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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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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古龍崗] 後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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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19: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追兵


  楚鍾南在英國停留了兩個多月。在這期間,他的「新作」《畫皮》問世,戲劇在倫敦首演之後,也獲得了極高的評價。不過,因為楚鍾南將《畫皮》中的女妖改成了一名醜陋的女巫,所以,此劇雖然因為詹姆斯一世跟王儲查理的推祟而在英國獲得了極高的待遇,在傳到歐洲大陸之後,卻受到了天主教會的打壓。打壓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們認為即便是愛情,也不可能讓女巫變得善良,何況,女巫根本就不可能產生愛情。

  只是,天主教會的理由太顯單薄。再加上天主教廷還曾經以「女巫」的名義燒死過無數的女性,他的反對反倒讓許多歐洲人想起了他們先前的暴行。所以,這種打壓不僅沒能對這部作品的流行產生太大的影響,反而因為人們的逆反心理,尤其是在新教地區,反倒提高了這部新劇的受歡迎程度。此外,「穿著一張人皮」的恐怖與愛情的美麗相結合使得看慣了傳統戲劇的歐洲人耳目一新,也感到頗為刺激。雖然,有人也提出這部作品在品質上還不能與《茶花女》、《浮士德》等幾部可謂經典的作品相比,可是,人們就是喜歡看,他們又有什麼辦法?畢竟,宗教改革之後,天主教的威懾力已經並不像先前了。

  而在創作新劇的同時,楚鍾南還到莎士比亞的家鄉去瞻仰了那位文學大豪的墳墓,並且在墓碑的邊上留下了「英國戲劇之父,人類文學的奧林匹斯山上的宙斯」的副碑,使得無數英國人對他的好感再次飆升。連帶著,因為楚鍾南在法國同樣受到路易十三的「重視」,還被路易十三頂著壓力封作奧爾良伯爵。所以,路易十三的舉動也獲得了英國人的認同,這種認同,經過楚鍾南「對英國無比尊敬的表現」的行為發酵後,進而成為了一種連英國人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好感。這種好感的持續時間還很長,直到英國人發現法國首相黎塞留利用大筆的金錢控制了荷蘭的許多公司,然後通過這些公司又開始促使法荷兩國聯合起來在海上壓制英國的發展後才消失。可是,伴隨著好感的消失,英國人又感受到了「背叛」的惱怒,這種惱怒接著又因為日後的「英荷法三國戰爭」而被激發成仇恨。以至於路易十四掌權之後,完成了革命的英國人依舊沒有忘記自己所受到的「背叛與攻擊」,再加上號稱「太陽王」的路易十四的傲慢與強勢,還有宗教以及社會,以及國家發展等各方面的原因,之後數十年,英法兩國各使手段,在海上、陸上、殖民地不住交戰,並且牽聯到了更多的國家。也使得歐洲在持續時間漫長的「三十年戰爭」之後,又一次陷入了時間更加長久的戰爭泥潭。

  但是,楚鍾南並不知道自己的幾句話與幾場客氣的表演竟然會成為日後兩場曠日持久的戰爭的隱藏的導火索,在英國呆了兩個月,他借口創作,推掉了大部分的應酬,除去瞻仰莎士比亞墓,又跟弗朗西斯?培根會談了兩次之外,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在自己新得的封地裡。因為即將遠行,所以,他通過委託書,將封地交給了克裡暫時管理。之後,等到時間差不多了之後,他與朱薩特等人離開了倫敦,在英國幾艘軍艦的護衛下,在勃艮第的安特衛普港跟真正原法蘭西使團會合。爾後,他跟隨著這個被塞進了幾名後黨重臣的使團到達了丹麥。此時的丹麥王室掌握著大片的領土,其中就包括日後的挪威,稱得上是一個北歐強國。不過,黎塞留其實早就已經暗地裡派人跟丹麥王室把出錢雇兵的事情商量的差不多了,所以,楚鍾南一行也就只是裝象,拿出了一副想給安茹公爵加斯東找媳婦兒的樣子,在哥本哈根徘徊了個把月之後,假裝意圖回轉巴黎,在船隻起航之後,突然發難,將馬裡亞等後黨中人擒拿軟禁,之後,沿著波羅的海前往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

  在瑞典,使團才算正式履行了責任。包括楚鍾南在內,一干使者跟瑞典國王古斯塔夫二世進行了長達一個月的談判。最終,雙方商定由法國出錢,瑞典派出少量兵馬援助丹麥,並且瑞典保證,萬一丹麥戰敗,他們將出兵援助德意志新教,與天主教聯軍作戰。而在談判期間的私下會面中,楚鍾南卻鼓動古斯塔夫二世不要太過關注德意志,而應發動對俄羅斯的「暗戰」。因為他認為,在北歐的幾個國家之中,瑞典雖然強大,但俄羅斯卻是最有發展潛力的。俄羅斯背靠著廣闊的土地,只要它能夠戰勝周圍包括那些韃靼汗國在內的幾個國家,它就可以獲得全歐洲最海量的人口。有著這個龐大的人口基數,以俄羅斯人的脾性,肯定是不會安心的享受和平的。之後,他們肯定會與瑞典、波蘭等國發生衝突。而不管是戰勝還是戰敗,哪怕是失去了莫斯科,只要俄國人還在繼續戰鬥,那麼,其廣袤的國土就會對那些與之交戰的國家產生巨大的壓力,最終,俄羅斯將會有很大的可能獲得勝利。

  所以,楚鍾南建議瑞典與波蘭兩國最好是能夠暗中對俄羅斯實行顛覆,使其走上分裂的道路。到時候,是使俄羅斯維持分裂,還是瑞典與波蘭等強國趁勢出兵拿下那個大傢伙並分而食之,那就是以後的事情了。至少,那樣做可以使得北歐的幾個國家免除一個隱藏的巨大的威脅。

  可惜,楚鍾南雖然苦口婆心,卻最終沒能獲得古斯塔夫二世的認可。因為此時的俄羅斯雖然打敗了諸多的韃靼汗國,卻先後敗於波蘭等歐洲國家,根本就沒能讓這位英明的君主看上眼。尤其是先前波蘭軍隊曾經打破了莫斯科,波蘭王子還險些成了俄國沙皇,這就更加使得俄羅斯被許多強國所瞧不起。此外,就更加不要說古斯塔夫二世也曾帶兵打敗了俄羅斯,取得了芬蘭灣周圍的土地了。另外,古斯塔夫二世在國內實行普遍徵兵制,訓練了一隻精銳的常備軍,正躍躍欲試的想讓歐洲各國瞧一下瑞典的強大武力,又怎麼會抽出眼來去看那一個自己的手下敗將,還曾經差點兒被波蘭亡國的俄羅斯呢?再者,楚鍾南的所作所為也很讓古斯塔夫瞧不起。因為楚鍾南的說法與黎塞留派使團來瑞典的目的完全是不一樣的,簡直就是南轅北轍。這使得古斯塔夫認為這位名聲很大的文學家兼音樂家只是一個喜歡自作聰明,且不夠忠誠的投機者。要不是楚鍾南將一般音樂會的壓軸大曲,取自老約翰?施特勞斯的《拉德茨斯進行曲》改名為《古斯塔夫進行曲》送給了他,討得了他的歡心,他恐怕連與之接觸一二也不會。

  對此,楚鍾南也只能慨歎俄羅斯人的好運。

  1623年九月的俄羅斯已經有些冷,雖然還沒有積雪覆蓋,但寒風已經頗為凜冽,天下也下起了小雪。這個時候,除去土生土長的俄羅斯人,罕有他人願意到外面活動。而如果等到真正的大風雪降下的日子,即便是俄羅斯人,也不敢獨自在外面去承受那來自地獄的陰寒冷風。

  但是,就在是這樣的天氣裡,已經有些割肉寒風中,連綿不斷的烏拉爾山脈東側的平原之中,一隻「龐大」的隊伍卻在快速地行進著。

  ……

  「阿嚏,阿嚏……」

  隊伍自然是楚鍾南的那一支。離開瑞典之後,他按照黎塞留先前的計劃,帶著法國使團前往莫斯科。在莫斯科,他受到了比在英國還要熱烈的歡迎。這讓剛剛在斯德哥爾摩打算暗算俄國一把的他有些羞愧,當然,這種羞愧還沒有超過十秒鐘便被歷史的沉澱所淹蓋。畢竟,曾經對中國做過傷害的國家之中,除去那個島國,也就是俄羅斯人最黑了。雖然楚鍾南也知道蘇聯成立的時候曾經對中國進行過大筆的援助,可身為新一代的中國人,楚鍾南依然對俄羅斯曾經割去的中國的大片土地感到萬分難捨。這種難捨,甚至還超過了對英國人用炮火打開中國的大門的憤恨。

  不過,楚鍾南當然不會把這些事說出來。俄羅斯自從成立以來,一直就是歐洲人心目中的蠻夷地區。在大多數歐洲人心目中,俄羅斯文化落後,那裡的人愚昧、無知、野蠻。所以,他對自己能夠在此受到更加熱烈的歡迎早就在心裡有了準備。畢竟,他是歐洲那些最發達,最文明的國家也要推祟的文化名人。他坦然地接受了包括俄羅斯沙皇在內的諸多俄國貴族的吹捧與歡迎,又接受了大批的禮物,並在莫斯科停留了一段時間,回饋了一些對俄羅斯的讚美與文化發展方面的「指導」之後,他借口回國,與朱薩特等人再向東前進,帶著早就已經被他們整得沒了脾氣的馬裡亞等後黨重臣一直到了烏拉東山西側才分道分道揚鑣。之後,他拿著沙皇米海伊爾?羅曼諾夫親自簽署的文件,還有他自己在這幾個月內僱傭到的近一百多名僱傭兵與奴隸護衛們向東前進。

  「主人,我早就說過,我們應該在莫斯科等到明年春天。可您總是不聽。」

  還沒有下雪,所以,楚鍾南乘的是馬車。其餘的人,大多數是騎馬。而馬匹的總數還要超過隊伍的人數,足有將近兩百匹。這裡面除了沙皇與莫斯科貴族們贈送的百多匹阿拉伯駿馬之外,楚鍾南自己也掏錢購買了幾十匹頓河馬。他是這樣想的,等下了大雪之後,長途趕路便不能用馬車了,要用雪撬。而他這支人數一百多的隊伍如果全部都用雪撬,再加上越過廣袤的西伯利亞需要大量的給養、武器,還有他自己這些年所掙下的大筆家財,所以,雪撬的需求數量肯定很大。那麼,拉雪撬的馬自然也就要很多了。所以,提前準備一些,順便讓那些僱傭兵感恩戴德一番也是必要的。不過,還沒有等到下大雪,僅僅只是小雪,天氣就已經冷得不行了。雖然僱傭兵中有不少是瑞典人跟俄羅斯人,楚鍾南也提供了厚實的衣服,可是,依然還是有人受不了了。尤其是被楚鍾南暫時任命為僱傭兵頭目的沃爾姆斯,更是不住的低聲抱怨。現在看到楚鍾南自己也被凍得直打阿嚏,他的抱怨自然就更加大聲了。

  「你如果不說話,我不會把你當啞巴!」楚鍾南愛理不理地看著這個跟自己坐著同一輛馬車的奴隸,隨口說道。

  「主人,看看您現在的樣子,我雖然知道您會生氣,可還是建議,我們應該在下一個城市多呆一段時間。等到明年春天冰雪融化了再走。那樣的話,我們就可以用最短的時間到達您的家鄉。您覺得呢?」沃爾姆斯似乎並沒有看到楚鍾南眼中的那種失望與失意,這幾個月來,楚鍾南一直叫囂著花錢買他等於虧了本兒,他早就麻木了。

  「俄羅斯的冬天持續時間有多長不用我告訴你吧?」楚鍾南抽動著被凍得紅通通的鼻子,問道。

  「所以,我們更加應該休息。您知道在俄羅斯冬季的大雪中趕路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嗎?」沃爾姆斯反問道。

  「可我們有沙皇提供的一幅詳盡的地圖。按照地圖趕路,我們可以準確地找到補給點。計算出路上所需要的給養數量,這對我們趕路非常有幫助。另外,你應該能夠算計得出來,如果我在莫斯科呆的時間長了,將近一百名僱傭兵和你們這些不聽話的奴隸要耗掉我多少的金錢。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足夠買幾個你了。」楚鍾南說道。

  「是您自己非要先僱傭那麼多人。您完全可以先在莫斯科呆上一段時間,然後再去僱傭……」坐在楚鍾南對面的美洛妲也開口說道。這位表裡不一的美女自從知道楚鍾南寫的《畫皮》是以自己為原型之後,大為惱火。但是,被楚鍾南在桅桿上吊了幾天的她也算是吃夠了苦頭,對楚鍾南已經頗為畏懼。而這次出發前,楚鍾南更是威脅過她,如果她敢在路上冒皮皮,就隨便找幾個最醜的僱傭兵輪了她,然後賣到鄉下當農奴。雖然,她知道楚鍾南這話更多的只是威脅,但還是有些害怕。所以,此時的她已經很會克制了。雖然這種克制連最沒眼力的人也看得出來是裝的,可至少比亂發脾氣要好的多了。

  「你們懂個屁!」楚鍾南白了身邊這兩個傢伙一眼,沒好氣兒地說道。這幫傢伙哪能理解他的苦心?自己帶著價值數百萬金幣的東西趕路,尤其走的還是西伯利亞這種荒地。哪能隨隨便便僱人?萬一這幫人要是心思齊了,黑了他老人家,然後往那深山老林裡一扔,他怎麼辦?在西伯利亞,死個人還不跟死個螞蟻似的?所以,他才會分別在法國、英國、瑞典、丹麥、俄羅斯,還有荷蘭分別僱傭了一些散兵游勇。他找這些人可不容易。都是單個僱傭的。怕的就是這些傢伙會齊心合力。這些單個的傢伙,分別是好幾個國家的,還大多語言不通,能在短時間雇得到嗎?在法國跟英國,還有荷蘭的那些,可還是黎塞留、克裡等人幫的忙呢。而這麼多人,時間長的已經都跟了他幾個月了,再這麼耗下去,他也不用回去了,所有的家財恐怕都要花在這些傢伙身上了。

  「可是,主人……」

  「再唧唧歪歪,信不信我在到了下一站就直接找個農奴主就把你賣了?」看到沃爾姆斯還想再說,楚鍾南惡狠狠地威脅道。

  「好吧!聽您的。」沃爾姆斯看了看天上烏黑的雲層,只得把皮襖的領子又緊了緊,委屈地縮下了頭去。

  ……

  「勳爵,有人在追我們!」

  俄羅斯人的馬車雖然不美觀,也不舒適,但是耐用。所以,楚鍾南命令車伕趕著馬車疾速前進,毫不顧忌路況對馬車的限制。那些僱傭兵也按照沃爾姆斯的吩咐在車隊前後警戒保護。這樣又趕了一段路,天上的小雪也停了,正當楚鍾南打算讓隊伍暫時停下休息一下的時候,一名負責在後面警戒的僱傭兵卻突然騎馬追了上來。

  「看清是什麼人了嗎?」楚鍾南問道。

  「沒看清。不過,雖然對方的著裝並不整齊,可人數很多,最起碼有幾百人。還……全部都是騎兵。」這名講法語的僱傭兵喘著粗氣,頗有些慌張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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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19: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有韃子   


  1624年,中國。

  此時的中國正處於大明朝的統治下,皇帝為朱由校,為明光宗朱常洛長子,其父明光宗在位僅29天便因「紅丸案」而暴斃,朱由校經過「移宮案」的風波,為群臣擁立繼位,繼位第二年改年號為天啟,此時正為天啟四年。

  朱由校即位後,令東林黨人主掌內閣、都察院及六部,東林黨勢力較大,一時「公正盈朝」。楊漣、左光斗、趙南星、高攀龍等許多正直之士在朝中擔任重要職務,方從哲等奸臣已逐漸被排擠出去,吏制稍顯清明。由於楊漣等人在幫助天啟帝即位時盡心盡力,因此,天啟帝對這些東林黨人也是非常信任,言聽計從。在東林黨人的輔佐下,朱由校在位初期的表現馬馬虎虎還有可以圈點之處,天啟二年(1622)下詔為張居正平反,錄方孝孺遺嗣,優恤元勳,給予祭葬及謚號。在澳門問題上態度強硬,還與荷蘭殖民者兩次在澎湖交戰,並且獲勝。且有罷礦監,安撫遼東的之舉。但是誰知不久之後就出了事。

  薩爾滸大戰之後,明廷四十餘萬大軍戰敗,實力大損,只得重新啟用名將熊廷弼經略遼東。因為熊是楚黨,並和首輔方從哲互相扶持,許多東林黨人很討厭他。東林上台後,就舉薦黨人袁應泰取代他。不料袁大敗。遼東失陷,此時東林中唯獨王化貞能堅守廣寧,一時名聲大嘈。

  熊廷弼官復原職,東林黨人就推薦王化貞當遼東巡撫。王化貞力圖恢復遼東,行事急躁,經過準備之後,號稱要「一舉蕩平遼東」。建州兵馬進犯遼河東岸的明軍橋頭堡--西平堡。王化貞以降敵明將李永芳作為內應,孫得功做先鋒,調出廣寧(今遼寧北鎮)、閭陽的大軍去攻打後金軍隊,遼西副將祖大壽率領會合明將祁秉忠進援,熊廷弼也派部將劉渠支持,雙方戰於平陽橋(今遼寧大虎山南八家子附近)。孫得功和參將鮑承甫一交鋒即行叛變,劉渠、祁秉忠戰死,祖大壽敗走覺華島(今菊花島),西平堡守將羅一貴殞國。殘餘明軍潰退到沙嶺,遭到伏擊,10萬餘人全部被殺。至此明軍廣寧軍全軍覆沒。孫得功又詐開廣寧城門,廣寧失守。王化貞放棄廣寧逃亡,途中在大凌河遇到熊廷弼,化貞大哭,熊廷弼既笑且憤,質問王化貞:「六萬眾,一舉蕩平竟何如?」王化貞羞愧難當。明軍只得退至山海關,沿途饑民哀號,哭聲震野,接著王化貞也退入關內。後金佔領廣寧,並接連佔領明軍放棄的義州、平陽橋、西興堡、錦州、鐵場、大凌河、錦安、右屯衛、團山、鎮寧、鎮遠、鎮安、鎮靜、鎮邊、大清堡、大康堡、鎮武堡、壯鎮堡、閭陽驛、十三山驛、小凌河、松山、杏山、牽馬嶺、戚家堡、正安、錦昌、中安、鎮彝、大靜、大寧、大平、大安、大定、大茂、大勝、大鎮、大福、大興、盤山驛、鄂拓堡、白土廠、塔山堡、中安堡、雙台堡等40餘座城堡。努爾哈赤下令把遼河以西的人民,驅趕到遼河以東。

  遼東局勢敗壞,熊王兩人歸朝之後,盡被罷名下獄,東林黨人轉而又推舉王在晉為遼東經略,可惜這位王經略膽略不足,不久之後,又被孫承宗取代。

  而除去關外的女真人,北京皇宮,兩個毒瘤也正在悄悄的成長,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司禮監秉筆兼東廠督公魏忠賢與奉聖夫人客氏,這一閹一女狼狽為奸,把持後宮大權,並逐步開始朝著朝堂上伸出自己的黑手。此外,明末土地兼併嚴重,朝堂之上大臣黨同伐異,內訌不斷,政治極度黑暗,百姓苦不堪言。西南一帶發生「奢安之亂」,天啟二年,奢祟明、安邦彥率十萬叛眾圍攻貴陽,圍城長達十個月,城內百姓「人相食」。

  但是,外有金兵侵擾,內有明末起義,正是國難當頭,內憂外患的時期,朱由校卻不務正業,不聽先賢教誨去「祖法堯舜,憲章文武」,卻對木匠活有著濃厚的興趣,整天與斧子、鋸子、刨子打交道,只知道製作木器,蓋小宮殿,將國家大事拋在腦後不顧,成了名副其實的「木匠皇帝」。

  **********************************************

  時值初夏,沒有燥熱的空氣,沒有猛烈的光芒,沒有鳴叫的歌者,也亦沒有繽紛的艷麗。平平淡淡,但卻又讓隱隱約約感到似乎還有那麼一絲猛烈的風跡。這,是中國東北的夏天,或者說是大明朝遼東的夏天,又或者應該說是女真族後金王朝領土內的夏天。

  這裡的氣溫似乎有點兒羞澀,風,一陣陣、一波波、甚至一片片的刮來,一會兒可以飛沙走石,一會兒又讓人覺得恍如吹面不寒。

  可惜,這些東西劉德正卻並沒有功夫來感受。而且,不只是他,和他一起的兩百多號人也都沒有心情去感受這種既有些矛盾,又頗有點兒意境的夏天。他們在逃命……

  一年前,天啟三年,即為後金天命八年,那時的後金經過薩爾滸之戰,打敗了明軍四十七萬大軍的進攻,又接著打敗了領兵進犯的明朝遼東巡撫王化貞近十萬大軍,將整個遼東囊入麾下,國勢日漸高漲。可是,此時的天命汗努爾哈赤,也不知道是因為連戰連勝,還是因為老來糊塗,在當年六月份,聽說遼東復州漢民人數增加,接受明朝派來的奸細以及財物,有意叛逃,竟下令大貝勒代善和齋桑古、阿濟格、杜度、碩?等貝勒,率兵兩萬,前往復州進行了駭人聽聞的種族大屠殺!

  這次屠殺,女真兵馬將復州男人全部殺光,帶回大量子女、牲畜。

  第二年,天命九年,也就是今年正月,努爾哈赤再次連下九次汗諭,遣派大批八旗官兵,在金國的大部分轄區,查量漢民糧谷,凡每人有谷不及五金斗的,定為「無谷之人」。努爾哈赤辱罵「無谷之人」是「不耕田、無谷、不定居於家,欲由此地逃往彼處(明朝)之光棍」,諭令八旗官兵「應將無谷之人視為仇敵」,發現其「閒行乞食」,立即「捕之送來」,並於正月二十七日「殺了從各處查出送來之無谷之尼堪(漢人)」。

  這是遼東老百姓的一次浩劫。女真八旗野蠻成性,常年的征戰使得他們殺戮成性,再加上女真人總數也還不到十萬人,遼東的漢人卻有近兩百萬,所以,為了避免兩族人數過於懸殊,在八旗掌權者的有意縱容之下,這種殺戮更加瘋狂而難以遏制。

  劉德正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才不得不帶著族人出逃的。

  他們不能不逃。雖然他們並不是努爾哈赤所說的那些「無谷之人」、「光棍」,但是,附近接連幾個村子被八旗兵血洗的事跡已經讓他們不敢再對那些野蠻人抱有任何的幻想。所以,當機立斷之下,族長劉德正下令,一把火把劉家屯子燒了個精光,只帶著細軟糧食向朝鮮逃命--他們不敢向南面逃,因為,先前遼東巡撫王化貞的戰敗和熊廷弼錯誤的全軍撤回關內的決定,已經使得女真的的兵鋒直指大凌河。如果南下,那就是把自己劉氏一族兩百多號人全都送到女真人的刀口底下去,那時候,全族恐怕別想留下一個活口。所以,他們只有向朝鮮跑。這也是隨大溜。聽說,這兩年逃到朝鮮的漢人已經有十多萬了。

  ……

  「他,他叔,我,我不行啦。跑不動啦……」

  女真在遼東施行高壓統治,劉氏一族過得原本還算寬裕,但這些年幾經壓搾剝奪之後,全族的牛羊牲口早就被征去做了軍糧,至於馬,那就更加不用說了。女真八旗怎麼可能讓漢人擁有馬匹?所以,逃跑的時候,劉氏一族只得每人背上一點兒糧食,一點兒細軟,僅有的幾頭驢被拿來拉起了大車,其中一輛大車上拉的還是劉氏一族的祖宗牌位。而現在,他們從瀋陽附近的劉家屯出發開始,已經向東逃了七八天,雖然因為戰爭的原因,女真那少得可憐的兵力大多數被調到了南線,去跟孫承宗帶領的明軍對峙去了,剩下的兵馬還要在遼東的廣大地區佈防,鎮守,可他們現在到達的撫順一帶還是有投降努爾哈赤的漢軍將領,撫順額附李永芳坐鎮。雖說撫順一帶的漢人之中也有傳說,說這李永芳因為在努爾哈赤決定派兵屠殺復州兵民時,曾諫阻說:「所謂復州之人叛者,非實也,恐系人之誣陷矣」而觸怒努爾哈赤,可這人終究還是個漢奸。劉德正還聽說,努爾哈赤本事還不行的時候,差點兒就把李永芳當了「二大爺」,可等後金立了國,李永芳居然就忝著臉投了過去,還當了努爾哈赤的孫女婿,比「三孫子」都不如。這種臉面都拉得下來的人,還是使得王化貞十萬大軍北進剿滅後金而戰敗的罪魁禍首之一,怎麼能信得過?

  「他嬸兒,不行啊。那些女真韃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追過來。咱不能在這裡久留啊。」

  正背著一個小布包「呼哧呼哧」往前走的劉德正聽到隊伍裡那個氣喘吁吁的聲音,又看到了那個一下子癱坐在路上的三十多歲的女人之後,立刻就換上了一副苦瓜臉,急急走過去說道。

  「不行。咱們都一連走了都快十天半個月了。這一路上哪有休息的時候?我這兩條腿又酸又疼,可都快斷了!」女人坐在地上蹬了兩下,就是不站起來。

  「嬸兒,那靼子可都是騎著馬的,咱兩條腿比不過。不多走會兒,萬一追上來,咱全族一百多號可就全完啦!」劉德正的兒子,正趕著驢車拉著牌位的劉采青看到這邊的情形,也急忙跑過來勸解起那個女人。

  「這麼多天,咱不是沒碰到過辮子兵嗎?」女人一邊坐在地上喘著粗氣,一邊沒好氣兒地看著這父子倆,「我可跟你們爺倆兒說,咱毀家毀業的,可不是為了吃這個苦來的!」

  「李秀玉!你逞什麼威風?想拖累咱大傢伙兒是不是?五爺可是咱族長,你敢不聽他的?--五爺,她不就是個寡婦嗎?二爺可是死她肚皮上呢,咱劉家沒制她這剋夫的女人就已經是對得起人了,可不能容她在這兒撒野。」一聲大喝突然響了起來。一個推著手推車的小伙子跳起來叫道。

  「劉黑子,老娘招你啦?你算什麼東西,敢說老娘?論輩份,我可是你三奶奶,就是有罪也輪不到你個混蛋玩意兒糟弄。不知道尊卑的東西,什麼玩意兒?」那小伙子的話一下子就把女人給激著了,只見那李秀玉一下子就蹦了起來,腿也不酸了,叉著腰就朝小伙子罵了起來。

  「行啦。他嬸兒,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既然腿腳還行,還是快點兒走吧!」劉德正看看四周稍顯空曠的四野,臉上掠過一絲擔憂,「這一帶少山。咱們這麼多人,打老遠一望就看到了,真要是被發現了,一個也跑不掉。可不敢耽誤功夫!」

  「他叔兒……」

  「有事兒等天黑咱駐下了再說!」看著李秀玉為難的神情,劉德正臉一黑,轉頭就走。

  ……

  「爹,幹啥非要帶上這麼個娘們兒?廢勁。」

  劉族的隊伍並沒有因為李秀玉的吵鬧而停下。雖然劉德正父子,還有劉黑子都跟著說了幾句,可其他人都在默默的趕路。這也是不得已。雖然撿的都是偏僻小路,可這撫順一帶可是女真韃子駐軍的重鎮,他們哪敢多做停留?而且,這幾年劉家人也沒少見八旗兵殺人,自家人也有好幾個慘死在八旗兵的刀下,所以,誰也不願意那種命運再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男人是你三爺,我堂哥,還是前任的族長。雖說是死了,可咱總不能看著她一個人留在劉家屯兒吧?那不是造孽嗎?」聽著兒子的抱怨,劉德正搖頭歎道。

  「爹,再往前走幾天可就是赫圖阿拉的地界了。那邊可是韃子的老營,肯定守得嚴,咱咋辦?」劉采青也沒有在李秀玉的問題上糾纏,聽完老子的歎惜之後,又望了望前面一片碧綠的道路,開口問道。

  「老轍,向北繞過去。」劉德正想都沒想地說道。

  「那又得好幾天的路程呢。東北邊兒就是龍崗山,咱這差不多兩百號人,拖老帶幼的,那深山老林的,不好過啊!」劉采青說道。

  「再不好過,也總比碰上韃子送了命強!」劉德正咬著牙說道。

  「可糧食……」劉采青看了一眼自己驢車上的堆滿了的牌位,直想咬牙。人都在逃命了,可他爹跟屯裡的幾個老人非得把這些牌位都帶上。說是傳了幾百年的,有些還是家裡人當年從關內帶來的,上面寫的都是劉家的老祖宗,死也不能丟。可這些東西管什麼用?吃不能吃,喝不能喝,晚上還不能當劈柴燒火照亮,如果這驢車全是糧食,至少能讓全族人多撐好幾天呢。

  「糧食再想想辦法。再走兩步就碰著山了,你找黑子他們去前邊弄幾個套子,看能不能套點兒狍子、麋子什麼的。」劉德正歎了口氣,他何嘗不知道兒子的想法。想當初,要不是他跟族裡的幾個老人死活不許,那些年青人早就把牌位跟屯子一塊兒燒了。可是,這些東西能燒嗎?那可是老劉家幾百年傳承的祖宗牌位。

  「有財他們早去了。」劉采青知道勸不動自己的老爹,也沒這方面的打算,只能有些鬱悶地說道。

  「有財他們不是在前面探路嗎?跑去下套子幹什麼?」劉德正皺眉道。

  「他們也是……」

  「也是什麼?是不要命了是不是?這時候是亂玩兒的時候嗎?還不快去把人找回來!」劉德正怒道。

  「放心吧爹,事兒沒那麼邪乎!有財他們也不是傻子,會盯著的。」

  「我不管。你馬上去把人給我叫回來。不許他們亂跑。聽到沒有?」看著劉采青不情願的模樣,劉德正立時冷起了臉。

  「你……好好好,我這就去!」

  看著老子真要發火,劉采青只好先把驢車交給了別人,又叫了兩個年青人,然後一起向前面的山上找去。然而,劉德正看著兒子和身影剛剛消失在路上,卻又突然出現了,而且還多了幾個。一干人由劉采青打頭,飛也似地朝後跑,邊跑,邊拚命的喊:

  「快跑啊。有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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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19: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起因:馬!

  楚鍾南曾經預計過,穿過西伯利亞肯定會是一個很苦的旅程。雖然相對於大海的不可預計,這條已經有俄羅斯人開拓過的道路的安全性應該很高。可是,他依然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條路上走上將近一年,從1623年秋天,走到1624年的夏天。這比韋小寶還不如呢。

  當然,楚鍾南也知道自己這一行的難處。雖然俄羅斯人已經在西伯利亞建立了一些要塞,並先後派人考察過了鄂畢河、葉尼塞河這些大河的流域,而且豐沛的水源所形成的四通八達的河流,在冬季就像是一條條平坦的大道,非常利於用雪撬趕路。但是,西伯利亞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俄羅斯人兩百多年來的考察也只不過是將西西伯利亞給佔據了一部分而已。剩下的,他們在中西伯利亞建立了幾個要塞,東西伯利亞更是連考察都還沒來得及。所以,再發達的河道也無法讓人愜意的行進。要不是他準備了羅盤,女奴護衛美洛妲又是海盜出身,懂得一些東西,他說不定還會迷路。

  不過,俄羅斯人雖然對西伯利亞垂涎三尺,可誰肯像他這樣花大價錢又是雇那麼多人,又是準備大量物資的?何況,想要佔領一個地方也並不是走過去就算了,還要把那裡的各種情況考察清楚,這才是最耗時間精力的。而他只需要走過去就成。所以,路程雖然遠,雖然難,但除了無比可怕的寒冷之外,其餘的難處倒不是太多。

  就這樣,越過烏拉爾山之後,他沿著沙皇米海依爾送的地圖所標識的方向,一直到了葉尼塞河的俄羅斯要塞葉尼塞斯克。並且在那裡渡過了西伯利亞最寒冷的日子。直到第二年初春,天氣稍稍轉暖之後,他才開始繼續前進。沿著葉尼塞河的河道一直向南溯流而上,在春天即將過去的時候,到達了一片大草原。雖然由葉尼塞斯克向南的時候,一路艱辛迷茫,並且還穿過了一個巨大的山脈,地理不好的楚鍾南依然猜到了自己所到達的草原是什麼地方。蒙古草原!雖然不知道是內蒙還是外蒙,但卻極有可能就是那片草原。

  楚鍾南很興奮。可是,接下來他就覺得有些為難了。因為,他的地理不好。到達蒙古草原之後,他只知道向東南方向走,可就是在向東南方向走的時候,他的這支隊伍遇上了麻煩。這麻煩當然就是那些蒙古人。本來,按照楚鍾南所學到的東西,蒙古人是熱情好客的。雖然按照時間來算,1624年的時候,蒙古與明朝相互之間應該是敵人,可是,他是從北面來的。隊伍的人數又不多,還帶著不少「禮物」,怎麼也不可能被蒙古人當成是敵人才對。可是,謀算的雖然不錯,他卻沒想到問題都出現在了另一夥人身上。這夥人就是楚鍾南帶著自己的僱傭兵隊伍翻過烏拉爾山脈,進入西西伯利亞的時候,從後面追上來的那一隻三百多人的騎兵。那些騎兵沒有統一的衣服,但是,全是精銳的哥薩克!

  根據這支騎兵的頭目,一名俄國上尉軍官圖拉諾夫的自述,他們這支雜牌軍是俄羅斯沙皇米海依爾?羅曼諾夫應法蘭西大主教黎塞留的要求,派出來保護楚鍾南穿越西伯利亞的。當然,這支部隊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順便考察沿途的情況,回去之後還要向沙皇陛下做出報告。

  這絕對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黎塞留在佈置任務的時候確實說過會要求俄國沙皇派人保護楚鍾南穿越西伯利亞,可是,出於不願意讓俄羅斯人這麼早就把整個西伯利亞吞下去的意願,楚鍾南曾經告誡過拿著路易十三親筆信的朱薩特,不許這傢伙向沙皇提起這件事情。可是,他沒想到,在他走後,朱薩特還是按照黎塞留的要求做了。這或許是出於好心,但卻讓楚鍾南難過。但是,不管在心中是怎樣的不願,護送的隊伍還是到了。雖然沙皇很小氣,只派出了一隻雜牌軍,可是,楚鍾南還是很不樂意。這也是他為什麼在離開葉尼塞斯克之後不再向東,而非要順著葉尼塞河往南的原因之一。當然,溯流南下的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楚鍾南害怕碰到極有可能會出現的「清兵」。

  但是,隊伍裡面多出了三百多哥薩克雖然解決了許多問題,可好戰的哥薩克人對韃靼人的戰爭意識也成了惹禍的根苗兒。誰都知道,這時候的韃靼人跟蒙古人差不多就是同根同源,所以,在進入蒙古草原之後,碰到的第一個蒙古小部落,被圖拉諾夫帶著手下給「打敗了」……結果這樣一來,原本意圖直直南下的隊伍在之後的旅途中遇到了數次阻擊,還碰上了一支上千人的蒙古騎兵。為此,楚鍾南一行只好向東!而既無距離觀念,又無太過詳細的地理觀念的楚某人在被蒙古騎兵追逐的戰戰兢兢的快速奔逃之中,卻並不知道自己帶著隊伍進入了他原先最不想進入的地區--女真人的後金國!

  而接下來,就是……偶遇!

  與一場殺戳的偶遇。

  ……

  劉氏一族實在是運氣不好,也或者說是他們本來就走錯了方向。原本,族長劉德正也還算是個有見識的,認為如今雖然清軍勢盛,但其兵力本就不多,又大部分主力都壓到了南線,北面的瀋陽、撫順一帶應該兵馬很少,再分佈到那麼大的一片區域內,所以,只要他們小心翼翼,遇上的可能微乎其微。再加上他們打算盡可能的在最短的時間內到達朝鮮,逃離後金國這片危險區域,所以,就賭了一把。可以說,如果劉氏一族的人都能按照劉德正的安排吩咐做的話,他們是真的很有希望安全的到達朝鮮的。可是,老百姓終究不是軍隊。幾個喜歡自由活動的小伙子就那麼把整個劉氏一族帶到了死地!

  就在劉采青等人亡命奔回不久,一隊身穿明黃色衣甲的八旗兵就出現在了劉氏一族前進的方向,足有兩百人的辮子兵在看到這隊逃難似的漢人百姓之後,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就抽出了手中的馬刀,然後,帶著無盡的猙獰衝了上來。

  殺!殺!殺!

  劉氏一族兩百多號,幾乎在眨眼的功夫內就被殺了一多半,其中大多是那些家族中的老弱。

  凶神惡煞的辮子兵,毫不留情的殺戮,劉德正父子帶著幾個拿著自製武器的小伙子死死地護在牌位驢車周圍,對著一幫因為恐懼而撒腿狂奔的族人大聲呼喊,希望能招集大家一起抵禦敵人。可是,這個時候,哪還有人會聽他的?族裡的男女老少只顧著活命,只想著跑。旁邊幾里就有山林,只要跑進山林裡面,他們就會覺得安全了。可是,他們忘記了,幾里路,他們用的是兩條腿,辮子兵用的可是四條腿。

  「不能跑,不能跑呀,跑了死的更快!--」

  辮子兵分出了十多個人看著圍在牌位驢車周圍的劉德正幾個人,似乎已經看出他是這只隊伍的領導者,並沒有下殺手,只是圍著。可是,劉德正卻並沒有感到慶幸,看著自己的一個十幾歲的侄子被一名辮子兵追著跑,卻始終擺脫不開,而那名辮子兵卻只是策馬在後面追著,馬刀舉在手裡,每次落下卻都只是在自己侄子的身上砍出一道傷口,像是貓戲老鼠一樣。看著鮮血不住的流下來,那名辮子兵哈哈大笑,劉德正卻只覺得心如刀絞,而等到那名辮子兵戲弄夠了,一刀斬下了那孩子的頭顱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大聲喊了起來。

  「哈哈哈……」驢車周圍的辮子兵大笑成一團。

  「老子跟你們拼啦--」

  被族人的血,辮子兵的殺戮激起了心中的血氣,守在牌位驢車前面的劉黑子突然一聲大吼,抄起手中的木槍猛得刺向了自己面前的一個辮子騎兵。可是,他的動作卻並沒能取得什麼效果,辮子兵輕易地用馬刀削斷了他的木槍,然後,一刀劈到了他的腦殼上。傷口深可見骨,鮮血直流!

  「啊--」慘叫直衝雲霄。

  「黑子!」劉采青一步跳過去,抱住了這個同族的侄子,一隻手顧不得其他,只是慌亂的想把那些血重新抹回傷口之中。可是,這些都只是徒勞的,只能引起那些辮子兵的哄笑。

  「黑子,黑子你沒事兒吧。你千萬別死啊。你家可就你一根兒苗兒呀!」劉采青的眼淚流了下來。他今年才不過二十多歲,劉黑子雖然是他的侄子,卻是他從小的玩伴。如今眼看著自己的發小被辮子兵給砍開了腦殼,自己卻無能為力,他只覺得心裡一陣陣抽搐。

  「哧啦……」劉采青正痛哭著,旁邊卻突然伸過來一隻手,手上還搭著一塊長長的布條,他轉過頭去,看到的卻是李秀玉一張慘白的臉,「快給扎上。再不扎上,血都流乾了!」

  「嬸兒--」

  「快啊。」李秀玉大叫。

  「……嗯。」劉采青抹了一把眼淚,狠狠地點了點頭,接過布條就開始給黑子包紮。而這時,他身邊一個粗壯的黑臉青年卻突然端起木槍就要向圍著他們的一名辮子兵衝過去。幸好,這粗壯青年才剛動了一步,就被一邊的劉德正給死死地抱住了。

  「五爺,放開。俺跟他們拼啦!」粗壯青年嘶吼道。

  「別動,別動啊。」劉德正渾身顫抖著,一直看著遠處自己的族人被殺戮的眼睛裡,淚水嘩嘩落下,胳膊上的勁兒卻越來越緊,嘴裡只是不停地喃喃著:「不能動,千萬不能動啊。」

  「五爺,再不拼,咱就都白死啦--」粗壯青年死命的掙扎,聲嘶力竭的叫著,脖子上的青筋繃得嚇人。

  「不能動,不能動。」劉德正幾乎使出了自己全部的力氣,「千萬不能動啊。這些人現在不殺咱們,就還有一線生機。拼了,就全沒了。不管咋樣,咱劉家得留幾條根吶!」

  「五爺--」粗壯青年淚流滿面。

  「不能動,千萬不能動啊。」

  「啊--」粗壯青年仰天大叫,掙扎的力氣卻漸漸地小了。

  ……

  殺戮漸漸的停止了。劉家兩百多號人只剩下了不足五十,老弱,以及逃跑的,反抗的,全部被殺,頭顱也被那些辮子兵們砍下來繫在了腰上。而這時,又一支幾十人的隊伍出現了,領頭是一個穿著明黃色鎧甲的老辮子。老傢伙一臉陰沉地看著眼前還剩下的劉氏族人,猶如在審視一群不聽話的羊羔。

  「你們是從哪裡逃出來的?為什麼要逃?不怕死嗎?」

  「俺,俺們……是關內來逃荒的。」劉德正「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又拉著身邊幾個人一起跪倒,然後顫聲答道。

  「關內逃荒?哼,你們這些尼堪(漢人),狡詐陰險,真的以為我女真人好欺蒙嗎?」老辮子臉上的橫肉幾乎都擠到了一起,語氣陰森地問道。

  「不敢不敢,俺們……」

  八旗兵罕有會說漢語的,可是,劉德正卻顧不得思考這個老辮子為什麼會懂得漢語,只想趕緊找出一個理由來為剩下的族人開脫。他已經漸漸下定了決心,如果不行,那就把所有的罪責都攬到自己這個族長的身上。現在那些八旗中人正在四處抓漢人當奴才,只要能不死,為劉家留下幾條根,他就是死了也值了。可是,還沒等他想出理由來,那老辮子卻突然把臉擰著朝向了一邊,皺了皺眉頭。看到這老辮子的舉動,其中幾名辮子兵立即催馬朝老辮子面向的那個方向衝了過去。劉德正此時正低著頭,可他的餘光還是看到了接下來發生的情況。那幾名辮子兵衝過去的方向,大約兩三里的地方有一個小林子,可就在那些辮子兵即將靠近林子的時候,兩匹快馬突然從林子裡衝了出來,馬上的人隔著遠,又只是靠著餘光在看,劉德正沒能看清,可是,他還是看到了那突然出現的兩人坐下明顯比普通的駿馬還要神駿高大的坐騎。

  「好馬!」老辮子的聲音也突地響了起來。爾後,劉德正又見他一揮手,立時,幾十名辮子騎兵就朝著那突然出現,又朝著遠處遁去的兩匹高頭大馬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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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20: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購買指揮權

  ……

  「我跟你說過很多遍,這支隊伍的指揮者是我,而不是你,上尉!」楚鍾南一直很惱火身邊跟著的那一群哥薩克,尤其是討厭那個上尉圖拉諾夫。自以為是,狂妄自大,要不是因為在西伯利亞的旅途中,他原本僱傭的近一百多名僱傭兵因為吃不了苦而跑了一多半,身邊只剩下不足五十號,其中還有十幾號是一些黑奴,他恐怕早就要跟那傢伙翻臉。可即便是這樣,對這幫傢伙,他依舊沒什麼好臉色。就像是現在,他跟圖拉諾夫稍稍談了幾句話,又因為隊伍的指揮權問題槓上了。

  「可是勳爵,這支隊伍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是我的部下。您雖然是一位伯爵,卻只是一個外國人。我為什麼要聽您的呢?」圖拉諾夫是俄羅斯人中少有的一個英俊的大鬍子,身上有貴族血統,在葉尼塞斯克等地住著的時候還經常表出現一點兒所謂的貴族教養,可惜,此時的他卻一點兒也沒有一名貴族所應有的謙遜。反而有些無賴。因為他不明白,楚鍾南為什麼一定要跟他爭指揮權。雖然他也知道,在蒙古草原的時候,他過於激動的表現造成了他們不得不放棄了許多輜重,甚至楚鍾南也不得不放棄了一批價值十多萬路易的金幣的「優秀」事跡,但在烏拉爾山脈附近會合之後開始,他的表現就一直不錯。他帶著楚鍾南一行人在寒冬季節順利的穿越了西西伯利亞和中西伯利亞,如今又帶著他穿過了葉尼塞河流域,進入了傳說中的遠東地區。這是許多人都做不到的,如果回到莫斯科,他說不定還會因為這些而得到沙皇的獎賞。可是,自從不久前翻越了一個還算高大的山脈之後,楚鍾南卻突然變得有些神經兮兮,總是說他這樣不對,那樣不對,非要跟他爭奪隊伍的指揮權--一個文人,哪怕是歐洲最優秀的,連沙皇陛下,甚至整個俄羅斯也要為之折服的文學家,他難道以為他的天賦也可以用在趕路上嗎?

  「圖拉諾夫,這裡已經到在中國的境內。這裡的事情我比你更加熟悉。你的魯莽讓我十分沒有安全感,所以,我必須剝奪你的指揮權!」楚鍾南騎在馬上,一邊走,不住的朝著四下張望。他雖然還不能確定自己已經到了什麼地方,可是,他總是覺得幾天前翻過的那片山嶺應該叫做興安嶺。雖然不知道是大號還是小號的,但是,根據先前他對時間年代反覆的估算,這裡絕對不安全。所以,為了避免圖拉諾夫再做出什麼妖蛾子的屁事來,他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我很抱歉。勳爵閣下,沙皇陛下只是讓我保護您的安全,護送您回到自己的家鄉,並沒有讓我聽從您的指揮。」圖拉諾夫答道。

  「沙皇直接給你下的命令嗎?」楚鍾南不屑地問道。

  「當然……不是。我接到的是沙皇陛下的親信大臣謝爾普霍夫大人的命令。可是……」

  「可是你們只是一支棄卒。一支被莫斯科隨意地支使掉的隊伍。你的人甚至連軍裝都沒有。我甚至還知道,你的手下在這次任務之前還是分散在許多軍隊中的。剛開始的時候甚至還不知道你是誰。雖然在這一路上你們幫了我很大的忙,但是,上尉,我還是得提醒你,即便是你完成任務回到了自己的國家,你頂多也只是得到一聲表揚。我對那些大貴族太瞭解了,他們根本就沒有把你們當成是一回事兒。」楚鍾南近乎冷漠地揭穿了圖拉諾夫的老底兒。

  「勳爵,您的話讓我感到很生氣!你知道嗎?」圖拉諾夫有些惱羞成怒。

  「我知道。可是,如果聽我的話,你可以得到我的親筆信。我是法蘭西奧爾良伯爵,英格蘭維魯蘭男爵,擁有在這兩片土地收稅的權利。同時,我在法國還擁有著為數眾多的產業。只要能夠拿到我的親筆信,你就可以在這兩個國家支取到巨額的金錢。法國的玻璃鏡子裡面有我一成的收益,這件事全歐洲都知道。你應該相信我的保證。」楚鍾南又道。

  「您這是在收買我?」圖拉諾夫勒住了自己的坐騎,怒瞪著楚鍾南。

  「俄羅斯並不是強國。而且隨時面臨著來自波蘭、瑞典以及土爾其的威脅。朋友,『哥薩克』的意思是『自由人』,所以,你們驕傲的不應該是勇敢,而應當是自由。可是,沒有足夠的金錢,自由與勇敢隨時都有可能會在你的身上消失。」楚鍾南淡淡地說道。他太瞭解這些所謂的哥薩克了,才不在意圖拉諾夫表露出來的這點兒憤怒。其實,如果不是覺得自己可能已經到達了危險地帶,他還捨不得亂花錢呢。

  「我承認您說的很對,但是……」圖拉諾夫突然變了一張臉,「您可以給我跟我的手下多少?」

  「五十萬利弗爾,怎麼樣?」楚鍾南眼皮都不眨一下地說道。

  「我希望您立即就能書寫一張提款的證明。」圖拉諾夫臉色不變,十分乾脆地說道。

  「等我到了家,我會把該給你的東西付給你的。」楚鍾南回頭看了看身後那一支數百人的騎兵隊伍,清一色的高頭大馬,連一輛車都沒有,忍不住又掠過一絲傷心。幾百萬金幣的東西啊,要不是在離開歐洲之前,他將其中大部分換成了珠寶等物品,恐怕在蒙古草原上就全都丟光了。可是,就是因為那些只知道趾高氣昂的哥薩克,他那五十萬的現金就那麼丟掉了。那可全都是金子!

  ……

  「上尉,上尉--」

  出高價買下了對隊伍的指揮權,楚鍾南還沒打算好接下來該怎麼做,派出去做斥候的兩名哥薩克突然出現在了路前方。兩人策馬狂奔,看到隊伍之後立即歡呼了起來。可是,楚鍾南還沒來得及問話,旁邊的圖拉諾夫就氣勢洶洶地忘記了先前的約定:

  「契利可夫,你這是怎麼了?是誰打傷的你?」

  「我不知道。但是,他們的人不比我們少。而且,我跟波爾多夫剛剛見證了一場屠殺,對平民的屠殺。」被問到的哥薩克騎兵肩上還插著一支箭,但他似乎並沒有什麼感覺,回答完圖拉諾夫的問話後又看了楚鍾南一眼,「勳爵,被屠殺的那些人似乎跟您長得有點兒像。」

  「你說什麼?」楚鍾南大驚,「再說一遍!」

  「我想您不用問了,他們已經追上來了!」圖拉諾夫打斷了楚鍾南的問話,又深吸了一口氣,抽出了腰間的馬刀猛得高高舉起:「哥薩克--」

  「烏拉--」

  「等等,指揮官是我!」

  看到了,出現在前面的那支隊伍,留,留著……辮子!楚鍾南駭然之間,正想阻止圖拉諾夫的舉動,可惜還是遲了。剛剛「出售」了自己的指揮權的哥薩克上尉轉瞬間就忘記了兩人的交易,楚鍾南說完話的時候,他已經策馬衝出了十幾步遠。這也怪那些馬太好了。那可是楚鍾南在俄羅斯又購進的幾匹阿哈爾捷金馬中的一匹,正宗的汗血寶馬出身。

  ***************************************

  看著幾十個辮子兵朝著那兩個騎士追了上去,劉德正除了暗暗歎了口氣,為那兩名不知名的騎士感到一絲惋惜之外,就只想著怎麼樣才能保住劉家剩下的這幾十條性命。可是,很顯然,那領頭的老辮子並沒有興趣再理會他們了。

  那兩匹馬實在是太高大神駿了,速度也快。征戰沙場多年,見慣了低矮的三河馬、蒙古馬的人乍一看到那些高大的坐騎,哪有人會不心裡癢癢?別說就只是幾十個螻蟻般的漢人,就是幾千人上萬人,恐怕也比不得那兩匹駿馬。或許是擔心自己的手下追不上那兩匹好馬,老辮子又揮手下令派出了幾十人。接著,就讓手下驅趕著劉家剩下的那些活人把死屍收集起來堆到一邊,爾後,派人在旁邊看著,不許有人逃跑。做完這些之後,他又逕自讓人在地上鋪起一塊毛氈,坐在那裡等了起來。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大約半個時辰。之後,「轟轟」的馬蹄聲在遠處響起。

  被辮子兵押著蹲在地上的劉德正偷偷地抬起頭,看到那原本坐在氈子上的老辮子興奮地站了起來,可是,旋即,他就看到那些辮子兵們的臉色變了。因為,出現在遠處的不是先前追去的那些穿著明黃甲的辮子兵,而是一群穿著皮襖長袍,統一騎著高頭大馬的,留著五顏六色的大鬍子,臉色慘白慘白的……色目人!?

  劉德正記得以前好像聽說過大明朝有色目人,還是當年蒙古人建的大元朝留下的,後來被洪武皇帝給收服了。可是,他卻不知道在遼東這一帶也有色目人。尤其是這些色目人手裡的刀上還帶著血,這些血是從哪裡來的?而且,這些色目人已經猶如瘋虎一般的朝著那些辮子兵殺了過來。難道,這些人不知道遼東女真八旗鐵騎的厲害嗎?
  事情的發展由不得人去亂想,戰事一觸即發。

  剛剛與兩撥差不多一百名辮子騎兵衝殺完畢,仗著坐騎,以逸待勞等優勢,將辮子兵全數擊殺,沒留一個活口,自己也損失了數十名哥薩克的圖拉諾夫挾帶著滿腔殺意,由契利可夫帶路,直接就帶著剩下的哥薩克騎兵朝著剛剛發生了屠殺的地方趕了過來。而不負他的期望,這裡還有差不多一百多名辮子兵。當然,情形對他這一方是有利的,因為,對方的許多人都是站在地上,兩百多匹戰馬都只是擺在那裡放著,罕有騎乘者。所以,雖然剛才的交戰中他已經感受到了那些辮子兵的凶悍,但他還是不打算放棄這個好機會,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一揮馬刀,帶頭衝向了那明顯屬於頭領的老辮子。

  千載難逢的機會。辮子兵惶急地去找馬,忽略了自己這些人,原本蹲在那裡的劉德正與以自己近五十歲的年齡毫不相稱的利落動作突然一蹦而起,朝著活著的幾十號劉家人就是一聲大吼:

  「跑啊--」

  「爹!」劉采青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只是有些怔怔地看著自己的老子。

  「跑--」

  劉德正這回誰也沒管,拔腿就跑。他的行動也帶動了那些還活著的劉家人。而那些辮子兵面對著數百名突然殺至的敵人,自然也一時沒空來管他們這群沒有任何威脅的人。

  ……

  「烏拉--」

  圖拉諾夫一馬當先,胯下坐騎猶如一道紅雷暴閃,氣勢如虹。但是,就在他即將衝到辮子兵的臨時營地的時候,已經有十幾名辮子兵騎上馬攔在了他的面前。這些辮子兵雖然沒能來得及組織,但很顯然都是久經沙場的精銳。十幾個匹馬攔在前面,面對兩百多名騎兵的衝擊,竟沒人有半點兒驚慌,反而冷靜地抽出馬刀,反朝著哥薩克們衝鋒而來。

  「轟!」

  兩隻精銳瞬間衝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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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20:5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嚇死人的死者


  哥薩克們坐騎比辮子兵的坐騎高大了差不多大半個頭,而且他們本身就比較高大,又人數稍多,還是有備而來,各人之間相互依托,所以,雖然穿的都是些皮襖長袍,護甲方面稍嫌差勁,但在第一次的衝擊之中就幹掉了數十名倉促迎戰的辮子兵。可是,當圖拉諾夫衝過敵人的阻擊線,勒住戰馬回身打算再次衝擊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手下竟然也在這次有組織的衝擊中墜下了三十多人,雖然,大致數了數,那些辮子兵也被這次的衝鋒殺掉了將不多五十,可這種結果……圖拉諾夫兄覺得自己的頭皮已經有些乍了起來。

  這是些什麼敵人?

  人數不佔優,又是倉促迎戰,沒有組織,居然還能殺傷這麼多的哥薩克,如果讓他們組織起來,那豈不是自己這剩下的兩百多名哥薩克就沒有活路了嗎?這些矮小的敵人怎麼會有這麼強大的戰鬥力?

 剛剛遇到的那些人雖然戰鬥力不錯,可是也並沒能……不經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下,圖拉諾夫的眼中再次掠過一絲凶狠。顧不得了。三百多名哥薩克竟然短短的兩次交鋒之中就已經損失了差不多一百人,這種可怕的消耗,他就算回去,又怎麼向自己的上司交待?而且,他也非常不願意去在這種情況下去面對楚鍾南那絕對已經氣得發白的臉色。就算不能不面對,也要把眼前的敵人完全消滅了再說。

  圖拉諾夫轉動著褐色的眸子,很快盯上了正躲在二十多名辮子騎兵護衛中的那個老辮子。而這個時候,他又發現,那原本稀稀拉拉的辮子兵們已經整好了隊伍,並且迅速地將老辮子保護在了其中。

  絲毫不受大量人員損失的影響,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快速的集結,是可怕的敵人!但是,敵人再可怕也沒用。哥薩克的榮耀,就是用敵人的鮮血和頭顱為自己鑄造的。圖拉諾夫緊了緊手中的馬刀,再次將之向天空高高揚起:

  「烏拉--」

  「烏拉--」

  ……

  這裡是一片草地,周圍數里處有些山,山上有林,並不適合大部隊展開,但是,僅僅數百人的騎兵在這片土地上完全可以縱橫馳騁。而且,草地很平坦,並沒有什麼泥潭陷坑之類,戰馬們可以放心馳騁。

  圖拉諾夫並沒有直接再次發起衝鋒。敵人的集結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快到讓他感到頭皮發麻。而且,看著那些一個個眼神陰沉的辮子騎兵,以及他們在損失了超過一半的人手之後依舊沉穩的眼神,表明這些辮子兵絕對是經歷過無數次鐵與火的考驗的精銳。雖然,這些騎兵騎著的很有可能是「東方的驢子」,可是,這樣的敵人,已經不是靠快速的突襲就能打嬴的了。想要打敗他們,需要正面的衝鋒。

  雙方隔著大約數百米的草地開始對峙。戰場上,除了戰馬的咆哮聲再沒有其它一絲聲響,寂靜的讓人窒息!已經趁著這個機會跑到山林裡的劉德正朝後面看了一眼,卻覺得自己的身上一陣發寒。他不敢久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劉氏一族在多年前就已經遷徙到了遼東,這些年遼東戰亂不斷,他們即便只是些老百姓,也知道騎兵的對決是非常快速的。如果他不趁機跑遠點兒,萬一被勝利的一方追上,那恐怕就真是死路一條了。所以,收拾了一下心情,他轉身向林子裡跑去。

  「烏拉--」

  對峙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劉德正等人的逃躥更加不放在兩批人的心上。隨著圖拉諾夫的一聲衝鋒口號,哥薩克們的戰馬開始緩緩而動,接著,他們兩腿一夾,戰馬開始加速!而在他們的對面,辮子騎兵們也開始以同樣的套路開始衝鋒。只是,那些辮子兵們在聽到哥薩克們幾次三番的「烏拉」聲後總是感到有些不解,為什麼這些稀奇古怪的有如鬼怪的騎兵在衝鋒的時候總是喊著「河流」(滿語「烏拉」就是河流的意思),難道這幫傢伙信什麼河神?

  雙方戰馬奔騰的聲音微微震動起大地,像是一道滾滾的雷聲。然後,兩支人數並不算多的騎兵有如兩堵巨牆一般,再一次轟然撞在一起。

  「好厲害!」

  遠處,楚鍾南端坐在自己的馬上,拿著一支單筒望遠鏡看著這邊的騎兵衝殺,只覺得一陣氣悶。他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程度的衝殺,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死人……如果不是覺得現在就放棄圖拉諾夫一夥走人有些不地道,他覺得自己有可能會立即打馬往回走。他現在已經鬧不明白自己了,為什麼死活要回東方來呢?這麼危險的地方,自己來了不是送死嗎?在歐洲活著多好!

  「主人,你看到那個老頭兒沒有?太厲害了。這麼大的年紀,居然還擁有著這麼強大的戰鬥力。一次衝鋒,儘管有著身邊人的掩護,他卻還是一連殺死了兩名哥薩克。我敢說,他年青的時候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勇士!」沃爾姆斯在楚鍾南身邊嘀咕道。

  「你看哪一方會嬴?」楚鍾南突然問道。

  「哥薩克們佔有人數與馬匹的優勢,可是,對方的騎術與戰鬥力更加強悍。而且,我看得出來,那些留著辮子的韃靼人都是經歷過很多次戰鬥的精銳,這樣的騎兵就是找遍整個歐洲也沒有多少人。他們擁有著與敵人決死一戰的勇氣。這種勇氣甚至還超過了那些英勇的哥薩克。」沃爾姆斯說道。

  「我問到底誰會嬴。不是問你雙方的優劣!」楚鍾南怒道。

  「哥薩克們或許能嬴,可是,絕對會損失一大半,甚至更加多的人手……不好,那些韃靼人要逃跑!」沃爾姆斯叫了起來。

  「媽的。不能讓他們跑了。要是讓他們叫來救兵,我們可就全完了!」楚鍾南自然也看到了辮子兵的動向。一次衝鋒之後,那個被沃爾姆斯稱讚過的英勇的老辮子突然在七八名騎兵的護衛下逃離了戰場,圖拉諾夫等人卻被其餘的辮子兵擋著,無法追擊。這一下,楚鍾南可急了:「快追!」

  「主人,您的意思是讓我們上場?」沃爾姆斯有些不情願地縮了縮脖子:「這可是哥薩克跟那些韃靼人的對決。騎兵們是擁有著自己的榮耀的,我們如果突然插手的話,就算幫助他們減少了傷亡,圖拉諾夫上尉也會不高興的。」

  「如果你現在不上的話,我保證你的下場慘過那些死屍!」這傢伙總是這麼討厭。楚鍾南惡狠狠地瞪著身邊已經穿戴好盔甲卻只知道坐在馬上磨時間的僱傭兵們,慍聲說道。

  「我最討厭你們這些拖拖拉拉的男人。」在楚鍾南另一邊的美洛妲輕蔑地看了一眼沃爾姆斯跟楚鍾南兩人,突然「哈」的一聲,一抖韁繩,朝著戰場上衝了過去。

  ……

  僱傭兵不像那些哥薩克。早在巴黎的時候,楚鍾南就向瑪爾斯,也就是那位長得像席琳?迪翁的女鐵匠訂製了許多盔甲武器,雖然在穿過西伯利亞的過程中,他的僱傭兵跑掉了許多,可是,這也使得他的盔甲武器更加充裕。至少,那三十多名僱傭兵在圖拉諾夫帶著哥薩克與敵人交戰的時候就已經全部換上了盔甲,甲冑連臉部都護得嚴嚴實實的,甚至連他們的坐騎也有幾匹被覆蓋上了精製的鋼甲。這種重騎兵裝束,在東方的騎兵對決之中,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殺戮機器。只要不碰上太多的敵人,與敵人對決的時候,只要不自己倒霉掉下馬什麼的,估計就是想受傷都難。

  所以,僱傭騎兵們的加入迅速地就扭轉了戰局。幾近全身鋼甲的怪物讓那些一直沉穩異常的辮子兵們驚駭不已,看著自己的鋼刀砍在對方的盔甲上卻捲起了刃兒,任是心理素質再好,這些人也禁不住膽寒。再加上哥薩克們在一邊的襲殺……沃爾姆斯認為他們應該迅速地逃跑。可是,出乎意料的,雖然驚懼,那些辮子兵們卻始終拚命地擋住他們,甚至就是死了,手也在死死地摳著對手。

 「這些人拚命地拖延時間,是……一定是那個逃跑的傢伙。圖拉諾夫,不要在這裡糾纏,快去追!」楚鍾南的吼聲在戰場上響了起來。他絕不願意在殺了八旗兵之後,再放一個人回去報信兒。何況,

  那個逃走的老辮子肯定不是什麼善茬兒。要不然,這些八旗兵這麼死命的擋著他們做什麼?

  ********************************************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戰鬥終於還是結束了。辮子兵沒有一個能夠逃掉。這只能歸罪於那些矮腳馬的速度。圖拉諾夫等追擊而去的哥薩克所騎乘的不是阿哈爾捷金馬就是最優良的頓河馬,不僅速度快,也耐長力,而那些辮子兵的坐騎在雙方交戰之前就已經明顯跑過已經很長一段路了,所以,在追出去二十多里後,圖拉諾夫等人終於用擊斃了頑抗的老辮子等人,連人帶馬都拉了回來。而現在,圖拉諾夫帶著哥薩克們在哀悼死掉的那將近兩百名同伴,同時聲嚴詞厲地訓斥著那些因為損失巨大而對他頗為怨憤的哥薩克們。因為,剛剛楚鍾南已經大發雷霆地罵了他一頓,哥薩克們都已經知道這一場仗跟幾乎三分之二的減員其實是可以避免的,所以,許多人對他肆意發動進攻,豎立強敵的行為十分不滿。不過楚鍾南卻雖然氣憤,卻已經沒有空管這些俄羅斯人,他脫掉了自己倉忙之間套在身上的盔甲,坐在沒有受到血液污染的毛氈上,看著唯一一個因重傷不能動被俘虜的辮子兵,開始了審問。

  「……」

  「啪!」楚鍾南的馬鞭準確地抽在了那辮子兵的臉上,「別他媽的給老子裝啞巴找不痛快。老子已經很不爽了。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還穿著明黃鎧,是不是滿洲正黃旗的兵?」

  「嘿嘿……()--*((*(-)))-)」辮子兵伸出舌頭舔了舔臉上的血,冷笑著說了一連串話,可惜,楚鍾南愣是一句沒聽懂。

  「主人,他們不懂你的話?」看著楚某人詫異間又帶些懊喪的表情,沃爾姆斯又伸過了腦袋。

  「滾!」楚鍾南罵道。

  「早知道我們應該在路上找一個韃靼人的嚮導。」美洛妲從遠處過來,歎惜道。這位暴躁的美女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居然罕見地沒有發火。不過楚鍾南早就已經將「息火」有原因歸結到了剛剛被這個女人殺掉了兩個辮子兵身上。這名在莫斯科就已經成為他的女人的美女仗著盔甲硬撐了那兩名辮子兵的兩刀,這才有機會殺掉對方。他在遠處看到美洛妲挨刀的時候,感覺心跳都加劇了許多。

  「勳爵,您的奴隸們回來了。」一名負責警戒的哥薩克朝著楚鍾南喊道。

  「主人--」

  循著聲音,楚鍾南看到了自己的那些黑奴護衛。只是,這些黑奴護衛並不是單獨回來的。他們還押著一群人。那是一群漢人,髮髻、裝束,膚色,眼睛,不管是哪一點都十分符合楚鍾南的認知。原來,在遠處觀看著哥薩克們與辮子兵的交戰的時候,楚鍾南就看到了那群逃跑的漢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找到一些漢人自然是他求之不得的。所以,想都沒想地就命令黑奴護衛西賽、邱吉爾、克林頓、薩爾科齊等人過去把人抓回來。而現在,看看那十幾漢人在黑奴護衛們的押解下一個個面皮發青,有幾個甚至還抖得跟篩糠似的,就知道西賽等人的任務完成的不錯,只是後遺證可能有點兒嚴重。想想也是,頭一次見到黑人,那些漢人會感到恐懼也很正常。

  ……

  「這位大叔,你好,你是漢人吧?不用擔心,我也是。對了,這兒是大明朝嗎?」

  漢人。地地道道的漢人。相比起劉德正心裡不時發虛的驚慄,楚鍾南儘管早有準備,在接觸到人後,依然心中一陣狂喜。

  「大,大,大……大人,您是跟,跟俺說話?」

  這年頭到底是咋啦?一天之內接連遇到這麼多的事兒,劉德正的神經也算是經過了一次鍛煉,可他還是覺得自己如今好像是飄在雲端。大明朝以前也有色目人,那麼,眼前這些人難道是朝廷的官兵?可是,再論回來,那短髮的年青人問的話,又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兒。雖說那年青人說的是一口地道的官話,可這裡不是大明朝,又哪裡是大明朝了?噢--劉德正慢慢地緩過勁兒來了,也想明白了:這裡確實不是大明朝的疆界,早些年就已經是後金國了。再看看那短髮年青人一臉和藹的表情,他總算能稍稍定下點兒神來:

  「回大人,這裡不是大明。是大金!?」

  「大金!?」楚鍾南在聽到這話之後,臉色剎的就白成了一片。果然沒錯。自己闖禍了。

  ……

  「你們誰懂女真話?」

  又聊了一會兒,看著劉德正幾人漸漸的已經不再過於緊張,楚鍾南又想起了被冷落在一邊的辮子兵俘虜。

  「俺,俺懂兩句。」劉采青小心翼翼地說道。

「幫我問問他,」楚鍾南一指那辮子俘虜,「他們到底是什麼人。是不是八旗兵裡的正黃旗出身。」

  「唉,小的這就問!」劉采青乾咳兩聲,緩了緩勁兒,按照楚鍾南的吩咐,朝那辮子兵說了起來,一溜怪異的發音,讓楚鍾南聽著都有些煩噪。可是,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劉采青問完話後,那辮子兵慘笑著也回答了幾句,結果,聽到那回答之後,劉采青臉上本就沒有多少血色的面皮立即煞白一片,整個人居然都有些搖搖晃晃,似乎是站不穩了。

  「采青?」劉德正在旁急忙扶住了自己的兒子。

  「怎麼回事兒?」楚鍾南也急問道。他看得出來,這裡面有大問題。

  「大,大,大人,大人,大……」劉采青的舌頭好像突然變大了幾倍,「大大大」的不停,卻始終不能連貫起來,可他那駭絕欲死的表情卻明白無誤地現在臉上,讓人看著一陣著急。

  「啪!」美洛妲一巴掌砸了過去。

  「啊--」劉采青一聲慘叫。但臉色卻是好看了一些。

  「兄弟,到底是怎麼啦?」楚鍾南小心地問道。

  「那,那,那個……」劉采青終於顫抖著舉起了一根手指,順著他指的方向,楚鍾南看到了那陳屍一邊的老辮子。

  「那是女真裡的大人物?」我就知道。楚鍾南只覺得自己的心在不住地下沉。

  「那是,那是……英,英,英明汗!」

  「英明汗是誰?」

  「就,就,就就是努,努爾哈,哈赤!」

  「咕!」

  一口氣沒上上來,楚鍾南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往後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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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20:59 |只看該作者
四十五章 遼陽


  如果放到後世,遼陽這個名字恐怕並不能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說不定有人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後,還會以為說是的「瀋陽」。可是,在大明天啟四年,後金天命九年的時候,遼陽的名氣卻是非同小可。它擁有著極為重要的地位,因為,此時的它早就已經是後金國的國都。而即便在後金國攻克這裡之前,遼陽也一直是大明遼東的首府。是遼東政治、經濟、軍事、文化和交通的中心。

  身為首府,遼陽自然也是遼東的一個重鎮,是故規模非常宏大,守禦十分嚴密。城池很高,牆垣包磚。同時四面築有角樓,周圍有壕溝,沿壕溝布有各種器械,四周把守非常嚴密。附近有河,名太子河,直接連通著護城河。當初後金建國之主,自號「英明汗」的努爾哈赤為了將都城由赫圖阿拉遷往此地,跟手下的貝勒台吉們可是商議了好長的一段時間。最終,努爾哈赤說服了不願搬家的手下,將都城由赫圖阿拉那座山城遷到了位於平原的遼陽。而從那以後,依據平原地形,以及遼陽城與明軍根據地的近便距離,後金軍隊的進攻愈發犀利。直至兩年前將明軍的勢力徹底趕出遼東,將八旗鐵騎的爪牙也差點兒伸到了山海關下。

  可是,就是這一年,自從起兵之日起便即凱歌長奏的後金國出事了。被命為「東京」的都城內,居住在內城的旗民與居住在外城的漢人,幾乎都發現這座原本就在八旗兵的高壓下而顯得有些死寂的城市突然間「活」了,而如果更加確切地說,那就是這個城市「亂」了。原本只在打仗的時候才會集結起來的八旗兵都被各旗旗主勒令集結起來,隨時準備出擊,可上面的主官卻又不說要向誰進攻。當然,這年頭不是打明軍,就是打蒙古,可軍隊集結出擊,至少得有個方向吧。而且,因為後金強大的軍事實力,這些年來八旗兵一直都是在進攻進攻再進攻,這種情況下,自然就有些疏於防守,遼陽即便是「首都」,城內雖然到處都有辮子兵,平時的戒備卻並不嚴密。可這一回,不管是外城還是內城,幾乎都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走路的不管是漢人還是女真人,都會受到極為嚴密的盤查,稍有不對,立即就會被抓。這種異常的情況,實在是讓許多人費解。

  ……

  而就在這種氣氛中,後金汗國四大和碩貝勒之一,「英明汗」努爾哈赤第八子皇太極也滿懷著心事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這幾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天天都這樣?」福晉博爾濟吉特氏正等在皇太極的書房內,看到他耷拉著腦袋回來,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急忙迎了上來。

  「唉……」皇太極只是搖頭慨歎。

  「阿瑪,你到底是怎麼了?」一邊,長子豪格看到自己父親這個樣子,只覺得一陣氣餒。他已經十五歲,在後金這個年輕而缺乏人口,同時又祟尚武功的國家之中,他已經多次帶兵出戰。在八旗勳貴的小一輩之中是數得著的傑出之輩。不過,雖然傑出,他卻一向祟敬皇太極這個父親,認為自己的父親才是滿清八旗之中最有才能,最有本事的貝勒。這一次也是他頭一回看到皇太極這麼無精打采。自然也覺察到了有些不尋常。

  「什麼事不用你問,只管管好你自己就是了。」皇太極微帶些贅肉的臉上閃過一絲嚴肅,瞪著豪格說道。

  「阿瑪,我不小了。」豪格不滿道。

  「我知道。」皇太極略帶一絲溫和地看了一眼兒子,可接下來,他的嘴裡卻乾巴巴地吐出了兩個字:「出去!」

  「阿瑪!」

  「你是不是想試試我的鞭子?」皇太極怒道。

  「哼!走就走。」豪格忿怒地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豪格年紀確實不小了。爺您有什麼事兒,確實應該讓他幫著多擔待一點兒。我聽人說,漢人打仗雖然不行,可有些話說得還是挺有道理。就像那什麼『上陣父子兵,打仗親兄弟』。」博爾濟吉特小心地說道。她自從嫁過來之後,就一直沒有給皇太極生過兒子,所以,雖然她是蒙古部落的格格,還披著福晉的外套,在這貝勒府裡依舊過得卻十分小心。而豪格身為皇太極長子,本身又頗為英武,甚得皇太極喜愛,日後極有可能會繼承其父的貝勒之位,她自然也要小心地照看著點兒。反正她也年輕,以女真人父死子繼的傳統,說不定哪一天,豪格就是她的依靠呢。

  「豪格性子過於魯莽,心裡藏不住事兒的,遇到大事兒,我哪敢跟他說?」皇太極歎了口氣,又看了博爾濟吉特氏一眼,「你也出去吧。讓我靜靜。」

  「那爺您就好好休息一會兒,奴婢先退下了。」聽到皇太極這話,博爾濟吉特氏曲膝福了福,不敢久留,真個兒乖乖地退了下去。

  「上陣父子兵是對的,可是,打仗親兄弟……哼哼!」透過門口看著博爾濟吉特氏漸行漸遠的身影,皇太極輕輕地冷哼一聲,可轉眼,他又沉悶了下去,眉頭幾乎都擰在了一起。

  遼陽的亂局自然是有原因的。雖然這個原因一直到現在都被嚴密的封鎖著。整個大金國只有地位僅在英明汗之下的「四大貝勒」知曉,其他人雖然都覺得情形不對,卻還不明白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可是,皇太極清楚,這種事是瞞不了多久的。畢竟,這一回是他的父親努爾哈赤,後金國的英明汗失蹤了。

  事情要追溯到一個月之前了。那會兒,因為明朝遼東經略孫承宗貫徹防守之策,兩年來在山海關、寧遠、錦州一線築起了一道堅固的防線,後金軍屢次出擊都未能取得多少戰果,努爾哈赤一時氣悶,卻又知道此時還不宜大舉進攻,便將國事交予四大貝勒(代善、阿敏、莽古爾泰、皇太極)暫理,自己卻離開遼陽,回老寨赫圖阿拉休養去了。可是,一個月之前,赫圖阿拉卻突然傳回消息,說是努爾哈赤一時興起帶著親兵出外狩獵,再也沒有回來。

  消息剛傳回來的時候,四大貝勒幾乎都被震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幸好四人都是久經沙場,雖不敢說是持重,但還算老成。稍經商量便將信使殺了,接著封鎖消息,並調集八旗兵馬以備不測,同時,四貝勒也各派親信前往赫圖阿拉尋找努爾哈赤。

  可是,一直到了現在,一個月過去了,除了在距離赫圖阿拉一百多里的一片山下草地發現了不少的血跡以及凌亂的馬蹄印,似是有過交戰之外,努爾哈赤依然是沒有一點兒消息。這使得皇太極的心裡十分不安。這種不安,一小部分是因為自己父親的突然失蹤而產生的,而大部分,則是對那個位子的凱覦所引起的。

  皇太極相信,不光是他,代善、阿敏和莽古爾泰肯定也都在心裡琢磨著事情。一個月,身為兒子,以他對努爾哈赤的瞭解,如果在這麼長的時間內依舊沒有音訊,那他極有可能就是……可是,如果真是有過交戰,那裡可是赫圖阿拉的外圍,什麼人能把擁有精兵護衛的一國之主給殺掉?明軍?蒙古軍?就算是赫圖阿拉已經成了舊都,那裡的兵馬也少得可憐,身邊擁有數百八旗精銳的努爾哈赤也沒可能死得無聲無息呀。難道他們在一開始就被包圍了?可是,以明軍跟蒙古軍的戰鬥力,就算是有十倍以上的兵力,也不可能擋得住有心突圍的八旗精銳。何況他老爹努爾哈赤征戰沙場數十年,嗅覺敏銳,精於作戰,也不可能輕易地陷入包圍而不自知。再者,赫圖阿拉的兵馬雖然不多,可後金國的外圍,八旗各部可是守得十分嚴實的。蒙古軍、明軍有什麼能耐把那麼多的兵力弄進來?而且,根據赫圖阿拉守軍以及四大貝勒的親信所傳回的消息,赫圖阿拉周圍兩百里根本就沒有任何大軍移動過的痕跡。這就讓事情更加撲朔迷離了。

  如今,撫順額附李永芳已經被四貝勒聯名下令羈押。因為撫順距離赫圖阿拉很近,而努爾哈赤這段時間又多次下令對漢人進行搶掠殺戮,期間李永芳因為勸諫還挨過責罵,所以,他們不能排除李永芳暗害努爾哈赤的嫌疑。但是,他們都知道,這個猜測實在是太不可信。李永芳可是第一個叛變明廷投向後金的漢人邊將,又在王化貞進攻的時候說降明將孫得功等人,使得當時在明軍手裡的遼東重鎮廣寧幾乎不戰而破,這麼鐵桿的依附者,怎麼可能因為一時的責罵而造反?何況李永芳還娶了他兄弟阿巴泰的女兒,跟愛新覺羅家是親戚,這種關係如果放到明廷那邊,可是死罪。

  不過,雖然明知道李永芳有很大的可能是冤枉的。皇太極卻根本沒打算去理會。因為,四大貝勒都已經打定了主意,萬一努爾哈赤尋不回,這造反弒君,毀屍滅跡的罪名就要扣在李永芳的身上。誰叫你是漢人?要怪,只能怪你自己運氣不好。

  「如果父汗真的不在了,那現在……」

  皇太極的腦筋飛速地轉動著。後金國權力威望最高的當然是他的父親,英明汗努爾哈赤。可是,如果他的父汗真的不在了,那麼,就輪到他們「四大貝勒」了。在四大貝勒之中,代善、他皇太極,還有莽古爾泰都是努爾哈赤之子,排名第二的阿敏雖然也姓愛新覺羅,卻是出自努爾哈赤的兄弟舒爾哈齊一系。當年,舒爾哈齊與努爾哈赤兄弟兩人一起起兵,在日益強大的建州女真部之中有著非同凡響的影響力,幾乎可以與努爾哈赤相提並。也正因為如此,舒爾哈齊意圖挑戰兄長的權威,最終連兒子也被努爾哈赤連殺兩個,自己也被努爾哈赤圈禁而死。當時,阿敏身為舒爾哈齊之子,也險些被努爾哈赤遷怒殺掉,還是他皇太極幫著求情,才最終逃過一劫。再加上兩人平時交情也還不錯,所以,皇太極覺得,如果自己有意的話,阿敏應該會成為自己的助力。而如果能夠拉攏阿敏,他在四大貝勒之中就可以佔據一半的優勢。不過,這還遠遠不夠。

  皇太極忌憚的是他的兄長大貝勒代善。代善是努爾哈赤現今諸子之中最年長者,論戰功威望,還要高過皇太極,在諸貝勒之中可為第一。只是這位大貝勒慣於虐待兩個兒子岳托和碩托;把老弱病殘的兵丁和瘸馬老牛統統都換到兩個兒子的旗下去;還豁出臉皮和岳托爭宅地,鬧得滿城風雨;聽信後妻之言差點殺了碩托,事敗之後居然三次跪請父汗努爾哈赤允准他親手殺掉兒子,甚至不惜捏造出兒子染指自己繼妃的謊言來。(有人說這只是野史,信不得,但努爾哈赤為什麼草草廢去代善的太子之位,僅僅只是因為代善的年紀大了?)所以,這麼一個有些不正常的貝勒是許多人都不太願意接近的。可是,皇太極還記得當年努爾哈赤說過的一句話,那句話的意思是這樣的:如果某一天,他努爾哈赤死了,那麼,他寵愛的妃子與年幼的子孫都交給代善撫養。當時,這句話一度使得代善權勢顯赫,後來還成了後金國的太子,要不是代善在對待子嗣的問題上惹得努爾哈赤十分不快,還跟努爾哈赤的某個妃子還有不清不楚的關係,最終被廢,那現在皇太極也不用想這麼多了,直接先去搶個擁立之功就行了。可即便如此,皇太極依舊十分擔心。努爾哈赤現在最寵愛的妃子是烏拉氏出身的大妃阿巴亥,而烏拉氏所生的那三個兒子,阿濟格、多爾袞、多鐸雖然都還小,卻掌握著八旗中的兩旗,那可是一股很大的力量。尤其是多鐸,年紀最小,卻掌著汗王親兵正黃旗。如果代善真的有意,以他的戰功威望,再娶了這三兄弟的母親……

  「大妃阿巴亥!」皇太極慢慢地踱著步子。關鍵就是這個女人。阿巴亥現在赫圖阿拉,是努爾哈赤此次休養唯一一個帶在身邊的妃子。本來,阿巴亥能夠在努爾哈赤這麼精明的人手中為年紀不到十歲的兒子謀得旗主之位,可見其精明。可是,他皇太極也不是善茬兒,早先他就故意向代善洩露過一條消息,說當年代善與努爾哈赤的寵妃有染的消息是阿巴亥告訴努爾哈赤的,為的就是使代善失寵,為自己的兒子繼位進行鋪墊,使得代善對阿巴亥極為憤恨;同時,這幾年他還經常提及阿濟格、多爾袞以及多鐸三兄弟小小年紀,受到努爾哈赤寵愛,沒有多少戰功便得以掌握八旗大權,以故意引起阿敏與莽古爾泰這兩個狠辣有餘,智謀不足的傢伙的不滿。可以說,四大貝勒之中沒有一個對烏拉氏三兄弟有好感,而以四貝勒手中的權勢,那三兄弟即便是再本事也無法掀起什麼大浪來,何況他們三個如今還小。

  「只是那個女人終究不可不防,雖說她現在被關在赫圖阿拉……赫圖阿拉?不對!」想到這裡,皇太極的心神突得一震。阿巴亥精明過人,努爾哈赤失蹤之後,赫圖阿拉也應該是首先得到消息的,為什麼她反而會老老實實的呆在那裡?難道她會不知道事情的重大,難道不想趁機給自己的三個兒子掙到後金國的汗王之位?一個月……狗屁一個月,天曉得努爾哈赤已經失蹤了多久,這一個月,誰知道是不是那個女人讓人瞎說的?汗王在赫圖阿拉失蹤,那赫圖阿拉的守衛將士有幾個能夠逃脫罪責?以那個女人的精明,又豈會想不到利用這一點?恐怕在四大貝勒派兵之前,赫圖阿拉的八旗兵馬就已經都被那個女人招攬過去了。而如果那樣的話,這段時間在赫圖阿拉被他們的手下困在宮裡的那個女人很有可能就會是一個……假的!

  一時間,皇太極的目光變得陰冷之極,

  「來人!」

  「主子,您有什麼吩咐?」一名戈什哈跑進來問道。

  「備馬。去大貝勒府。」皇太極陰聲說道。

  「主子,這麼晚了……」戈什哈指了指外面的天色,有些為難地說道。

  「想死是不是?叫你去就去!」皇太極怒道。

  「?!」戈什哈急忙打了個千兒,急急地就向外跑去。這年頭的八旗貴冑可都是殺人成性的,再看看皇太極那幾乎可以擰出黑水的面孔,他可不想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成了刀下之鬼。

  「代善哥,可別怪兄弟心急。大位只有一個,你本事不夠,兄弟自然就不能客氣了。」看著外面已經漆黑的天空,皇太極暗暗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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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21: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女人的先手


  遼陽原本只有一個城牆。後金佔領這座城市之後,努爾哈赤下令在城內又修造了一座內城。並將所有漢人一律遷往外城,讓所有女真人在內城居住。由此打開了旗民分城居住的先例。而從那以後,內城就成了八旗兵與家眷們的居住區,外城則是他們肆意撒野作惡的「遊樂」場。漢人,女真話為「尼堪」,在這裡是沒有任何地位的。尤其是從後金天命八年,也就是去年起,後金汗王努爾哈赤以復州「尼堪」造反而大開殺戒,將復州男子幾乎全部殺絕,女子、牲畜盡數擄回,之後,又接連下令抓捕殺害窮困漢人,使得漢人在後金國人的地位一降再降,甚至有時候比牲畜不還如。

  所以,各地漢人紛紛逃亡。而這也再次激起了女真人的殺戮之性。據傳,遼東兩百萬漢人,短短一年之中便已經十數萬逃亡朝鮮,再除卻因為女真人的凶狠鎮壓而不敢妄動的,一年的時間,遼東漢人已受創近三分之一。

  而這還不算。

  因為努爾哈赤的突然失蹤,四大貝勒下令封禁遼陽,同時對各地加強巡察檢視,結果,又有一批漢人遭劫。

  不過,「尼堪」而已,這些人的死活並不放在女真人的心上。在女真人看來,漢人只不過是他們予取予求的奴隸,殺便殺了,不殺那就是恩德,能活著的漢人就應該因為這種恩德而更加死命的向女真人奉出最好的東西,直至交出性命。

  ……

  皇太極來到大貝勒府,一進門,看到走出客廳迎接自己的代善,他就嚷嚷了起來:

  「代善哥,我的人從赫圖阿拉聽到消息,說是有人已經找到父汗了。」

  「什麼?人找到了?」只穿著便服,精神也有點兒不佳的代善聞言立即就瞪起了一雙牛眼,「是什麼時候的事?」

  「不知道。「皇太極好像很煩躁很累的樣子,也不理代善,一屁股就坐到了客廳的椅子上:「只聽說消息是出自大妃那邊兒……」

  「阿巴亥?」話果然管用,代善一聽到那個名字,立即又瞇起了雙眼。皇太極知道自己的這個哥哥,這一瞇眼,就代表著是想殺人了。可惜,這一招能嚇得住那些漢人,嚇得住八旗裡的奴才,卻嚇不住四大貝勒裡的其他成員。而看著代善這麼配合地表現出應有的表情之後,他又湊過腦袋,小聲地說道:

  「代善哥,大妃可是唯一一個跟著父汗到赫圖阿拉的后妃啊。父汗出事的時候,她也肯定是第一個知道消息的。」

  「你是說,她會……」

  「這個我不敢說。只是,汗位畢竟只有一個。她的那三個兒子又都掌有重權。阿濟格掌鑲黃旗,多鐸掌正黃旗,多爾袞也是除了八貝勒(四大貝勒之外,後金還有四小貝勒)之外手中牛錄最多的台吉。如果再加上一個什麼汗諭之類……」皇太極意味深長地說道。

  「父汗不是找到了嗎?她一個女人又能翻出什麼浪來?敢擅傳汗諭,她難道不怕死?」代善反問了一句。

  「找到的是屍首!」

  「什麼!?」代善一驚。

  「現在的情況可是十分的緊急。父汗已經不在了,有什麼話還不是憑著那個女人來說?」皇太極一副沉思的模樣看著代善,「所以,不管爭不爭得到,至少,咱們得有點兒準備才行。」

  「什麼爭不爭的?皇太極,你什麼意思?」代善突然臉色一沉,盯著皇太極問道。

  「沒什麼。」看著代善那似陰似險的面孔,皇太極輕輕翻了翻眼皮:「我們是親兄弟,所以我不瞞你。萬一真的父汗不在了,我就是想要那位子!」

  「你?」

  「當然。論戰功威望,論處政的能力,我是父汗最好的繼承人。」皇太極說道。

  「你最好?」代善臉上的陰沉很快褪了下去,只是平淡地看了皇太極一眼,「你真的這麼想?」

  「代善哥你當然不比我差。可是,汗位並不光是憑著自己的。咱們大金國雖有四大貝勒,也還有四小貝勒。這八貝勒裡面,阿濟格、多鐸都是阿巴亥那女人生的,岳托雖是你的兒子,卻也是你的仇人,阿敏差點兒被殺的那回,是我幫他求的情,所以他欠我一條命。剩下的,一個是杜度,他可是褚英大哥的兒子,平時就很不服你這個『長子』,跟我卻很親近(努爾哈赤曾殺長子褚英,代善之後才成為長子)。另一個莽古爾泰就不說了,自恃功勞,囂張跋扈,誰都看不慣,跟誰也相處不好,自然不可能得到汗位。這麼一來,我肯定能得到阿敏、杜度兩人的支持,加上我自己,就佔了三個,可代善哥你呢?你能拉下臉去找烏拉氏兄弟麼?岳托雖然你的兒子,但如果推舉了你,他就不怕麼?我有三個人支持,你有三個人肯定不支持,頂多,你也就只是能得到莽古爾泰的幫助,加上你自己,也才兩個人!」皇太極微笑著說道。

  「皇太極,我的好弟弟,你算計的很精明啊。不過,就算我不跟你爭,那烏拉三兄弟的力量也不小。父汗先前讓多鐸掌正黃旗,這在許多人眼裡是什麼意思,你也應該知道。而且,莽古爾泰難道就不想自己當汗王?還有阿敏,他的父親可是舒爾哈齊,從父輩開始,就想著當大金的汗王。杜度難道就不想繼承褚英大哥的位子?想要爭得汗位,你怎麼才能讓他們服氣?」代善沒想到皇太極突然攤牌,還把自己說的有點兒不堪。可他雖然有點兒生氣,卻並沒有表現出來。而且,他一向比較佩服自己的這個兄弟的智謀。雖然他自己也確實有心爭奪汗位,但是,他也知道自己除卻功績之外,其他各方面都不能與皇太極相比。當然,他也很明白自己的優勢。如果能夠說服掌著鑲紅旗的兒子岳托,再娶了阿巴亥,得到阿濟格與多鐸兩黃旗的支持,再加上自己的正紅旗,八旗中的一半就在自己的手裡,而那時候,不管是阿敏、莽古爾泰,還是杜度,恐怕也都要看看風色。皇太極恐怕也不會再起什麼心思。可是,讓他說服岳托或許可以,娶阿巴亥卻絕對做不來,而且,以阿巴亥的精明又豈會看不出自己對她的恨意?那個精明的女人怎麼可能嫁給他?

  「代善哥,別說咱們四大貝勒,和那四小貝勒,就是那些不在八貝勒之中的,又有哪一個不想當汗王?可汗王的位子只有一個。阿敏、莽古爾泰雖然有戰功,卻囂張跋扈,與他人相處的不好,杜度雖掌著鑲白旗,論戰功卻還不行;剩下的幾個人之中,除了我,難道你還想把阿濟格、多鐸那兩個小孩子推上去嗎?或者,你想讓自己的兒子岳托稱汗?」皇太極針鋒相對地盯著代善,又道:「阿濟格或者多鐸都是阿巴亥那女人生的,你肯定不會願意,岳托如果成了汗王,他會怎麼對待你這個總想對付兒子的父親?阿敏或者莽古爾泰的性子好戰嗜殺,如果成了汗王,絕不會容許我們有半點兒的冒犯,說不定還會因為我們的戰功威望而心懷疑忌殺了我們。你敢支持他們嗎?」

  「四大貝勒的戰功不相上下,如果我支持你,阿敏跟莽古爾泰不服怎麼辦?其他人不服,又怎麼辦?我女真人少,這些年全在八旗上下一心,如果因為爭位生了嫌隙,那可絕非好事啊。」代善暗地裡歎了一口氣,又開口問道。而他的這句話,不啻於承認了自己支持皇太極的態度。

  「我可以以汗王之尊,與八貝勒共-主-國-政。」皇太極強壓著心中的興奮,鄭重地說道。

  「共主國政?」

  「沒錯。」皇太極的眼神十分堅定:「八貝勒之中,只有我才能做到這一點。其他人,包括代善哥你,如果成為汗王,也肯定不會願意讓其他人分享權柄。所以,我才是最合適的汗位繼承人。」

  「……」代善不再發話,開始低頭沉思。

  「代善哥,你最好快點兒下定決心。一個月了,阿巴亥那個女人肯定已經暗地裡做了許多事。如果我們不能搶在她出面之前把汗位奪過來,到時候可一切都晚了。」皇太極又說道。

  「哼,就算我得不了汗位,也絕不會讓那個女人的兒子得去。」代善是一個怪人。身為父親卻非常的討厭自己的兒子,恨不得殺之而後快;不過,他更恨阿巴亥。因為,他認為是阿巴亥編纂的謠言使得他失去了太子之位,失去了對後金國汗王之位的繼承權。雖然努爾哈赤廢太子時所說的原因是他不能善待子嗣,可有幾人會看到自己的錯誤?

  「殺!」看著代善的臉色越來越顯猙獰,皇太極突然輕輕地吐出了一個字。

  「什麼?」代善一怔。

  「集四大貝勒之意,殺大妃阿巴亥,以殉父汗!」皇太極陰陰地說道。

  「我沒意見,只是,阿敏跟莽古爾泰能同意嗎?」代善問道。

  「會的。那個女人整天在父汗面前搬弄唇舌,讓阿濟格跟多鐸兩個小孩子掌了八旗之中最強的鑲黃跟正黃兩旗,阿敏跟莽古爾泰早就看她不順眼了。再者,難道他們就不怕烏拉三兄弟成了汗王之後仗著兩黃旗的兵力去壓迫他們?他們戰功卓著,怎麼會甘心屈居在那幾個小孩子跟一個女人的膝下?」皇太極冷冷地說道。

  「說的對。那我們就聯四大貝勒之意,殺阿巴亥!」代善猛得一拍手,咬牙冷笑起來。

  「我去找阿敏!」見代善同意,皇太極的嘴角掠過一絲冷笑,轉瞬即逝。

  「莽古爾泰就交給我來說服。」代善磨拳擦掌,殺意盎然,一雙眼睛卻依舊一眨不眨地盯著皇太極:「你說過的,如果稱汗,由八貝勒共主國政!」

  「我可發誓。若有違背,必心痛而死,不得善終!」皇太極森然說道。

  「好!到時候,我必然支持你奪得汗王之位。」代善嚴肅地說道,眼神中似乎有些得意,又好像有些失意。

  ……

  「主子!」

  兩兄弟口頭商量好「殺人分權」的協議,正要各自去聯絡其他人,代善府中的管家卻突然跑了來。

  「什麼事?」早在皇太極來的時候,代善就已經把所有的下人都趕出了客廳,看到管家不聽吩咐就擅自闖過來,臉色頓時就黑了下去。

  「何和禮總兵在外求見。」

  「何和禮?」

  代善跟皇太極都是一驚。何和禮可是後金國的開國五大功臣之一,跟努爾哈赤有如兄弟一般。後金建國後,與費英東、額亦都、安費揚古、扈爾漢四人並封為議政五大臣,世襲總兵官。尤其是現在,五大臣已逝其四,何和禮碩果僅存,所以,雖然兵權不及他們八貝勒,影響力卻並不差多少。這麼一個人突然出現在代善府中求見,而且還是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實在是耐人尋味。

  「何和禮是五大臣之一,不能不見。」皇太極沉思了一下,對代善說道。

  「請!」代善也稍稍頷了頷首,對管家命令一聲,便與皇太極站在那裡等著何和禮。不一會兒,果然就見那管家引著一個身材高大健壯,神色憔悴,留著一根花白小辮兒的老頭兒走了過來。那老頭兒一見兩人,但快走兩步,朝著代善跟皇太極跪了下去:

  「奴才何和禮見過兩位貝勒!」

  「何和禮大叔不必客氣。」皇太極急忙上前攙起老頭兒,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看到老頭的眼珠子有些紅通通的,更是詫異:「您哭過?這到底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兒?」

  「是出了事兒,奴才也……也是奉命而來!」何和禮深吸了一口氣,有些哽咽地答道。

  「奉命?」代善跟皇太極兩人一驚,現在除了他們四大貝勒,有誰能命令的動這後金開國議政五大臣碩果僅存的元老?

  「剛剛,大妃阿巴亥於赫圖阿拉突然趕回,說,說,說……英明汗他……狩獵之時遭遇來歷不明的敵軍,已不幸身亡。現今,她正召集八旗貴冑,共商報仇之事!」

  「報仇?」

  壞了。果然讓那個女人拿了先手。代善跟皇太極的心中頓時滿是陰霾。

  (四大貝勒對阿巴亥應該是很忌憚且忌恨的。但是,如果只是忌恨的話,他們應當也不至於在努爾哈赤死後不到一天就迫不及待的用弓弦絞殺此女,由此可見,阿巴亥應該還是很有些能力的,而且是讓四大貝勒忌憚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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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21: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美洛妲的目的

  楚鍾南已經預料到一場遭遇戰可能會使得後金國內暴發了一場政治鬥爭。但他並不知道這場鬥爭會如此的激烈,甚至還遠遠超過他原先時空所發生的那場汗位爭奪戰。後世之中,皇太極奪得汗位,首先做的就是借口努爾哈赤要其殉葬,用弓弦絞殺了大妃阿巴亥。其原因,除了有阿巴亥為兒子爭寵而詆毀過他們的原因之外,又何嘗不是真的忌憚那個精明的女人?可現在,諸大貝勒誓要滅殺的阿巴亥已經搶得先手,以為努爾哈赤報仇為名招集八旗貴冑……擁有兩黃旗在手的阿濟格與多鐸兄弟,還有八貝勒之外擁有兵力是最多的多爾袞這個台吉,再加上女真人並不看重,但在努爾哈赤「被害而死」,八旗部眾義憤填贗的時候,他們也不得不循序而來的所謂「大義」,四大貝勒即便是有心,也只有暫時按照阿巴亥意願行動。畢竟,那是努爾哈赤的大妃,相當於皇后,而且努爾哈赤又是橫死,沒有所謂的遺詔留下,他們就算想殺人也暫時沒有理由。而很顯然,殺人的決定既然已經下了,又親眼見證了阿巴亥的舉動,皇太極等人自然不可能就此收手。戰功卓著的他們又豈會任由一個女人帶著三個小孩子擺弄?

  ……

  大明天啟四年,後金天命九年,夏。

  中國東北的某條河邊上,某個不知名的山嶺下的坡地上,亂七八糟的立著十幾個帳蓬。

  這當然就是楚鍾南一夥兒。

  自從知道不小心宰了努爾哈赤,楚鍾南當場就險些嚇暈過去。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皇太極那一幫兄弟的凶殘狠辣?他回來的時候,也曾經打過一點兒主意,想著如果萬一有麻煩,又逃不回西方,就投靠皇太極或者多爾袞,然後找機會再跑。可現在殺了人家的老子,他還能投誰去?

  他幾乎連猶豫也沒有地就下令跑路。當然不敢往南邊兒跑,就算再不瞭解歷史,他也知道南邊是辮子兵跟明軍對峙的前線,他這麼一大批人不明不白的跑過去,根本就是找死沒商量。可往西呢?更加不行。來的時候得罪了蒙古人,雖然已經跑到了後金國的轄區,可誰知道那些蒙古人還有沒有在後面追著?往西走如果碰上了怎麼辦?往東倒是可行,可走著走著,楚鍾南卻突然想起皇太極是征服了朝鮮的。雖然按照某些說法,到朝鮮之後還能坐船回到大明的轄區,可現在是天啟年間啊。政治黑暗,閹黨橫行,楚鍾南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帶著一大筆錢回去,也是很不安全的。而且,就算回到明朝又能怎麼樣?他這一行又有白人,又有黑人,可說是非常顯眼,等到哪一天滿清韃子打進山海關,誰敢保證多爾袞一夥能找不到他?

  當然,還有一點是很重要的,那就是楚鍾南真的怕了。人就是這麼矛盾。沒回來的時候,總覺得應該回來看看,可回來並且遇到了麻煩之後,他卻又覺得一陣陣心虛。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哪比得上在歐洲當文豪的時候過得愜意?

  所以,在他的強行堅持下,隊伍在向朝鮮方向進發了一段時間之後,改而向北,沿著哈達嶺與龍崗山,威虎嶺與老爺嶺之間的縫隙,拼了命似的往北跑路,直到到達了一條大河邊上。楚鍾南一開始以為這條大河就是傳說中的「黑龍江」,決定沿河溯流而上。可是,在碰到幾個語言不通卻也都留著鼠尾小辮兒的小部落,並且連蒙帶騙的繞過去之後,他卻發現這條河的流向似乎與記憶中的黑龍江並不相符。因為他記得黑龍江是中國與俄羅斯的分界線,是沿著黑龍江省的邊緣一直注進大海的,流向應該是從西北到東南。可他沿著的這條河的流向卻是從西南往東北。回西伯利亞應該是往西北走,往東北走的話,穿過大海不就直接到北美了嗎?萬一不小心,說不定直接就過了北冰洋了呢!

  於是,他只好當機立斷,轉向。

  ……

  「媽的,羅盤壞了。」

  營地外大約一里處的林子裡,某個臨時搭建的帳蓬裡面,楚鍾南穿著襯衣斜躺在毯子上,一隻手卻在旁邊的藍眼美女的懷中不住的揉捏。可惜,美女似乎並不在意這些,只顧擺弄著那個小小的羅盤。

  「女人不能說話這麼粗魯。尤其是我的女人,更加不能這樣。別人會誤會我的寫作水平的。」

  「你的水平並不高明。」美洛妲此時也正穿著一件男式襯衣,只是沒有繫上扣子,任由男人的一雙手在裡面使壞。

  「你的質疑並不能改變什麼。」楚鍾南從美洛妲手裡要過那個羅盤,擺弄了幾下,看到那指針不管怎麼擺弄都是不動,微微歎了口氣,又爬到一邊拽過一個包裹,然後,從裡面重新又拿出來一個羅盤

  ,「我準備了十個這玩意兒。但我希望你每次用的時候都少用點兒力。」

  「少用力?」美洛妲不屑地看了男人一眼,突然雙手按著楚鍾南的肩膀用力一推,然後,四肢觸地,慢慢地爬到了他的身上:「你是說,我不要太用力?」

  「……」看著懸在眼前那一對木瓜一樣的乳房,楚鍾南沒理會女人的話,毫不猶豫地一把抓了上去,接著,一隻手又順著女人的小腹往下,一直伸到了下面。

  「嗯!」似是有些難過,又似有些舒爽,美洛妲的腰猛得挺直了起來。可是,這個時候,男人卻收回了在她下面作怪的手,又按住了她微微上仰的腦袋,並且稍稍使上了點兒力氣,往身下按了下去。

  「你這傢伙。」似怨似嗔,美洛妲滿是春意地橫了楚鍾南一眼,一隻手輕輕地由男人的小腹揉搓著,爾後往下,再接著,她也把頭低了下去……又過了一會兒,帳蓬裡響起了低低的呻吟聲。

  ……

  「你那兩條腿差點兒把我的腰夾斷了。」

  美洛妲長得很有東方人的感覺,除了那一雙藍色的猶如愛琴海一樣的眸子。但這一點反倒讓她變得更加有味兒。楚鍾南當時買下她只是想要個暖床的侍女,這種事情在歐洲也算不得什麼。各國宮庭裡頂著什麼公爵夫人,伯爵夫人的所謂女官也多的是,這些人又有幾個不是王宮主人在床伴的?只是,當初買下這個女人的時候,楚鍾南可沒有想到美洛妲居然是一個暴力女,在初始的個把月,他可沒少被這個女人煩心。但是,後來他才發現,美洛妲雖然暴力,卻並不反對跟他上床,而且在床上還總是極盡主動。這總算是稍稍讓他感到舒服了點兒。而現在,已經被調教的聽話許多的女人更是已經深得楚鍾南的喜愛。在葉尼塞斯克過冬的時候,楚鍾南幾乎夜夜盡歡。只是,開始趕路之後,楚鍾南的享受就少了許多,幾乎就等於沒有,要不是這回打算在河邊休整一下,他也不敢這麼玩兒。

  「可你說我的腿很美。」雲雨過後,美洛妲已經穿上了衣服。一襲跟楚鍾南經常穿的長衫一個樣式的呢子大衣遮住了曼妙的身材,黑色的頭髮盤起,被一隻三角帽壓住,及膝的馬靴更讓人忍不住想去探究那一對修長的美腿。當時,楚鍾南就是一下子被那一對滑膩修長的美腿給迷住的。

  「話是沒錯。就是有時候你的表現太瘋了點兒。」楚鍾南說道。

 「你們這些口是心非的男人。」拿出一塊手掌大小的玻璃鏡子照了照,整了整帽沿出露出的幾縷頭髮,美洛妲又道:「要不要我下次不理你了?」

  「奴隸可以反抗主人的意願嗎?」楚鍾南問道。

  「不可以。但是,主人的意願是可以改變的。」美洛妲聳聳肩,掀開了帳蓬的簾子:「我出去看看我的馬。」

  「我不明白。你是海盜,怎麼會這麼喜歡馬?竟然一天要看八回。」

  楚鍾南也穿好衣服,跟著美洛妲一起走出了帳蓬。站在外面,對著遠處放哨的黑奴護衛西賽跟邱吉爾兩人招了招手,示意兩人把帳蓬收起來,爾後,又跟美洛妲一起向營地那邊走去。兩人邊走邊聊。

  「因為我現在已經不是海盜。」

  「不是海盜又是什麼?」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希望能夠成為女男爵,當然,如果是子爵的話更好。」美洛妲似乎是隨意地說道。

  「女男爵?我還是頭一次聽到這個詞。以前我只聽過女伯爵,女候爵,女大公什麼的。」楚鍾南笑了。他明白美洛妲的意思,也知道這個女人並非無的放矢。因為,如果真回到法國,身為奧爾良伯爵

  的他,確實完全有能力為自己的屬下謀取幾個爵位。畢竟,奧爾良伯爵可是節制一省貴族的高級貴冑。只是,他這個伯爵的爵位來的有些不正常,如果趕回去,誰知道路易十三和黎塞留會不會真的把奧爾良交到他手裡。要知道,兩人當初就是因為知道他要走了,才把這位子「發」下來的。而且他走的時候可是說的很絕的,如果突然又回去,恐怕兩人的臉色會非常精彩。

  「如果你成為國王,我倒是不介意做個女大公。可惜,你好像並沒有當國王的潛質。」美洛妲瞟了楚鍾南一眼,說道。

  「我見過好幾個國王。可惜,不管是法國國王,還是英國國王,或者是丹麥、瑞典,乃至沙俄的國王,這些人裡面沒有一個是活得舒服的。」楚鍾南反駁了一句,突然又看了這美女一眼,「你為什麼不跑?」

  「跑?」

  「其實我一直很奇怪。你不像是沃爾姆斯。他是因為欠了許多錢,才不得不把自己賣掉的,而且價錢不高。可據我所知,你是被那些奴隸販子在西非海岸抓到的。所以,你一直非常的恨那些傢伙,恨不得殺了他們。可是,被賣給我之後,你卻一直沒有逃跑。所以我覺得有點兒奇怪。沒有人會自願成為別人的奴隸。而我當時對你的看守也並不是特別嚴密。」

  「有什麼奇怪的?我可是簽過契約的。在契約未完成之前跑掉,你有權向各地發出追捕我的文件。我是海盜,但這並不代表著我願意成為通緝犯。」美洛妲搖頭說道。

  「海盜比通緝犯過得舒服?」

  「當然。雖然我不是有政府背景的私掠者,被抓住以後不會被當作戰俘,而是會被絞死……」美洛妲艷麗的面孔上浮起了一絲怯意,「可只要不暴露身份,我可以到任何一個地方去。可如果成為通緝犯的話,我在幾個國家恐怕都無法生活了。難道你要讓我一直漂在海上?雖然我一直很暴躁,但那並不代表我沒有腦子!」

  「呵呵,這好像不是理由!」楚鍾南拉住了女人,手又從大衣的領子裡伸了進去:「我要聽真話。」

  「啊,你弄疼我了!」美洛妲向後縮了幾步,躲開了楚鍾南的手。

  「說不說?」

  「好吧好吧,我說真話。」美洛妲聳聳肩,「其實在知道你是奧爾良伯爵之後,我就不想走了。」

  「就是這樣?」

  「當然。誰不想成為貴族?奧爾良伯爵本就是貴族中的貴族。如果能夠跟著你,我的希望會非常的大。我想,沃爾姆斯可能也正是打的這個主意。而且,你是那麼的有錢,如果能夠跟著你,以後的生活肯定不會發愁,至少比做海盜要強得多。」美洛妲說道。

  「可你只是個奴隸,頂多就是個契約奴。怎麼可能成為貴族?這中間的階級差別太大了吧?」楚鍾南奇道。

  「如果我為你生了孩子呢?」美洛妲反問道。

  「生……生孩子?」楚鍾南一怔:「咱們現在可是在逃命。這個話題是不是還有點兒遠?」

  「可我覺得不遠。只要你再努力努力就可以了。」美洛妲輕咬了一下嘴唇,又瞟了楚鍾南的下身一眼,目光突然變得跟他曾經在葉尼塞斯克見到的一頭被活捉的母狼一樣:「其實你的本錢也還是不錯

  的。而你現在又只有我一個女人!所以,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得到我想要的的,你說呢?」

  「咳咳!」

  楚鍾南轉過臉去,一陣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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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21: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圖拉諾夫的任務


  楚鍾南跟自己志在朝著貴族發展的女奴風流的時候,營地裡面的另一群漢人也正在忙碌著。

  劉德正一直很擔心自己一行人的命運。他們這一群人已經跟著這支由色目人,黑人組成的隊伍不停地往北走了一個多月。一個多月的時間啊,枉他劉家在遼東也是扎根數十年,卻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了什麼地方。人進入自己陌生的地方的時候會覺得心虛的。劉德正是這樣,他的兒子,族人,也都是這樣。可是,他們不敢有所動作。那些色目人居然連後金英明汗的「御林軍」也殺了個精光,這等可怕的力量讓他們這些平民百姓心悸不已。要知道,這些年,努爾哈赤戰無不勝,已經是遼東的戰神,無敵般的存在。

  「爹,再這麼走,咱得走到哪兒呀?恩公說是還要走差不多小一年,那不會到天邊兒了吧?」劉采青透過帳蓬門口氈布簾子的縫隙向外瞄了一眼,輕輕地向劉德正問道。雖然這支隊伍的人待他們還算不錯,尤其是那個像是領頭的年青人居然也是漢人,可是,劉采青卻始終對那些人存有不小的戒心。而且,他也十分地擔心自己會遇到大麻煩。殺了努爾哈赤的隊伍真的能跑得出後金國大軍的追殺嗎?雖然他們走的不慢,可是,劉家當時剩下的幾十號人裡面,可也有不少人沒能跟過來的。萬一有人被八旗辮子兵抓住,再把他們給供出來,他們就算跑得再遠,又能到哪兒?

  「俺也不知道得去哪兒。不過,聽楚恩公說,往北過了黑龍江,就是啥喜伯利牙,那裡地廣人稀,到處都是深山老林,辮子軍找不到咱們。」劉德正答道。

  「五爺,你覺得這楚恩公的話可信不可信?」一個腦袋包得有如印度阿三一般的黑臉青年問道,正是當日差點兒被辮子兵一刀砍開腦袋的劉黑子。不過很顯然,這年青人的運氣不錯,自從受傷到現在,只是包紮了一下,居然就差不多好了。一個多月的疾趕也沒有對他的傷造成什麼太大影響,就是偶爾震動大了,會有些頭疼。

  「不知道。」劉德正歎息道。楚鍾南跟他們談過,但只是瞭解了一下他們的情況,並沒有透漏自己的來歷。

  「俺看著楚恩公不是壞人。你沒見那些色目人,凶神惡煞的,可見了他的面,一個個都老實著呢。這頂是個大人物,咋會為難咱這種平頭百姓?」帳蓬的另一頭,李秀玉一邊擺弄著一副辮子兵的盔甲,一邊說道。自從被辮子兵俘虜的時候,「不顧個人安危」拿出布條給劉黑子包紮,這個女人就已經在殘存的劉家人心裡獲得了相應的地位。再加上劉德正這一目前劉家人裡輩份最高的人還要稱她一聲「嫂子」,其他許多年青人不是叫嬸兒,就得叫奶奶,這地位自然就更加穩固了。

  「那努爾哈赤就不是大人物了?雖是一國之主,不照樣看著咱們就大開殺戒?」劉采青不服地說道。

  「楚恩公是漢人,努爾哈赤是個老酋,那一樣嗎?」李秀玉反駁道。

  「那撫順的李永芳就不是漢人了?俺聽人說,那傢伙跟朝廷兵馬打的時候,殺人比辮子兵還狠。真他娘的不是東西。」在被辮子兵圍住之後曾經意圖拿木槍為劉黑子報仇的粗壯青年突然說道。

  「可楚恩公救了咱們,還殺了努爾哈赤嘞。」李秀玉眉眼一瞪,叉腰說道。

  「俺怕的就是這個呀。唉……」劉德正突然長歎了一口氣,「如果是別人還好說。那努爾哈赤死了,辮子兵肯定得急著報仇。想當年,幾十萬朝廷大軍都被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咱就這一百多號人,能頂個啥?就算是逃,又能逃到哪兒?這北面兒,還不都是女真人?萬一被追上,那楚恩公……」

  「他叔兒,楚恩公咋地?」李秀玉問道。

  「他嬸兒,俺怕到時候要是被追上,楚恩公會把咱給……」劉德正雙手一伸,做了一個送東西的姿勢,然後朝著眾人一呶嘴:「你們都明白啦?」

  「這,這不會吧!」李秀玉手裡的盔甲掉到了地上,臉色已經是一片煞白。這件事可不是可以開玩笑的。

  「誰能說的準呢?這一個多月,俺就一直想,為啥咱逃的時候,楚恩公要把咱們抓回來?就算只是問問話,問完之後幹嘛還非要拉著咱們一起走?咱們是要去朝鮮,跟他不順路呀。而且,他還送了咱們盔甲……這些盔甲是好東西嗎?看著能擋刀擋劍,可全是惹禍的根苗呀。」劉德正哭喪著臉,連連歎氣。

  「五爺,這盔甲咋惹禍了?」劉黑子問道。

  「你傻啊。這些盔甲可都是努爾哈赤那幫人穿的,辮子兵能認不出來?」劉采青怒道。

  「這,這是栽贓嫁禍呀。咱又沒殺人,他們咋能那樣?這可咋辦?他叔兒,咱,咱逃吧?」李秀玉終究是個女人,雖然在危急的時候小小表現了一把,可想到自己有可能會被凶名震懾遼東的八旗辮子兵給當成殺努爾哈赤的兇手,她的心再沒有了一絲鎮靜。

  「逃?哪兒逃?這路已經走了這麼長了,咱連方向都認不得,又能逃到哪兒?」劉德正歎道。

  「爹,咱總不能這麼干愣著呀。萬一要是被那姓楚的給當成兇手交給辮子兵,咱們不就死定了?」劉采青急道。

  「外面有一百多色目人,還有那十幾個『黑無常』,哪一個不是人高馬大,又凶又狠?就算只有那個領頭的黑傢伙,一條胳膊就有俺兩條大腿粗,真是動起手來,一個恐怕就能打趴下咱十幾個。可咱現在總共才多少人?」劉黑子突然問道。自從哥薩克衝擊努爾哈赤的一行,被抓的劉家人趁機逃跑,被楚鍾南派西賽又抓回來之後,就只剩下二十來人了。這些人雖然都是種地的,有把子力氣,可面對那些哥薩克跟黑奴護衛,卻連一點兒動手的勇氣也沒有。

  「不能管別的了。還是逃吧。只是……」劉德正抬頭掃視了一下周圍的這幾個人,這是跟他最親近的劉家人了,也恐怕是劉家最後剩下的苗子了,所以,他的心顯得很沉重,可是,為了劉家的香火,他還是不得不把話說出來:「只是不能一起逃。要逃,只能一個個地,偷偷地走!」

  「那會被發現呀!」李秀玉說道。

  「被發現也沒轍。一起逃人家發現的更快。咱現在是能逃一個是一個,總比一起完蛋強。」劉德正低聲發狠道。

  「那……他叔,逃出去又咋辦?咱誰認識路?」李秀玉又問道。

  「聽天由命吧。」劉德正長長地歎息了一聲。他不明白,老天爺為什麼要讓他們劉家受到這麼多的苦難呢?

  ********************************************

  楚鍾南可憐的歷史知識當然不會知道他自己選擇的那條逃遁路線是多麼的危險。因為,他遇到的那條大河就是松花江,在松花江畔,原本住著海西女真四部。這四部女真人的力量,當初甚至還不比努爾哈赤的建州女真差。只是,楚鍾南又是幸運的,因為,他來的時候,海西女真已經被努爾哈赤收服了許多年,就連一度顯赫的葉赫部也被後金征服超過了五年。五年間,因為要對明軍展開進攻,努爾哈赤強行將各部女真南遷,進而將這些人編進了八旗,使得女真人在北方的力量顯得薄弱了許多。而東北地域廣大,方圓百里找不到人煙簡直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自然就很難有人遇到楚鍾南這麼一支隊伍了。

  可是,楚鍾南又是不幸的。他沒有地圖,也沒有參照物,不知道自己找到的就是松花江,更加不知道沿著松花江走的話,他就能夠到達黑龍江。而在黑龍江的入海口不遠,曾經有過一個「奴爾干都司」,是明朝羈縻東北地區少數民族而設置的。雖然這個都司因為建州女真的逐步興起,以及最後後金國的建立而不得不撤銷,可是,這些年過去了,總還有有人知道奴爾干都司的。他到了那裡,也有很大的可能可以找到一個嚮導。俄國人在1619年曾經得到過一個來自東部西伯利亞酋長的筆記,筆記上記載:「那裡有一條大河。他沒有給那條大河起過任何名稱,也不知道用什麼語言來稱呼它。這條河上有巨型航船行進,船上不時發出巨大的銅鈴聲……此外,從這些大船上還傳來了大炮的轟擊聲……」這段報道在後來被當作是記述西伯利亞東部最大河流勒拿河的,但是,勒拿河附近在十七世紀初期很顯然是沒有什麼人有能力使用大炮的,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那是中國人的船隻在沿著阿穆爾河,亦即黑龍江航行的情況。

  可惜,楚鍾南並不知道這個情況,所以也就失去了一個可以沿河溯流而上進入西伯利亞的機會。他在到達黑龍江之前就轉向,現在依然還在黑龍江與小興安嶺之間的平原地帶轉悠。

  ……

  「勳爵,我們就這樣回葉尼塞斯克嗎?」

  就是劉德正確定了必須逃跑的「劉氏香火延續策略」的同時,跟美洛妲一起趕回營地的楚鍾南也遇到了圖拉諾夫。只是,此時的圖拉諾夫已經失去了往日在楚鍾南面前的從容。連續兩次的失誤開戰,如果說頭一次與蒙古人的衝突他取得了勝利,是他值得驕傲的戰績的話,與辮子兵的相遇則差點兒成就了他最可怕的夢魘。他知道,如果不是在那個當頭楚鍾南下令沃爾姆斯帶領僱傭兵們衝入戰場,他就算能夠取得勝利,三百哥薩克恐怕也會損失殆盡,甚至連他自己也有可能戰死。現在想起當初那次戰鬥他還在害怕,害怕那些拼起命來猶如瘋魔一樣的辮子兵。而楚鍾南卻是他們大多數哥薩克的救命恩人。

  「不回去又能怎麼樣?等著人家追殺過來嗎?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辮子兵在南部有著數十萬兵馬,而且全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個個殺人不眨眼。就算你齊集整個俄羅斯的兵馬也不見得能夠獲得勝利,何況還是在這裡!」楚鍾南歎道。小心翼翼地回來,本以為穿過蒙古草原就能實現願望了,可誰能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自己一行人居然宰了清太祖……難道老天爺把他扔到頓河的冰層底下就是為的這個目的?扯也不是這麼扯的。

  「可是,勳爵,我……」圖拉諾夫的大鬍子遮住了他的表情,可是,他的為難之意還是十分明顯的表現了出來:「勳爵,三百哥薩克損失差不多達到了三分之二,如果就這樣回去。我會受到嚴懲的。」

  「那樣也不錯。至少,如果你的上司懲罰了你,我就可能不會再想收拾你了。」楚鍾南現在對這傢伙已經完全是沒有任何的好氣兒。頭一次在蒙古草原讓他失去了南下的機會,這一次在遼東更是闖下了彌天大禍。他完全可以相信,如果他敢在這裡再呆得久一點兒,八旗辮子兵絕對會大舉殺來。到時候,他楚某人肯定會被那些殺人狂直接剁成渣。

  「勳爵,我可能會被處死的。」

  「處死?有這麼嚴重?」

  「俄羅斯征服西伯利亞的巴拉巴草原的時候,總兵力為485人。」圖拉諾夫黯然地說道。

  「485?」

  「是的!」

  「怪不得,你這一回可是闖下了大禍。可是……按你的說法,橫穿西伯利亞其實並不需要太多的人馬,對,對對對,我早就應該想到。從葉尼塞斯克出發之後,雖然趕路有點兒麻煩,可我們根本就沒有遇到過什麼危險。西伯利亞河道縱橫,只要做好標記,知道方向,也並不是多麼的難走。尤其是在冬天,除了寒冷,沿著結冰的河道趕路反而更加方便。而相反的,我們這支隊伍的人數太多,一路上的輜重反倒是最大的麻煩。」楚鍾南一副恍然大悟的口氣,眼神卻始終沒有什麼變化:「那麼,上尉,回答我,為什麼你們的沙皇陛下會派三百哥薩克來『保護』我?」

  「這並不是沙皇陛下的意思。」圖拉諾夫很坦白,「我只知道,保護你穿過西伯利亞的命令來自大牧首(東正教最高領袖,當時的俄羅斯大牧首是沙皇米海伊爾之父,地位相當於攝政王)。本來,這個任務也不是由我承擔,但是高級的軍官之中沒有人願意來,低級軍官裡面又只有我懂得法語。所以我來了。同時,我還有一個任務,就是:如果可能,征服我們沿途經過的地區。」

  「你們俄國人的貪婪簡直是無與倫比。可是你們要知道,東西伯利亞是我們的領地。雖然現在因為種種原因,我們的政府沒能在這裡駐紮人馬,可是,早在幾千年前,這裡就已經是我們的領地了。你明白嗎?」楚鍾南語氣淡淡,卻又略帶一絲威脅地說道。

  「沒有駐紮,就沒有證據。僅僅只是歷史證明的話,那只能是歷史。勳爵你要明白,即便是俄羅斯,在此之前也是韃靼人的領地,幾百年前,莫斯科大公甚至還要用他的頭盔為韃靼人的戰馬喂草。可是,現在呢?那些韃靼人已經大多向沙皇陛下表示了臣服。他們的領地,也已經成了俄羅斯的領地。伊凡雷帝說過:他是全西伯利亞之王!」圖拉諾夫沉聲說道。

  「全西伯利亞之王?他不怕風大閃了舌頭!」楚鍾南冷笑:「曾經,韃靼人也佔領了我們的國家,我們的皇帝當時很年幼,亡國的時候,宰相抱著那個孩子跳了海,隨著一場自殺的,還有十幾萬人。那個地方,叫做崖山。仇恨,刻在了骨子裡,佔了我們的領地,殺了我們的國人,這個仇,我們中國人永遠記在心裡,永遠都不會忘。所以,韃靼人被趕走了,他們的人被殺掉了九成以上,並且承受了我們三百多年的不斷攻打,只能臣服於我們……知道土爾其是怎麼出現的嗎?他們的祖先也曾經強大到差點兒打下了我們的首都,可是,最後,他們被我們差不多殺了個精光,不敢在東方繼續呆著。在此之前,還有匈奴人……我知道,你們西方人有許多人都知道匈奴王阿提拉。他被稱為『上帝之鞭』。可是,阿提拉的祖先也是被我們趕到西方的。……俄羅斯並沒有那麼多人,僅僅只是烏拉爾山以西你們就住不過來,為什麼還要侵略西伯利亞?難道你們就不怕嗎?中國,有幾億人呢,你知不知道?」

  「您不要生氣好嗎?我其實只是告訴您我這一次的任務,並不是想跟您爭論。而且……」圖拉諾夫的臉上雖然有些不服,但更多的卻是苦笑與無奈,「我現在已經沒有能力完成這項任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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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21:5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你試試


  「沒有能力,就別想了。洗洗睡去吧。」西伯利亞即使在後世也一直都是俄羅斯的領土,我又急什麼?不明白!難道自己有這麼愛國?可東西伯利亞也不屬於自己國家的呀。甩甩腦袋,楚鍾南把那莫名其妙的想法扔到了一邊,隨口對圖拉諾夫說道。

  「勳爵,我希望您能幫幫我。」圖拉諾夫又對楚鍾南說道。

  「幫你?幫一個意圖趁虛而入,掠奪我們國家領土的傢伙?」楚鍾南冷笑道。雖然感覺自己有點兒不對勁兒,可是,對圖拉諾夫他還是沒有任何好感。每次看到這傢伙的臉,他好像就看到了自己被八旗兵撕碎的景象。

 「勳爵,如果想要重新穿越西伯利亞,您必須有我們的協助。」看到楚鍾南這麼地不客氣,圖拉諾夫的臉色垮了下來,語氣也稍稍地有些僵硬了。

  「誰說我要穿越西伯利亞?我決定了,我要向東走。到海邊之後,南下進入朝鮮,然後回國。」

  「您不是說在南方有著幾十萬的辮子兵嗎?難道您不害怕他們抓到你?那些人的凶狠我們可是都見過的!」圖拉諾夫不信地說道。

  「那也總比在杳無人跡的荒原上受人威脅要好,您覺得呢?」楚鍾南冷笑著盯著這個俄羅斯上尉。在他看來,這幫人都是一個德性,當初的米什卡如此,現在這傢伙也是如此。只是可惜了,他楚某人雖然不是什麼睚眥必報的小人,卻也不是會隨便受氣的主兒。一個小小的上尉就敢對他這樣,當自己是黎塞留怎麼著?何況,就算是黎塞留,也還沒這樣對他說過話呢。

  「勳爵,我的哥薩克雖然損失了超過一半,但你的人更少……」圖拉諾夫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壓伏住自己心中的怒氣。楚鍾南的態度在他看來實在是太惡劣了。不就是一次沒有成功的任務嗎?自己「拚死」保護他,這傢伙居然還這樣對著自己大呼小叫。如果不是需要楚鍾南幫著圓謊,他哪裡會在乎這傢伙的態度。要知道,即便是需要楚鍾南的幫忙,他也是想了很久才下定決心過來求助的。哪裡受得了這這種冷嘲熱諷。跟千萬個俄羅斯人一樣,他不喜歡別人忤逆自己的意志,如果有人膽敢挑釁,除非對手強過他,否則,他絕對會毫不客氣的進行反擊。而從烏拉爾山東側相遇以來,仗著手裡的三百哥薩克,他一直都死死地壓制著楚鍾南。這一路上,幾乎都是他在發號施令,楚鍾南即便是法國伯爵也不能怎麼樣。而這也使得他空自生過了一種十分過癮的感覺。感覺自己不再是一個小上尉,而是一個大貴族。可現在,一向都只能被動的聽從他的意見的傢伙居然開始悖逆他了,還是在他打算軟語相求的時候……

  「我是貴族。上尉,憑你剛剛這句話裡威脅的意思,我就可以送你上絞架。哪怕你是俄羅斯人,而我只是法國伯爵。」楚鍾南的臉色彷彿要陰冷地凝成了冰,幾年的文學家生涯所磨練出來的所謂氣質因為眼前之人的逼迫似乎又回到了當初處心積慮地差點兒把人打死的那個農奴的狀態。

  「如果您回不到莫斯科呢?」圖拉諾夫上前兩步,威脅道。既然已經有些撕破了臉,他也不在乎了。

  「你認為那些哥薩克會聽你的嗎,蠢貨?」楚鍾南突然微笑起來:「他們雖然是自由人,可惜,他們還是平民。我以前也在俄羅斯生活過,知道每年都有大批的哥薩克被動的成為農奴,受人支使,生活貧困,掙扎在飢餓線上。我也知道,如果我能夠給付出足夠的代價,他們絕對會把你這個只知道衝鋒殺人,害得他們在死亡線上走過了幾回,並且不得不開始逃亡的傢伙殺掉,然後扔進河裡餵魚。……你要不要試一試?」

  「哥薩克們是不會被收買的。」圖拉諾夫咬著牙,雙拳緊攥,惡狠狠地說道。整個人就像是一頭作勢欲撲的狗熊。

  「不用做出這麼凶狠的樣子。我在幾年前就見識過太多遍了。」楚鍾南的手悄悄地按上了腰間的刀柄。那是女鐵匠瑪爾斯用大馬士革鋼為他打造的馬刀,鋒利無比,「殺你一個人,我可以帶著剩餘的哥薩克回去,而身為小兵,在你這個指揮官死去之後,他們也不會受到太多的責難。可是,如果對付我,他們就要面對差不多五十名僱傭兵的反撲。呵呵,圖拉諾夫,我記得你很眼讒沃爾姆斯的佩劍,對不對?那可是正宗的大馬士革鋼製作的,不知道比你的馬刀強多少。沒錯,哥薩克們是佔據著人數的優勢,可是,裝備方面卻是我的人佔優。而且,在由你引發的那場戰鬥中,如果不是我的人殺進戰場,他們之中或許死的會更多,甚至還有可能會全軍覆沒。你認為,那些哥薩克們會為了你這個魯莽的傢伙而對他們的救命恩人動手嗎?」

  「哥薩克只會聽從上級的命令。」圖拉諾夫的呼吸越來越粗重了,整張臉都憋成了紫紅色。一隻大手狠狠地按在腰間的馬刀上,上面佈滿了青筋……可是,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把刀抽出來。

  「聽從命令?呵呵,其實你的心裡比我明白。這些天,哥薩克們對你的態度已經越來越差,許多人已經不願意服從你了。因為你的魯莽,讓他們損失了三分之二的人員,還陷入到了現在的境地。所以,你沒有把握保證,如果動手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楚鍾南的笑容也漸漸變冷,他也沒有想到兩人會談成這樣,可是,對俄國人,他總覺得看不順眼。這或許是在那三年的農奴生涯養成的觀感,也或許是因為某些其實還沒發生的「歷史性的原因」。要不然他當初也不會鼓動瑞典國王古斯塔夫二世對俄羅斯下手。可惜,他不是政治家,說客的功夫不到家,俄羅斯在歐洲屢戰屢敗,險些還被波蘭打亡國的「輝煌」戰績也讓古斯塔夫二世看不上眼,所以沒能成功。

  ……

  「呼……」

  言語不投機,但楚鍾南跟圖拉諾夫不管是哪一個都沒有甩手離開,只是相互瞪著眼,對峙著,呼吸也越來越粗。直至看到情況的沃爾姆斯帶著黑奴薩爾科齊走了過來:

  「主人,您跟圖拉諾夫上尉在幹什麼?玩瞪眼遊戲嗎?」

  「你哪只眼看到我們是在做遊戲了?」楚鍾南轉過頭去,怒道。

  「以前,我見到過許多僱傭兵都喜歡這麼幹。而且,瞪過眼之後,他們就喜歡打架。」沃爾姆斯走到了圖拉諾夫身側,眼神不善地看著這個俄羅斯大漢,說道。而同時,薩爾科齊也站到了俄羅斯上尉的另一邊。

  「……」圖拉諾夫握住刀柄的手更加用力,眼神也開始瞟向不遠處的幾個哥薩克。可惜,那些哥薩克都是背對著他,也似乎並沒有轉過身來的意思。

  「那種遊戲不是我這種文人玩兒的。不過,」楚鍾南突然笑了,順便還看了圖拉諾夫一眼,而看到俄羅斯上尉憤怒之中又帶些緊張的神色之後,他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圖拉諾夫上尉說了,以後,整支隊伍由我說了算。沃爾姆斯,以後,隊伍的各項事宜,由你來組織帶領。明白了嗎?」

  「主人,您說由我來帶隊?」沃爾姆斯指了指自己,中年大叔的表現還是有點兒不良,似乎並沒有看到楚鍾南跟圖拉諾夫之間剛剛的表現。

  「沒錯。」楚鍾南說完又頓了一下,再次看了圖拉諾夫一眼,「你說呢,上尉?」

  「……哼!」圖拉諾夫的臉色愈發難看,良久,胳膊一甩,怒氣沖沖地掉頭就走。

  「看來上尉先生並不反對。」沃爾姆斯戲謔地看著圖拉諾夫的背影一眼,笑道。

  「先去看看那些哥薩克吧。告訴他們,如果聽話,回去之後,我可以考慮給他們一筆不菲的報酬。」楚鍾南沒理會沃爾姆斯的調笑,只是沉聲說道。接手一百多名哥薩克的指揮權可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畢竟,人家是俄羅斯軍人,而且原本還是屬於圖拉諾夫的麾下。如果不成功,很有可能就會被圖拉諾夫從中搞出什麼鬼來。

  「我會盡力的。只是,上尉先生好像並不是很高興。要不要我想一個辦法?」沃爾姆斯問道。

  「什麼辦法?」

  「送他去見上帝。」沃爾姆斯淡淡的一笑,「一支軍隊只能有一個指揮官。如果有兩個,而且這兩個指揮官還相互之間產生了矛盾,那將是一場災難。尤其是在逃命的時候。」

  「你還真夠狠的!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楚鍾南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這個所謂的奴隸,一時有些猶豫。猶豫著要不要收回剛才的決定,然後,派後派人把他扔到河裡栽了荷花兒。畢竟,這麼一個心狠手辣手下實在是不能讓人放心。

  「我以前的僱傭兵團就是因為我在受傷的時候,將指揮權交給了副手,然後……」沃爾姆斯聳了聳肩,表情無辜又受傷,「何況我們現在還是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這位上尉有心為難我們,我們恐怕將很難走出這片荒原,甚至還有可能會有其他的危險。」

  「我看還是算了吧。讓邱吉爾跟克林頓把他看著就行了。那傢伙也就是個色厲內荏的主兒,平時好像挺勇敢,可除非不得已,他才沒膽拚命。何況,在沒有得到玻璃鏡子的製作方法之前,我估計那幫傢伙是沒有興趣找我的麻煩的。那個方法可比西伯利亞值錢多了。」楚鍾南冷笑連連。他不是傻瓜,更加不是白癡。自從路易十三把他懂得玻璃鏡子製作方法的事情公佈出來之後,他就知道自己會遇到麻煩。不僅會遇到那些法國之外的麻煩,還包括來自路易十三與黎塞留的那些。而這一點黎塞留也沒有對他藏著掖著。朱薩特身為巴黎著名劍客,黎塞留的親兵隊長,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空出來陪他?而且一陪就陪到了烏拉爾山以西!說是看押後黨成員以及保護他,可這裡面還有一項,就是保證他不會把玻璃鏡子的秘密說出去。至少,不能在離開歐洲之前說出去。可惜,不管是在英國,還是在丹麥,瑞典,幾個國家的王室好像都比較克制,沒有向他打聽這方面的消息。當然,這也是有原因的。英國此時國內矛盾嚴重,又在先前在他封爵的事情上給路易十三找了一點兒麻煩,怎麼也不可能再惹火上身。再者,雖然玻璃鏡子的利潤巨大,可他頭上畢竟頂著奧爾良伯爵的頭銜,如果英國人逼迫他這麼一個高等貴族,法國人完全可以藉機發難,到時候路易十三跟黎塞留只要聯合一下荷蘭人、西班牙人,不用打過海峽,本就政局不穩的英國就夠受的了,就是得到了方法恐怕也沒機會製作。詹姆斯一世雖然不是多麼精明的人,可也不是糊塗蟲。這也是為什麼他在英國甚至還會有軍艦護衛的原因之一。詹姆斯一世甚至小心到生怕他被人在海上俘虜了而被法國人拿到把柄的程度。而丹麥跟瑞典兩國,估計也是有意跟天主教聯軍交戰,需要法國在財政以及其他方面的支持,所以才眼看著他這個紅通通的大誘惑出入國境而當作沒看到。此外,他本人在歐洲文藝界的聲望也是那幾個國家忌憚的原因之一。君不見,因為在反對他被晉封為奧爾良伯爵的時候,巴黎許多高級貴族都用惡毒的語言攻擊過他,惹出了那些文豪學者的聯合聲明,巴黎的貴族已經有了「虛偽」的稱號,好多人都不願意出門了。即便出門,在遇到人提及這件事之後,大多數也要聲稱自己當時並沒有表示過反對,免得平白遭人白眼。只有俄羅斯人……只是楚鍾南不明白,那位大牧首怎麼會選擇圖拉諾夫這麼一個莽撞的傢伙。

  「主人,如果您出賣了那個方法,能把西伯利亞買下來嗎?」沃爾姆斯突然又問道。

  「不能。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隨便問問而已。」沃爾姆斯笑笑,又看向了營地一邊的幾個帳蓬,「我去找人跟那些哥薩克們聊聊天兒。希望他們不會因為指揮權被交到我個奴隸手裡而生氣。」

  「去吧!」

  ****************************************

  指揮權的交接並沒有像楚鍾南想像的那樣在隊伍中產生多大的麻煩。哥薩克們雖然是俄羅斯人,但楚鍾南畢竟是伯爵。在歐洲,貴族即便是造反,只要不是特別死硬的份子,或者做了什麼太讓當權者無法接受的事,也有機率能夠生還。而且,歐洲的貴族爵位也是通用的,不會發生那種在這個國家是貴族,到另一個國家就不會被承認的事情。在俄羅斯,貴族的特權更是被放大了許多,再加上圖拉諾夫在蒙古草原,還有跟努爾哈赤相遇時的兩次錯誤的交戰策略,讓哥薩克們損失慘重,在隊伍中引起了巨大的反彈。所以,楚鍾南打算出面接掌指揮權的事情,哥薩克們很輕鬆地就選擇了默認。當然,這些人之所能夠輕鬆的接受,也是因為楚鍾南的胡蘿蔔政策……在這一路上,這幫傢伙可沒少沾楚大伯爵的便宜。這麼一個人好,地位又高,出手又大方的人,大家當然喜歡。

  之後,隊伍繼續向西北方向前進。不久,隊伍進入深山,楚鍾南不知道那裡就是日後的小興安嶺。在山裡走走停停地躥了大半個月,終於橫穿了過去,進入平原。由於隊伍本來就是馬隊,在蒙古草原上又劫掠了幾匹好馬,還搶了努爾哈赤及其衛隊的三百多匹,所以隊伍的前進非常快。幾天之後,又來到了另一座深山。楚鍾南同樣不知道,他這回到達了大興安嶺。但是,在進入大興安嶺之前的幾天,他終於還是停下了前進的腳步。因為,一直跟在隊伍中的二十多名劉家人,居然已經失蹤了好幾個。

  「他們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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