損失最大的可是我這個大僵屍。你們這群小子只是失去了一個哥們兒,老子說不定就要因此退回小僵屍了。我這就要去找小白臉,你們誰願和我一塊兒去的?”

一行人見他如此發問,也就是願帶路的意思了,當下個個點頭。

臨將臣轉頭對慧清等人問道:“你們這群禿子要不要去?”

慧真等人本來對臨將臣甚為忌憚,但沒想到慧清和這魔頭聊得頗為投機,大家對臨將臣的恐懼與憎惡之心也漸漸可以放下來,起碼抱著一個心態“雖然我打不過你,除不了你這個魔頭,但我可以不理你。”

此時見臨將臣發問,慧岸沈吟片刻,對臨將臣道:“剛才我們大家商良了一下,覺得劉迦居士的話對大家極有啟發,我們不准備東奔西跑了,找個地方安心修行就是。如果你見到劉居士,麻煩你告訴他,那個暗點對我們而言,已不重要了,他也別挂在心上。”

臨將臣奇道:“小白臉答應過要賠你們的,你們真不想要了?”

慧岸點點頭,又道:“佛祖留給咱們後人的,是言傳身教的解脫之路,倘若咱們老是戀著什麼是寶物、什麼是真跡、佛祖該是什麼形象等等,心有所系,這也舍不下,那也放不了,倒真是有違佛祖之意了。”

臨將臣笑道:“好好好,也算一群豁達的禿子。咦,你們連這暗點都放下了,不知有沒有把我這個魔頭也放下哩?”慧岸聞言一怔,似覺這魔頭隨口一句的話,多少也有深義,但畢竟不想和臨將臣過多交涉,當下叫上慧清,與眾僧轉身離開了這星球。

臨將臣嘖嘖兩聲,正待與眾人出發,忽聽有人在不遠處叫道:“小欣,好久不見,你怎麼在這裏?”

眾人扭頭看去,正見一位面目慈祥、身形飄逸的老者向這裏走來。這人鶴發仙顏、骨清神爽,任何人看了他,都會在心中升起無限敬意。

岐伯曆來看不起人,但見此人後,卻忍不住贊道:“瞧這老神仙的樣子,那才是仙人中的仙人啊,單是讓人瞧著便順眼得很。”幹玉在他身後不以為然地笑道:“這世上的妖魔鬼怪,長相讓人瞧著順眼的,可多呢。小僵屍見的世面少,大驚小怪呢。”

岐伯早被這幹玉調侃慣了,臉皮漸厚,大無所謂,也跟著笑道:“是啊,我瞧著幹美女也挺順眼的。”幹玉撲哧一笑,摟過他的肩,用手指滑過岐伯的臉頰,戲道:“嗯?瞧著我挺順眼的?真得還是假的?”

兩人正在調笑,卻見欣悅禪已然迎了上去,拉著那人的手,歡聲笑道:“波旬大哥,真想不到會在這裏見到你。”那叫波旬的老者捋捋長須,指著欣悅禪的臉,就像一位父親對兒女說話一般,笑咪咪地說道:“瞧瞧,我那歲數,當你祖宗都夠幾十輩了,你卻總叫我大哥,這輩份可亂的。咦,小欣,你出冥界後,找到老公沒有?”說著他又指著玄穹等人,問道:“這些人是你朋友?”

臨將臣雖然見此老大有尊者風範,但他自視甚高,看不慣其他人在他面前自以為是,且探視之下,又不見此老有太高的修為,不禁出口罵道:“這老混蛋,老子最討厭誰在我面前扮高人,你以為胡子越長,就表明你的修為越高啊?”他話一出口,隨手甩過去一道“漚心瀝血”的暗流,欲將此老廢掉。

誰知力道出去良久,那波旬全無反應,也不理會他的惡言,只是微笑著將眾人一一看過來。臨將臣暗中連連使力,能場越來越猛,攻擊點盡在波旬的腦門、胸口等要害,卻全然無功,就像對方只是個影子一般。臨將臣這才暗驚道:“這老混蛋只怕真是個高手!”但轉眼又疑道:“欣悅禪叫他波旬,我怎麼沒聽過這號人物?聽說欣悅禪曾被幽禁在冥界,難道此老是冥界出來的?”

那臨將臣的力道,開始時尚隱蔽的天衣無縫,可到得後來,心急之下,未免大露痕跡,像玄穹、小阿菜和瑪爾斯等人,均已看在眼裏,心中對臨將臣偷襲作法大為不滿。但見這波旬老者對臨將臣的惡行惘若未見,只是一臉慈詳地看著眾人,一時人人對這波旬老者大起敬佩之情。

玄穹在心中暗贊道:“這波旬老是不知是什麼來曆,修為既高,涵養又佳,正是我輩榜樣。”念及此,大起親近向往之意,上前作禮道:“在下仙界玄穹,見過波旬前輩。”

小阿菜與玄穹心思一般,也上前恭敬道:“在下修羅天小阿菜,見過前輩。”

瑪爾斯見兩人已上前問候,也趕緊兩步上前,笑嘻嘻地說道:“神界戰神瑪爾斯,見過老神仙。咦,欣姐,這位老神仙既然是你朋友,幹嘛不給大家介紹一下啊。”同時在心中暗贊道:“欣姐不愧是見過世面的人,隨便一個朋友,都是這般修為,真讓人羨慕啊。這老神仙的修為不知有多高,但絕對比臨將臣要厲害!”

那波旬老者見三人自報姓名,不待欣悅禪引見,立時回禮道:“原來是仙界的玄穹和修羅天的天王在此。早聽說靈宵殿主人仁義無雙,修羅天王氣吐山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波旬有緣見到兩位,真是萬幸。”說著他又轉身,拍拍瑪爾斯的肩,呵呵笑道:“這位就是宙斯兄弟最得意的兒子,戰神瑪爾斯?不錯不錯,名副其實!你這威猛形象,就算是諸佛身旁的護法神,想來也會敬你三分呢。”

瑪爾斯聽得渾身舒坦,心癢難搔,全忘了“宙斯的兒子”這身份,是自己最痛恨的標記,一時在心中連連叫爽:“這老神仙說得話,為什麼總是那麼有理呢,讓人難以反駁啊!”

卻不知玄穹和小阿菜雖然見過太多高手,心中多有自謙,但能得到眼前這位連臨將臣都不放在眼裏的高人的贊歎,兩人心中也一樣多有心潮起伏。似乎就算那恭維話有些過了,但出自這波旬老者的口中,卻總讓人覺得那是一種前輩對後輩的鼓勵和欣賞。

余者眾人似乎也被瑪爾斯等人的情緒感染,忍不住全都上前問候。那波旬毫無高人架子,平易近人之極,當下一一回禮,盡皆加以贊歎,一時眾人歡聲笑語,熱情高漲。而且這波旬老者的見識之寬廣,大大超出常人意料,眾人只要報上姓名,他皆能一語點出來人的背景,讓人心中大起被高人看重的自我認同。想想吧,倘若chgor的名字忽然從國家總理的口中說出來,偶偶……偶那骨頭的酥軟勁兒啊……只怕立刻化為一灘濃水!

且不說明正天這等長時間缺乏自信的人被波旬贊揚以後,有如何失態,就連大熊貓這等出道較晚的勾陳惡獸,居然也被波旬連連贊道:“熊貓仙人不愧是地藏的護法,可以和神獸聆聽一比高低呢。”大熊貓何曾受過這等抬舉?眼珠子連轉不止,竟然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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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後來,玉靈子聽到那句“老夫以為無極遊魂手隱沒江湖多年了,沒想到在這裏竟能見此絕技的創始人!難得!真是難得!拾人牙慧容易,標新立異卻是難上加難啊!”,玉靈子當下將藥師琉璃光如來的名號徹底拋棄,專心於自身獨創的絕學了。

而當李照夕聽那波旬贊道:“李老弟文武雙全,舉世罕有。當年羅什為七佛譯經,只不過是代人傳話,嚼人剩飯,別人就覺得他了不起了。可李老弟卻是完全原創,無中現有,比起那羅什來,境界自是更上一層樓上了。”李照夕渾身顫抖,眼中含淚,暗暗咬牙道:“我所作的努力,終於被高人承認了!”

那岐伯也待上前與波旬作禮,卻被幹玉死死摟住,動彈不得,忍不住回頭罵道:“美女!快放開老子!”但見幹玉神色怪異,額前冒汗,一時笑道:“幹美女,你這算啥毛病?”幹玉傳音道:“別去找死!”

岐伯聞言大疑,奇道:“這話是啥意思?”忽見幹玉臉色陡變,身形微晃,指間閃出一串佛珠,套住自己,瞬間離開。

兩人被佛珠的光環套住,一時移出甚遠。尚未停下,岐伯已在急罵道:“你這是想劫持老子去做那苟且之事是吧?!我可告訴你,咱們沒戲!”

忽見幹玉花容變色,就於光圈中,踉蹌間噴出一口鮮血,慘叫一聲,險些翻出圈外。岐伯見之大驚,急道:“幹美女!你到底在做啥怪?拜托解釋一下,好不好?”幹玉一手撫住胸口大痛,一手死死拽住岐伯的胳膊,勉力說道:“別掙出佛珠的光圈,沒幾個人能透過這佛珠的光圈找到咱們,我的傷是剛才離開前就已經有的。我當時急中失措,忘了那那……波旬能聽到我給你的傳音!”

岐伯見其神色凝重,心知有異,脫口罵道:“他媽的,那叫波旬的到底是什麼人?你也說個明白啊。”但見幹玉雙眼失色,神智模糊,心跳漸緩,這才著急起來。

且不說這兩人逃往何處。那星球上的眾人之外,最感失落的便是臨將臣。他暗中偷襲無功,已自驚訝,又見眾人如群星拱月般圍住波旬,心中大感不是滋味。心中暗罵道:“這老鬼連一群無知小兒也看得起,居然視我臨將臣為無物?這老鬼除了一張會誇人的嘴皮子外,還有什麼好?”

看著波旬一臉和藹與慈祥,正是越看越不痛快,正待獨自離開,忽見波旬身後一道波動化作一陣輕風,竟向幹玉飄去,他暗驚道:“這是什麼能場?倘若我不留意,真會以為那是一股涼風!幹玉那婆娘死定了!”

他正待開口提醒幹玉,卻見幹玉身形微晃,胸前閃過一絲異光,緊跟著指間滑出一串佛珠,套住岐伯,閃身不見。臨將臣見此大驚,怕那波旬對自己下手,趕緊話不多說,也在第一時間移出甚遠。其他眾人的心思全在波旬身上,壓根沒注意到一旁的事。

臨將臣躍出極遠,停下稍辨,卻並未見到身後有能場追蹤,一時疑道:“咦,難道是老子多疑了?可那老鬼為啥要殺幹玉呢?剛才對他不敬的人,該是我這大僵屍啊,又沒見幹玉說過啥話。這真是奇了。”他為人精明,想來想去,暗道:“定是幹玉那婆娘知道老鬼的身份,那老鬼怕被人揭穿,這才想趁人不備殺了幹玉。”

他四下探識,卻找不到岐伯和幹玉的能場所在,自言自語道:“那幹玉懷中寶物多得離譜,波旬老鬼那一下凶狠之極,居然沒能將她打死,不知是什麼寶物護著她……她那串佛珠也是寶物,居然讓我也找不到她的人。”他越想越是歡喜,只盼馬上找到幹玉,將其身上所藏寶物搶個一幹二淨,順便將這機靈勁兒十足的女子咬上一口,讓她作自己的弟子。

咱們話分多頭。

卻說劉迦落在兜率天,立感此天界安靜無比,似乎絕聲絕音。他微微沈靜,尋思道:“其實這種純粹的安靜,也是一種相,我執於此靜相,和執於有聲的動相,兩者並無區別。”

他想起經中曾提到過觀世音菩薩的“耳根圓通法門”,便是利用耳根,返觀自身,去找到那能聞能聽的本來面目是什麼。倘若種種聲相,包括無聲之靜相,傳入耳內,都能夠聞聲卻不現境,分別之心不執著在音聲幻念,以至動靜二相、了然不生時,自能見性。

說起來,有哥們兒曾說道:“嘿,沒想到小白臉打破許多知見後,能變得那麼厲害。”其實這所謂“厲害”二字,和“打破知見”,也一樣相對的。那劉迦從前修行所走的路子,是學法天地的運轉規則,通過能場的積累、轉換、更新、突破等等,一步一步打破生命的局限和障礙。後來改行,換個名稱“打破知見”,其實也只是名稱而已。他這麼久以來,真正在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把生存習慣中的慣性止住,不讓那慣性來支配自己。

何謂生存慣性中的慣性?說起來,就是知見體系產生的諸多的相續相。有個好老好老的法師曾打過一個比方,非常有趣,偶再把這比方詳聊一下,或許會更清楚一些。

咱們看電影的時候,雖然畫面精彩絕倫,場景變化萬千,可說到其根本的原理,地球人都知道,那是因為放映機以每秒24禎的速度,將所有本來靜止的底片連貫起來,騙過咱們的眼睛,就成了一部部好看而精彩的電影了。

由於每一張底片相差細微,而且那放映速度正好又利用了咱們視覺習慣中的“視覺滯留”,已經消失的畫面,會有極短的時間(大概有0.1-0.4秒的時間)依然留在視網膜上,使偶們在這段時間內,以為那已經消失的畫面還在。因此本來內容都是靜而不動的底片畫格,隨著前畫面留在腦中的痕跡和後畫面的進入,兩者共同作用,在咱們眼睛看來,便成了連續動作的人物和場景。

但倘若放映機的速度夠慢,前一張畫格帶給你的短暫的“視覺滯留”早已消失,後面那一張畫格才出現,你會看到什麼?你會清楚地看到前一張畫格是如何離開你視線的,又清楚地看到後一張畫格是如何進入你視線的。如果放映機慢到靜止,就是定格,前畫格已去、後畫格未至,當下這張靜止不動的底片,在咱們眼中,就顯出了它的本來面目,清清楚楚,一目了然,沒啥好稀奇的。

OK,那前一張畫格消失的過程,咱們暫且稱之為“滅”,因為它代表的影像消失了嘛,所以就算滅掉了;後一張畫格的進入,咱們稱之為“生”,因為它代表的影像出現了,無中生有了嘛。也就是說,放映機以每秒24次“生滅”速度,使咱們的眼睛辨不出整套底片的“生滅”過程,便欺騙了咱們的眼睛,使咱們上了當。這底片產生的所有畫面,就是一種相續相,相互連續、此起彼伏,而不間斷。

生活中也一樣,一個美女出現在偶眼前,本來是一件很簡單、很自然的事。可當她出現的那一剎那,哎……哥們兒,千萬要記意“那一剎那”這幾個字,一剎那在佛經裏面所代表的時間觀念是:一彈指含二十瞬間,一瞬間二十念,一念含九十剎那,一剎那含九百生滅次數。做個乘法,也就是說,一念中的生滅數在81000次以上,一瞬間的生滅數也不低於1620000次,一彈指的生滅數是32400000次。有哥們動作快的,一秒種可以完成四個彈指。放映機以一秒24次的生滅速度,便使咱們看不清其本來面目了,何況生活中到處都是這更加恐怖的生滅速度?

當那美女出現的時候,在極短小的時間內,偶的心中是沒反應的,這可不是偶為了證明偶是正人君子故意這麼說的。因為她出現的第一時間,對偶而言,只是一個影像、一個物體進入了偶的視線而已,只不過這時間太短,短到偶常常察覺不到。但如果你每天、每刻、每時、每分、每秒都在面對這美女,你就會察覺到短暫的時間是存在的。這個極短暫的時間內,偶是沒有分別心的,來不及去判斷她與其他女人的不同,與其他人有何差異,甚至她是人、是樹、是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

但這短暫的時間剛過,偶的反應來了,種種相續相便因此而產生了。那慣有知見,立刻在心中產生諸多觀念認知:她是一個人,是一個女人,是一個穿超短裙的女人,是一個穿短裙的美腿女人,是一個面目姣好而且穿超短裙的美腿女人……諸如此類。種種觀念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全部彙聚成一個綜合概念:哎……這是偶喜歡的類型。這概念緊跟著引發偶的妄念:要想個辦法和她說上幾句,看看她有什麼興趣愛好,和她套套近乎……甚至有些觀念來得快點的,還會想到:哎呀,偶這麼一個窮小子,這美女可不會喜歡偶。倘若任這妄念繼續,下面還有什麼:偶得加緊時間賺錢,有了錢便底氣十足,買寶馬、住洋房、溜洋狗,扮滄桑,和美女來一段美麗的懈逅,完成一段淒美而動人的愛情故事。整個上午的時間,全被美女出現這一簡單的事給占據了,腦海裏面全亂了套。那美女路過,只是滴水興波,而她在偶腦中被偶的知見改造後所產生的印象、加上偶的種種妄念想像,便真是吞舟大浪了,一天都沒法平靜哩,做夢都還夢見她哩。

看見了吧,一個簡單的事件,竟引發了如此多的、連續不斷的相續相,何況咱們身邊能引發咱們種種妄念而產生億萬相續相的事情還少羅?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鼻子聞到的、舌頭觸及的、身體感知的、意識妄想的等等喜、怒、哀、樂,無量無邊,一個接一個,層層相疊、念念相隨,難以計數。就是這些從未間斷的六根六識所產生的幻相,導致了咱們無法去看清事物的真相。

咦,金剛經不是有一句話嗎,“離一切相,即名諸佛”。眼耳鼻舌身意這六根,不執著在這種種外相上,慣性知見便不起作用,不會產生幻境,即見自己那本來面目。古大德常說:前念已去,後念未至,當下便是真性顯現之時。對剛才那電影的例子而言,便是“前畫格已消失,後畫格還未出現,當下這靜止不動的畫格,便是底片的真實樣子”。只不過這中間的間隔,被咱們億萬的妄念所蓋住了,難以察覺出來而已。因此古之明心見性的高僧常道:“佛法本無他,只要息妄,不去攀緣外境,自然見性。”

劉迦此時與從前所不同的是,雖然許多固有積習尚在,可起心動念處,卻總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會隨妄奔逸,濫用心識。反倒常常在心與境之間,旁觀者清。畢竟先前取相入定,險些讓他重蹈覆轍一事,印像太深刻了。因此縱然兜率天的自然環境中有許多與其他天界不同之處,他雖然都能一一感受,卻全不在意。只是任那些感觸流來流去,不取不舍。

劉迦對兜率天內院的認知有限,從經書上得到的資料也甚少,法眼觀照良久,也沒啥結果,只好又在小雲宇宙內打開占察啟心輪來。那占察啟心輪隨著他修為的改變,也變得非同尋常起來。剛一亮出,已是光茫萬丈、金碧生輝。

小雲高聲歡叫道:“這啟心輪有許多功能自動運轉起來了!”劉迦樂道:“人寶合一,我最近發靈光,它也跟著發靈光!”

他心識觸向啟心輪,片刻已知其許多功能所在,當下咧開嘴對小雲呵呵笑道:“那些快成佛的高手,以為我修為遠低於他們,就找不到兜率天內院了,定沒想到這啟心輪哪都可以去。我這就沖進去,嚇他們一跳。”小雲抿嘴笑道:“那些人既然是快成佛的高手,哪會有心思和你捉迷藏?是剛才你自己找不到別人罷了。”劉迦樂道:“說得也是。”

他正待讓啟心輪帶路,忽然想起一事,對小雲道:“我險些忘了,兜率天所在的時空與瑪爾斯他們所在時空區別甚大,內院的境界又是深不可測,倘若我進去得久了,一出來時,外面已是千萬年過去了,說不定臨將臣的血骷咒早發了。那時我可是失信於人了。”

小雲笑道:“你現在的修為,轉換空間就如串門一般,不如伸個腳過去,先把他們拎過來,又或是把大家一起裝進這啟心輪,統統帶進兜率內院?”劉迦聞言大喜:“小雲,這法子妙!”

說話間,他盤腿而坐,用心識破開空間障礙,直視剛才離開時所在的星球,卻見上面全無人影。不僅瑪爾斯等人沒了蹤跡,慧岸等人也不見了。他暗暗疑道:“一般說來,我不在的時候,他們最愛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賭博。可我才離開沒一會兒,怎麼全沒人影了?沒事不賭,這可不是他們的風格啊。”

他心中微感擔憂,怕這群妖魔鬼怪的組合被人認作是惡人,倘遇到高手,不免又要被捉去什麼地方關起來。可轉眼想到臨將臣,他又釋然:“不大可能,臨將臣的修為,一般的高手拿他沒法子。有他和瑪爾斯等人在一起,大家的安全系數挺高的。”

他心識瞬間掃遍當時所在的空間,居然沒任何收獲,忍不住疑道:“難道是我此時的修為不夠穩定?”又打啟心輪搜了一次,依然了無所得,這才大感怪異起來,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道:“小雲,只怕他們真遇到什麼意外了!”

劉迦心有所系,便沒法去那兜率天內院,一時呆在原地出神。他沒有了前時的專注,這才隱隱聽到遠處有一些聲音傳來,似乎有兩個人在爭吵。

他稍一辨識,已聽到其中有人在罵道:“有你這麼下棋的嗎?落一子需要幾晝夜,等這盤棋下完,大家早輪回去了!”另外一人似乎是個慢性子,不緊不急地說道:“輪回固然可怕,可要老夫沒經過深思熟慮就憑空落下一子,那卻難。”先前那急性子的人叫道:“老子不和你下了!和你下棋,無疑是慢性自殺!”

那慢性子的人笑道:“你怕了。”那急性子的人怒道:“我怕啥?我怕輸給你?地藏當年和我下棋,我也沒輸過!”那慢性子的人樂道:“瞧瞧,又開始吹牛了不是?是人都知道,地藏當年數次把你逼至絕境,但都給你面子,不把結局的棋子落下。你還真以為你贏了?吹牛也要有個底線,別吹大家都知道的事啊。”

劉迦聽得其中有“地藏”二字,大起疑情,忍不住想過去瞧瞧,忽然聽到又有一個聲音在勸道:“兩位別急著吵架,我這看棋的人尚且耐心十足呢,這些日子動也沒動地在一旁觀棋,兩位又何必著急呢?”

劉迦聞得此語,心中又驚又喜,疑道:“哎呀,他居然也在這裏?”卻又聽到一個尖細的女聲在笑道:“你閉著眼睛打瞌睡,那也叫觀棋?這只怕叫做打誑語了。”

聽到此時,劉迦再無懷疑,閃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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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09:33 |只看該作者
第廿五卷 釋疑、第三章  善惡與取舍  舊人曾相識

劉迦的人剛一移至那幾個下棋的身邊,便順手抄起那觀棋男人和女子離開。而那下棋的兩個人,似覺眼前有微光晃動,身邊的一男一女已莫名不見。這兩人也非泛泛之輩,見之異事,哪能不驚,立時騰地立了起來,卻再難找到觀棋者的任何蹤影,一時大張著嘴,不敢相信眼前之事。兩人心中感覺怪異之極,剛才那微光就像把身旁的人化作塵埃了一般,徹底消失。

待得低頭看時,其中那急性子更叫道:“見鬼!這棋自己下完了!”那慢性子的人看了半晌,搖頭道:“剛才定是有高人過去,不僅把兩個觀棋的男女帶走了,還順便把咱們這盤棋也給下完了。”但似乎又覺這事過於匪夷所思,此話太難自圓其說。

這兜率天的世界與許多天界不同,生命並非要生存在種種星球之上,沒有“大地”與“天空”的相對,只是一個大到無邊無盡的空間世界,明亮異常,人的身體感受舒服之極,時間與空間的觀念與劉迦從前所見過的空間大有不同。隨著業力知見慣性而出生於此天界的人,大多喜歡安靜,也樂於享受那看似無憂無慮的快樂。

劉迦剛將兩人放下,已對其中的男子笑道:“多多,你是多多?你的身子骨怎麼變小了?”那人聞言愣住,好一會兒才忽然指著劉迦的臉叫道:“你是小迦迦?!”劉迦大笑道:“好多年沒見了,你還叫我小迦迦,哈哈哈。”多多稍稍愣了一下,這才開懷大笑起來:“是啊是啊,小迦迦,好多年沒見你啦,這太讓人開心了啊。”

劉迦轉頭又對那女子笑道:“你是老妖婆吧?咦,你變年輕了不少,可原來的樣子還能看得出來。我如果不是聽見兩位的聲音,怕還真不容易認出兩位來。”

那女子張大著嘴,好一會兒才大聲地笑罵起來:“臭小子,你居然在這裏?老婆子我正好教訓你一番!”她話音一落,伸手拍向劉迦肩頭,那掌至半途,渾身上下力道全失,只覺筋骨酥軟無比,那手再難揮至劉迦身上,詫異之下,忍不住低呼道:“哎喲,臭小子,你這是啥邪術?”她體感之余,見劉迦並無能場感應,不知對方以何種法術阻止了自己,莫名其妙。

劉迦見此兩人,開心難禁,似覺有太多的話想說,伸過手拉住多多,笑道:“多多,你這是怎麼回事,為啥會在這兒?你怎麼變小了這麼多?”多多撓了撓頭,指著老妖婆,笑道:“這事說來話長……不過,不是我的身形變小了,而是因為我本來就是這兜率天的人,我在這天界內,大家看我是正常的,雖然我到其他在天界時,也該有所適應改變,可不知為啥,我總是顯得不正常。”

劉迦聞言恍然,以手觸額,連聲道:“不對不對……哎,我明白了,不同層次的天界,生命的身體形式大有區別,都是隨著業力在變。我是修行過的人,以低層次的天界進入高層次的天界,身形大小會自然適應當地的環境,只不過我自己不覺得罷了。”說著他又點點頭,指著多多,道:“當年你從兜率天而到我的那個世界,是高層次的在天界向低層次的天界走,你也是修行過的人…..是啊,照理說,你當時也該身隨境轉,而變得和大家差不多才對啊。為什麼你顯得那麼大?”

多多一臉困惑,皺眉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這事我也是一直不大明白。照理說,我……”那老妖婆在旁樂道:“那是因為你天生就是一大堆肥肉,換了個地方,也沒法減肥成功哩。”多多搖頭道:“絕對不是這個原因。”老妖婆笑道:“怎麼不是哩?你看我,我也是修行過的人,到了兜率天後,這身形就變得此天界的人差不多哩。”

劉迦見多多苦悶,忍不住探其心識根源,立時恍然明了,當下對多多道:“多多,你的觀念中,佛的形象是非常偉岸的,是吧?”多多用手撐著下巴,點頭道:“是啊是啊,你看經書上常說,佛有三十二相,在忉利天說法時,身形有幾十丈之偉呢。”老妖婆在一旁樂道:“你們那佛祖有這麼多形象,定是個怪物。”

劉迦見她老是插嘴打岔,便伸出一只手掌,對老妖婆笑道:“老妖婆,你看我掌中是什麼?”

老妖婆定睛一看,忽見劉迦掌心處旋流陡起,洞門大開,沖出一個齜牙咧嘴的猛獸,張開血噴巨口,狂吼著撲面而至。老妖婆見之大驚,本能反應,揮掌相迎,可那猛獸壓根兒不理會她的攻擊,大嘴猛然向前,竟將她活生生得吞了下去。

多多看得呆住,指著劉迦的臉,叫道:“小迦迦,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你用什麼邪術害了她?!她現在已經改邪歸正了,不再做惡了!你別隨便傷人!”

劉迦笑道:“我有正經事和你說,她老是在那兒打岔,等咱們說完,再放她出來吧。”他見多多一臉驚異,又笑道:“別擔心,我只是用幻術嚇嚇她,她就在原地沒動呢。她被我的幻術迷住,以為真被那怪物給吃了,自己此時定在怪物肚子裏面。她有了這如此肯定堅固的念頭,身體便隨著知見妄心而動,變現出消失的幻相,所以你就看不見她了。”

說著他將手摁在多多肩上,借力給多多。多多立刻便見到老妖婆在原地手舞足蹈地折騰,口中還哇哇亂叫,似乎在怪物肚子裏面拼命掙紮。

多多看了半晌,好一會兒才吞吞地說道:“小迦迦,這些年不見,你到底都學了些什麼東西啊,好邪門兒的法術,比萬年老妖還要邪呢。”

劉迦呵呵笑道:“何為邪?何為正?修行之路,法無定法,證心而已。”他剛才已從多多的觀念中發現其被經書的文字所束縛,執於文字相中,有意助多多破除文字障礙。

多多本是兜率天的人,這天界的生命受環境舒適限制,很難想到去修行,他是比較特殊的例子,天生便想著追求更高境界,因此才得以離開此天界,而四處求法。

他所遇良師不多,總是拿著到處搜羅來的幾本經書,自己陷入苦苦思索,此時被劉迦問起,他心中猛地一凜,疑道:“何為邪?何為正?小迦迦,你這說法可不對,倘若不分正邪的話,老妖婆當年把大家困在那個星球之上,她的做法難道是對的?而且佛祖現世時,還調伏群魔呢,倘若不分正邪的話,佛祖又何必多此一舉,由得他們做惡好了。這些可都是經書上講的,不會有錯的。”

劉迦見其癡迷,搖頭道:“我沒說老妖婆的做法是對還是錯,這對和錯的觀念,在老妖婆當時的心中,和咱們被困者的心中,也是完全不同的。那時咱們成千上萬的人被其所困,是咱們共同的業力所致,該有此劫,老妖婆只是這業力中的一個環節和要素而已。她的行為,本身是業力中的一個動作,只是咱們不同的人,因為怕死或是怕其他什麼的,對這個動作有著不同的情緒,比如害怕、恐懼、討厭、憎恨等等,再加上一些生與死的觀念,對她的行為也就有了大同小異的詮釋,也對她的形象產生相似的定義。”

多多聽得呆住,好半天才緩緩說道:“你的說法,好像有些道理,不過……”劉迦見其大起疑情,又接著道:“佛經上說過,佛祖現世時,曾調伏群魔。對啊,是有這回事。可佛祖做這事的角度,與咱們當初對待老妖婆是完全不同的。咱們對待老妖婆,有著除惡揚善之心。佛祖調伏群魔,是看到那些生命被自己的業識慣性引入惡性輪回,陷得太深,以致於無法自拔,慈悲所致,助其找回本來面目。咱們對老妖婆的心態,有著除之而後快的沖動,佛祖對待群魔,卻是沒有人我分別的大道慈悲。因為他眼中沒有善與惡的差別,只看到妄心執著而已。惡是執著,善又何嘗不是?”

多多聞言一怔,倒吸一口涼氣,疑道:“可佛經上,一樣也勸人為善,這又是為何?”

劉迦笑道:“佛經上有許多方便法門,針對不同的人而已。上根器的人,大拿大放,聞法生喜,一信而入,當下承擔,再無懷疑,佛經上自然會講三界唯心,除妄存真,那是最簡單也是最直接的法門;對中根器的人,知見障礙太深,沒法當下承擔,佛經上自然會告訴你打坐參禪或是專念佛號,以一心而摒除多心雜念,以禪定而斷除五欲,除五欲而自清靜,得清靜而開智慧;下根器的人,妄心太重,疑慮太多,難信難解,又不能專注,佛祖只能退而求其次,教其去惡為善,多結善緣,以求多得助力,去障開慧,早晚也能成就。總比一個人到處結下惡緣得好,惡緣太多,時時都有恐怖憂心的外境來幹擾,本來就夠不清靜了,又如何能安得下心來?”

他見多多瞪著大眼看著他,笑道:“佛經上教人行善,也只是一個方便法門,與其他法門在本質上沒什麼不同,只是到達山頂的一條路而已。你上山的路有很多,但目的卻是到達山頂,而非走路。走不同的路,只是用不同的手段上山,走路本身並非目的啊。其實所謂根器的差異,也並非真有這差異,每個生命在不同的輪回過程中,際緣不同,因此顯現出不同的業識能力。比如有的人生來就是音樂天才,那是他這一生在聲相方面的障礙相對較少,和大家比起來,他自然顯得像個天才。但在另外的生生世世中,他聲相上的障礙未必就少了,說不定障礙和其他人一樣,五音不全。”

他見多多沈默無語,又道:“如果真理是月亮,那上根器的人,聽人點化助緣以後,知道抬頭即能見月,他抬頭便是,何必定要別人用手指指給他看?緣法稍遲一點的人,就算有人用手指指出月亮所在,他由於業識習慣的原因,心念不專不純,妄想雜念很深,容易將心關注在對方的手指上或是其他地方,而忘了對方的手指只是為了告訴他月亮所在,而非定要讓你看到他的手指,因為他用腳也能指出月亮所在啊。如果說經書相當於用手指指出月亮的所在,其他法門相當於用腳指出月亮所在,那你說二者有什麼區別?”

多多聞言大喜,伸手握緊劉迦,叫道:“小迦迦,你也在參研佛法了?那咱們可是同門了!你有什麼好師父?”

劉迦一時不敢如何回答,撓著頭,笑嘻嘻地說道:“這個嘛,說起來……”多多心中激動,歎道:“當年我能力有限,出界只能向比兜率天低的天界走,一落便在忉利天。在忉利天得人指點,聽說閻浮堤世界是釋迦佛常常示現說法的地盤,我便想方設法又向下,到了閻浮堤世界。後來遇見你們,才知道我早錯過了釋迦佛。聽你們說起地藏菩薩與閻浮堤世界大有緣法,我便發心向他老人家求法。可我找來找去,直到今天,也沒能遇見地藏菩薩。”

劉迦知他求法心切,點點頭,道:“多多,你能出生在兜率天,可見你在往生他世所修善緣極深,福報厚實,所以你雖然有妄念,可這妄念卻隨著業力慣性的機制,使你在此天界內降生。當然,應該說,是你以為你出生在兜率天,你的業識讓你感覺到你出生在兜率天,其實你的本來面目從未動過,只是你的妄念中有世界差別,有空間差別,有時間差別,有生死輪回的差別,因此你真真實實地感到你在兜率天。”

多多聽得怪異,不禁叫道:“啊??”

劉迦眨了眨,嘻笑道:“別啊來別去的,我還沒說完呢。你剛才說,你在佛經上看到佛的形象總是很偉岸的,是吧?”多多點點頭,道:“你剛才說佛經上的話,都是種種方便法門,只是為了針對根性不同的人。那佛經上說,佛有三十二相,以及種種莊嚴偉相,那又是怎麼回事?”

劉迦樂道:“倘若佛祖為了度化你,而示現出一只阿貓阿狗的形象來,你便識不得了?”

多多聞言大震,渾身上下,直如被大鐵錘砰然擊打,猛地抬頭叫道:“哎喲,真是這樣啊!佛的形象其實也是隨著眾生業識演化出來的,與佛演化出來的其他形象,並無差別呢,都是隨著咱們的心在變呢。”

劉迦開心道:“是啊,不動的是真性,是世界的真如本體;動的只是真性隨著心念所顯現出來的種種外相,比如種種生命形式,種種天界環境,種種山川河流,種種美醜善惡,種種生死輪回。”

到得此刻,多多心中豁然開朗,大笑道:“我明白了,我之所以離開這天界後,我的身體並沒隨著環境改變,一樣是大得離譜,以致於大家都叫我巨人多多,定是因為我在他生他世裏面,留在觀念中的知見太深了。我今生之所以深信佛祖的形佛就是那個超大的偉岸形象,定是由於前生往世見過這樣的形象。這積累的業識,本身並無善惡,只是這業識極深,一方面助我重新走上修行之路,另一方面也讓我受著知見支配,變現出我心中向往的佛的樣子。我希望自己有佛祖那般形象,這極深的知見便支配著我的身體,不管到了何處,都是這般大。”

說著他又疑道:“可這種知見又不是我一個人才有啊,許多人都有啊。”

劉迦笑道:“許多知見都是大家共有的,只不過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機緣下,相同的知見對其影響程度不同,因此大家對待同樣的事,有時雖然看法會大同小異,但心中產生的反應卻截然不同。看到同樣一個美女,有的人只是贊歎,有的人卻心潮起伏,有的人更是夜不成!,幹脆去追求了。你對佛的形象的追求,這執著可能比常人要深得多,所以受其支配所變現出來的形象,也比常人要明顯得多。”

劉迦一邊說話,一邊拉上多多,破開空間障礙,直接落在閻浮堤世界的一個星球上,對身邊的多多笑道:“你看,你現在的形象如何?和大家一般大小了,是吧?”多多返身自看,再查看四周來來往往的人群,終於破除最後一點懷疑,確認這心念的力量,轉身抱著劉迦,大笑道:“原來果真是這樣!小迦迦,你真厲害!這道理你是怎麼想明白的?”

劉迦嘻嘻說道:“也不是我厲害啦,是你慧根鋒利,所以有人助緣,便會一點就透。我的話也沒啥了不起的,佛經上到處都是這樣的話。只不過你積累的善緣很深,知見對你的影響集中在少數幾處,所以容易被人助緣而醒。不像這星球上的許多人,從生老病死、喜怒哀樂、人我區別等等知見交雜,就像一粒細沙被淹沒在無邊無盡的業識大海中,很難反觀自心呢。你在形象方面的知見雖重,以致於連重新輪回後都還在起作用,可相對而言,你在其他方面卻少有成見。”

多多歡喜難禁,激動無比,連連點頭,道:“我明白了這道理,後面的路該怎麼走,我便知道了。”說著他拉著劉迦的手,開心道:“我一直在找地藏菩薩,想請他替我解惑。沒想到我的緣法竟在小迦迦你這裏,我也不去找什麼菩薩啦,小迦迦,咱們一起修吧。咦,小迦迦,你還沒說你師父是誰呢?你尚且如此伶俐聰明,你師父只怕更加厲害了。”

劉迦聽得頭大,似覺這問題比其他問題都要難解,趕緊道:“關於我師父這事,咱們慢慢再聊,我的師父可多了……咦,你和老妖怎麼會回到兜率天的,她從前的修為比咱們都厲害呢,她沒傷害你?”

兩人肆無忌憚地在大街中央談經說法,卻沒注意到這個城市極為現代,四周路過的人,聽得兩人口中言語,有人便在一旁曬笑道:“現在流行複古,是不是個人,嘴上都挂些佛學和性靈之類的詞,以示自己與眾不同,這兩人便是典型。”更有人道:“做秀做到大街上來了,果然是想出名想瘋了啊。”等等,諸如此類,反正是非大起、口水如潮。

多多拉著劉迦,走出人群擁擠的大街,來到遠處的一棵大樹坐下,笑道:“說起那老妖來,還真有意思。當年我下決心念經文替她消業力,開始的時候,無論她怎麼說、怎麼罵,我總能專心不理,可沒想到後來還是上了她的當。”

劉迦笑道:“那萬年老妖口才極佳,善能曲解種種經典,我當年聽她講解道德經,險些被她騙了,甚至開始疑道德經了。”他忽然想起自己才出道時的種種傻態,暗道:“傻蛋這名字雖然很久沒聽人說了,不過現在想起來,倒還有些名副其實呢。”小雲知道他這念頭,忍不住嘻嘻而笑。

多多聽他如此評價老妖,也跟著歎道:“你當初走的時候,提醒過我,我也記在心裏面,所以開始的時候,不管她說啥,我總是不理,只是一味給她念經。可後來念到《金剛經》中的一句話,叫做‘實無眾生可度者’,那老妖立刻便問我:多多,你瞧瞧你這經文多離譜啊,你們佛門常常說‘普度眾生’,可這經書上又說‘實無眾生可度者’,既然沒有眾生可度,你們這些光頭又如何普度眾生?既然無眾生可度,你們佛祖又何必講經說法?他不是沒事找事嗎?”

劉迦聞言,啞然失笑,樂道:“當年她便是這麼對付我的,呵呵。”忽然心中一凜,疑道:“普香當年也問過我這句話,他為什麼要問我這話?”

多多點點頭,又道:“我聽她這麼一問,心中大起疑惑,那經文便念不下去了。那老妖見我回答不了,開心得很,便向我說道:‘你既然回答不了,說明你沒學明白,你既然沒學明白,就相當於瞎說一氣。你自個兒沒明白,也就罷了,可你對著我念經,還要讓老婆子一塊兒跟著不明白,這不害我老婆子早晚走火入魔嗎?我和你無怨無仇,你卻要害我走火入魔,你這算哪門子慈悲呢?不如你把眼前這眾生中最可憐的老婆子先放出來,咱們一起找個佛祖問問,看看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不僅你弄明白了,連老婆子也一塊兒弄明白了,豈不甚妙?總勝過咱們在這荒涼的星球上,一起走火入魔。’”

劉迦聽到此處,歪著著頭苦笑兩聲:“她這話其實也沒錯……不過,她這人古怪精靈得很,特別善於和人鬥嘴,你和她說話,幾乎沒贏的機會。但你不能放她出來,她那時修為好厲害,放她出來,你更沒贏的機會了。”

多多也跟著苦笑兩聲,連連歎道:“是啊是啊,開始我也不敢放她出來。可後來我聽她這麼一說,似乎很有道理,便忍不住問道:咱們到何處去找佛祖?”

劉迦聽得有趣,笑道:“瞧你這話問得,只怕她也不好回答呢。”

多多大搖其頭,失聲笑道:“不是的,那老妖太機靈了。我這句話一出口,她便道:瞧你一副大頭樣,連佛祖在哪兒都不知道,你是怎麼修行的?你們佛門弟子,不是天天都在說西方極樂嗎?既然叫西方極樂,那肯定是在西邊嘛。看你前時追上我的時候,挺有方向感的,你不會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吧?”

劉迦聞言楞住,不禁撓著頭笑道:“這這……這……我真得懷疑這老妖婆是佛經上那叫波旬魔王的人幻化來的,否則哪能如此善辯?”他話中的“波旬”二字剛過,心靈忽地稍稍一震,但這觸感剛起即逝,他也不明白是何道理,微覺詫異。

多多嘿嘿兩聲,歎道:“我當時也被她弄昏了頭,便道:雖說西方極樂應該是在西方,可西方那麼大,無邊無盡,咱們上那兒找去啊?”劉迦點點頭,道:“是啊,那西方極樂世界乃一佛祖的願力而成,不是普通的天界,用跨界的寶物也沒用的。”

多多聞言,似覺詫異,側著頭看了看劉迦,問道:“小迦迦,你對西方極樂挺了解的?在何處?”劉迦擺擺手,笑道:“你先把這事講完。”

多多點點頭,又道:“那老妖可不這麼想,見我發問,便樂道:瞧瞧你,還做出一副佛門弟子的樣子呢,沒聽說過‘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這句話嗎?只要你的誠心夠,還怕找不到西方極樂?你找不到,說明你誠心不夠,你只要誠心夠了,肯定能找到!如果你有克服千難萬險的心,有不怕粉身碎骨的心,那肯定就能找到西方極樂了。”

劉迦聽到此處,已知結果,攤攤手,無奈道:“你肯定相信她的話了。”

多多忽然笑了起來,點頭道:“是啊是啊,小迦迦,又被你猜中了。我當時聽了她的話,覺得大有道理,咱們為求無上智慧,需要的不正是那克服千難萬險的心嗎?不正是那粉身碎骨、在所不惜的心嗎?想到這兒,我便道:我可以讓你出來,可你不能食言,不能加害我,得陪我一塊兒去西方極樂。”

劉迦樂道:“那老妖定是毫不猶豫地便答應你了。”他心中暗道:“多多心中念頭簡單,容易上當。”但轉眼又暗道:“我就比他聰明嗎?我不也一樣常上人家的當?而且世上多有自詡為聰明機智的角色,耍盡心機、玩盡花巧,到頭來一樣也落得個幻夢成空。可見世智機巧這種事,總是暫時的,也隨著妄心而動,此一時彼一時,沒有絕對。”

多多見劉迦一語道出事實,稍愣了一下,道:“小迦迦,如果當時你在,就不會上她的當了。”

劉迦搖搖頭,笑道:“那倒不見得,我是旁觀者清而已。倘若當時我在,她自然會換個花樣騙人,說不定我一樣被騙呢。”他心中暗歎道:“當年我們一群人被耀月龍輕而易舉地騙了,為什麼?戈、達二人算是夠狡猾的了,可一樣沒能識破他。就是因為大家自以為修為高、見識廣,不把耀月龍放在眼裏,結果聰明反被聰明誤呢。”

多多沒有城府,雖然被人騙過,但也並不記恨,只是笑道:“那老妖見我願意放她出來,便指點我如何解除困住她的陣法。我這才知道,那陣法在她眼裏並不難解,只是因為陣法太小,她困在其中動彈不動,諸多技法不能施展出來,這才出不來。”

劉迦恍然,笑道:“這陣法是老白的。老白的心思不少,教我布陣前,定然想到了老妖有可能會解此陣法,因此刻意讓我將陣法空間做得很小,使得老妖沒有了破陣的可能。他那陣法的陣點甚多,內中稍有異動,便會引發整個大陣的攻擊,所以老妖頭痛得很。”

多多聽得一知半解,又道:“我剛從外面解開幾個陣點,那老妖便破陣而出了。她一出來,兩下便將我打翻在地。”說著他又自笑道:“我身子骨雖然大些,可那老妖的修為還真是厲害,我被她踩在地上以後,無論如何也爬不起來。”

劉迦見他敘述這事的時候,全無恨意,臉上神情坦蕩自然,毫無做作,忍不住在心中暗贊道:“多多心中沒那麼多的我執之心,別人對他不好,他也並不十分在意,這真是難得。倘若換作是瑪爾斯,被人如此惡打,定是咬牙切齒地想著如何複仇了。”

說著他忽然想起一事,笑問道:“剛才你和老妖觀棋的地方,那兩個下棋的人是誰?”多多見他提及此事,不禁贊道:“那兩人好厲害,一個叫宙斯,一個叫笙郢翌龍,我雖然不了解他們的修為,但與他們呆了一些日子,我發現他們的修為真不亞於聖妖呢。”

劉迦剛才聽到下棋者的對話,心中已感怪異。他掠過兩人身旁時,竟發現那棋局甚為熟悉,就如在無名城堡中見到的一般,除了少數幾個落子之外,棋局的結構大多相同。他起了玩樂之心,動念將那棋局擺成自己在無名城堡下完後的棋局結構。只不過這剎那間的動作太快,他帶人離開、動念布局,均屬心識變現的範疇,一般人看在眼裏,均完全不解這眨眼的瞬間,何以竟發生了這麼多的事?

此時聽到多多說起兩人,劉迦一時奇道:“這兩個人在兜率天幹什麼?咦,多多,你見過聖妖?在哪兒?什麼時候?”多多笑道:“小迦迦,我該先回答哪個問題啊?”劉迦大笑起來,連聲道:“你慢慢說,我自己跑題,卻沒想到打斷你的話了。”

以劉迦的修為,要提取多多腦中的記憶,易如反掌。只是他見到多多以後,心中大起閑散與慵懶的情懷,似乎多多的修為雖然不如自己,卻總能給人一種清靜與安寧。他背靠著大樹,仰頭望著藍天,其間白雲悠悠而過,耳旁只有多多不緊不慢的聲音,似乎時間就在此停滯,沒有了過去與未來,沒有了人我的不同,沒有了境界的差異,只有當下那淡淡的愉悅,在心中飄來飄去,若有若無,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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