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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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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多情浪子[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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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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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1:51:5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金紫燕一拍桌子怒道:「混帳東西,越來越不像話了!」

  尤俊笑道:「金姑娘,你別生氣,小孩子嗎,氣量總是窄一點,不過她去的時候不湊巧,剛好百平兄也在那兒,當時就給了她一巴掌,說她不自量力,自取其辱,說燕兄是我們的好朋友,以後她如果敢對燕兄無禮,就要她好看。」

  金紫燕怒道:「這更豈有此理了,小琴是我的人,憑什麼要他來管。」

  尤俊一笑道:「金姑娘,你別誤會,這都是為了你好,燕兄是你的客人,她仗著點小聰明,哄著丁老爺子撐腰,丁老爺子又是個火爆脾氣,鬧起來多沒意思呢,百平兄趁機給他一點教訓,省了許多麻煩,燕兄以後還要常上你這兒來玩的,如果那小妖精弄點鬼,不是把你的客人也給得罪了嗎?」

  他的一張嘴實在會說話,明明是一件內情曲折的糾紛,夾帶許多不便明說的秘密,他居然連點帶描,巧妙地把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意思全表明了。

  金紫燕沉吟片刻才道:「這丫頭也太不像話,在我這兒的事,居然跑到外頭亂說去,還想勾人來生事。」

  尤俊笑道:「金姑娘,不是我說你,有時你對她也太縱容了一點,女孩子已經大了,心眼兒也多了,在這兒只會越學越壞,你為什麼不找個主兒,把她送出去算了。」

  金緊燕道:「她有了你們的丁老鏢頭來做靠山,我能送得走她嗎?」

  尤俊忙道:「這個由我跟丁老爺子說,叫他老人家少管,而且我還可以替你留心,給她找一個合適的人家……」

  金紫燕道:「那就請尤鏢頭多費心了,這個鬼丫頭我實在也拿她沒辦法,我沒時間管她,我娘又沒精神,弄得她越來越野。」

  尤俊笑道:「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好了。」

  金紫燕瞟了他一眼道:「尤鏢頭,難怪馬百平這麼器重你,看來你真還會辦事了,而且還善體人意。」

  尤俊笑道:「我可是佔了燕兄的光,如果不是他使得紀老兒耽不下去,我還是個二手,光靠嘴皮子,那天才能出頭呢?」

  金紫燕道:「你的嘴皮子也真有本事,今天是來作說客的嗎?」

  尤俊道:「不!我是來請客的,百平兄邀二位在百花樓吃便飯。」

  金紫燕一怔道:「邀我們?」

  尤俊笑道:「其實主人是三位,還有就是莫家兄弟,他們要給燕兄慶賀履新就任,百平兄則是想借這個機會跟燕兄見見面,謝謝他對隆武的成全。」

  燕青忙道:「尤兄這句話我可不懂了,我對隆武鏢局只感到抱歉,怎麼貴局還要謝謝我呢7」

  尤俊道:「燕兄雖然拔了隆武的鏢旗,卻用了個巧妙的方法還給了我們,這份人情就大了,就算我們從燕兄手中把鏢旗奪回來,結果也不會如此愉快吧。」

  燕青道:「貴局如此寬宏大度,叫我更無地自容了,回頭我一定向貴局鄭重道歉。」

  尤俊笑道:「燕兄賞瞼就行了,席上還有許多別的同業,最好別提那些話。」

  金紫燕道:「你分明是來請他的,這種場合哪有我的份?」

  尤俊笑道:「有!當然有,只是金姑娘略遲一會兒去。」

  金紫燕道:「是馬百平條子叫我出堂差。」『

  尤俊笑道:「金姑娘,燕兄也知道你是景泰鏢局的後台老闆了,但別的人可不知道,你得多多委屈點。」

  金紫燕生氣地道:「我不去!」

  尤俊道:「你真不高興,不去也行,但燕兄的假,就請你批准,最多兩個時辰,不會耽誤他很久的。」

  金紫燕道:「笑話,他是客人,我是姑娘,來去是他的自由,我憑什麼管他呢?」

  說著一揮袖子,氣呼呼地到後面去了。

  尤俊笑著說兩句告罪,拖著燕青出來了。

  走在路上,尤俊皺眉道:「燕兄,進展如何?」

  燕青道:「毫無進展,她倒是個有心入,吐露了口風,似乎頗有意站到我們這邊來。」

  尤俊忙道:「燕兄洩了底沒有?」

  燕青搖了頭道:「沒有,我雖然知道她是出於誠心,但鑒於已往的流失,便著心裝糊塗了。」

  尤俊吁了一口氣道:「還好!燕兄,天魔令主手段非常,你剛踏進這兒,如果就有了變化,事機就洩露了,反而得不償失,天魔教中人心不穩的很多,但沒把天魔令的真正身份揭穿前,最好還是少讓人知道咱們的身份。」

  燕青道:「我曉得的,我受過的教訓太多了。」

  尤俊道:「金紫燕有心外向是好事,可以巧妙地加以利用,因為她是那魔頭手下出來的人,不像別人是被吸收進去的,不過她恐怕也未必知道天魔令是誰。」

  「我沒問,想來她也不會知道。」

  尤俊道:「倒是那金姥姥比她更清楚一點,燕兄不妨在那老太婆身上下功夫,她對你很賞識。」

  燕青哦了一聲,尤俊又道:「你跟那小琴動手時,老太婆也在暗中看見了,對你的身手很激賞,特地通知馬百平,叫他設法籠絡你加盟。」

  燕青奇道:「她為什麼不叫金紫燕下功夫呢?」

  尤俊道:「我想可能是金紫燕本人不同意吧。自從見到燕兄之後,這位姑娘就變了,對目前的生活極不滿。」

  燕青輕歎道:「天魔令這些年荼毒江猢,真正有點人性的,都不會對他們滿意的,人心如此,所以我相信我們必會成功的。」

  尤俊也歎道:「天魔令的確是個厲害的人物,他控制武林,全在暗中行事,不但他本人不露面,連各處分壇也是極為秘密,這金陵分壇設置已有十年,小弟好容易在五年前才搭上方天戰薛依的關係混跡其中,卻毫無絲毫進展……」

  「天魔令如非藏身暗中,早就被消滅了,他就是靠著身份的隱密,才令人防不勝防,暗施殺手;把持了武林,目前最感困擾的就是人與人之間誰也信不過誰了,誰也不知道那一個受到了天魔令的脅逼……」

  尤俊道:「那也只怪武林中人氣節操守不堅,貪生怕死的太多,如果人人不怕死,天魔令的穿心鏢又何足為妙。」

  燕青道:「貪生而怕死,乃人之常情,學武的人,比常人更怕死,因為最初學武的目的,絕不是為了稱霸武林或殺人,只是為了自衛或表現得比人強,這就是一種怕被人殺死的心理表現。」

  尤俊笑道:「燕兄這種說法,倒是第一次聽到,我只知武以養老,技以壯氣……」

  燕青一歎道:「誰有了我這麼多的體驗,這麼多教訓後,也會有這種看法的,人的勇氣要到最困難的時候才表現出懦弱,而天魔令的厲害處就在先磨去人的壯志,就像金陵分壇的十位護法一樣,天魔令先給他們養尊處優的生活,滿足他們一切慾望,使他們對浮生有所依戀,就捨不得死了,不想死就只有聽其驅使了。」

  尤俊道:「可是這一手也不見得准有效。」

  燕青道:「不錯!人性中唯一可貴處就是有尊嚴,當一個人的尊嚴受損之時,就可以置生死於不顧,可是天魔令聰明得把這一點也利用上了,他控制人,絕不損其尊嚴,至少在第三者面前,絕不損傷人的顏面,因此天魔教的勢力越來越壯大,受制的人也越來越多,幾年來終而席捲天下。」

  兩人一陣沉默,片刻後,尤俊才道:「今天席上,除了馬百平之外,最難得的是馬景隆自己也出席了,此老雖是分壇負責人,卻是被逼出此,今日破例出來應酬,可見他對燕兄的器重,燕兄不妨對他客氣一點,此老的地位頗為重視,將來或可借重……」

  燕青道:「還有哪些人?」

  尤俊道:「還有幾家鏢局的負責人,都是仰承馬百平鼻息的無郎武夫,不必太重視他們。」

  燕青又道:「莫氏神鞭雙傑,怎麼會被馬百平買通了呢?」

  尤俊道:「我也不知道,他們以前跟馬百平格格不入,這次居然一變故態,表現得很合作,若非是因受到壓力,就是窮極而志短,驟受重利而忌卻了本來。」

  燕青深深地一歎,尤俊又道:「不過燕兄可以放心的是他們絕非天魔教中人,他們技業平常,天魔令還看不中他們。」

  說著已走到了百花樓,那是秦淮河畔第一家大酒樓,將上樓時,尤俊又道:「燕兄,今日席上由於大家都對你如此重視,可能會引起幾個老的不快,其中尤以青萍劍史劍如與火龍神丁宏為最,這兩人可能當席為難你一下,你得善自主意,變為應付,既要不吃虧,也不能佔便宜。」

  燕青笑道:「我理會得的。」

  兩人才舉步登樓,白雁林奇匆匆下來,見了他們,就陪笑叫道:「你們終於來了,可把大家等急了。」

  放低聲音又道:「丁定這老兒已經開口罵人了,燕兄要小心點。」

  尤俊皺眉道:「他又不是主人,又不是客人,只是陪客而已,何況老當家的也來了,他怎麼如此跋扈。」

  林奇笑道:「還不是吃味兒而已,幾件事情加起來,他怎不發火。」

  燕青道:「這就怪了,我跟他素未謀面,他對我發什麼火呢?」

  林奇道:「第一,是為了老當家的出席應酬,前兩個月他過六十歲的生日,親自上門去邀請,老當家都沒給面子,推說身體不舒服而拒絕了,今天居然為燕兄而撥冗光臨,這叫他心裡怎麼舒坦得下呢?」

  燕青淡淡地道:「這位前輩氣量未免也太狹了。」

  林奇道:「還有呢,第二趟姑蘇的鏢,本來是輪到他的,為了拉攏燕兄,尤兄把這趟的油水讓給了兄弟鏢局。」

  尤俊道:「這個我已經跟他解釋過了,完全是為了封住莫家兄弟的嘴,叫他們到洛陽鎮辦的事,與燕兄無關,而且我還私下賜了他五千兩銀子,他不該再記恨了吧。」

  林奇道:「而事實上總是掠了他的光,這都還是小事,最主要的是為了花憐憐,自從燕兄去過之後,那妮子對丁老兒就淡多了,據說花憐憐在睡夢裡還念著燕青兩字。」

  燕有一皺眉抱怨道:「尤兄,這可是你給我找的麻煩。」

  尤俊卻笑道:「那可怪不得我,誰叫燕兄長得如此瀟灑英俊呢,我若是個娘兒,一樣也會夢魂思念的。」

  燕青忙道:「尤兄,不要開玩笑了。」

  尤俊道:「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你有了金紫燕那一朵花國狀元,還會對花憐憐怎麼樣,那妮子是剃頭擔子,一頭先熱,過兩天不加火,自然就冷下去了,丁宏沒見過你,心裡自然不服,見了你之後,他就會氣平了,憑他一個老頭子,應該有自知之明,不該跟你爭風吃醋吧。」

  燕青道:「惜惜那兒可以從此不去,但今天……」

  尤俊道:「今天有馬老當家的在席,他不敢怎麼樣的,即使稍有過份的舉動,燕兄小心一點,也就應付過去了。」

  林奇道:「燕兄如果罩得住,不妨給他一點厲害的,今天這場面不好混,燕兄能否在金陵揚名,全在這一次;你說令師一世盛名,從沒折過風,燕兄可不能折了令師的英名。」

  這傢伙的心意終於露出來了,他雖然裝作一片好心,下來通風,實際上卻是在煽火。

  尤俊笑笑地道:「林兄弟,你大概也急於想補個缺吧。」

  林奇臉上一紅道:「兄弟怎麼敢存這個心,只是氣不過那老兒的驕行而已,他簡直以為自己是天下無敵高手了。」

  尤俊道:「丁老兒火氣雖大,人倒還不錯,尤其肯服輸,他由百平兄手下輸了一招。以長輩之尊對這個侄子卻全力支持,燕兄真的能折服了他,他也會虛心接受的,而且他是十老之冠,他如果一氣而去,別的人也就留不下了,兩家鏢局總不能全由年輕一輩乘機挑大樑,如果從別處另外聘一些名家高手來,未必能相處得這麼融洽。」

  這番話把林奇說得一涼,但也等於是向燕青遞了個消息,叫他不必太為已甚,如果推翻了金陵分壇的人事,一切的努力佈置豈非都成了白費。

  燕青笑了一笑,緩緩上樓而去,林奇搶先一步奔了上去叫道:「來了!來了!浪子燕青來了。」

  樓上只擺了三桌,使得能擺二十來桌的大樓顯得很空洞,但他這一叫聲音倒是很響亮。

  最先起來的是莫氏雙傑與馬百平,出人意外的是馬景隆也站了起來,因此使得那些老武師也不得不站了起來。

  燕青連忙跨前幾步,雙手抱揖道:「不敢當!不敢當,再晚奉邀來遲,已感不安,怎敢再勞各位前輩如此隆遇,折煞燕青了。」

  尤俊為他—一介紹了,到了馬百平時,馬百平親熱地握著他的手,道:「燕兄,以往敝局為有冒犯,兄弟聽說莫氏雙俠今日為燕兄慶賀履新,爭著做半個主人,向燕兄略表歉意。」

  燕青倒有點尷尬地說道:「馬兄你太客氣了,馬兄如此寬宏大量,倒叫小弟無地自容了,兄弟不是之處更多……」

  馬百平笑道:「好說!好說!再多講就見外了,好在燕兄已經就聘在兄弟鏢局,今後大家就是同行,也是一家人了,應該互相多親近親近,人家都說同行是冤家,只有鏢行這一業卻不同,大家應該同心協力,守望相助,才能使吾道大興,克盡江湖上的俠義本份。」

  群雄隨聲附和,有幾個人藉此已傳,盛讚馬百平的仁義與恢宏胸懷,不愧為金陵鏢行的領袖。

  燕青以晚輩之禮,拜見了馬景隆,屈膝一跪,這位老人連忙伸手一抬,兩個人就此較上了勁。

  燕育發現這位老英雄的內力之深度,遠較想像中為高,拼將全力,也只能使膝頭點點地,很快被他扶了起來。

  這證明了一點,鼓勇一搏,燕青可以略勝一籌,但內勁持久耐力,則是馬景隆火候純青。

  兩人可以說是平分秋色,各有所長。

  這情形明眼人都看得出,幾個老的都臉泛異色,連丁宏在內,都對這年輕人另作估計了。

  馬景隆卻哈哈大笑道:「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佩眼!佩服!」

  親手挽了燕青,到第二尊座請他坐下。

  本來那是丁定的席次,因為他是十大鏢頭之首,馬百平通常都是坐第一主位,今天因為馬景隆來了,他只好移到下首去了,而這第二位不管如何都是丁宏的。

  馬景隆把燕青接上了第二位,丁宏的臉色頓時一變,冷冷地過去,拿起銀碟筷子道:「這件東西我已用過了。」

  意思很明顯,這席位原是他的,但席未開,萊沒上,杯盤筷子都排得很整齊,他沒有不滿之意。

  馬景隆也覺得很意外,頓了一頓,才道:「丁賢弟,這是愚兄的不是,愚兄是因為見老弟青年英發,想跟他就近多談幾句話,你多擔待一點!」

  丁宏冷冷地一笑道:「哪裡!大哥誤會了,這本來就該是尤俊出的,小弟只是因為與大哥久未見面,才臨時坐下向大哥問候一下,現在正主兒來了,小弟自然該挪位子了!」

  燕青卻笑道:「丁老前輩望重武林,再晚怎敢潛越,再晚只是陪馬老伯少談幾句,略道仰慕後就起來的,前輩不必換位子了。」

  說著輕輕一伸手,卻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法,居然從丁宏的手裡將碟子林筷都奪了下來,仍是放在原位上。

  丁宏神色一怔,再度伸手去拿,燕青則伸手相擋,杯碟就在桌上,推推拉拉進行了十幾個來往。

  丁宏始終無法觸及那些東西,不禁惱羞成怒,猛地一掌斜切下來,砍在他的手背上!燕胄也不招架.聽任那一掌切中,手背上印起一條紅痕,他神色如值,起立一拱手道:「前輩如何厚愛,再晚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親自把三種用具拿起來道:「前輩的座位在哪裡?容晚輩送過去,以表對長者的敬意.」

  他拿著東西的是左手,被切的也是左手,已經有點顫抖,震得碟子撞著銀杯,叮叮直響!

  這證明他一掌挨得不輕,丁宏倒是怔住了。

  尤俊忙道:「在這裡,今天有兩方面主人,客人卻只有一位。燕兄既然被敝局邀去了,丁老爺子就代表敞局,作為莫氏雙俠的嘉賓吧。」

  那是另一席上的首位,燕青恭恭敬敬地將餐具送了過去放好,恭聲朝丁宏道:「前輩請!」

  他伸出左手,硬拉著丁宏推他坐下。

  丁宏瞼色又是一變,但只有他心裡有數。

  他外號火龍神,精擅烈火神掌,剛才那一掌也運足了功力,掌緣就像一條燒紅了的烙鐵。

  雖然僅只切出一道紅印,但是已證明他的火候高出一籌!可是燕青拉他時,掌心寒冷如冰。

  這證明了那年青人練就了寒冰玄陰功,而且是他烈火掌的剋星,根本不在乎他的烈火功。

  那條紅印也是故意放出給他留留面子。

  既感且愧,這老兒倒是性情中人,好勝心切,卻也有輸得起的雅量,立刻一拱手,道:「丁某無禮,萬望老弟海涵!」

  燕青笑道:「前輩說哪裡話來,再晚多承前輩掌下留情,否則以前輩的絕世功力,再晚那隻手還能保得住嗎?」

  丁宏道:「老弟!你別給我裝臉了,老朽已經用了十……」

  燕青忙道:「前輩只用了十之七八的勁力,再晚尚免可一接,卻已留了痕跡,若前輩全力出手,再晚萬萬承受不住的。」

  丁宏見他一再為自己遮掩,倒也不便過份拼卻對方的好意,才訕然道:「老弟弟年紀輕輕,又是在猝然不防之下,接下老朽八成功力一掌,這份造詣,的確是難得難得,回頭我們好好地喝幾杯,讓老朽一申歉意。」

  燕青笑道:「長者賜,不敢辭,再晚的武功不足取,酒量倒是不敢妄自菲薄,頗能喝上幾杯,少時必來拜賜!」

  說著泰然回到座上。

  馬景隆關切地握住他的左手道:「老弟!你沒怎麼吧,丁賢弟八成勁力一掌,挨下來也不輕。」

  燕青的寒冰玄陰心功還來不及發散,掌心仍是冰涼的,馬景隆一握之下,心中了然道:「難得!難得!你居然沒受傷!」

  彼此相視一笑,別的人雖然不瞭解內情,但也知道丁宏的脾氣,不是硬把子,不會使他改變態度的,就算看起來是燕青吃了虧,但他在不及防備之下挨一掌而不變動也的確足以自豪

  因此擺上菜後,觥籌交錯,極道傾慕之忱,尤其是另外那幾家鏢局的負責人,對莫氏兄弟羨慕萬分,暗自作悔當初腦筋不夠靈活,眼力也不夠足,否則這個年較好手,應該早就搶了過來的。

  燕青不但氣度豪,酒量更豪,會武的人多能夠喝幾杯,他的酒量卻不僅是幾杯而已。

  人家敬他的酒,他從不推辭,而且立刻回敬,全樓三十多人,他一個人喝了將近全部酒量的四分之一。

  喝的是陳年竹紹,也就是紹興酒中之極品竹葉青,色泛淡綠,進口微甜而後勁大。

  普通是論斤計,量大的人可以喝十來斤,可是燕青灌下去已有幾十斤了。

  身上不冒汗,只有張口之間,呵呵白氣,那是以內力將酒中水分蒸出,酒精則全部留在肚子裡。

  青萍劍史劍如道:「燕老弟,令師三白先生與在下有數面之緣,也知道他豪於飲,都不知道老弟的酒量尤勝於令師!」

  燕青笑道:「再晚是先師退出江湖後才追隨杖履的,先師說退出江湖後,放下武事,將精神全部放在酒上了,他老人家將自己三白之名改成了三石,每日非三石不快,前輩是在後幾年見到先師,就知道先師的酒量,比當年不知深進多少倍,再晚是萬不敢望其項背.」

  一石百斤,三石為三百斤,一個人在一日間能喝下這麼多,簡直難以相信,但看了燕青的酒量,幾十斤下肚而若無真事,又不能不信。

  史劍如又道:「老弟的活,史某不敢不信,但老弟說令師退出江湖後,也同時放下武事,則史某又不敢相信了,看老弟的表現,似乎也較之令師高出一點。」

  燕育道:「這個再晚倒不知道。」

  史劍如道:「史某絕不說假話.」

  燕青一笑道:「先師放下武字,只是不理而已,卻沒有停止思索過,三石落肚,他老人家體力雖差,思路卻特別靈敏,許多武學秘奧,都予醉中得之已授,他還常歎說,早知酒有這麼大的好處,當年就該叫三石而不應限於三白了,前輩可知先師取名三白之意。」

  史劍如道:「這個可不知道。」

  燕青道。「先師好酒,無事常常一杯在手,有事卻連浮三白,因以為名,據說他老人家與人交手時,往往中途停手,喝下三大白後再繼續下去!」

  史劍如道:「這倒是有的,因為令師一生從不與人結怨,交手也只是為了切磋,所以盡有餘暇停下來喝兩口酒。」

  燕青道:「先師說這是一個秘密,他遇到一手無法破解的精結時,只要停下來喝三大白,就能想出解法,所以先師一生武功都得之於三大白,他說當年若不是好動,浪費了許多時日,每日三大白,根本不必出去向別人討教了,就是在家裡也能使武學精進,只可惜三石雖能啟智,卻無法力行,所以再說就成了他老人家的練功之具,他想出來的功法招式,就由再晚演練,再晚的表現如能優於先師,或是此故。」

  史劍如哦了一聲道:「難怪老弟的表現,遠超出令師三白功為之上。」

  燕青道:「那本功為前輩見過嗎?」

  史劍如道:「今師胸懷浩蕩.總不秘技自珍,史某昔年曾拜讀過,所以還有點印象。」

  燕青笑道:「後來先師說那只是入門的功夫而已,先師晚年所得,俱為口授而未作紀錄,再晚得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所以也無法補述,帶著那本書,只是為了紀念先師手澤!」

  一句話,把他的武功都解釋清楚了,也解釋他身攜三白功為,何以不加重視之故.自然也更說明了他之所以隨便讓人啟視之故。

  這個解釋很重要,尤其是對一些有心人,他讓人明白身攜這一冊功為而不加秘藏,並不是為了急於證明自己的身份,去除了他們的疑心。

  史劍如卻笑道:「老弟的話因為有理,便史某卻不敢苟同,令師的逆波三式,實已發劍術之至高境界,史某當年看了即歎為觀止,難道令師晚年還能將它更進一層嗎?」

  燕青笑笑道:「是的!那三式過於深奧, 必須花多年苦練,才能達到境界,先師將它化繁而簡,刪除了一切的細節變化而留其精髓,習之易而威力不減,只是施展時,沒有以前輕靈好看而已,但先師說劍法重實用不在好看……」

  他知道史劍如對劉宏身上的三道劍痕表示懷疑,不相信是死在自己劍下,因為那三道劍痕的手法太拙劣了。所以才提出這個疑問,也幸好自己有了準備,早已想好了說詞,不露痕跡的解釋了過去。

  但史劍如卻不死心,追著道:「史某本人也是學劍的,見到令師的逆波三式後,已經欽慕萬分.現在聽老弟說竟有更高的境界,史某實在心癢難忍,能否請老弟演示一番。」

  馬百平一皺眉道:「史叔叔,今天是為燕兄祝賀履新……」

  林奇更為緊張地道:「是啊!今天燕兄的酒已喝多了。」

  史到如卻笑道:「燕老弟為三石高足,這點酒算什麼?」

  燕青卻笑道:「酒倒沒關係,難道史前輩對先師的遺學十分清楚,我也很想請他老人家指點評介一番,這三式劍法前後有什麼不同,只是逆波三式以前為切磋之用,犯上許多節制,現在卻為自保救命之用,出手極凶,難以用別的方法表示。」

  史劍如說道:「史某就以身試,跟老弟切磋一番如何?」

  燕青道:「這可不敢,若有一個失閃……」

  史劍如笑道:「史某對逆波三式研究有年,雖然無法化解,卻已有了趨避之法,何況老弟精研此道,手下也有分寸……」

  燕青推推座起立道:「對別人再晚不敢冒昧,但史前輩為先師舊交,想必對那三式已有了深切的瞭解,應該沒有關係,只是此三式目前已盡去節制,再確很難控制分寸,這樣吧,我們以柱代敵,請前輩賜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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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劍如一頓道:「這是怎麼個辦法呢?」

  燕青手指一根木柱道:「再晚以此柱為假想之敵手攻擊,前輩在側面發招救應,看了這三式與前有何不同之處。」

  這個說法使大家都為之一怔,嚴格說來,在側面救應,是採取被動,總是要慢一點。

  但史劍如對逆波三式既有深切的瞭解,而且又是在切磋,他可以不受限制,攻守俱可,而且還可以看準了對方的動作後再出劍,因為他要保護的是一根木柱,救不救得成功都沒關係。

  因此這個辦法,燕青簡直吃虧了。

  史劍如不禁一皺眉道:「這樣恐怕老弟就無法盡量發揮了。」

  燕青笑笑道:「沒關係,再晚也佔了一個便宜,因為木柱是死的,不會移動,而且木柱不是人,刺中了也沒有關係,再晚發劍時,心無顧忌,算起來也不吃虧了。」

  說著已走到木柱前,抽劍作勢,史劍如也只得跟過去,因為這是難得一見的盛舉,大家立刻圍了上來,連馬景隆也不例外。

  燕青笑笑道:「再晚要發劍了!」

  史劍如早已凝勢準備妥當,燕青一劍揮出,他的劍由側面攻擊,掃向他的劍鋒。

  可是沒有用,燕青的劍太快了,他的劍始終落後一步,等到他追上燕青的劍,發出鐺然一聲響時,燕青的長劍已經在柱上留下三道劍痕,史劍如看了一下,居然與陶宏身上的劍痕深淺完全一樣!

  他不禁怔住了。

  這年輕人的劍技實在出乎他想像之外的高明。

  八臂神農裘梅風道:「燕老弟的神技的確歎為觀止,只是此三式既然是救命之搏,應該是在險中求勝,剛才史兄是側面救應,起手已慢了一步,因此未能見到此三式的威力。」

  燕青笑道:「前輩是說讓史前輩先出手嗎?」

  裘悔風道:「照道理應該是在這種情形下才可以見出劍招真正的威力,因此老朽想請老弟再試一次。」

  尤俊道:「那就不太公平了,史老以燕兄為攻擊對象,燕兄既要自救,又要發劍攻這根柱子,不是難以兼顧了嗎?」

  這幾個老的似乎存心要一挫燕青,陳亮道:「三白先生創設此劍式,總不會只是為對付一人之用吧,否則在面面環敵之下就沒用了,任何一種劍式都必須面面俱顧,三白先生一代高人,總不會留此敗筆。」

  他的話根牽強,但不為無理,可是馬百平聽不下去了,冷冷地道:「但現在是切磋,又是專為觀摩此三式的威力,比決鬥的情況不同,強敵環攻,自保的方法很多,並不一定施用這三式劍法呀。」

  陳亮笑道:「既為切磋,當然沒有凶險,以史兄劍上的造詣,出手自然有分寸,試試也不妨。」

  燕育居然接口道:「是的!試試沒關係;先師傳授此式時,也曾想到了那種情況而有了應付的方法,再晚還沒有機會一試,因為試不成的話,再晚就沒命了,難得有這個機會,再晚也正好看看那方法是否有缺點。」

  他自己如此表示了,馬百平也無法再阻止,再者燕青這三式也實在令人動心,他怎麼不想多看一下呢?

  史劍如再度運劍作勢道:「老弟,小心了!」

  長劍揮出,若點光雨,他竟然一開始就施展了青萍劍中的殺手,「急流飄萍。」

  浮萍是沒有根的,生長在靜止的小溝中,但如遇急雨,溝水暴漲,萬點浮萍隨水流動,不僅方向無定,而且前後相繼,綿綿不絕!「急流飄萍」就是這個樣子!

  誰也沒想到史劍如出手就如此凶狠的,尤俊竟身不由己地哎呀驚呼出聲。

  可是燕青卻將身於一躍,倒翻了出去,落在圈子以外,四周有人牆擋著,史劍如無法追擊,只好收住了式子。

  陳亮哈哈地一笑道:「逆波三式也有無法出手的時候。」

  馬景隆卻冷冷地一笑道:「陳賢弟!你先看看柱子上。」

  眾人抬眼望去,但見柱上又加了三道劍痕,深淺一樣,就在前三道劍痕一寸附近。

  這下子連陳亮也說不出話,倒是馬百平叫出一連串的好來。

  史創如大感臉上無光,再度出手,都未能破解這三式,前一次還好,他是後出手的。

  這次他發出殺手在先,仍然徒勞無功,對他多年盛名來說,實在是一個侮辱。

  因此他乾笑了一聲,道:「燕老弟劍術精妙,可謂無人能及,但這三式劍痕如能在老朽身上,就盡見高明了。」

  站在最旁邊的方天戰薛依突然道:「差兩寸,短一寸。」

  史劍如一怔道:「老薛!這話是什麼意思?」

  薛依笑道:「下半兩劍差一寸的深度,所以只劃破衣服,上面的一劍高了一點,只削下你一寸鬍子,如此而已。」

  史劍如一怔,連忙低要去看。

  小腹胸前,各有一點破痕.再摸摸鬍子,半尺來長的山羊鬍於果然已短了一寸。

  一張臉頓時泛得雪白,燕肝卻笑道:「前輩請恕罪,再晚收手不及。」

  史劍如道:「罷了!罷了!論劍藝之精,老朽認輸了!」

  陳亮忽然造:「燕老弟!如果在縱起的時候,老朽以凌空指勁發擊,裘兄的八臂暗器齊發,你又如何解圍呢?」

  燕青一笑道:「前輩是否還要領教再晚一下?」

  陳亮道:「高明當前,老朽等實在忍不住要討教一下。〞

  燕青道:「那再晚只有一個辦法,預先拿一口棺材來,遺憾的是尤兄沒說各位前輩要置再晚於死地,是以未能準備。」

  這句話說得很重,場面立刻僵住了。

  馬百平見情勢不對,連忙哈哈一笑道:「燕兄!你真會說笑話,來!來!我們喝酒去!」

  燕青道:「希望陳前輩說的也是笑話。」

  馬百平道:「當然是了,本來這是一場聯歡之會,誰會要你的性命呢,他們的酒量沒你好.因此說笑話的技巧也打了折扣,聽起來就像是氣話了。」

  陳亮的臉上變為鐵青道:「總座……」

  馬百平臉色一沉道:「陳大叔!今天是小侄做主人,不得不委屈您一下,何況您的酒量小侄很清楚,是到瞭解的時候,不光是,史裘二位叔叔的酒也當不多了,林奇,你扶三位鏢頭回去歇歇吧,上了年紀的人,便不該喝很多酒的。」

  他的目中厲光現射,使得三個老人都為之一懾,不敢再說話了,還是史劍如見機應變,打了個酒嗝道:「不錯!上了年紀的人,是該少喝一點,我是真有點醉了;老裘、老陳,咱們回去躺躺吧。」

  他裝著醉,扶著裘梅風與陳亮的肩膀,就這樣步伐踉蹌地下樓而去。

  倒是丁宏過來,一拍燕青的肩膀道:「老弟,有你的,老頭子真心佩服你!來!咱們再喝兩杯,老頭子要好好交你一下。」

  燕青也笑道:「只要前輩高興,再晚一定奉陪,喝酒再晚是不後人的。」

  丁宏笑道:「老弟!你哪一點也不肯後人。老頭子有個相好的粉頭,在睡夢裡還念念不忘你的名字呢。」

  燕青倒弄得很不好意思。丁宏卻笑道:「沒關係,老頭子絕不吃醋,看了你的風度人品,老頭子打心裡頭認了,那個粉頭如果不為你傾倒,老頭子反而要給她一個嘴巴,那樣一來,她只認得銀子,簡直沒一點人味兒了。」

  緊張的氣氛,被他這一說,頓時輕鬆起來。連馬景隆也笑了起來道:「丁賢弟!你還是那個老樣子。」

  丁宏大笑道:「大哥!小弟一生中只服兩個人,一個是你,一個是百平,現在又加上個燕老弟,小弟不輕易服人,但服了就是真心的服,不像那些口是心非的混賬東西。」

  馬景隆道:「賢弟!他們也是多年的老弟兄了。」

  丁宏道:「去他的弟兄,大哥,小弟只認了你這個大哥,因為你跟他們是弟兄,小弟也就只好稱兄道弟,可是今天一看.連這點交情都可以免了,以後那三個主人如果再跟我稱兄道弟,我就給他一個大嘴吧。」

  馬景隆正要開口,馬百平道:「爹!丁大叔說的也是,那三位叔叔太過份了,我們本來是為了跟燕兄攀交聯誼的,給他們橫一拔,倒變成我們是存心生事了。」

  馬景隆長歎無語,馬百平道:「燕兄!請你原諒,剛才是他們自作主張,兄弟絕對沒有參予,更沒有事先叫他們如此……」

  燕青笑道:「我知道,馬兄還一再攔阻呢,而且我也太過份了。」

  丁宏道:「不怪你,史劍如那王人蛋,出手就是凶招,你就是殺了他,也沒人會怪你的,你已經客氣得很了。」

  於是談笑再起,這次可是融洽多了I

  旋而花樓出來,燕青多少也有了幾成醉意,他要回到金紫燕那兒去,尤俊卻力加反對,道:「燕兄!不可以,咱們上花家去。」

  燕青皺眉道:「幹嗎要上那兒去呢?」

  尤俊沉聲道:「殺了花惜借!」

  燕青一驚之下,酒完全嚇醒了,幾乎是難以相信地高聲叫了起來,但尤俊輕觸了他一下。

  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壓低聲音問道:「為什麼要殺了她?」

  尤俊道:「這妮子的警覺性太差了,在睡夢裡都會叫出你的名字,如果她在囈語中說出更多的秘密,那不是糟了。」

  燕青道:「我想不會如此嚴重吧。」

  尤俊道:「不可不多加防備,因為她的口太鬆,感情太脆弱,很容易吐露秘密,我早就認為她不穩了。」

  燕青道:「絕不會有的事。」

  尤俊一歎道:「燕兄,我知道有一個自己人會來跟我聯絡,卻不知道是誰,花家兩姐妹前來跟我以暗語連絡時,我還以為是她們,一問之下,才知道不是的;從她口中,才曉得是一個叫浪子燕青的人。」

  燕青道:「她們是九老會遴選的連絡人,自然最清楚了。」

  尤俊道:「兄弟只知道燕兄是前來工作的人,也是九老會派出的真正主事人,但卻不知從孤劍林封開始,探查天魔令真相的六個都是燕兄的化身!」

  燕青道:「尤兄既然是自己人,自然就應該知道這些。」

  尤俊道:「不,照理我不該知道的,尤其是燕兄在長江峰房的小村中接受療傷易容的事,兄弟更不該知道的。」

  燕青道:「不錯,但知道了也沒有關係。」

  尤俊道:「關係可大了,燕兄可知道為什麼要你死了又復活,而且一再地變換身份,繼續從事工作。」

  燕青道:「不知道,也許九老會怕人多口雜,只指定我一人……」

  尤俊道:「那都是小事,最主要的是燕兄的武功源流很雜,可以融會貫通而別創一格,像今天演變三白先生的逆波三式,窮劍術變化之奇,寓天下精招於一招而不露痕跡,使人無從捉摸起,如果換了第二個人,一眼就讓人看出了門戶淵源而無以隱形了,對付天魔令這樣一個神秘的敵人,不但要靠武功,而且還要靠掩護,否則永遠都無法接近他。」

  燕青苦笑道:「可是我六死六生,仍然無法摸到一點根由。」

  尤俊道:「不然,燕兄六次死於穿心鏢下,相信多少有點心得,比別的人瞭解都深刻得多。」

  燕青道:「那與花惜惜有什麼關係呢?」

  尤俊一歎道:「當然有,而且太大了,因為她是熟知燕兄底細的人,如果這個秘密外洩,燕兄就沒有第七次的機會了。」

  燕青道:「我想也沒有多大的機會了,肌膚上的創傷可以移植補合,心臟上的傷痕卻補不了的,我現在已有咯血之症,而且為我療傷的聖手醫隱也說過;我再死一次,就可能是真的死了。」

  尤俊道:「不錯,但如若這個秘密洩漏,天魔令提高了警覺,對每一個新加入的人都加以懷疑,九老會即使想派別的人來代替,也沒有機會了,即使是新派的人天魔令也可能想到是燕兄再一次重出,而加以防患了。」

  燕青道:「不可能,天魔令要擴展天魔教,就必須不斷地增加新人手,他豈能防範每一個人。」

  尤俊道:「他不能防範每一個人,卻可以避免跟每一個新人正面接觸,不接觸他,永遠也無法消滅他。」

  燕青覺得這倒是很嚴重,想想才道:「惜惜說了不該說的話,是因為她知道尤兄是自己人,她在那荒村中隱居六年,心情之寂寞可知,乍遇自己人,自不免會興奮一點,但她是九老會選擇的人,意志之堅定是毋庸懷疑的。」

  尤俊苦笑道:「我沒有說她的意志不夠堅定,但她有說夢話的毛病,就不該知道得太多,更不該知道了最秘密的事。」

  燕青想想道:「我不贊成殺她。」

  尤俊莊容道:「這事不容燕兄作主,她非死不可,沒有別的選擇餘地。」

  燕青憤然道:「那你殺她好了,何必要把我也拖了去。」

  尤俊道:「燕兄不去,就殺不成了,殺一個人很簡單,但必須要不使人懷疑,而且要利用對方下手,才能天衣無縫。」

  燕青一怔道:「利用對方殺她?」

  尤俊道:「是的,兄弟已經安排好了,自會有人會殺她,但也需要燕兄住在她那兒,並且跟她睡在一張床上.」

  燕青忙問道:「你叫誰來下手?」

  尤俊道:「這個燕兄就不必問了,到時候燕兄裝作不知道就行了,燕兄喝下了這麼多的酒,正是一個絕好的掩護。」

  燕青一沉聲道:「來人是要當著我的面殺了她?」

  尤俊道:「是的,燕兄裝作睡著了也行,真正睡著了也行,只要不出手阻攔,這件事情就很妥當了。」

  燕青道:「我不幹,我不能親眼看自己人被殺,何況這是我們安排的奸計,那太違背人道了。」

  尤俊莊容道:「燕兄,行大仁者不能計及小仁,古時的趙氏家臣為了救趙氏孤兒,還獻出了自己的兒子呢,這難道還不夠殘忍的,史書上卻譽之為萬古流芳,所以做一件事,當從大處著眼,不能存婦人之仁。」

  燕青忽然道:「尤兄,你知道我真正的身份是什麼人?」

  尤俊道:「這倒不知道,惜惜告訴我你第一個化名是孤劍林封,對你的以前,她可沒有說起,也許她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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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1:52:2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燕青道:「她或許是真的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訴你,我真正的身份是華雲亭,君子劍華雲亭。」

  尤俊一驚道:「華山世家的華雲亭!」

  燕青道:「不錯,這個名字對尤兄有點印象嗎?」

  尤俊道:「當然知道,華山世家,劍術無匹,武功卓絕,難怪燕兄劍術如此高明,運用入化。」

  燕青道:「不談那些,尤兄對華雲亭還知道多少,說來聽聽?」

  尤俊遲疑片刻才道:「兄弟不清楚。」

  燕青苦笑道:「不清楚不是不知道。」

  尤俊道:「聽說華雲亭是為了未婚嬌妻不忠……」

  燕青道:「嗯,華雲亭自幼訂室,是黃山世家的獨生愛女凌雪鴻,從小就是青梅竹馬的遊伴,長成後感情更濃,就在論婚的前三天,發現她與我的弟弟華雲封會於華山的五老峰上,一怒之下,將他們兩人逼得跳崖而死。」

  尤使道:「兄弟聽過有此一說,但未敢深信。」

  燕青咬著牙,道:「凌雪鴻的父親黃山老人凌飛也在場,更有好幾個人目擊此事發生,豈會假得了。」

  尤俊哼了一聲道:「這真是想不到的事。」

  燕青臉色悲慘地道「誰會想得到呢,但事實就發生了。」

  尤俊道:「黃山世家與華山世家?是以家教嚴正而出名的,華山正劍山莊更有君子之家的美譽,華雲亭才有君子劍的稱號,令弟想必也是一位恂恂君子,這些事不應該發生呀。」

  燕青道:「當然不應該,而且也不可能,可是眾目親睹,他們在五老峰上相互擁抱。」

  尤俊道:「不對!即使偷期密約,怎麼會被人發現呢,而且又被這麼多人看見呢,這裡面必有文章。」

  燕青道:「尤兄可是不相信此事?、

  尤俊道:「不錯,兄弟認為華山與黃山兩家的人,不可能發生這種事,而且華雲亭素有君子刻之稱,即使發現了此事,最多解除婚約,成全他們好了,何至拔劍相向呢?」

  燕青苦笑一聲道:「尤兄不愧為精明,我們以為這個安排已經天衣無縫了,那知還有這麼多的漏洞,幸虧尤兄不是天魔令的人,否則那兩個人就死得太冤了。」

  尤俊一笑道:「果真被我料中了,這是一項故意的安排。」

  燕青道:「是的,雪鴻與雲封是聽了我的指示,我們是為了九老會的請求,才會演出了這一夠真悲劇的假戲。」

  尤俊驚問道:「為甚麼呢?」

  燕青道:「為了讓華雲亭有一天失蹤的理由,自從那一件事發生後,華雲亭一激成瘋,從此不知所蹤,而孤劍林封才能順利地出現,使人想不到華家去,因為華山世家只有兩兄弟,一個死了,一個瘋子,對天魔會追究最力的華山世家就此中落,再有年輕的劍道高手出現,就不可能是華山世家的人了。」

  尤俊肅然道:「燕兄這種犧牲的精神,實在令人欽佩。」

  燕青莊容道:「我說出這件事,就證明我在大義當前時,絕不考慮到個人的得失而萌婦人之仁,趙氏家臣公孫杵四不過才犧牲了一個兒子,而我卻犧牲了自己的愛侶與手足兄弟,再加上我自己。」

  尤俊仁道:「是!小弟為剛才的那句話而道歉,燕兄對大義之明尤甚於小弟,用不著小弟來多嘴了。」

  燕青道:「因此我說不能殺死惜惜,這絕非婦人之仁。」

  尤俊頓了一頓才道:「是……是的!但燕兄總有個理由吧。」

  燕青道:「因為她們兩姊妹所付出的犧牲已超過了生命,與大義無虧,誰也無權要把她們作更多的犧牲了,何況惜惜只是可能會洩秘,並不是一定會洩秘、」

  尤俊道:「可是等她洩了秘,已經無法補救了。」

  燕青道:「為可能發生的理由去殺死一人,這太不充分了,每一個男人都身有淫具,都可能去強暴女人,難道就為了這個理由要殺死所有的男人嗎?」

  尤俊不禁為之語塞,沒想到燕青會舉這樣一個例子的,燕青略頓一頓又道:「我在決定獻出我的兄弟與愛侶時,還徵求得他們的同意,又怎麼在糊里糊塗之下去殺死一個自己的同志呢,尤兄,我們要消滅天魔會,瓦解天魔教,正因為他濫殺無度,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如果我們在這種情形下殺死花惜惜,又與天魔會何異。」

  尤俊歎了一口道氣:「燕兄說得是,但是為九老會推薦出來擔任行動的人,都是抱定犧牲的決心的。」

  燕青道:「是的,我們的犧牲是出之自願的,因此,如何犧牲與何時犧牲,都該由本人決定,你我都無法代作決定。」

  尤俊道:「是,我們告訴她本人,讓她自決。」

  燕青一笑道:「那不等於逼她就死嗎?」

  尤俊急急道:「如果要防她洩秘,總得要有個辦法呀。」

  燕青道:「是的,她只是在睡夢中囈語而已,有個最穩妥的辦法,就是不讓人跟她一起睡。」

  尤俊道:「那怎麼行呢,她們的身份是半開門的歌妓,不做生意,豈不是要揭穿了。」

  燕青道:「不會,我們可以包下她們來,你一個,我一個,現在我不是流浪漢了,這點能力還有的。」

  尤俊道:「可是丁宏那兒呢?」

  「丁宏一旦知道我包下了惜惜,總不好意思再跟我爭吧。」

  尤俊怔了一怔才道:「金紫燕那兒呢,燕兄,從她那兒,你可以往深處再接觸一層,這個機會可不能放棄啊。」

  燕青笑笑道:「我曉得,那邊的線索我也不會放棄的,但我是個浪子,浪子是不會死守著一個女人的。」

  尤俊無可奈何地道:「好吧,那麼今天晚上你必須睡在惜惜那兒了!惜惜不能露出會武功,而行刺的人今夜就會來的。」

  燕青道:「是誰?」

  尤俊道:「林奇!」

  燕青笑道:「你怎麼會指使他來動手的。」

  尤俊道:「很簡單,用幾句就行了,我告訴他,如果想使金陵分壇的地位增高,必須要拉攏你這位好手,要想拉攏你,只有金紫燕才有這份魅力,而你卻不專情,因此殺了惜惜,可以使你專心在金緊燕身上了。」

  燕青一笑道:「尤兄,你計賽諸葛,這番話卻不高明,如果我對金紫燕有情,何須殺死另一個女子,如果我對惜惜也有情,殺死惜惜,豈不更增加我的反感!那個林奇也不是傻瓜,如何會被你這番話說動呢。」

  尤俊笑笑道:「可是我自有說動他的方法,金陵分壇十大護法名額有限,必須出了缺才能遞補,他急於往上爬,勢非除去一個不可,只要他殺人時施展青萍劍的招式就行了。」

  燕青道:「又是一套措刀殺人之計,叫我火拚史劍如去,這可不像陶宏那麼好說話了,殺死一個青萍劍,馬百平還會罷休嗎?我也不會做那種傻事。」

  尤俊笑道:「何須燕兄出手呢,而且燕兄也不便出手,因為從屍體上看出是青萍劍的招式很不容易,燕兄如果能直接指證青萍劍,就證明你對青萍劍法很瞭解,反會引起懷疑了,小弟也不會讓燕兄做這種事。」

  燕青道:「那麼誰會出手呢?」

  尤俊道。「火龍神了宏,他對那三人早已不齒,跟惜惜多少還有點感情,本人又是個火爆性子,他會出手的。」

  燕青一歎道:「尤兄,你真是一石三鳥,丁宏怒拼了史劍如,你還可以唆動陳亮與裘梅風合搏丁宏,這樣一鬧起來,金陵分壇不是天下大亂了。」

  尤俊道:「不錯!馬景隆與馬百平老不在金陵分壇,馬景隆是不滿天魔教,馬百平則有意另創局面,坐大一方,早就有意挫除異己,史劍如對陶宏之追索甚力,他的身份很有問題,馬百平今天在席上已動了殺機,陳亮與裘梅風跟史劍如三位一體,又是一個鼻孔出氣,當然也容不得。」

  燕青道:「所以馬百平一定會支持丁宏的。」

  尤俊道:「是的,所以事情一鬧大,天魔會一定會親自前來鎮壓,這次我們都站在側面,由馬百平與他周旋,我們的機會就更好了。」

  燕青沉思片刻才道:「假如事情真能如此理想,再大的犧牲也是值得的。」

  尤俊道:「那麼燕兄是同意犧牲惜惜了。」

  燕青道:「不!我沒有同意,我說過,犧牲必須要由本人自決。」

  尤俊道:「如果向惜惜說實話,她一定會自己答應的。」

  燕青凝重地道:「不!尤兄,即使她同意,我也是堅決反對。」

  尤俊愕然造:「為甚麼呢,剛才燕兄不是說已經值得付出犧牲嗎?」

  燕青一歎道:「不錯,我說過,但尤兄沒注意聽我的話,我說假如能如此理想,才值得付出這個代價。」

  尤俊道:「一定可以的,兄弟可以在後面推波助瀾的。」

  燕青道:「尤兄,你忘了一件事,林奇到底是甚麼身份?」

  「他是天魔總壇的監視人。」

  「不錯,因此他的立場不會改變,假如史劍如是天魔教的重要人物,他敢這樣做嗎?」

  尤俊道:「他已經利令智昏,連暗殺陶宏的事都幹了。」

  燕青道:「暗殺陶宏對他有利,因為陶宏與他共同負責金陵分壇的監視工作,陶宏一死,他就大權獨攬了,但接連除掉分壇中三個屬於總壇的護法,就與總壇不利了,他會這麼做麼?」

  尤俊怔了一怔才道:「可是他已經答應了,而且很熱衷。」

  燕青道:「那就證明史劍如等人不會是天魔會的心腹。」

  這下子尤俊也怔住了,燕青又道:「我這次要選三白傳人為身份,是因三白先生原屬九老之一,而且浪子燕青這個身份也確有此人,我出現後,真正的燕青就隱藏起來,這個身份不怕被查究,也不會出問題,而所以被我用作偽裝身份的人,都是九老會精心密藏,武功招式絕不捨被人知曉的人。」

  尤俊道:「那史劍如為甚麼知道呢?」

  燕胄道:「是的,他不但知道,而且知道得很清楚,可見他與三白先生確有交誼,而且與三白先生有交誼的人,絕對不會是對方的人,即使不是自己人,也必是幫助我們的人。」

  尤俊急急道:「那他今天為甚麼要對燕兄那樣苦苦相逼。」

  燕青道:「因為他要確定我是否真的是三白傳人,更要向我表示他不是我的敵人。」

  尤俊道:「可是他今天施展了殺手,劍下竟然毫不容情。」

  燕青笑道:「青萍劍有三十六殺式,他單單用了「急流催萍」這一式,更是含有深意,因為這一式唯有達波三式可破,他分明是向我打個招呼。」

  尤俊急得流汗道:「那麼史老爺子是自己人了?」

  燕青道:「八成有可能,否則他不會對陶宏的死追索很急,因為他知道陶宏不是我殺的,急於為我洗脫以掩護我的身份,他不知道尤兄也是自己人……」

  尤俊苦笑道:「幸虧燕兄精細,否則我就闖下大禍了。」

  燕青道:「是的,幸虧尤兄事先告訴了我,否則不但犧牲了惜惜,還幫了對方的一個忙,挫除了我們的自己人。」

  尤俊道:「我怎麼知道九老會佈置下了這麼多的暗線了。」

  燕青道:「九老會為了對付天魔會,曾經作了半年的策劃與佈置,將一切可能性都設想好了,因為我是直接負責行動的人,才知道得多一點,別的人都是單線發展,或是兩三個人一組行事,互相不連繫,以免牽一髮而動全局。」

  尤俊道:「這個我知道,我們只有兩個任務,一是探查天魔會的真相,一是協助行動人狙殺天魔會,卻不知有橫的連繫。」

  燕青道:「每一個人都以為自己是唯一的暗線,除了一個行動人外,沒有別的同志,這樣才能使每個人提高警覺,謹慎行動,時存戒心,而且不存倚賴之心。」

  尤俊道:「這個方法雖好,但很可能會造成互相傷害的情形。」

  燕青道:「那是一定的,以前在那六處分壇,就有過這種事,但也不無收穫,因為兩方面都是不被信任的,併吞掉一方時,另一方就能更進一步地深入。」

  尤俊道:「那我們這一次是否也將如此呢?」

  燕青搖搖頭道:「不可以,事實證明天魔會十分狡猾,所謂深入,也很難接近核心,最多探出另一個分壇在那兒,目前我至少已經掌握了十個分壇的所在,用不著從事犧牲了。」

  尤俊點點頭道:「我是要跟史老爺子連繫一下。」

  燕青道:「不必,他是個很慎重的人,可能已經看出一點端倪了,你還是不要跟他作正面的接觸的好。」

  尤俊道:「我們已經掌握了馬百平這一條路線,那是很有利的一個局勢,就怕他老人家不清楚,先給我來一下。」

  燕青一笑:「不會的,如果你已掌握有利形勢,他只會幫助你,何況我是行動人,他如有舉動,一定會先告訴你的。」

  兩人將走近花家妹妹的門口時,尤俊道:「燕兄!既是小弟那一石三鳥之計無須實行,兄弟就設法阻止林奇前來狙擊吧,此人武功不弱,暗器手法尤為精絕,惜惜雖會武功,卻並不太高.萬一有個失閃……」

  燕青笑道:「我看不必了,兄弟今夜睡在她房裡好了。」

  尤俊道:「燕兄恐不能終夜不合眼。」

  燕青道:「我即使睡著了,耳朵仍是開著的,擔任我這份工作的人,隨時要提防有不測的事情發生。」

  尤俊敬佩地道:「燕兄功力卓絕,小弟是萬萬望塵莫及的,難道燕兄永遠不休息的嗎?」

  燕青道:「那怎麼可能呢。所以我一定要找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好好休息一陣,才有精神應付一切,目前以我看來,最安全的地方就莫過於金紫燕的香閨了。」

  尤俊忽而眼珠一轉道:「燕兄,你歇在這兒時,我得到金紫燕那兒去告訴她一聲,說你不走了,而且還得編個你不能走的原因。」

  燕青看了他一眼道:「告訴她一聲也好,不過不必編理由,現成的理由已經夠了,不過最好說是你的意思,而且強迫我來的,金紫燕是個明白人,她不會見怪的。」

  尤俊笑道:「兄弟明白,說是馬百平的意思不更好嗎?」

  燕青道:「你現在是馬百平的心腹,你自己的意思,不就是馬百平的意思嗎?」

  兩人相顧一笑,進了門之後,花憐憐與花惜惜有點兒喜出望外,花憐憐道:「燕爺!您還捨得來嗎?一去就是三天……」

  這是一句打情罵俏的客套話,但可以不必說的,因為大家都是自己人,她這麼說,自然各有所示。

  尤俊與燕青都知道她們屋子裡一定另外有人,於是燕青笑回「我這不是來了嗎?」

  大家坐下喝茶時,花憐憐道:「二位爺坐一下,我還得招呼客人去。」

  尤俊道:「憐憐!你最好應酬一下就把客人送走,我已經替你們留下燕爺了。」

  花憐憐一笑道:「燕爺留下,我們當然是萬分歡迎。可是尤爺呢?」

  尤俊道:「我有事坐一下要走的。」

  花憐憐道:「那不就苦了,燕爺一定是在妹妹的房裡,剩下我一個人孤苦伶丁的,總得找個伴兒吧。」

  尤俊一怔,知道她話裡有話,那個客人必然是有點問題,而且是不便趕走的人;但今夜可能發生的情況,最好是不要有閒人在場,所以道:「燕兄對你們姊妹倆是一見傾心,今夜想一馬雙鞍,來個大統被呢,我也開出了包票,你可不能讓我失信。」

  話也遞過了,可是憐憐一皺眉道:「改天吧,時間多的是,日子長呢,尤爺!我們是靠著這個為生的,上門的客人都是衣食父母……」

  尤俊十分焦急地道:「憐憐!我們以前說好的。」

  憐憐眼彼一轉,幽幽地道:「尤爺!您出了三百兩銀子一個月包下我們姊妹倆,您隨時叫我們總得隨時侍候,可是您也可憐我們一下,趁我們還年輕的時候不多賺點,將來多點倚靠也少受苦了,幹這行的可老得快。」

  互相都遞出了話,來的客人很有問題,不能夠讓人起疑,雙方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卻又無法去問個詳細。

  尤俊又急得流汗了,燕青卻笑笑道:「尤兄!兄弟都是開開玩笑,可沒認真,姑娘們不方便,你就得體諒她們一點。」

  憐憐也道:「燕爺先在妹妹的屋裡歇著,我抽空再過來侍候,難得爺們看得起,以後還得你們爺們多照應點呢。」

  尤俊笑道:「可不是嗎?燕兄不但是兄弟鏢局的總鏢頭,更是金陵第一位大英雄,連我們馬老當家父子倆對他都欽佩得不得了,今天在百花樓設宴,老當家的都親自去了。」

  憐憐道:「那可真的不容易,尤其是你們局子裡的馬總鏢頭,聽說是江南上最有名的大英雄,燕爺能把他也蓋下去嗎?」

  尤俊道:「那就不知道了,不過看來他們兩人不會較量,英雄重英雄,何必一定要誰蓋過誰?」

  憐憐一笑道:「能被你們馬總鏢頭誇一聲好可真不容易。」

  尤俊道:「可不是,但燕兄也是拿真本事換來的,今天在百花樓上,他把我們局裡的名劍手史老爺子也比了下去。」

  憐憐哦了一聲,尤俊又笑道:「最難得的是敝局的丁老爺子,對燕兄也欽佩萬分!」

  花惜惜忙道:「是真的嗎?今天早上……」

  尤俊一笑道:「丁老爺子今天早上還在這兒發過脾氣,因為你在睡夢裡還念著燕兄的大名。」

  花惜惜臉上一紅道:「這個老頭子胡說八道,我那兒配呢。」

  尤俊笑道:「配不配的話先別談,燕兄年少英俊,總比個老頭兒強得多,唸唸也不犯法。」

  花惜惜垂下眼道:「丁老爺子沒對燕爺怎麼樣吧。」

  尤俊道:「這位老爺子脾氣雖壞,倒是個實心人。起先對燕兄倒是根不諒解,可是見到燕兄的真功夫後,立刻親熱得不得了,滿口叫他老弟。」

  花惜惜吁了一口氣道:「這就好了!我就擔心他們鬧起來。」

  尤俊道:「放心,不會鬧了,丁老爺子當眾還說起你呢。」

  花憐憐忙問道:「怎麼說的?」

  尤俊笑道:「丁老爺子說,惜惜還算是有眼光的,如果她對燕兄這樣的少年郎都不動心的話,那簡直就該打了。」

  花憐憐道:「你們上妹妹的屋裡去吧,我去去一會兒就來。」

  三個人來到惜惜的屋裡,尤俊就裝假聲道:「來的是什麼人?」

  惜惜道:「不清楚,是兩個中年人。一個叫田雨龍,另一個叫仇雲彪,姓田的叫他仇莊主。」

  燕青一皺眉道:「仇雲彪,是不是來杭紅葉莊的子母神劍仇雲彪?」

  惜惜道:「不曉得,我根本沒聽過,不過他說話是有點杭州腔。」

  燕青道:「南人北相,高身材,紅臉膛,滿腮鬍子的。」

  惜惜道:「不錯!燕爺!這人有問題嗎?」

  燕青道:「當然是有問題,他就是餘杭分壇的主持人。」

  尤俊一怔道:「子母神劍倒聽過,卻不知道他是天魔會的手下。」

  燕青一歎道:「不會錯!這是我以楚天涯的一條命換回來的消息,這傢伙來幹嗎?那個田雨龍又是幹什麼的?」

  惜惜道:「不知道,這傢伙太陽穴鼓起,一看就知道是內家高手,他們一來,就打聽你的消息,憐憐才留上了心。」

  尤俊道:「他們有意思住下嗎?」

  「仇雲彪對憐憐很感興趣,多半是會留下的。」

  尤俊道:「你可得特別留神,千萬別跟他們接近,尤其不能留宿他們,你怎麼老在睡夢中叫出燕兄的名字呢?」

  惜惜一笑道:「尤爺!那是你的好抬舉,你把個瘟老頭子塞給我,他越來越纏得討厭,我只好想個法子擺脫他。」

  尤俊道:「什麼!你是故意的?」

  惜惜點頭道:「是的!我想氣氣他,讓他以後少來,尤爺,我究竟不是真幹這一行的,叫我一直陪著個瘟老頭子鬼混,我非發瘋不可。」

  燕青朝尤俊看了一眼,目光中含有深意。

  尤俊訕然地道:「惜惜!那可得原諒我,你們選了這個身份,我也是一片好意,免得你們受到太多的委屈,丁宏的身份很重,可以算得不低別人,而且醋勁又大,別的人不敢惹他。」

  惜惜道:「受一個瘟老頭子天天折磨,跟應付別的人有什麼不同呢,過去的六年,陪著一個缺少人性的造化手,已經快把我逼瘋了,我實在受不了這一套。」

  尤俊歉然地道:「我道歉,你可以跟我說呀,我會替你設法的,你那麼一來差點把事情弄砸了,如果丁老兒氣量不夠,找燕兄拼老命,那可怎麼辦呢?」

  惜惜道:「我相信燕爺應付得了的。」

  尤俊道:「不是應付的問題,燕兄要應付的不是丁老兒,有不傷和氣的辦法,最好少樹怨,燕兄才打進來,越少跟人動手越好。」

  惜惜看了他一眼道:「尤爺!我也想到了,可是我不敢跟你說,因為你不像燕爺那麼寬厚,不一定會諒解我的苦處,只有燕爺他知道我以前過的是什麼日子?」

  尤俊俯下了頭,惜惜又道:「而且,尤爺,你若聰明一點,也該想到我是故意的,我們既然為九老會選出來,事前不知經過多少次考驗,一個夢裡會洩秘的人,能出來擔任工作嗎?」

  尤俊的臉紅得更厲害,燕青怕他難堪,連忙道:「好了,這些事不談了,尤兄,既然有別的人在此,你就得安排一下,取消今夜的計劃。」

  惜惜問道:「你們今夜有什麼計劃?」

  尤俊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回答。

  燕青笑道:「派人來殺你!」

  惜惜哦了一聲,燕青接著道:「尤兄聽到他們鏢局裡幾個人商量,準備來殺掉你,連忙通知我,要我在這兒住著給你保駕,順便也剪掉他們一部份黨羽,現在另外有人在這兒,他就得趕緊回去,阻止他們前來。」

  惜惜道:「他們為什麼要殺我呢?」

  燕青道:「使我不再上金紫燕那兒去!」

  惜惜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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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1:52:43 |只看該作者
  尤俊找到了藉口,連忙申辨道:「燕兄再度到金陵,就在你這兒落腳,如果殺了你,燕兄一定會認為是金紫燕下的手,一怒之下,必然會殺了金紫燕,金陵地方就馬百平一個人的天下了。」

  惜惜忙道:「我死了之後,真的會有這麼大的好處嗎?」

  尤俊道:「什麼好處?」

  惜惜道:「馬百平心有叛意,只是顧慮金紫燕礙手腳,如果金紫燕除掉了,他就可以為所欲為,尤爺在馬百平那兒又深得器重了,這樣不是可以使我們又深進一層。~

  尤俊道:「不錯,這對我是很有利,所以馬百平找我密議時,我一口贊成了,而且還選定了林奇來下手,他是金紫燕的下屬,以促成栽在金紫燕的頭上。」

  惜惜道:「那好極了,讓他們來下手好了,我的一條命能換取到這麼高的代價,還有什麼可考慮的?」

  尤俊道:「惜惜,你別開玩笑了!」

  惜惜道:「我說的是真話,憑心而論,我沒有姊姊那麼好的涵養,幹上這份掩護行業,痛苦得有真生不如死的感覺,只是輕易一死,找覺得對不起推薦我出來的幾位老人家,現在既然能獲取這麼高的代價,我真是求之不得。」

  尤俊道:「可惜的是燕兄與我都不贊成。」

  惜惜忙道:「為什麼?」

  燕青道:「因為我們的同志已經少得可憐,救應不及而犧牲了,那是沒辦法,否則我們一定想盡任何方法加以保全,第二是我不會因此殺了金紫燕。」

  惜惜微感有點醋意地道:「燕爺是捨不得。」

  燕青道:「對了,我是真捨不得!」

  尤俊連忙道:「惜惜,你對燕兄是最瞭解的,你也知道他們初次出道時所作的犧牲有多大,他連自己的愛侶與弟弟都捨棄了,又豈是因私情而廢公的人。」

  惜惜臉上一紅,自覺孟浪地道:「燕爺,對不起,我忘了,但是正因為如此,我才不懂得燕爺捨不得的理由。」

  燕青道:「因為金紫燕的本性很良善,她對自己這個圈子很不滿意,沒人的時候,她向我私下問過,我是不是那個專門給來對付他們的人,如果是的,她願意全力協助我。」

  惜惜道:「這話是真心的嗎?」

  燕青道:「閱人多矣,對真心與假意我已經能辨別得出來,她的確是出乎誠意。」

  惜惜連忙道:「那麼燕爺對她透露身份了?」

  燕青笑道:「我會那麼輕率嗎?即使我知道她是誠意,也必須裝糊塗下去,使她很失望.」

  惜惜道:「為什麼呢?她肯協助,該是很有力的線索?」

  燕青笑道:「她對一個瞭解不深的人都輕易透露心聲,可見城府還很淺,因此若地真心想幫忙的話,可能越幫越忙,連我們都坑了進去了。」

  惜惜道:「應該不會吧,她以秦淮名妓的身份在這兒有幾年了,暗中卻主持著一處分壇而不露形跡……」

  燕青道:「她不是主持著分壇,只是共同主持著金陵分壇,而且有馬百平為她掩飾著,除了一些普通的堂會應酬,每天晚上都由馬百平出條子叫她的局,一則為了議事,一則也是避免她的麻煩,她的確沒有受過你們這麼嚴的訓練,不習慣過這種日子的。」

  惜惜俯下了頭,燕青道:「後三天的秦首,使我對她的瞭解更深了一點,我不必透露身份,一樣也可以借重她的幫助,而且在對方的陣腳裡有一個心生反決的人,必要時有很大的好外,我說的捨不得殺她就是為了此點。」

  尤俊忙道:「是呀,既然燕兄不想殺死金紫燕,自然你也不必急於犧牲了,因此我必須去阻止林奇今晚前來。」

  他心中似乎有點愧對惜惜,急著想早點離開,所以匆匆地去了,惜惜幽怨地看了燕青一眼道:「爺,你這算是愛惜我,還是要我繼續受折磨下去。」

  燕青攬住她的肩膀柔聲道:「惜惜,不會了,丁宏已經當眾要我表示了態度,不會再來惹你討厭了。」

  惜惜道:「去了個丁宏,還會有別人呀,我開著門,就必須以這種姿態混下去。」

  燕青道:「我包下來,也許我有事不能天天在這兒,但我每個月至少有二十天會住在這兒的。」

  惜惜驚喜交加地道:「是真的,爺,那麼金紫燕那兒呢?」

  燕青道:我不會流連在那兒的,馬百平也不能讓我跟她過於接近,何況我也不敢在那兒經常逗留,因為那兒不安全,那個小鬼頭郭小琴恨死我了,很可能會抽冷子暗算我,為了安全,我也不敢上她那兒去。」

  惜惜雙臂抱住他,熱烈地道:「爺,別說是二十天,一個月中,你只要在這兒兩天,我心滿意足了。」

  燕青笑了一笑,抱她上了床,開始脫她的衣服,惜惜卻以柔情的眼光看著他,燕青低聲道:「惜惜,合作一點,有人在看著我們呢。」

  惜惜神色微變,但她究竟是訓練有素,連忙火熱地貼緊他,兩個緊緊地連成了一個人。

  過了一陣後,燕青才吁了一口氣道:「好了,那位看戲的走了,惜惜,別說你痛苦,連我也受不了,這原是銷魂的樂事,但讓人看就不是滋昧了。」

  惜借也紅著臉道:「是哪一方的人?」

  燕青苦笑著搖頭道:「我怎麼知道呢?反正我現在是個名人了,一舉一動都有人密切注意著。」

  惜惜輕歎一聲道:「爺,您的耳朵真靈,我怎麼一點聲音都沒聽見?」

  燕青苦笑道:「我必須要耳目靈敏,因為這是我求生的條件,只是六死七生,我仍然無法避免那穿心一鏢的。」

  惜惜黯然地撫著他潔白堅實的胸膛道:「也真虧你,在這兒連穿了六個洞,你都撒下來了。」

  燕青道:「那是龍老爺子的醫道精,不過恐怕沒有下一次了,龍田雨把你們放了出來,他自己也一定不在那兒了,那也是說我下一次不可能再活著了!」

  惜惜也黯然地道:「所以我跟姊姊才出來跟著你,龍老兒說你內傷太重,再挨一鏢的話,不可能把心脈一口元氣保住那麼久了,除非馬上為你施救。」

  燕青苦笑道:「你們跟得住嗎?這穿心一鏢,不知道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就射了過來。」

  惜惜緊張地道:「爺,你最好是別出遠門,只要在金陵,我們一定趕得及的,當然,最好不再挨上那穿心鏢。」

  燕青道:「別傻了,我的目的就是把他找出來,如果不照面,怎麼能除掉這個惡魔呢?九老會被逼得隱姓埋名不敢露面,武林中多少高手俠士,死於穿心一鏢之下,這個魔頭的手段太厲害了,此人不除,天下永無寧日。」

  正說著,他的耳朵一附,這次她聽見了,但很快輕鬆地一笑道:「別緊張,是姊姊!」

  果然憐憐推門進來,看了床上兩個赤裸的人一笑道:「你們真夠狂的,連門都不閂!」

  燕青含笑把她拉到床上坐下道:「在等著你呢,有空了嗎?」

  憐憐一皺眉頭道:「恐怕不行,兩個人全在屋裡歇下了!」

  燕青道:「他們的興趣真高,居然跟我有同好,只是雙鞍一馬,可夠你受的了。」

  憐憐輕輕地打了一下他的手背道:「少輕狂,人家對我沒興趣,完全為的是你燕大爺,從你一進門開始,就問個沒完。」

  燕青微笑道:「那是應該的,那姓仇的是餘杭分壇的主持人。」

  憐憐啊了一聲道:「你已經曉得了?」

  燕青道:「我當然知道,因為我早就弄清楚了,只是他那個紅葉莊太小,子母神劍的名頭也不夠響亮,引不起我的興趣光顧,你是怎麼知道的?」

  憐憐道:「他們以為我只是個普通風塵女人,談話並不避忌,我也裝傻,他們談他們的,我裝著聽不懂他們的話。」

  燕青道:「有什麼收穫呢?」

  憐憐搖頭道:「沒有,這條線索不值得追究,因為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天魔會是誰,倒是那個姓仇的雄心勃勃,我聽他的意思是頗想把你吸收過去,以壯實力。」

  才說到這兒,忽而燕青臉色微變,伸手拉起枕頭往惜惜頭上一擱,撲撲兩聲輕響,兩支青藍色的銅釘在白色的枕頭上發出森森的寒光。

  跟著隔屋也發出輕喝,碎然聲中,似乎有人穿窗而出!

  燕青臉色微變,連忙道:「狙擊者不只一個人,對隔屋也下了手,你們在這兒呆著別動,留心暗器,這是淬毒的。」

  他很快的穿好衣服,赤腳提劍就出了房門,看見一條人影竄了出去,燕青動作比他更快,一掠身就落在他前面,擰劍直刺,那人是個瘦身材的中年人,使著一枝峨嵋刺,兩人動手交了幾招。

  燕青心中微動,因為他發現這中年人的招式很奇怪,雖然使的是峨嵋刺,卻是判官筆的招式,一劍斜挑上去,那人用峨嵋刺反撩開了,燕青閣問道:「你是甚麼人?」

  那人笑道:「這位老弟,在下田雨龍,是同住一屋的。」

  從招式上他已經明白了,尤其是最後一式的化解,用「倒脫靴勢」,而燕青的兩劍則是「燈花迎賓」與「卞莊刺虎」。

  兩人在過手間,等於是互遞了暗號,燕青使出了這兩劍,目的是在探詢,那是九老會的連絡式,假燈花迎賓的一個燈字,與卞莊刺虎的虎字,合成燈虎二字,詢承來人的身份,因為這中年人的第一手就使了「扶杖登高」。

  那是九老會的代表式,借登高敬老之意,暗示九九重陽之數,也是九老會的意思。

  而這人以倒脫靴勢,則表示了打迷射虎的捲簾格,謎底要倒過來念才會題意。

  對方接著自報了姓名叫田雨龍,倒過來則是龍雨田了。

  燕青收劍道:「抱歉,在下不知道是田先生,發生甚麼事?」

  田雨龍道:「我也不知道,突然有人施襲,我的朋友追出去了,這兒被我料倒了一個。」

  屋角處蜷著一個瘦小的蒙面人,燕青過去一看,立刻笑了:「這是來找我的,可能摸錯了門,闖到先生那兒去了,先生交給我處置如何?」

  田雨龍笑道:「那當然可以。」

  走過來道:「老弟,憐憐知道了,惜惜還不知道,你別說穿。」

  燕青點點頭道:「先生在杭州好啊?」

  田雨龍笑道:「仇雲彪是個草包,沒有甚麼可混的,但幸好他急於用人,對我的身份尚能掩護,如是而已。」

  然後指了指那蒙面人道:「這傢伙很扎手,是怎麼回事?」

  燕青道:「私人怨隙,先生跟他沒照面嗎?」

  田雨龍搖搖頭道:「沒有,我不想露相,連面都沒照,因為他守在老弟門口想用暗器,我在他腦後五總穴上賞了一顆鐵蓮子。」

  燕青道:「那最好,交給我來辦。」

  唰的一聲,屋裡又有響動,卻是子母神劍仇雲彪回來了,田雨龍忙討好迎著道:「仇兄,追到了嗎?」

  仇雲彪憤憤地道:「沒有!但沒關係,我知道那婆娘是誰,明天找她算帳去,問問她這是甚麼意思。」

  田雨龍笑道:「這兒還有一個,幸虧這位燕老弟高明制住了。」

  仇雲彪立刻上前道:「燕大俠,敞人姓仇,字雲彪,綽號子母神劍,寒舍在杭城西子湖畔的紅葉莊,也算薄有微名、」

  田雨龍跟著道:「仇莊主虛心好客,對老弟在金陵的大名極為仰慕。」

  燕青拱拱手,道了兩聲久仰,選又問道:「還有一個刺客是女的嗎?」

  仇雲彪道:「是的,沒關係,我找得到她的。」

  燕青道:「她跟仇兄有過節嗎?」

  仇雲彪道:「沒有,而且還有點交誼,仇某明天非要去問問她。」

  燕青笑道。「那可能是誤會,她們是衝著兄弟來的,摸錯了地方,誤闖進仇莊主的屋裡去了,由兄弟自己解決好了。」

  仇雲彪道:「燕大俠知道是誰了嗎?」

  燕青道:「從留下來的這一個已經知道了。」

  仇雲彪道:「大俠既然知道了,就得小心點,他們的人手多,實力也不弱,大俠如果在此不便,就到舍下去……」

  燕青笑道:「莊主高義,兄弟十分感激,不過事態並不太嚴重,兄弟帶這個傢伙去解釋一下就行了。」

  仇雲彪道:「燕大俠,你跟她們的過節很深嗎?」

  燕青道:「根本談不上過節,早上還見過面的,可能是為了兄弟落腳在此地,引起了她們的不高興。」

  仇雲彪想了一下才道:「大俠人采風流,小劫難免,既是如此,仇某就不多事了,不過大俠如若有興.到杭城小住,西湖船娘,別有一番風情。」

  田雨龍笑道:「仇莊主不但慷慨好交,而且也是風月名家,兄弟就是因此與仇在主訂交的,紅葉莊上,粉黛如雲,無一不是絕色,燕老弟如果去了,一定會樂不思蜀。」

  燕青聽了一笑,他知道田雨龍就是龍雨田,自然也知道他的毛病,找上仇雲彪倒是找對人。

  因此一笑道:「兄弟一定會會見識一番,今夜為了兄弟的事.驚擾了二位,兄弟十分不安,明天兄弟在此設宴小酌,向二位道擾,我們再好好談談,現在請恕兄弟失陪,先把身邊的事料理一下。」

  仇雲彪高興極了,連忙道:「不!明天由仇某作東,我們把秦淮河畔的船娘都找了來,放舟在玄武湖上,痛快地樂他一夜。」

  田雨龍忙道:「好極了,如此豪情,恐怕還沒有人開過先例。」

  燕青道:「幹嗎要上玄武湖去呢?」

  仇雲彪笑道:「秦淮河太小了,容不下大船。」

  燕青道:「玄武湖上也沒有大船呀。」

  仇雲彪道:「到明天就有了,燕大俠,仇某也托大叫你一聲老弟吧,這次我到金陵來,原是為了陪田兄玩玩,聽說老弟在此地有盛名,很想結納一下,苦於沒有機會,所以才駐寓這裡,就是想跟老弟攀攀交情,我們也知道這一對姊妹花是老弟的相知,可沒存甚麼不敬之心。」

  燕青拱手笑道:「仇見太抬愛了。」

  仇雲彪更興奮地道:「哪兒的話,要跟老弟這種非常人攀交,一定要有非常的場合,老弟先別問了,明夜月出之時,仇某在玄武湖上恭候大駕,務請光臨。」

  燕青道:「仇兄如此盛會,兄弟怎捨得不來呢?只是這東道……」

  仇彪道:「老弟肯賞光就是天大的面子了,別的都不要談,只是見了馬百平,老弟可別說明夜之約,仇某請的是老弟,不想他們來擾了大興。」

  燕青點點頭,回房去穿衣服,憐憐低聲問道:「被擱下的那人是誰?」

  燕青道:「郭小琴!」

  惜惜怔了一怔:「怎麼會是她呢,尤爺不是說林奇嗎?」

  燕青道:「我也不曉得,所以要去弄弄清楚。」

  他穿好衣服出來,提起琴兒,趁著夜色,就往金緊燕的小樓行去,來到樓前,卻被一條人影攔住了,低聲道:「燕青,跟我來。」

  是金紫燕的聲音,燕青跟著她,轉到一個冷僻無人的小橋旁邊,放下肩頭的郭小琴道:「紫燕,你這是什麼意思。」

  金紫燕淒然的道:「燕青,請相信我,這不關我的事。」

  燕青道:「你自己也去了,還說你沒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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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1:53:0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金紫燕道:「我是跟在這小鬼後面去的,今天見林奇跑來找我娘偷偷地說話,不一會把這小鬼找了去,卻偏偏漏了我,我就感到奇怪了,我偷聽了一下,只聽說甚麼可以栽在仇老兒身上,他們住在一起,賴都賴不掉那些話了……」

  燕青嗯了兩聲,金紫燕急急道:「燕青,你究竟相不相信?」

  燕青道:「相信,你往下說吧。」

  金紫燕道:「我知道仇老兒是仇雲彪,也知道他落腳在花家姊妹的宅子裡,但是聽我娘的意思是要對付一個人而栽在仇老兒的頭上,我冷想一想,那個要對付的人一定是你。」

  燕青道:「這麼說來,是大娘要殺我了。」

  金紫燕痛苦地道:「是的,否則這小鬼還沒有這麼大的膽子。」

  燕青道:「奇怪了,我沒有得罪大娘呀。」

  金紫燕道:「那是為了我的緣故,燕青,看起來我跟馬百平一樣,主理著各一家鏢局,但我娘比我的身份還高,我還要受她的管束,平時她很疼我,由我去主理一切,可是你來了之後,她看出我對你動了心,對工作起了疑心,就想把你殺死了絕了我的念頭……」

  燕青道:「就為了這點原因吧?」

  金紫燕道:「是的,這已經是很充分的理由了,我們是沒有自由去愛一個局外人的,除非你也加入我們這個組織。」

  「你們究竟是一個甚麼組織?」

  金紫燕道:「你是裝糊塗,還是真不知道?」

  燕青道:「我怎麼知道呢?我看見你們一個個都很神秘,似乎並不以開設鏢局為目的,卻弄不清你們是在幹甚麼。」

  金紫燕下定決心道:「我們是天魔教下的金陵分壇,分壇主持人是馬景隆,但他不怎麼管事,由馬百平代主一切,我娘是副分壇主,由我出頭主持,各管一家鏢高。」

  「可是景泰也讓馬百平當總鏢頭呀。」

  「那是名義上由他兼任,我們都不便出面,鏢局的事他可以主持,分壇的事由我們共同負責。」

  燕青道:「天魔教又是甚麼組織呢?」

  「是隸屬於天魔下一個組織。」

  燕青搖搖頭道:「我沒聽過這個人。」

  金紫燕大感失望地道:「燕青,你真不是對方派來的?」

  「這是你第二次問我了,我簡直不知道你是甚麼意思,因為我從沒聽說過有甚麼無魔教,更不知道甚麼是對方,對方是誰?也是一個組織嗎?」

  金緊燕道:「天魔教是一個神秘的組織,已經掌握整個武林的大勢,在各地都設有分壇。」

  燕青笑笑說道:「你別騙人了,武林中以五大門派為主,另外還有許多小門派,從沒有出現過大一統的局面。」

  金紫燕輕歎道:「你對江湖時勢太過隔膜了,五大門派幾年來掩旗息鼓,毫無作為,正是受了天魔教的威脅。」

  燕青道:「我怎麼會沒聽過天魔教這個名字呢?」

  金紫燕道:「天魔教是不公開的,正因為不公開,才能掌握大局,對異己者,採取暗殺的手段,這幾年來,武林中的好手死了很多,這一點你總有所聽聞吧。」

  燕青道:「我也不大清楚,因為我很少在江湖上活動。」

  金紫燕一歎道:「他是為你好,他怕你也受到天魔教的威脅,他本來是個很有名的人,為甚麼會躲起來謝絕江湖呢,一定也是為了天魔教的脅迫的原故了。」

  燕青道:「天魔教是個邪惡的組織了。」

  金紫燕道:「這叫我很難回答,因為天魔教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做出甚麼十分邪惡的事,但他們所用的手段卻令江湖為之色變,不順者殺,逆我者殺,已經殺死很多人了。」

  燕青道:「這還不夠邪惡嗎?」

  「江湖上本來就是殺來死去的,你也殺過一個陶宏了。」

  「那是他要殺我,我為了自衛。」

  「天魔教殺人也是為了這個原因,有人不讓我們立足,要消滅我們,我們只好採取行動,先下手為強。」

  「這麼說來,你是贊成天魔教的作為了。」

  金紫燕道:「不!我不贊成,我從小由娘扶養長大,練成武功後就在這兒落腳,但我對於天魔教的內情並不清楚,而且我對天魔教的作為也很反感,如果誰要跟天魔教作對,我一定衷心支持他,因為我痛恨暗殺的手段。」

  燕青道:「那你就幫我好了。」

  金紫燕驚喜交集的道:「你真是那邊派來的人。」

  燕青搖搖頭道:「我甚麼也不是,只是個憑著良心去做事的江湖人,是個硬骨頭的流浪漢,我沒惹天魔教,天魔教卻想殺我,憑著這個,我也要跟他們周旋到底了。」

  金紫燕卻失望地道:「你就是一個人。」

  燕青笑道:「加上你不就是兩個人了嗎?」

  金紫燕仍是搖頭道:「兩個人也不行,二十個人都不行。」

  燕青道:「要多少人才行?」

  金紫燕道:「我不知道,除非是搭上九老會的人才有希望。」

  燕青心中猛一跳,連忙問道:「九老會又是些甚麼人?」

  金紫燕道:「九老會是九個白道上的領袖合組的團體,他們專門針對著天魔教行動,而且已經作了多年的準備,只是我只知道這個名稱而已,九老會究竟有哪些人,將採取甚麼行動,我一點都不知道。」

  燕青道:「那怎麼跟他們搭上關係呢?」

  金紫燕道:「我要曉得還等你來問嗎,不過總壇已有命令,要我們密切注意九老會的動態,嚴防九老會的人滲入,你耐心地等著,他們的人遲早會來的。」

  燕青道:「你能等,我可不能等,因為天魔教對我已經採取行動了,等不到那些人來,我就沒命了。」

  金紫燕道:「你打算怎麼做?」

  燕青道:「以殺止殺,誰要殺我,我就殺誰?」

  金紫燕道:「你要殺我娘?」

  燕青道:「那倒不一定,我殺人一定會問問清楚,究竟是為了甚麼原故,金大娘為甚麼跟我過不去。」

  金紫燕道:「為了我,她怕我因為你而受到總壇制裁,她很疼我的,上次你打了紀子平,馬百平要殺你,我求准了娘,由她出面去向馬百平交涉才放過了你,條約是把你送走不再回來,可是你又回來了。」

  燕青道:「這次回來,馬百平不想殺我,你娘倒想殺我了。」

  金紫燕道:「娘怕你被馬百平拉攏去了,金陵分壇是我們共同的勢力,現在看馬百平的做法,似乎想把我們擠掉。」

  燕青笑道:「我現在知道馬百平也是天魔教的人,我不會被他拉攏,但我也不會被你們拉攏。」

  金紫燕指指郭小琴道:「你打算拿她怎麼樣?」

  燕青道:「我帶她見金大娘去,問問她究竟是甚麼意思。」

  金紫燕道:「我求來你別這麼做,這一來就坑我了,我出來時娘不知道,這個小鬼的武功殺不了你,可是她帶了一種強毒暗器青狼釘,上淬劇毒,專破內家真氣……」

  燕青道:「也不怎麼樣,我見識過了。」

  金緊燕歎道:「那兩枝只是誘你出來的,她手裡還扣著一筒,用機關發射,出手就是百枝齊飛,你絕對躲不了的,我沒有辦法,只好衝進仇雲彪的屋子裡,驚動了他,讓你提高警覺,我只能這樣暗中幫你。」

  燕青道:「仇雲彪也是你們的人嗎?」

  金紫燕道:「是的,他是杭州分壇主持人!」

  燕青一笑道:「難怪他會認出你了?」

  金紫燕驚道:「我蒙了面,他怎麼會認出我呢?」

  燕青道:「他認出是個女子已經夠了。」

  金紫燕急急道:「那可怎麼辦?」

  暗中有人接口道:「交給我好了!」

  赫然是金姥姥的聲音,金紫燕的臉都嚇白了,金姥姥一身黑衣,手執龍頭拐,飄身落地。

  燕青連忙執劍作勢,金姥姥卻笑道:「燕大俠,既然你不是九老會的人,老身感到很抱歉,小琴這個丫頭是殺不得的,請你交還給我。」

  燕青道:「大娘聽見我們的談話了。」

  金姥姥點點頭,然後道:「紫燕是我的孩子,雖然並不是我親生的,卻是我一手帶大的,我比自己的女兒還疼她,因此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這一點請大俠諒解。」

  燕青點點頭,接著道:「可是剛才……」

  金姥姥道:「剛才的話只有我們三個人聽見,我會忘記的,希望你也能忘記,因為這些話對我們都沒好處,燕大俠,我不怪紫燕想脫離天魔教,卻不同意她的作法,憑你們兩個人的力量就想摧毀天魔教,那無異以卵擊石!」

  金紫燕驚喜地道:「娘,您也想脫離天魔教?」

  金姥姥道:「每個人都想脫離,但沒有人敢,因為天魔會的手段太厲害了,他一個人控制全局,誰都不敢反抗的。」

  燕青道:「這個人是誰,我去鬥鬥他。」

  他急切地等待著,心中卻在激烈地跳動著,希望能聽到一個盼望已久的消息。

  燕青豎起了耳朵,但金姥姥卻給他一個失望的答覆:「知道他是誰,早就有人對付他了,問題是沒有一個人知道,只知道他有最厲害的一著殺手,穿心一鏢,每個反抗他的人都死在穿心鏢下。」

  金紫燕道:「您也不知道嗎?」

  金姥姥道:「我如知道,就活不到今天了,沒有人能活著見過穿心鏢,死了也未必會知道,燕大俠,你要反抗天魔教也好,加入天魔教也好,只請你別把紫燕拖進去!」

  燕青道:「我不想反抗誰,但我也不歸順誰,因為我一向自由慣了,但誰要殺我,我也殺誰。」

  金姥姥一笑道:「你能這樣,還可以多活幾天,如果你能遠離這個圈子就可以活得更久,這就是我給你的忠告。」

  燕青道:「我會走,但不會被人嚇走。」

  金姥姥笑道:「隨便你吧,你如果沒有甚麼別的居心,可以來看看緊燕,否則你就別來害她,紫燕,我們走吧。」

  她用枴杖挑起琴兒,拉著金紫燕,很快地走了。

  燕青怔住了,心中驚意頓生,別說天魔會神秘莫測,連這老婆子都不可輕視。

  以他的耳目之敏,居然沒聽見這老婆子是如何來到身邊的,這令他得到震驚與沉著,幸虧他的口風密,沒說出自己的身份,否則真是不可設想了。

  還在這時候,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頭。

  燕青倏地一驚,連忙回頭,看見是馬百平,心中更為震驚了,連忙道:「馬先生何時來的?」

  馬百平笑道:「來得比你與金姑娘更早,只晚了那老婆子一步。」

  燕青更為吃驚,馬百平卻友善地道:「今天可真是熱鬧,尤兄弟告訴我說林奇為了想激起燕兄與史大叔的誤會,要暗殺惜惜姑娘,嫁禍青萍劍,兄弟就大為不滿,本是要來阻止這件事。

  燕青故意作憤然造:「這太豈有此理,這種手段太卑鄙了。」

  馬百平道:「是的!燕兄現在對敵局的內情也瞭解了,人事複雜,互相傾軋難免,但利用這種手段,而且陷害一個可憐的風塵女子,更要使燕兄與敝局失和,兄弟是絕不會聽其發生的,可是兄弟一找林奇,發現他到金老婆子那兒去了。

  燕青道:「馬兄也跟著去了?」

  馬百平道:「金老婆子武功很高,但兄弟不必過於接近,只要等在門口,林奇出來時,抓住他一問,他乖乖地就說了出來。」

  燕青哦了一聲道:「他居然肯說出來。」

  馬百平笑著說道:「他不說也不行,燕兄雖然想盡方法為他掩飾,但陶宏被誰殺死的事,仍然瞞不過兄弟的。」

  燕青心中一跳,覺得馬百平這個傢伙很精明。

  馬百平仍然坦率地笑道:「燕兄!你在金紫燕那兒,對隆武景泰兩家鏢局的內情也很清楚了,我也不必再瞞你,天魔教是個令人不齒的組織,每一個加入的人都想離開,金紫燕如此,兄弟也如此,別的地方的人,更不會例外。」

  燕青道:「怎麼我以前從沒有聽到一點有關的消息呢?」

  馬百平道:「那是因為天魔教的人自知不能見容武林,誰都不願公開表示身份,而天魔會主也知道反對他的入太多,從不敢公開揭露身份。」

  燕青想了想道:「有個九老會,又是怎麼樣的組織呢?」

  馬百平道:「燕兄為甚麼會問起這個組織?」

  燕青道:「是金紫燕說的,她以為我是九老會派來的人。」

  「九老會是武林中白道上一批俠義元老組成的,目的專為打擊天魔教,只是他們的行動與天魔教一樣的秘密,誰也不知道他們是些甚麼人,作些什麼活動。」

  燕青道:「既然如此,這個秘密又怎麼會被你們知道呢?」

  馬百平道:「兄弟不清楚,是總壇傳來的消息,要我們注意九老會的活動,大概是九老會中,已經有了天魔會的人,由此可見,天魔會的本事比九老會大一點。」

  燕青心中暗驚,九老會是十分嚴密的組織,但天魔會居然知道了,幸好自己化名改變身份來打擊天魔會的事,只有主持者一個人知道,否則就一敗塗地,毫無機會了。

  馬百平笑笑又造:「金老婆子對天魔會知道得太少,兄弟比她知得還多一點,燕兄如果確實有意與之一抗,兄弟倒是可以提供一個較為有力的線索。」

  燕青神色平靜地道:「我不感興趣了,只要他不惹我,我絕不去找他麻煩。」

  馬百平似乎頗為失望,想想又道:「以燕兄如此人材,天魔會是不會放過的,一定會想法子把燕兄網羅進去。」

  燕青道:「那也不可能,我知道天魔教是怎麼樣的一個組織就絕不會加入。」

  馬百平道:「那燕兄是準備投向九老會了。」

  燕青道:「我也沒興趣,我只希望保持自由之身,什麼事都不管,哪一邊都不幫。」

  馬百平道:「這就很難了,燕兄如果不表示一個明確的立場,雙方面都不討好,兩邊的人都會找你的麻煩的。」

  燕青傲然道:「我這個人就是不怕麻煩,誰找上我,誰都沒好處。」

  馬百平道:「燕兄,我是一片誠意,希望你別固執,以你一個人的力量,是萬難與一個組織對抗的。」

  燕青拂然問道:「以馬兄的意思是要我加入那一方面呢?」

  馬百平笑道:「兄弟不要你加入那一方,因為你的加入哪一方都不安全,天魔教中可能有九老會的人,九老會中也可能有天魔教的人,不管你加入哪一方,都是麻煩。」

  燕青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想加入哪一方面引起麻煩。」

  馬百平道:「但若加入兄弟這一方,就不會有麻煩了。」

  燕青笑笑道:「馬兄又算是那一方呢?」

  馬百平說道:「兄弟名義上是天魔教的人,實際上與燕兄一樣,哪一方都不是,想擺脫天魔教而另成天下。」

  燕青道:「我對創天下也沒興趣。」

  馬百平笑道:「兄弟的天下不是在稱尊武林,只是想在不受拘束的情形下過自己的生活,這不是跟燕兄的處世宗旨相同嗎?」

  燕青笑笑道:「但是馬兄並不能自主。」

  馬百平說道:「目前是不可能,但兄弟已經在設法了,如果有幾個像燕兄這樣的人,兄弟就可以展開行動了。」

  燕青道:「怎麼樣的行動呢?」

  馬百平道:「把天魔教的人次第排除,公開表示脫離天魔教。」

  燕青一笑道:「這樣一來,不是會引起天魔教的仇視了嗎?」

  馬百平道:「但我們對九老會同樣也採取行動,使天魔教對我們的態度難以窺測,就不會對我們有所行動,因為他最擔心的是九老會,絕對不敢輕率行動,暴露身份,予九老會以可乘之機。」

  燕青道:「我還是不明白馬兄的意思。」

  馬百平笑道:「那很簡單,我們明白表示脫離天魔教後,有人對我們不利,必是天魔教的人,九老會自然會對付他們。」

  燕青笑道:「可是九老會的人就會向馬兄表示友善,前來連絡了。」

  馬百平道:「我也照殺不誤。」

  燕青道:「為甚麼呢?」

  馬百平道:「這表示我只想擺脫天魔教的束縛,卻不是歸向於九老會,我之所以脫離天魔教,只是為了爭取本身的自由,不是為了九老會。」

  燕青笑問道:「那會有什麼好處呢?」

  馬百平道:「那樣一來,可號召許多不甘受制天魔教的武林同道加入我們這邊,等我們的聲勢一壯,天魔教自然不敢再跟我們作對,大家也可以喘口氣了。」

  燕青道:「可是馬兄不怕天魔會嗎?聽說他暗殺人的手段很厲害,到時你又如何預防呢?」

  馬百平微笑道:「兄弟自有預防之法,如果燕兄有意思與兄弟合作,兄弟就把這個秘密告訴你。」

  燕青幾乎想答應了,但略作沉思後卻道:「對不起,我不想惹這個麻煩。」

  馬百平笑道:「燕兄可是怕那穿心的一鏢。」

  燕青道:「我不曉得甚麼叫作穿心一鏢,剛才金大娘雖然提過,但是我不相信穿心鏢能有如此厲害……」

  馬百平道:「這倒不假,天魔會殺人的手法就是穿心一鏢,令人防不勝防,許多好手就是這樣死的。」

  燕青道:「那又有甚麼方法能防止呢?」

  馬百平笑道:「很簡單,我已經研究過穿心鏢殺人的手法,多數是從背後發鏢,直透前心,只要在背後終有一個人監視著就行了。」

  燕青道:「可是你不能不分日夜,背後不離人嗎?」

  馬百平道:「那當然不行,但我要跟人談話或接觸時,背後不要放鬆戒備,單人獨處時,背後絕對不要有空隙……」

  燕青幾乎要叫出來,這個辦法是不行的,他自己在穿心鏢下,已經死過六次,馬百平說得倒是不錯,穿心鏢都是由背後發來的,事前自己作了很嚴密的戒備,仍然躲不過那一鏢穿心,但他始終於忍住了。

  只笑笑問道:「馬兄已經有了那個妥當的人了。」

  馬百平道:「不錯,是家父,當家父受迫為天魔效力時,就跟兄弟商量好了,由兄弟出面接受主持一切,家父只是擔任一個虛名,但家父又一直在背後為兄弟壓陣,所以兄弟對天魔會有時並不太順從,卻始終沒挨到那一鏢。」

  燕青問道:「天魔會是否對馬兄採取過行動呢?」

  馬百平笑道:「當然有過,而且有三個人已經喪在家父鞭下。」

  燕青一怔道:「有三個人?」

  「是的,三個人,這三個人都是悄悄掩近兄弟十丈處,就被家父突然出手,一鞭擊斃了。」

  「天魔會徒既死,怎麼還會在江湖上存在呢?」

  馬百平笑道:「燕兄想得太死板了,天魔會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批善於用暗器的兇手,受一個人控制而已,這個人從不出面,也不會擔任行動,所以才沒人能發現他。」

  燕青怔了一怔道:「被殺死的又是些甚麼人呢?」

  馬百平道:「不知道,完全是沒見過的陌生人,而且是二十到三十之間的年輕人,他們沒練過別的武功,只練過穿心一鏢,所以發出時又狠又準,正因為他們從沒有在江湖上露過面,也沒有人認識他們,防備他們,所以才無往不利。」

  燕青陷入沉思,開始回憶起以往中鏢的情形。

  馬百平道:「兄弟研究穿心鏢多年,已經有了深刻的瞭解,這些人除了善於發鏢外,還有一個特長,就是善於隱身,當天魔教要一個人時,不是暗中趁人不備下手,就是設法把要殺的對象帶到他預定地方,然後埋伏這樣一個殺手。」

  燕青道:「不會被入發現嗎?」

  馬百平笑:「假如是人,自然很難隱藏,但這些人隱身的方除巧妙異常,有時藏身枯木中,有時藏身在山壁中,有時可能埋身在地下,他們還有一個特長,就是能屏住呼吸,使全身僵然維持一個姿勢,幾個時辰不動等候著,直到被狙殺的對象來到適當的距離與位置時,才猝然發動。」

  燕青不禁心中狂跳,這個秘密的透露,揭開了他心中的一個疑團,上次他以震靂創客楚天涯的身份,橫搗天魔教幾處分壇,劍劈了十幾個重要份子,然後追蹤一個可疑的蒙面人來到江邊。

  當時江邊沒有人,那個蒙面人逼得返身應敵,最後還是死於自己的劍下,當時自己以為這人就是天魔會主,正想揭開他的面目看看是誰,忽而背上一痛,又是一鏢穿心而過,他才知道自己錯了。

  中鏢之後,他還回頭看了一下,江岸遼闊,百丈之內沒有一點人影,他實在無法相信發這一鏢的人,能在眨眼的功夫內消失到百丈以外去,現在他知道了,在記憶中,現場有一段枯樹,只有半個人高,尺來粗細。

  人是無法躲在這段樹後的,但這段樹如果是人化裝的,謎底就揭穿了。

  但他始終還想不透,那段樹只有半人高,直立在江邊,即使是人化裝,也不可能這麼矮,但再仔細一想,這也並不足為奇,只要事先在地下挖個坑,使那喬裝的兇手埋在裡面,只露出上半身,豈不就行了。

  難怪夭魔會殺人的手段如此神出鬼沒,他利用這種方法,自然使人防不勝防了。

  馬百平一直在注意他的表情,見他既然色動,才笑著道:「現在燕兄是否感到興趣了。」

  燕青道:「我只是對天魔會殺人的手段感到興趣,馬兄既然能獲知這麼多的秘密,為何不設法留下一個活口呢,那樣也能對天魔會作更深入的瞭解。」

  馬百平苦笑道:「兄弟何嘗沒想到,只是未能成功,這些人縱使當場沒被殺死,一旦失手,立刻就服毒自殺了。」

  「服毒自殺,那可以預防的。」

  馬百平道:「不錯,兄弟知道一般預防藏毒藥都是在牙齒中,可是對這類的兇手,卻始終找不出毒藥的藏處,有一次家父立刻卸下那人的牙床,帶回去準備問供,他已經死了,始終不知道毒藥藏在何處。」

  燕青皺眉道:「如此說來,豈非永遠也找不到天魔會主是誰了。」

  馬百平道:「也不盡然,兄弟已經掌握住部分證據,以及一個完全有效的趨避之法,燕兄如果有興趣合作,兄弟全為奉告,同時也借重燕兄大力,深入探究。」

  燕青幾乎要受他說動了,但想想後仍是道:「對不起,我不想惹麻煩。」

  馬百平啟口欲言,忽而笑道:「當然,人各有志,兄弟也不敢勉強,兄弟說出這些話,只是提高燕兄的注意,萬一天魔會對燕兄有所行動時,燕兄心裡也有個譜子。」

  燕青笑道:「天魔會似乎沒有對付我的理由吧。」

  馬百平道:「那很難說,金陵分壇是個很複雜的地方,天魔會對兄弟並不信任,所以才另外派了金紫燕在此監視,而燕兄是個新面孔,武功又這麼高,難免會引起他注意的。」

  燕青笑道:「如果他找上我,我也會反擊的。」

  馬百平一笑道:「兄弟很欽佩燕兄的武功、機智,有了兄弟提供的這點錦囊,燕兄應該可以預防一二了,如要燕兄改變了主意,隨時來找兄弟,兄弟是十分歡迎的。」

  說完一拱手,準備離去,走了幾步,急然又道:「燕兄,請記住一件事,我是真正把你當朋友看待,絕不會與你為敵,請燕兄也別把我當作仇敵看待。」

  燕青笑道:「那當然,我是與世無爭的人,只要別人不來為難我,我絕不會主動與人結仇的。」

  馬百平終於走了,燕青卻在那兒呆了很久,一直在思索馬百平這個人,這種態度。

  他有多少誠意,有多少其心?是否值得跟他合作一下。

  考慮的結果,他覺得還不宜操之過急,把這個問題留給尤俊去深入觀察一下。

  至少今夜的收穫比以往那一次都大,他知道了天魔會殺人的方法,殺人的手段。

  更知道了天魔會自己並不出手,而是使用一批不知名的兇手來代他殺人。

  雖然這收穫很大,但燕青的心卻更沉重了,因為如此一來,要找出天魔會的機會更渺茫了。

  拖著沉重的腳步,他又回到了花氏姊妹的香閨,天已亮了。

  田雨龍與子母神劍已經走了,大概是去籌備玄武湖上的看花盛會了,尤俊過了好一會,卻伴著莫家兄弟來了。

  莫桑與莫樣是給他送聘禮來的,條件十分優厚,而且完全像尤俊預先透露的一樣。

  莫桑奉上一張大紅的聘書,恭敬地道:「這次兄弟鏢局能在同業間吐氣揚眉,完全是拜受燕兄所賜,總鏢頭一職,對燕兄來說,實在是委屈了一點,但這是敝局最高的職事,敝兄弟雖為局東,但仍然是在鏢局中擔任鏢師的職務,聽受燕兄的驅策。」

  燕青倒覺得不過意,連忙道:「這怎麼敢當呢?」

  莫梓笑道:「這有例有循,燕兄也不必客氣了。」

  尤俊道:「不錯,昔年神州一劍為趙老前輩在京師擔任十三家鏢局聯盟的總鏢頭,那十三家的鏢局事都自任鏢師,以表示對各老劍客的敬意,昨天看花樓上一會,燕兄大展神威,使大家羨慕得不得了。會後也曾有此倡議……」

  燕青忙道:「那可萬萬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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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1:53:19 |只看該作者
  尤俊道:「是的,兄弟作主,替燕兄回絕了,他們如此作法,是想借燕兄之力,與敝上過不去,敝上對燕兄十分欽佩,也許不會介意,但燕兄來不致於對敝上作此有傷互相之間感情的舉動吧。」

  燕青道:「是的,我只想大家過得去,並不壓倒誰。」

  莫桑道:「敝兄弟也不會答應的,因為他們以前已經跟馬總鏢頭相處得很好,見利而忘義,有違江湖道義本份,如果燕兄要接受他們的條件,敝兄弟情願退出,再過從前的苦日子,也不跟他們同流合污。」

  莫梓笑道:「大哥言重了,同流合污四個字是用不上的,只是我們跟他們聲氣不能相投而已。」

  莫桑自知失言,訕然一笑。

  燕青笑笑道:「兄弟該到鏢局去接事了。」

  莫桑忙道:「那倒不必,鏢局裡沒甚麼事,燕兄去不去都無所謂,生意上門,敝兄弟自會料理,我們能負擔一切,我們自己就去了,除非是真正有紅貨重鏢,才要麻煩燕兄親自勞累一下。」

  莫桑道:「局裡為燕兄準備了一間屋子,但不會比這裡舒服,燕兄得暇去歇歇可以,並不一定要常住在那兒。」

  燕青一笑道:「那我不是成了坐領干俸了。」

  莫桑笑道:「這是應該的,別的人想請都請不到呢,兄弟鏢局能夠混出個局面,完全是拜受燕兄之賜。」

  燕青笑了一笑道:「好吧,昨天拜受盛筵,今天兄弟回請。」

  尤俊道:「今天,恐怕不行吧,城裡大酒樓的名廚,秦淮河畔的名妓,一早都被人以重金給迎走了,不知道是那一位豪客要大大地風光一下。」

  燕青笑道:「我知道,是有人請客,而且被請的客人就是我,我也是惜花獻佛,順便邀各位前往一樂。」

  莫桑忙問道:「是那位豪客,有此大手筆。」

  燕青道:「餘杭紅葉莊莊主,子母神劍……」

  他還沒有說出名子,莫桑就叫道:「是他,燕兄與此人有深交嗎?」

  燕青道:「沒有,昨夜才認識訂交的。」

  莫桑道:「此人是昔年聞名黑道的第一梟雄,陰陽無影鏢柳浩生,後來易名為子母神劍,只是把他的陰陽無影鏢換成兩枝子母銀劍而已,他潛居紅葉多年,暗中結納好手,不知有何圖謀。」

  燕青愕然道:「他不是叫花滿天嗎?」

  莫桑道:「那只是他的化名而已。」

  尤俊朝燕青深深地盯了一眼,暗示這才是他此來特為提示的消息,意下更表示此人很可能就是天魔會主。

  燕青卻因與馬百平的一番談話,而對天魔會有了較深的認識,知道這情形不太可能,但也不便說破。

  莫桑又道:「昔年敝兄弟初出江湖,在口外風雲鏢局當夥計被他劫過一次鏢,認得他的面目,別人恐怕很少清楚他的底細燕兄跟他接觸,要小心一點。」

  燕青笑笑道:「我已經答應了,現在也不便推辭,晚上去應酬一下就是了,反正我並不想跟他深交。」

  送走了莫氏兄弟,尤俊卻藉故留下,兩人才入屋又開始了一番密商。

  燕青把昨夜的事說了一遍,尤俊道:「兄弟回去找林奇,想中止刺殺惜惜的行動,那知已經找不到他的人了,兄弟想自己出面不好,才去告訴了馬百平,那知道這傢伙真滑溜,竟去找郭小琴前來出手。」

  燕青道:「郭小琴是想把我也一起收拾了,幸虧田雨龍把她制住了,否則以她所攜的暗器,我倒不容易躲得過。」

  尤俊道:「這田雨龍又是甚麼人,他跟子母神劍在一起,是否又有甚麼圖謀?」

  燕青不想告訴他田雨龍就是造化手龍雨田的化身,只笑笑,道:「他無非是想把我拉到餘杭分壇去。」

  尤俊道:「子母神劍既是從前的陰陽無影鏢柳浩生,此人在天魔教中的身份就不會僅止一個分壇主持人而已,因為他是關外綠林道盟主,勢力龐大……」

  燕青笑道:「尤兄可是懷疑他就是天魔會主?」

  尤俊道:「大有可能,陰陽無影鏢殺人無影,跟穿心鏢殺人的手法極為相似,他為了掩人耳目,改以子母神劍的身份出現在中原江南,使人想不起他與穿心鏢之間的關連。」

  燕青沉吟片刻才道:「可是馬百平對我的說法又不是如此。」把昨夜跟馬百平的談話又複述了一遍。

  尤俊更驚奇了道:「這些話他沒有跟我說呀。」

  燕青道:「也許他只要借重尤兄的才智,不想把這些事來擾亂你,怕你心生怯意而出賣了他。」

  尤俊沉吟了片刻又道:「燕兄看馬百平的話靠得住嗎?」

  燕青道:「根據我已往交手挨鏢的經驗,這倒很吻合,因為除此以外,很難再有人從背後暗算我了,只是我為了慎重,不便向他作進一步的表示,原則一定還可以多知道一點,從他的口中聽來,似乎他還有更進一步的線索呢。」

  尤俊道:「子母神劍這一條線索呢?」

  燕青道:「可能性不太大。」

  尤俊卻道:「不然,兄弟以為值得追索的價值很大,柳浩生很可能就是訓練這批殺手的人,他隱藏起自己陰陽無影鏢手法,利用一批兇手來殺人,不是更妥當嗎,而且只有出身黑道的人,才會以這種殘忍的手段來訓練殺手。」

  燕青想想道:「也有道理,今天我們就可以試探一下,晚上見面的時候,直接叫破他的本名。」

  尤俊道:「這有甚麼用呢,最多證明他是陰陽無影鏢而已。」

  燕青道:「但如若他就是天魔會本人,那就會緊張起來,一定不會再讓我活下去,也就會用穿心鏢對付我了。」

  尤俊道:「燕青那你就危險了。」

  燕青笑笑道:「馬百平提供了線索,這次我至少知道預防了,何況我如真的死了,也值得了,因為天魔會的本相揭穿了。」

  尤俊默然無語,但也不敢多耽,坐了一下就告辭了,臨行時燕青又道:「子母神劍要我別告訴馬百平,所以我沒告訴他,但你不妨通知他一聲,取得他的信任,說著這條路走不通,我們還是從馬百平那兒摸索上去。」

  月色初上,燕青已經來到了玄武門外,眼前一片火樹銀花,子母劍果然是大手筆。

  他所說的船不是船,而是用許多茅竹編成的水上浮家,整個鋪上了十丈見方的一塊大平台。

  平台上面又鋪了地毯,設了一條條的短桌,竟是倣傚家庭賜宴的方式,每人居一席。

  秦淮河上的艷姬都來了,個個花枝招展,濃裝艷抹,能歌者歌,善舞者舞。

  平台用幾十名水夫,處身水中,推著緩緩前進,看來這位紅葉莊主是真的準備一鳴驚人,舉行一次別開生面的豪筵了。尤其在一夜之間,準備得這麼充分,可見他所耗費的財力。

  雖然主人務求秘密,但要驚動這麼多的人,想保密是不可能的,而且還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

  好事之徒,早已雲集在玄武湖畔看熱鬧了,但他們只是看看而已,平台是上不去的。

  更絕的是子母神劍預先把玄武湖上的船隻也全部包了下來,寧可空著,也不准出租使用,所以當燕青等人上了平台,緩緩推離岸邊時,那些看熱鬧的人只好徒呼負負,空自罵主人缺德而已。

  子母神劍十分得意地道:「燕兄,兄弟安排的這個盛會還差強人意吧。」

  尤俊道:「難得,難得,莊主此舉冠古絕今,金陵為六朝金粉舊地,但有六朝以來,從無一人豪舉如莊主者,莊主為這一次盛會,花的銀子也可觀了。」

  子母神劍哈哈一笑道:「為招待燕兄這樣的客人,再多也是值得的。」

  田雨龍笑道:「不錯,今日一會後,連帶我們這些做陪客的也沾了光,莊主真是懂得用錢的,錢要花在刀口上才有意思,總共不過幾萬兩銀子,卻可以使幾個人同時哄動天下,這是別的人做夢也想不到的。」

  子母神劍道:「田兄真是煞風景,不過說的也是實話,紅葉莊一向默默無聞,除了餘杭一地外,知道我的人不多,這是田兄想出來的主意,說這樣可以使我一夜成名,兄弟先還不信,現在他真的做到了,但主要的還是沾了燕大俠的光,若非款待燕兄這樣一位青年英雄,兄弟最多被人罵聲暴發戶而已,絕對無法成為一段武林佳話的。」

  燕青道:「莊主過獎了,在下不過是一個默默無聞的江湖流浪漢而已,怎敢當英雄二字。」

  子母神劍道:「燕兄客氣,秦淮河畔技懾紀子平,萬花樓上劍挫史劍如,這兩人都是成名多年的武林人物,燕兄這英雄二字,真可當之無愧。」

  說完又笑道:「當然,武林中論英雄,那兩個人還不能算已絕頂人物,比他們高的還很多,燕兄勝過他們也不足以傲視江湖,但如燕兄這般的年青英俊,江湖上還難找上幾個,而年青的美貌客是最受人注意的,所以今日會後,再經好事者一渲染,燕兄就不難成為聞名天下的大英雄了。」

  燕青苦笑道:「原來莊主今日是為燕某揚名的。」

  「那裡,兄弟只是托燕兄的福,藉機會讓世人也知道一下紅葉莊而已。」

  燕青覺得機會來了,淡淡一笑道:「其實莊主是為了栽培燕某而已,以柳莊主音年在江湖上陰陽無影鏢的威名,早就是跺腳四海顫的大人物了。」

  柳浩生臉色一變道:「燕兄怎麼知道兄弟的?」

  座上的莫氏兄弟臉色大變,唯恐燕青把他們說了出來,因為他們實在惹不起這號人物。

  但燕青微微一笑道:「燕某幼時流很四海,有幸在關外拜睹風采,昨夜初會時,但覺眼熟,一時想不起來,回來時約略有點印象,卻不敢確定,今夜見到柳兄豪舉後,相信再無他人了。」

  田雨龍笑道:「柳兄,你這個化名用不得了,還是恢復了本名吧,人人都認識,還有甚麼可隱藏的呢。」

  燕青微微一怔道:「田先生也認識柳莊主嗎?」

  田雨龍笑道:「在下若非認識柳莊生,怎麼能在短短的時間內,跟他建下深交呢。」

  柳浩生尷尬地道:「既然燕兄也認出兄弟了,兄弟自然不必隱藏了,其實兄弟沒有別的目的,只是當年在關外,幹的是見不得人的營生,洗手江湖後,歸隱紅葉莊。唯恐大家不恥相交,才換了個名字。」

  田雨龍笑道:「莊主真想歸隱,就該遠離江湖才是,莊主既然要結交江湖人,遲早總會被人認出來的。」

  柳浩生大笑道:「說的是,兄弟歸隱之初,是想遠離江湖,但日子一久,靜極思動,覺得這平凡的日子,不是我們過得慣的。」

  尤俊笑道:「進江湖易,跳出江湖難,並不是江湖陷人,乃人自陷耳,所以昔聞有跳出三界外的高僧,卻沒有跳出江湖的高人,生為江湖人,這一輩子都做定了江湖人。」

  柳浩生大笑道:「高論,高論,尤老弟年紀輕輕,而有這番見識,足見高明,日後我們要好好交一下。」

  尤俊道:「在下很願意攀交,只是身不由己,因為敝上百平兄對莊主卻不無微詞。」

  柳浩生道:「馬百平那小子又怎麼樣。」

  尤俊道:「百平兄認為誼店同道,莊主來了,應該知會他一聲,稍盡東道之誼,再說如此盛會,也不該把他騙了……」

  柳浩生哼了一聲道:「這是各人的自由,難道我該去投帖拜訪他不成!尤老弟如此說,是不願交我這個朋友了。」

  尤俊笑道:「尤某如果不敢高攀,今夜就不會來了,燕兄轉邀時,曾托我轉告敝局的幾個同道一起來湊熱鬧的,但百平兄沒有明確的表承,他們就不敢來了!」

  柳浩生笑道:「好!老弟真夠意思,咱們要深交一下,今日會後,柳某還準備約大家一起上杭州去盤桓幾天。」

  莫梓似乎不想跟他攀上交情,連忙道:「柳莊主盛情,敝兄弟恐怕只有心領了,最近敝局業務剛有起色,接了幾趟鏢……」

  柳浩生也不在乎他們,笑道:「二位公忙,柳某很遺憾,但燕兄不會太忙吧。」

  莫梓道:「燕青在敝局掛名總鏢頭乃是為了捧敝兄弟的場,除非鏢局出了問題,才要他幫幫忙,平常都不敢勞動他的。」

  柳浩生道:「這就行了,我邀燕兄去玩幾天,貴局的事請放心好了,柳某舊日的江湖情分猶在,我打個招呼,誰也不會找你們麻煩的。」

  莫氏兄弟只好順口答應稱謝,柳浩生又轉向尤俊道:「尤老弟是否肯賞臉呢?」

  尤俊道:「燕兄是總鏢頭,行動自主,在下可沒有這麼好的福氣,行動要聽敝上的。」

  柳浩生道:「沒關係,隆武的鏢師不干也罷,到了紅葉莊上,柳某不會虧待你的。」

  尤俊笑笑道:「莊主愛顧之情,尤某十分感激,但尤某新補了鏢頭的缺,立了受聘的書,總得聽敝上的指示。」

  柳浩生頓了一頓道:「原來老弟補上了鏢頭。」

  尤俊道:「是的,而且那是長約,幾年之內恐怕都無法自主。」

  他語中暗示自己是天魔教的一份子,柳浩生既是餘杭分壇的主持人,就該知道此處的人事是不容自由跳槽的。」

  柳浩生想想道:「我找馬百平商量一下,請他上聘。」

  尤俊笑道:「只要敝上能夠同意,在下自然樂於聽命。」

  柳浩生冷冷地道:「他不同意也不行,我找他老子說話去。」

  正說到這裡,忽然岸上傳來一聲清亮的聲音道:「金陵隆武鏢局馬百平拜上紅葉莊主。」

  柳浩生一皺眉道:「說到曹操曹操就到,我不想他來掃了興,田老哥,麻煩你替我擋了駕。」

  田雨龍含笑起立,朝發話處道:「不敢當,敝莊主改日回拜,請返駕。」

  可是一張泥金的拜帖已經凌空飛了過來,平台離岸邊有三四十丈,這張輕飄飄的拜帖居然直飛而來,又平又穩,可見來人內力之勁穩。

  田雨龍伸手接住,腳下沉了一沉,但仍然擲了回去,同時朗聲道:「原帖牽回,不敢勞駕。」

  帖子飛了回去,很快又轉了過來,同時聽見馬百平的聲音道:「誠意奉拜,乞賜一晤。」

  田雨龍伸手去接帖子,這次來力卻更強,他的手雖然接住了帖子,但來勢未盡,嗤的一聲,帖子已裂為兩截。

  名帖已破,當然不能再退回去了。

  田雨龍訕然道:「莊主,請恕兄弟力未能透。」

  柳浩生笑道:「田兄功力深厚,應該不會遜於這小子,恐怕是他在帖上搗了鬼,田兄一時不察著了道兒,有甚麼關係呢,咱們不給船去,看他如何過來。」

  於是朝岸上道:「水面遼闊,倉卒間未備舟船,請閣下稍候。」

  話才說完,他不禁咳了一聲,因為在月光照耀下,一條人影踏波而來,十分輕盈,赫然正是馬百平。

  柳浩生附聲道:「這小子果然有兩下子。」

  馬百平左肩懸著銀鞭,右腰卻懸著金鞘長劍,正是他成名的兩般兵器,來到平台邊,輕輕的一跨步就上來了。

  地毯上只有淡淡的兩塊潰,而他穿的英雄靴上,連靴面都沒有濕,這分功力,瞧得燕青也暗暗喝采。

  馬百平登上平台後一拱手道:「如此盛會,莊主也不招呼一聲,在下實在心癢難搔,無可奈何,只好厚顏作個不速之客了。」

  柳浩生哈哈大笑道:「好說,好說,柳某只怕聲望不夠,不敢奉邀;來人!為馬總鏢頭設座。」

  他伸手一指自己的左邊,那原是田雨龍的座位,從人正待把杯筷搬換下去,馬百平卻笑道:「百平來得冒昧,不敢有僭,敬陪末座是矣。」

  自動在最後一席坐了下來,還在尤俊之下,尤俊感到很不安,因為他究竟是馬百平的下屬。

  所以尤俊也離席而起,自動挪到馬百平的下首去。

  馬百平笑道:「尤兄弟,你別客氣,這不是在局子裡,當以主人之意為重,你還是在原位坐著好了。」

  尤俊想想也就坐下了,馬百平看看席前環坐弄弦吹管待宴的粥粥粉黛,才向莫氏兄弟一笑道:「我們昨天在萬花樓上聯合作樂宴請燕兄,跟柳莊主今日之會一比,實在太寒酸了。」

  柳浩生微微一怔道:「總鏢頭也識得賤名?」

  馬百平過:「在下是今日才聽人說起的,柳莊主乃江湖前輩,在下一向有失恭敬,實在是太失禮了。」

  柳浩生這才冷冷地道:「閣下太客氣了,柳某不過是浪得虛名而已,而且只曾在關外叫個字號,來到中原之後,連提都不敢提,何況江南尊家父子金銀雙鞭英名如日月中天,柳某這區區微名更是不值一笑了。」

  馬百平笑道:「柳莊主言重了,但憑莊主今夜盛舉就蓋盡江南英雄的光采,江湖上一擲千金而無吝嗇本是平常的事,但脫手十萬兩,僅為招待一個初識朋友,這等豪情走遍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位。」

  柳浩生臉色微變道:「馬總鏢頭是專為教訓柳某而來的?」

  馬百平卻仍然很平靜地道:「豈敢!豈敢!馬某是專誠來拜候的,想馬某只是一名鏢客,指著這一行混飯吃的,說甚麼也不敢得罪你這位推嘯塞北七省的龍頭大盟主。」

  語氣中充滿不擇,柳浩生突然色變道:「田老兄,請代我送客。」

  田雨龍略作猶豫,站起來慢慢走過去。

  馬百平淡淡地道:「慢來,馬某知道自己不受歡迎,但專為此一盛會,送來了一件禮物,未曾呈現以前,馬某不敢告退。」

  田雨龍道:「甚麼禮物?」

  柳浩生道:「管它是甚麼,一概壁還。」

  馬百平卻笑道:「柳莊主等過目之後,再退回來也不遲。」

  語畢從身邊取出一張字條道:「柳莊主遍召秦淮名妓在此備酒助興,卻漏掉了一位花國狀元金紫燕姑娘,馬某特地代為請了來。」

  柳浩生冷哼了一聲道:「是她嗎?我是故意不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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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1:53:3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馬百平道:「這又為甚麼呢?秦淮面舫上稍有點名氣的姑娘閣下都請到了,單單漏了金姑娘,叫她何以為情呢?何況她又是燕兄的知心人,莊主這是不給她的面子,還是不給燕兄的面子呢?」

  他說話十分尖刻,柳浩生忙道:「燕兄切勿誤會了,正因為她是燕兄的知心人,在下不敢冒讀,所以才未曾邀請。」

  馬百平笑道:「但金姑娘可不這樣想,她認為柳莊主是存心拆她的台,使她以後混不下去,才找到了一個有力的人士,請莊主千萬給她一個面子。」

  柳浩生道:「金陵地面上,最有力的自然是閣下了,但柳某卻無須接受閣下的支遣吧。」

  馬百平笑道:「莊主大錯了,這位有力人士的面子比在下大得多,連馬某都必須聽他的!馬某此來,只是帶來那位人士的一句話而已,金姑娘是他叫的局,請莊主過目。」

  說著把字條交給了田雨龍,他接在手中看了一看道:「這是甚麼東西,好像是道士畫的符。」

  柳浩生臉色微變,燕青心中一動,表面上卻不動聲色,他們兩人都明白,這正是天魔教中的天魔令!

  那是一塊銅板,上面雕著花紋,馬百平只是把花紋用印色拓印在紙上而已。

  柳浩生看了一下道:「這是我的私事,他未免管得太多。」

  馬百平笑道:「我不清楚,紙條是金姑娘轉交的,莊主見是不見。」

  柳浩生無可奈何地道:「請!」

  馬百平道:「既然如此,有金姑娘來了,我們正好對月靜談,莊主可以把這些人都打發了。」

  柳浩生點點頭,取出一面小鑼,鐺鐺地敲了幾下,岸邊立刻駛來了十幾條大船,把鶯鶯燕燕都接走了。

  尤俊不知道對莫氏兄弟說了甚麼,他們兄弟倆也籍機告辭,閒雜人等一走,一條小船立刻載來了金姥姥、金紫燕與郭小琴。

  金紫燕一登平台,就沉著臉道:「柳莊主,主人認為你此舉太招搖了。」

  柳浩生冷笑道:「是主人自己說的嗎?」

  金姥姥將一方銀牌擲到他面前道:「難道老身還會修傳令旨不成。」

  柳浩生看了春燕青,金姥姥道:「燕大俠雖不是自己人,但他對金陵的事也很清楚,柳莊主有話儘管說好了。」

  柳浩生冷笑一聲,把銅牌拋下水中,眾人面色都為之一變,接著柳浩生又取出一塊銀色的牌子,亮了一亮道:「金雪娘,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修宣令旨。」

  金姥姥也怔住了。

  柳浩生沉聲道:「柳某乃銀牌總壇護法,餘杭的紅葉莊雖是分壇,只是一個名目而已,主人如果對柳某有所宣示,至少也得頒下一塊銀牌令,你竟敢拿一面銅牌來作成作福。」

  金姥姥沉思片刻才道:「老身不知道。」

  柳浩生道:「私宣銅牌今,難道說句不知道就可以卸責了。」

  金姥姥抗聲道:「你還想怎麼樣?」

  柳浩生冷冷地道:「該怎麼樣你自己知道,用得著問我嗎?」

  金姥姥將臉色一沉道:「閣下等次雖高我們一級,但各地分壇自相隸屬,老身縱有錯失,也輪不到閣下來管。」

  柳浩生冷笑道:「很好,這是你說的,柳某就找個管得到的人來跟你說話,你等著看好了。」

  金姥姥朝郭小琴一示眼色,她立刻悄悄地取出一個圓筒,對準柳浩生正待發射,可是田雨龍眼明手快,一招腿將面前的短桌踢了出去。

  郭小琴的圓筒機簧已按了下去,錚的一聲,一蓬藍色的針雨都打在那張桌面上,發出了一陣刺鼻的藍色煙霧。

  跟著兩點銀光射出,卻是柳浩生手中的一對銀箸。這兩點銀光倏然無聲無息穿過郭小琴的咽喉,她的身子一軟,翻跌下水去。

  金姥姥臉色大變道:「柳浩生,你為甚麼殺死我的人?」

  柳浩生冷笑道:「因為她意圖對我不利。」

  金姥姥道:「你怎麼知道的。」

  柳浩生一指面前的桌子道:「她用著毒針弩對我發射,這還不夠明顯嗎?」

  金姥姥哈哈地笑:「她還是個小孩子,取出針弩,只是為了防備不測,如果不是你這個朋友把桌子踢過來,她的針不會出手的。」

  田雨龍冷笑道:「但是等她出手再預防那就來不及了。」

  金姥姥沉著臉道:「閣下身手不凡,應該知道毒針弩的厲害,如果她真的要殺死柳莊主,又豈是一張桌子擋得住的。」

  田雨龍冷笑道:「如果這針是在大娘手中,自然不會被一張桌子嚇住而惶急出手,這只怪大娘所用人失當,不該拿一個小孩子來當兇手的。」

  金姥姥朝馬百平看了一眼道:「百平,金陵分壇的人被殺,你怎麼說。」

  馬百平道:「大娘作主好了。」

  金姥姥道:「做了他,有事老身一肩擔負。」

  說著一頓枴杖撲了上去,田雨龍長劍突出,將她接了下來,馬百平略一遲疑,也朝柳浩生撲去,右鞭左劍,兩般兵器交互攻上。

  柳浩生赫赫冷笑,也拔出了長劍鬥在一起,燕青見狀忙道:「好好的,大家何必傷和氣呢。」

  金紫燕悄捎扯了一下他的衣服,阻止他上前道:「這是他們自己的事,你少管。」

  燕青笑道:「雙方都是我的朋友,我怎麼能夠不管呢?」

  他並沒有想插手的意思,可是眼看著金姥姥的龍頭枴杖將田雨龍壓得連連後退,他深知造化手龍雨田的技業不止於止,但既已改名的田雨龍,就不能放手施展,以免被人看出破綻,自己必須前去替他解圍。

  於是他掙脫了金紫燕的拉扯,閃身進去,首先一探手托住了金姥姥的拐棍,田雨龍趁機一劍攻進去,燕青巧妙地一飛足,將他的劍踢飛道:「有話好說,大家何必動手呢。」

  金姥姥力掙幾掙,未能把枴杖掙脫,才狠狠地道:「燕青!他們殺了我一個人。」

  燕青道:「大娘,這小丫頭的確心謀不軌,昨天夜裡她就上柳莊主屋中意圖行刺未果而被這位田兄制住了,今天又意圖暗殺,不能怪柳莊主生氣。」

  柳浩生與馬百平交手互換了廿幾招,互相都沒佔到便宜,燕青出頭一解勸,他們自動歇手了。

  柳浩生叫道:「金老婆子,原來昨晚就是這小丫頭,分明是你主使她前來的。」

  燕青道:「柳莊主,這個兄弟可以擔保不會,昨晚兄弟把那個小丫頭送回去時,金大娘還再三地逼問她用心何在,她說是受了兄弟的挫折,找兄弟報復去的,摸錯了房間,才摸到莊主那兒去了。」

  柳浩生冷笑道:「這話騙誰會相信?」

  燕青道:「不管信不信,但絕非金大娘的意思,兄弟可以保證的,這小鬼一定另外有人主使,只可惜莊主出手太快,於法探詢究竟了。」

  柳浩生道:「那麼今天的事又怎麼說呢?」

  燕青道:「今天的事兄弟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各位都是自己人,兄弟一個人很難置喙,但兩方都是兄弟的朋友,只希望給兄弟一個薄面,你們再要過不去,只要不當著兄弟的面,兄弟絕不過問。」卜

  柳浩生想想道:「好!看在燕兄的份上,柳某就此算了,但不知他們是否肯甘休呢?」

  燕青道:「我相信大娘與百平兄會賞兄弟一個薄面的,今天的事到此為止吧。」

  說著鬆開了金姥姥的龍頭拐棍,但有意在那柄鐵拐的拐身上留下了兩個深達分許的指印。

  金姥姥看看那指印,臉色微變,不再出聲了。

  燕青笑道:「兄弟遊興未盡,還想踏月賞玩一番,柳莊主是否有興趣再陪兄弟玩玩呢?」

  柳浩生道:「燕兄有興,在下當然是奉陪的。」

  燕青拉著柳浩生與田雨龍,跳上金紫燕乘來的小船,親自把漿,搖了出去,回頭朝馬百平道:「百平兄,多謝賞臉,兄弟明天在紫燕的肪上設宴,再向百平兄道謝。」

  馬百平笑道:「那兄弟一定要來叨擾的,只是你這做主人的可別不在,讓我們空等一場。」

  燕青笑笑道:「不會的,兄弟一定在上午就趨府邀請。」

  他把船划遠了,柳浩生才道:「原來燕兄已經知道他們是天魔教的人了。」

  燕青道:「是的,馬百平與金紫燕都曾設法邀兄弟加盟,但都被兄弟拒絕了,兄弟對天魔教一無所知,既無好感,也無惡感,而且一向任情自由慣……」

  柳浩生道:「那燕兄也知道柳某是天魔教的了。」

  燕青道:「尤俊跟我提過,只說在主是餘杭分壇的主持人,卻不知道莊主還有更高的身份。」

  柳浩生道:「其實也高不了多少,只不過銀牌護法隸屬總壇,行動較為自由,不受拘束而已,兄弟的餘杭分壇只是虛設名目。甚麼事都不幹。」

  燕青道:「那莊主幹甚麼呢?」

  柳浩生道:「瞭解一下各地分壇的情形,匯報總壇,這個工作也不要我做,我當日關外的弟兄會替我做得好了的,所以燕兄如果有意……」

  燕青連忙道:「莊主提起這個,我們朋友都交不成了。兄弟如果要在莊主這兒入教,又何必拒絕馬百平與金紫燕?」

  柳浩生頓了一頓才笑道:「燕兄不加入也好,其實我也知道,天魔教這種鬼鬼祟祟的行為,真正有骨氣的人是不會加入的,我也是沒辦法,受了一些弟兄的累,只好在裡面敷衍一下,幸好他們沒找我做太多的事,否則殺了我的頭也不干的。」

  田雨龍笑道:「柳莊主連兄弟都瞞過了,若非今天這一鬧,兄弟還不知道莊主是天魔教中的要人呢。」

  柳浩生道:「鬼的要人,田兄在江湖上多年,對天魔教的情形多少總也聽說一些。」

  田雨龍道:「略有所知,卻不大清楚,只知道天魔教的勢力很大,暗中已控制整個武林,但這個組織很神秘,加入天魔教的人,除了就近一些經常見而連絡的人外,誰都不知道還有那些人是同教的自己人。」

  柳浩生道:「不錯,天魔教有十八處分壇,被人挑了六個,這有十二處,有的知道,有的根本不知道,因此往往自己也衝突了起來,而且教中也沒有甚麼紀律,像剛才,我已經亮明瞭銀牌護法的身份,金老婆子仍然敢拚圖我,若非燕兄居間斡旋,情形還真不樂觀。」

  燕青笑道:「莊主太客氣了,你根本還沒有施展,小弟之所以插手,還是為了田兄,他恐怕斗金老婆子不下。」

  柳浩生道:「我沒有全力施展,馬百平又何嘗出全力,這小子還真不含糊,難怪他的那些叔伯輩的老傢伙一個個全被他壓了下去,他今天可能是受了金老婆子之邀,不得不虛撐個場面,心裡並不認真。」

  燕青笑笑道:「那未她跟莊主有甚麼過不去的地方呢?」

  柳浩生道:「沒有!因此我想不透,我們還是熟人,她也知道我是餘杭分壇的主持人,她實在沒有找我麻煩的理由。」

  田雨龍笑道:「這個我倒知道,昨天那小鬼來暗算燕老弟,我還感到奇怪,今天聽燕老弟一說已經拒絕了他們,我就恍然大悟,他們為的是燕老弟,唯恐燕老弟被莊主拉走了,像燕老弟這樣一個好手,如果被莊主拉走了,他們就大起恐慌了。」

  柳浩生道:「這沒甚麼可慌的,我又不會對付他們。」

  田雨龍笑道:「他們可不這樣想,莊主這次到金陵來,就是專為結納燕老弟,而他們正在盡量設法籠絡燕老弟,莊主今夜不惜耗十萬金而作此豪會,他們怎不緊張呢。」

  柳浩生道:「既然如此,他們為甚麼又要派人暗算燕兄呢?」

  燕青道:「昨夜之舉,是出自那小鬼的私自行動,也許得到了金老婆子的同意,但金紫燕與馬百平都反對的,昨天晚上金紫燕與馬百平都來了,因為田兄已先制住了那小鬼,他們才沒有現身。」

  柳浩生道:「不對,昨夜到我房的是金紫燕,我認得她的。」

  燕青笑道:「不錯,昨夜我見到她了,她不是來對莊主行刺,而是借這個機會驚動莊主,向我告警,使我提高警覺。」

  柳浩生哦了一聲道:「看來這小妮子對燕兄是動了心。」

  燕青苦笑道:「沒有用的,除非我答應加入天魔教,否則我們沒有在一起的可能,叫金紫燕死了心,如此而已。」

  田雨龍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那麼今天我們也是池魚之殃了,那小丫頭要殺的對象,恐怕還是燕老弟,否則她取出針弩之後立即發射,我那張桌子還擋不住呢,正因為她遲疑了一下,想對準燕老弟,我才來得及阻她一下。」

  燕青想想剛才的情形,覺得一點都不錯,因為那時自己正站在一側,過去接金緊燕了,而針弩發射時,面積很廣,連金紫燕都波及在內,郭小琴才頓了一頓,大概想把金紫燕撇開,利用針弩一半的威力範圍,只把自己罩進去,所以田雨龍才來得及踢出桌子,擋住了那蓬針雨。

  否則弩前出手,按鈕就發,誰也躲不過的,想到這裡,不禁滿身冷汗,連忙道:「難怪金婆子口中對柳莊主列陣,出手卻撲向田兄,這真是太對不起田兌了。」

  田雨龍笑笑道:「沒有什麼,老弟也幫幫我的忙,如果不是老弟神威,懾住了那老婆子,在下可真招架不了。」

  柳浩生也道:「燕兄的英見今日算是目睹了,金雪娘昔日在江湖上有白髮龍婆之稱,能制住她那根杖的還真不多,燕兄,既然這老婆子對你如此懷恨,你還是躲躲她吧。」

  燕青傲然道:「在下天生一付硬脾氣,寧死也不低頭,又何怕一老婦,再說她經過兩次失敗,也不會再怎麼樣了,馬百平與金紫燕今天也肚裡有數,所以馬百平根本就沒有存心拚鬥,金紫燕也沒出手,回去後他們恐怕還有得吵呢。」

  柳浩生笑道:「入教的事兄弟也不勉強,但到餘杭去玩玩,燕兄總該給我個面子吧,也不枉我專程來這一趟。」

  田雨龍雖然用眼色阻止,但燕青卻道:「那當然應該,但兄弟受雇於人,剛剛接事,實在不好意思走開,過一兩個月,兄弟再來拜訪。」

  柳浩生道:「一兩個月太久了,而且一個月後,兄弟要到北面走走,看看舊日兄弟去,我這總瓢把子明裡退隱,暗地裡還不得維持一下,否則我就沒得混了。」

  燕青忽然道:「莊主為北七省綠林魁首,坐霸一方,何等威風,為什麼也會受制於人呢?」

  柳浩失歎道:「沒辦法,天魔教看中了我,非要我入教不可,否則就對我的弟兄下手,起初我不以為意,可是三個月內,我接連損失了六個得力的兄弟,不得不低頭了。」

  燕青道:「他們都是死於穿心鏢下的。」

  柳浩生道:「不錯,第一個人被殺,我就加意防範,可是沒用,人還是接二連三的死,連一點線索都找不到,我只好認了,為了手下的弟兄有個交代,我只好變姓換名,跑到餘杭來當這個紅葉莊主,到現在為止,我的弟兄還不知道我跟天魔教有了關係,他們還口口聲聲要我找天魔令主報仇呢,這叫我很難對他們解釋的。」

  燕青道:「莊主是見過天魔令主的了。」

  柳浩生苦笑道:「說起來真他媽的洩氣,我見過幾次,每次都蒙著臉,根本不知道他是誰。」

  燕青道:「莊主難道不可以設法把它扣了下來?」

  柳浩生歎道:「我何嘗設試過,還宰了兩個呢,但掀開面具一看,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腳色,只有開始一兩次,我認為可能是天魔令主本人,但是那時我手腳被捆住了,想動也動不不了,所以我希望能有燕兄這樣一個好手在一旁,等我與天魔令主接頭的時候,暗中掇了去……」

  田雨龍道:「那有甚麼用,未必那就是天魔令主本人。」

  柳浩生道:「根據第一二次的記憶,雖不知此人是誰,卻記得他的聲音,如果再遇上了我就發個暗號,燕兄設法制住他。』

  田雨龍道:「這倒可以一試。」

  燕青卻淡淡地道:「兄弟不感興趣,因為我跟天魔令主無冤無仇,何必去對付他呢,兄弟為人的宗旨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田雨龍一怔道:「難道老弟不想揭發這個神秘人物的真相?」

  燕青笑道:「說句老實話,我是真的不想,因為馬百平對我說過,已經有很多人嘗試過,那些人都死了,我想多活幾年。」

  田雨龍哦了一聲,沒有再說話,柳浩生卻道:「我試過兩次,卻仍然活著,天魔令有一個好處,就是不怕人對付他,也不在乎人對付他,天魔教的人想揭穿他真面目的人很多,最多事後受到一聲警告而已,兄弟敢保證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燕青笑道:「那是因為他要用這些人,像我一個外人,他就不會如此客氣了、」

  柳浩生想想又道:「人各有志,這是無法相強的,燕兄既然不願加入天魔教,就得設法讓天魔令主、道你無意與他作對,否則燕兄的處境就很危險了,天魔令主對排除異己的確是不放鬆的。」

  燕青笑道:「所以兄弟對莊主與馬百平都保持友善的關係,就是希望各位替我解釋一下。」

  柳浩生笑道:「那當然行,只是不知道總壇是否會相信。」

  燕育道:「反正我的態度也表明了,不相信也沒辦法,天魔令一定要不放過我,我對他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別找我的朋友來暗算我,免得我心裡難受,因為我是個很重感情的人,為了自保,我又不得不下殺手……」

  柳浩生哈哈大笑道:「燕兄放心好了,馬百平那兒我不敢說,柳某是絕不會對燕兄不利的,何況天魔教要殺人,都是由天魔令主自己下手,穿心一鏢,兄弟可不是那塊材料。」

  燕青一笑道:「那就謝了,莊主如果夠交情,在得天魔令有對付我的意思時,先告訴我一聲,也好使我知道預防。」

  柳浩生道:「那還用說嗎,燕兄不提起,柳某也會捨招呼的,說不定還會暗中替燕兄掠陣呢,無論如何,我們是朋友,而天魔令主卻是我的死對頭,我衷心希望工燕兄能除去這個惡魔,使江湖歸於平靜呢。」

  燕青一歎道:「天魔令主穿心鏢實在是個怪人,他一手控制江湖,卻又弄得人人都恨他入骨。」

  柳浩生道:「這正是他的高明處,他不要朋友,不要心腹,也不要知己,這樣就沒人能接近他,沒有人知道他,否則他怎能以一人之力,控制了整個汀湖呢。」

  三個人又談了一陣,話題已轉到風花雪月上面,天色將曉時,才各自分手,臨行時,柳浩生還慇勤相約道:「燕兄,你最好早點來,我對你是越來越投緣……」

  燕青也笑道:「莊主關愛之情,燕某感激萬分,只要得空,也許三五日之後,燕某就會上餘杭一行。」

  就這樣各自道別而去,燕青並不急著回城,跑到湖側的雞鳴寺中,一面聽寺僧念早課,一面靜心思索這幾天所發生的一切,慢慢整生出一個頭緒,他覺得這一次似乎很接近,最後居然問和尚借了筆墨,抄寫了一遍心經,俟到快近中午時,才付了幾兩銀子香火錢走了。

  接待他的是一個面容枯瘦的老和尚,默然地接過銀子,然後把他所寫的心經投入焚化爐中。

  一直到了晚間,小和尚來收拾焚爐,捧起殘灰,倒在山後的水溝裡,有一兩片沒有燒盡的殘紙,被一個抬荒的老人撈去了。

  這一切也許有人看著,也許沒人看。

  但燕青很放心,因為他相信經過這幾道手續後,他留下的資料,再也不會被對方弄去了。

  這些資料都很重要,一旦他不幸身死,繼起的人,就不必再費這麼多的精神去探索天魔令主穿心鏢的秘密了。

  所以燕青在中午的時候,到了馬百平的家裡,邀了馬百平出來,到了那金紫燕的船上,歡天喜地喝了一天的酒。

  討厭的郭小琴死了,金姥姥也沒有再來干預。

  馬百平作了解釋,說是夜來的那些舉動,是怕燕青被柳浩生拉了去,而且也擔承在湖上,郭小琴要狙殺的對象是燕青,不過他一再聲明,他與金紫燕事先並不知道,這完全是金姥姥的主意。

  於是他更向燕青透露,他為了這件事,已經嚴重地警告過金姥姥,如果再來一次,他拼著受到天魔令的制裁,也要先火拚掉金姥姥了,言下明確地表示,金姥姥雖然跟他父親馬景隆是同時負責金陵分壇的,但金陵分壇的十大護法,也就是兩間鏢局的十名鏢頭,卻全是他的人。

  金紫燕一直在旁邊默默地聽著,不作任何表示,酒闌分手,已是黃昏時分,金紫燕把燕青留了下來,放舟駛向河心時,她才憂愁地道:「燕青,別怪我娘,她是為了我,因為她聽了我們的談話後,很為我擔心,所以才想對付你。」

  燕青笑道:「我根本就沒有怪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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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1:54:11 |只看該作者
  金紫燕放低聲音道:「昨夜湖上一戰,娘知道了你的真正功力,已經很放心了,她認為你已有足夠保護我的能力,決心支持我們了,她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她準備拼了一死,設法找出天魔令的真相,使你能去對付他。」

  燕青笑道:「紫燕,我沒有說要對付天魔令呀。」

  金紫燕急急道:「燕青,我們這麼誠心對你,你還是不肯說實話,娘認為你一定是九老會派來對付天魔令的人,所以才放棄金陵分壇的一切,衷心來支持你,你這樣子不是太叫人寒心了嗎?我求求你,別叫我們母女倆失望好不好。」

  燕青道:「她真是你的母親嗎?」

  金紫燕道:「不是,但我是她自小撫養長大的,她比親生的女兒還疼我,所以才作了這麼大的犧牲……」

  燕青想想道:「我不是九老會的人,也不想意事生非,但如果真有機會能除去天魔令,我會不辭一試的,這是我盡一個武人的本份,只是我不要你們母女插手幫忙,你們還是於你們的,我不成了,不過一死,卻不想拖累你們。」

  金紫燕看了他很久,才輕聲一歎,道:「燕青,有你這句話,我就滿足了,你雖不是我所希望的人,至少不是使我失望的人,但是我還是要求讓我們幫助你,娘跟我雖是一介女流之輩,卻同樣懷有一腔俠心,希望能為武林盡點力,而且我們並沒有把生死看得很重。」

  燕青笑了一笑,伸手握住她的柔婉,沒有再說甚麼,但此時無聲勝有聲,言語反而是多餘的了。

  良久之後,燕青才道:「紫燕,有一點請你要原諒的,我不是個專情的人,但我卻無法為你丟掉以前的女人。」

  「是花家姊妹嗎?」

  「是的,她們很可憐,我不想傷她們的心……」

  金紫燕正要開口,後面卻有一條船追來了,同時有人叫道:「燕兄,你在船上嗎?」

  是尤俊的聲音,卻來得大煞風景。

  金紫燕恨恨地道:「這傢伙真是陰魂不散,哪兒都躲不開他,哪兒都要他插一份,燕青,你為什麼要交這種朋友的?」

  燕青卻笑道:「尤俊是個很識趣的人,如果沒有要緊的事,他不會來打攪的,而且他也是個很夠意思的朋友。」

  尤俊已經跳上了船,笑笑道:「燕兄,對不起,打攪你的幽會了,金姑娘一定恨殺我了,但是沒辦法,我是受人之托,莫家兩兄弟不敢來驚吵你,非得拉我來做個惡人。」

  燕青道:「他們倆有什麼事?」

  尤俊道:「兄弟鏢局接到一筆大生意,是一單價值千萬兩的紅貨,保價很優厚,是貨價的一成。」

  燕青道:「那就是一百萬兩了,這麼大的生意自然是很了不起的大買賣了,怎麼會輪到兄弟鏢局呢?」

  尤俊道:「那還不是你這位總鏢頭的名望太大了,莫家哥倆不敢接,想推給我們,但客人指名要兄弟鏢局承保。」

  燕青哦了一聲道:「是什麼樣的紅貨?」

  尤俊答道:「是一口密封的箱子跟一個客人,箱子由他帶著,內容不必鏢局過問,限五天之內,保送到餘杭。」

  燕青笑道:「這分明是柳浩生搗的鬼,想把我誆到杭州去。」

  任誰也會有這個想法,但尤俊卻道:「不可能,柳浩生離開玄武湖後,就直接回余杭去了,沒有踉任何人接過頭。」

  燕青道:「尤兄何以知道的?」

  尤俊道:「因為小弟一直盯著他,眼看他離開了金陵的。」

  燕青笑道:「他不可能去而復返嗎?尤兄把他看得太簡單了,他在一日之間,在玄武湖上籌辦了那樣一個盛會,可見他神通廣大,以及手下人員之多。」

  金紫燕道:「何況這也可能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尤俊道:「二位說的都有可能,但兄弟卻另有一個想法,柳浩生即使要把燕兄請到杭州去,也不必用這個方法,因為燕兄已經答應他去到杭州了,再說這個代價也太高了一點,一百萬兩,究竟不是小數目。」

  燕青道:「保費已經預付了嗎?」

  尤俊說道:「不錯,那個人拿了銀票,只要成交立可支付,而且這銀票是常厚號的,兄弟已經到銀號去打聽過了,證明這筆款子確實支存到銀號中,憑票即可轉帳。」

  燕青想想道:「這倒是奇怪了,此人用意何在,難道只是想擠垮兄弟鏢局的招牌嗎,那也犯不著呀?」

  尤俊道:「那人的條件十分優厚,假如鏢出了問題,鏢局無回賠償,因為這筆貨價太大了,誰也陪不起,順利到達,保價全付,如有失閃,保價只半,這意思說這筆生意,兄弟鏢局至少可以賺五十萬。」

  燕青道:「難道這個人是存心想擠垮我這個總鏢頭嗎?」

  尤俊道:「歸根結底,只有這一個可能。」

  燕青苦笑道:「想不到我的身價會這麼高了!」

  尤俊道:「要燕兄幹這個總鏢頭,出的價錢是太高了一點,只是燕兄如果把鏢順利送到,豈不是白賺了一百萬,所以兄弟實在難以理解。」

  燕青想了一下道:「我明白了,莫家兄弟是否打算推辭?」

  尤俊道:「這種來歷不明,莫名其妙的生意,誰都不敢接,所以莫家兄弟找到百平兄,要求合作承保,百平兄都推辭了。」

  燕青一笑道:「這不結了,事實上根本沒有哪一家鏢局敢承接,雖然條件優厚,但出了事情就要砸招牌,在鏢行來說,招牌的意義就是榮譽與信用,那是無法以金錢估計的。」

  尤俊道:「這筆生意一定會出問題了?」

  燕青道:「在這種情況下,不出問題的可能性很少,所以沒有一家鏢局肯承保,他偏偏找上了兄弟鏢局,我剛剛接任了兄弟鏢局的總鏢頭,如果拒絕了這筆生意,以後也無顏再混下去了?對方不是分文不費,就把我擠下去了嗎?」

  尤俊道:「但是誰會這樣干呢?」

  燕青道:「我也希望知道,因此我打算接下來。」

  尤俊怔了一怔,道:「燕兄敬請三思,這太不值得了,這件事情已經吵得滿成皆知,燕兄就算拒絕了,也不算丟人。」

  燕青道:「有人肯花五十萬來打擊我,甚至還要冒一百萬的危,這是太看得起我了,我怎麼能拒絕呢?」

  尤俊道:「這裡面一定大有文章。」

  燕青笑道:「管他什麼文章,我只是一個流浪漢而已,一直默默無聞,最近靠各位捧場,才在金陵創出一點小名氣,為了五十萬兩銀子,賠上這條命都值得,何況是一點浮名呢?」

  尤俊道:「燕兄,此行一定凶險重重。」

  燕青笑道:「我就是不怕凶險,尤其像這種事,我不弄個水落石出,心裡說什麼也不得安定。」

  尤俊默默無語,燕青又道:「尤兄來得正好,我雖然承下這筆生意,卻無意獨佔,你是隆武,紫燕可以代表景泰,我暗下再托二位幫個忙,捋著我一起走走看,至於酬勞,不管成功與否,一例按照二五拆帳,尤兄可以作主嗎?」

  尤俊道:「百平兄也認為其中必有蹊蹺,他希望燕兄能推掉最好,如果一定要接受,他也準備在暗中接應,他自己不能去的話,就要兄弟伴隨丁薛二位老爺子暗中策應。」

  金紫燕道:「景泰這邊我已經不管了,但我也會去的。」

  燕青笑道:「能夠有你們暗中幫忙,我倒要看看對方究竟是什麼牛鬼蛇神,現在我們先去看看那位神秘貨主吧。」

  說著返槳歸岸,跟尤俊一起上兄弟鏢局去了。

  莫家的兄弟鏢局一來很破落的,最近才粉刷一新,鏢局的大門內也剛樹上一面大旗,繡著一個燕字。

  這無非是襯托著燕青的聲勢,莫桑與莫梓正滿頭大汗地在客廳裡等著,陪著一個神情落寞的中年人。

  見到燕青進來,莫桑如釋重負地道:「總鏢頭來得正好,尤兄把事情跟你說了吧?」

  燕青點點頭,朝那個中年人一拱手,道:「在下燕青!」

  那中年人也起立拱手,凶凶地道:「久仰!久仰!燕總鏢頭這麼年輕,倒是想像不到。」

  燕青道:「如果閣下認為燕某不更事,不妨另請高明。」

  中年人一怔道:「如此說來,燕總鏢頭是有意承接了?」

  燕青道:「我們既然吃了這行飯,生意上門,那有往外推的道理呢,何況條件又如此優厚,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中年人欣然道:「難得,難得,燕總鏢頭果然魄力不凡,實不相瞞,敝人已經問過十幾家鏢局,都遭到了回絕了。」

  燕青道:「原來閣下曾經托過別家了。」

  那中年人道:「是的,敞人在四年前到過金陵,那時貴局似乎是寂寂無聞,所以敝人沒有先來求教,可是問過十幾家後,他們一致推崇說貴局的燕總鏢頭的何等地了得,也許可以接受下來,果然被他們說對了。」

  燕青道:「閣下其實應該打聽一下,金陵最大的鏢局,當數隆武景泰兩家,閣下為什麼不上那兩家去試試呢?」

  那中年人道:「這件紅貨敝人是受人之托,也不是自己的,托付的人說隆武景泰的名頭太大了,他不想求教。」

  燕青笑道:「名頭大,才能擔得起風險。」

  中年人道:「可是承托人聲明,除了隆武景泰兩家外,任何一家承保都行,敝人也沒有辦法!」

  燕青道:「約子定了沒有?」

  莫桑道:「客人已經把草約擬定了,成交之後就簽約。」

  說著遞了一張紙過來,燕青接過一看,條件與尤俊所說的一樣,只是貨主的名字未鎮,再者送達的地點只填了餘杭,卻沒有填明詳細地址,乃問道:「是不是送到餘杭城就稱交貨了?」

  中年人道:「那當然不是,一定要到達地頭才行,地址在餘杭,到了那裡,敝人自會認得路,總嫖頭只要把敝人隨貨送進門,就算交差了。」

  燕青道:「貨主是誰?」

  中年人道:「總鏢頭有意承接,敝人自會署名。」

  燕青道:「閣下隨貨同行,敝局保證在五天內送達,至於進行的方式行止,都要由敝局安排。」

  中年人笑道:「那當然,敝人絕對遵守安排,那怕用一口棺材,把敝人裝了去都行,只是棺材上要開個洞,讓我透了氣,因為我還要活著出來打回執,貴局才算交差呢!」

  燕青道:「好,簽約吧,明日午時起程,五天後的午時抵達,貨物呢?我要先過目一下。

  中年人道:「敝人說過了,一口箱子,三尺來寬,四尺高,明日啟程時,敞人隨身攜來給總鏢頭過目,至於內容,我們約上聲明是不必公開的。」

  燕青道:「莫大哥,有這個規定嗎?」

  莫桑道:「只要失落無須賠償,照規定是可以的,否則就必須要當面點明,看看是否值所報的價格。」

  燕青道:「那就遵照貴客所說的簽約吧。」

  莫桑低聲將他扯到外邊問道:「燕兄,你真打算接這批生意,我看問題不簡單。」

  燕青笑道:「只要不違規定,管他的呢,反正對我們有益無損,最少也可以賺他個五十萬。」

  莫桑道:「但是所擔的風險太大了。」

  燕青笑道:「這筆貨由我自己送去,二位留在金陵好了,不過我打算清隆武景泰的馬總鏢頭派人暗中護送隨行照應,保費跟他們分潤一半,要請莫兄賜准。」

  莫桑道:「那更好了,老實說,這筆錢我們根本不想賺,兄弟幾代都是在鏢行中混飯吃,從沒遇上這種怪事。」

  燕青道:「正因為怪得邪門,我才要探探究竟,尤其是對方堅持不要隆武景泰兩局承保,更顯得奇怪,我才偏要把他們拉著,看看會出什麼問題。」

  莫桑道:「馬百平會答應嗎?」

  燕青道:「我問過尤俊了,他說馬百平也感到奇怪,即使我們不邀請他,他也準備派人吊著一探究竟,我們提出要求,他一定會答應的。」

  莫桑道:「那就好了,否廁!敝兄弟就是拼了老命,也要追隨燕兄前去的,既然有他們幫忙,他們的實力友厚,能手也多,敝兄弟就不必跟著去礙手腳了。」

  燕青正色道:「莫兄,這批貨會不會是犯法的贓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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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1:54: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莫桑道:「也許有可能,但不必為此操心,鏢行有公約的,只要是涉及官方,有官方的人出面查詢,而且確證是犯法的勾當時,照例鏢局可以撒手,而用預付的護費也不必退還。」

  燕青道:「既有這個公約。就不必為這個操心了,但莫兄在簽約時,不妨提一提,看看對方的反應。」

  莫桑道:「那當然,每筆生意承接前,我們都會將公約跟貨主說明的,何況公約就貼在客廳帳房中,他也應該看見了。」

  燕青點點頭道:「好,那就簽約吧。」

  他跟尤俊又回到屋中,在旁邊看著莫桑與那中年人商議了一番,然後雙方各執一紙,由燕青與莫桑先簽名畫押,那中年人也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吳向天。

  燕青心中微微一動,在他的印象中似乎聽見過這個名字,只是一時記不起來,不過此人既然能在自己的腦海裡留下個印象。必然是個江湖人無疑,這筆生意就越發透著離奇了。

  莫桑果然將公約上的事又重提了一遍,吳問天笑道:「當然,當然,敝人進門就看見了,這筆貨既然出如此重價托保,當然有它的重要性,也許會有點風險,但貨物的來源卻絕對不會牽上官司。」

  一切都商定了,吳問天當場付了五十萬兩銀票,作為定金,如果鏢貨順利送達,於收交回執時,再付五十萬,如果出了問題,這五十萬就算是賠償鏢行的損失了。

  因為草約上規定,護送的鏢客務必盡心,除非是重傷或死亡而失鏢,鏢局才不負賠償的責任,否則就將按照定金加倍退還。

  一般情形是沒有這種規定的,但因為這是一批無須賠償的鏢,對方提出這個要求,是為了預防鏢客隨時畏怯退卻,或者與人故意串通而劫鏢,所以這個條件也不算過份,而且且合同上要燕青簽署,也是指定要燕青負責到府的意思。燕青青懷著一肚子狐疑,把吳向天送去了,卻留下了尤俊,在鏢局裡又商量了一陣,才請尤俊去準備了。

  第二天,燕青準備了一輛車子,車伕進由尤俊改扮的,等候吳問天來後,就上車啟行了。

  他看到了那口箱子,是一口用平常的樟木箱,大小尺寸一如所言,但也有點特異之處。

  這口箱子是沒蓋的,那就是說特製的一口箱子,放過東西後,就密封釘了起來,不但如此,箱子的四角還釘上了包鐵,很厚的鋼包鐵,配合著箱子的大小包得很緊密,除了慢慢地撩開之外,即使用利劍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劈開,這證明其中的東西的確很貴重。

  燕青幫他把箱子提上車子時,也試著勘察了一下。

  箱子很重,很可能裡面還套著一口鋼鐵的小箱子,而且搖動時裡面很著實,證明裡面還襯上棉花之類避震的軟東西。

  由此可見那貨品不會太大,最大也不會大於一個西瓜。

  是什麼樣的寶貴玩意,價值有千萬之數呢。

  本來燕青以為是對方別存心意,而且很可能是天魔教的人搗的鬼,想把自己擠出金陵去。因為他不要隸在於天魔教的鏢局護送,就是一個很明顯的破綻。

  但是從吳向天的態度上看來,確又不像,尤其是這口箱子如此慎重包裝,裡面的東西的確是很珍貴!

  再者尤俊帶來的消息也可以證陰。馬百平聽說吳向天的談話後,表示了極度的好奇。

  他不但遣尤俊前來幫忙,而且把鏢局裡的硬把子都出動了。

  除了了宏與薛依之多,又增添了青萍劍史劍如,八臂神裘梅風望手靈猴陳亮三人暗中隨行。

  那是金陵分壇中的前五名護法鏢頭,而且馬百平自己還可能暗中也隨行助陣。

  這是透過尤俊,只告訴了燕青一人,是為了向燕青表示籠絡之意。

  再者,金紫燕傳來了消息,她與金姥姥金雪娘也將暗中隨行,一探究竟,在必要時為燕青支援。

  總之這趟鏢雖然沒找到馬百平所屬的兩家鏢局而由兄弟鏢局承保,金陵分壇卻等於接受了燕兄轉托合作的要求,而且出動了從所未有的聲勢實力參予了。

  燕青自己也作了一番部署,分為明暗兩起,明裡他叫莫梓連夜啟程,先趕到餘杭的紅葉莊,找柳浩生遞個信。

  一方面是向柳浩生打個招呼,說自己趁便往訪,另一方面則是請柳浩生也幫忙照顧一下。同時查查柳浩生的底細,以及在餘杭有什麼特殊的人物會保鏢。

  當然這也藉機會告訴田雨龍一聲,請他注意事情的變化,看看是何方神望在居間活動著,用心何在。

  暗中他通知了花憐憐借惜姊妹倆,叫她們在往雞鳴寺去燒早香,然後找到九老會的連絡人也在暗中策應。

  燕青隱隱有個感覺,這一趟鏢,將會引出一場武林上的軒然大波,也許會把天魔教的底細亮了出來。

  做妥這些部署,他才啟程上道,自己陪吳問天坐在車子裡,沒插鏢旗,以暗鏢的姿態上路。

  實際上先先後後,已有幾撮人在盯著了。

  說是暗鏢,卻因為吳問天先找過其他的鏢局,風聲早透露出去,尚未離城,就碰見了不少鏢局同行,眼睛都盯著這輛車子。

  燕青相信那十三家鏢局的主持人,如果不是有要事所羈,也一定會釘在後面,跟著瞧熱鬧。

  由金陵到餘杭,五天的時間很充裕,每天趕上百來里就行了,燕青也不急著趕路。

  他讓莫梓先一天趕上餘杭,預計有兩天就可以到達,使柳浩生有足夠的時間從容調查部署。

  而且據燕青的估計,在路上是不會有問題的,問題的發生,必然是在靠近餘杭的時候。

  這從吳間天的態度上可以判斷,前兩天,他的神態極其悠閒,下車休息,並沒有十分注意那口箱子,只有住店時才搬到房裡去。

  三天後到達了吳興,他才有點緊張,不住地注意前後的人了,有時還持別提醒燕青注意一些人。

  但燕青卻很放心,他指出的那些人,大都是屬於隆武鏢局的,也有一些是不認識的,但尤俊卻已通知了他暗中隨行隆武的人,分別加以監視注意。

  結果有的不足注意,根本就是普通生意人,湊巧走在一路而已,但也有一兩批是大問題的。

  其中最值得留神的是兩個中年人,也騎著馬,從金陵開始,就忽前忽後,盯著他們這輛車子。

  第四天歇在武康縣,他更緊張了,抱著箱子躲在房裡,連用飯都不肯離開,燕青也不勉強他。

  因為這口箱子的設計極佳,重有一百多斤,既沒有提手,即使有人以迅速的手法搶了去,也無法很快地帶走,何況住店時,房間的前後四周,都有丁宏,薛依等人把四周的空房都佔住了,沒有人能抽空得手的。

  燕青與尤俊也分住了兩個屋子,緊貼著吳問天的左右,也是為著便於照顧。

  這天晚上,尤俊出去轉了一轉,臉色沉重地來到燕青的屋子裡,低聲道:「燕兄,那倆個中年人恐怕是有問題了!」

  燕青忙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尤俊道:「百平兄也來了,他帶了鏢局裡五個副手,也就是分壇中十禽十獸的五個頂尖好手,昨天晚上,在吳興時,百平兄派了過山鼠劉方與白花蛇楊春兩人去踩他們的底,只知道他們出了城,可是今天他們照樣進城,繼續盯在我們身後,他們踩底的兩個卻沒回來。」

  燕青一驚道:「是不是出了意外?」

  尤俊道:「那一定是的,否則不會不回來,只不知是被擒住了,還是被害了。」

  燕青道:「馬百平是否繼續派人去盯他們了?」

  尤俊道:「沒有,過山鼠劉方是丁宏的弟子,白花蛇是史劍如的外甥,這兩人身手僅次於林奇,如果他們遭了事,再派人也是白搭,而馬百平自己是從不涉險的。」

  燕青點點頭,尤俊又道:「這件事不能讓丁宏跟史劍如知道,否則他們一定會沉不住氣先鬧了起來。」

  燕青道:「憐憐是否有消息傳過來?」

  尤俊道:「沒有,她們兩人的任務是跟著燕兄,準備燕兄受傷時立作救護,為避人耳目,她們不便與兄弟聯絡。」

  燕青又道:「那兩個中年人落腳在哪裡?」

  尤俊道:「在對面的隆興客棧,住了兩間上房,馬百平也住在那兒,不過馬百平很謹慎,還沒露相,沒有讓對方發現。」

  燕青道:「尤兄,你去告訴丁老前輩一聲,請他們照顧一下吳問天與那口箱子,我現在去探探那兩個中年人。」

  尤俊一驚道:「燕兄,你可不能輕易離開。」

  燕青道:「我又不是真為了保鏢,而是被逼上梁山的,何況又折了兩個人。我總得去弄個明白,好對丁宏與史劍如交代。」

  尤俊道:「那是天魔教的人,與我們有啥相干?」

  燕青道:「我可不這麼想,目前我還要維持這個身份,就得積極一點,再說為了鏢貨的安全,我也得去一趟,本來我想一個人去的,但不叫你去,你也一定會跟上來,倒不如一起了。」

  尤俊想想道:「也好,不過我們也得跟吳問天說一聲,先探探他的口氣,看他是否知道。」

  燕青道:「就是知道,他也不會說的。」

  尤俊道:「不,說不說在他,我們如果離開,就必須先徵得他的同意,否則鏢貨出了事,他還以為我們是故意離去的,那就變成有口莫辯了。」

  燕青道:「鏢行的業務我不熟悉,尤兄認為有此必要,就去告訴他一聲吧,出了事我丟人倒沒什麼,害得莫家兄弟賠出五十萬來,那真是要他們的命了。」

  尤俊道:「由我來開口好了,燕兄對鏢行的事不熟,無法用理由扣住他,辦事就有阻礙了。」

  兩人來到吳問天的房前,見他把門如死了,燕青上前敲門招呼道:「吳先生安息了嗎?」

  屋中瑟索了一陣,吳問天才開了門道:「總鏢頭,有事嗎?」

  尤俊道:「是的,我們進屋裡談。」

  來到屋裡,但見那口箱子已經放在床上,吳問天是倚著箱子,面對著窗子,看樣子他準備一夜不睡地守著這口箱子了。

  尤俊道:「吳先生,你既然出高價委託我們護送,自然是希望這口箱子能順利送到地頭了?」

  吳問天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的,敢問台兄有何賜教?」

  尤俊道:「鏢貨的內容我們就不再問了,但先生至少也該讓我們知道有誰可能會對這批貨感到興趣?」

  吳問天啊了一聲道:「這……敝人可不知道,兄台何以會有此一問?」

  尤俊道:「實不相瞞,這批鏢除了我們明裡隨鏢護送外,另外還央請了一些人暗中協助以確保安全。」

  吳問天道:「那真是太好了,難怪這一路來如此平靜。」

  尤俊道:「平靜倒不見得,據我們發現,有兩個人從金陵開始就一路盯了下來,昨夜在吳興,我們有兩位弟兄想去摸摸那兩人的底子,結果卻有去無回。」

  吳問天無關痛癢地道:「這實在太抱歉了,不知後來可曾找到貴伙?」

  尤俊道:「沒有,所以我們才想再去看看,弄清楚那兩個人究竟是何來路,再者也問問我們兩個同夥的下落。」

  吳問天一怔道:「燕總鏢頭,如果你離開的時候有人來劫鏢呢。」

  尤俊道:「只要先生不是存心想坑我們,這個可能性不大。」

  吳向天聽了,不禁怒聲問道:「兄台這話是怎麼說呢?」

  尤俊道:「我是說先生如果不監守自盜,然後想坑我們一下的話,劫鏢的事就不大可能會發生,先生在江湖上想必也跑過,應該看得出,為了先生這批鏢貨,我們動了多少人力!」

  吳向天顯得很尷尬道:「這是怎麼說呀,敝人是一片誠心求助,否則也不會付這麼高的代價了,何況我們在約子上訂明,鏢貨失事,鏢局並不須負賠償之責。」

  尤俊道:「可是在我們離開的時間內出了事,鏢局就得要加倍還定金,五十萬兩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吳問天道:「所以敝人才不希望燕總鏢頭離開。」

  尤俊道:「在我們保鏢的人說來,賺錢固然重要,人命更為重要,兩個夥伴下落不明,那不是金錢所能估價的。」

  吳向天臉現慚愧之色,尤俊道:「何況那兩個人是先生指出要我們注意的,我們去調查一下,也是為了鏢貨的安全。」

  燕青卻凝重地道:「吳先生,那兩個夥伴也是為了你這批紅貨而失蹤的,如果你有點人心的話,就不該不聞不問!」

  吳問天被說得更不好意思了,沉吟片刻才道:「總鏢頭說得極是,二位去看看吧,敝人是不出戶的,守著這口箱子,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燕青道:「有問題時,先生只要招呼一聲,必然會有人過來接應,只希望先生不要自己悄悄地溜了。」

  吳問天苦笑道:「敝人如果有這個本事,就不會向貴局求助了,這批鏢貨十分貴重,想下手的人必然非為等閒,假如那兩個人真是為了劫鏢而來,二位可得小心一點。」

  燕青道:「先生對他們是否有點線索?」

  吳問天連忙道:「敝人也是受托行事,直到臨行時,才得到這口箱子,事先一無所知,因此很慚愧,無以為告。」

  燕青道:「先生又怎知劫鏢者非為等閒呢?」

  吳問天語不由心地道:「那是想當然耳,燕總鏢頭名噪金陵,對方知道是由燕總頭護送,仍然不肯放手,必然是有點來頭。」

  燕青也知道他是推托之詞,冷笑一聲,也不再多說,就跟尤俊出來了,尤俊又到丁宏與薛依的房中去了一趟,也沒說什麼,只請他們多為留神一下。

  兩人就悄悄地來到了對街的隆興客棧,尤俊指著二樓上亮著燈火的兩扇窗子說道:「就在那屋子裡。」

  燕青道:「我上去看看,尤兄留在下面為我照顧一下。」

  說著一長身就拔了上去,身子竟是直貼在牆上,全無依附,慢慢地向窗子移近。

  尤俊看得心中暗服,這身功夫數數天下,實在難以找得幾個來。以非絕佳天賦,以燕青的年紀,是很難到達這種境界的。

  武學固成於勤,但天賦也是一個主要的條件。有的人終生勤練不輟,最多只能到達境界後就為止了,有的人不費什麼功夫,就輕而易舉地超過了那個境界,像眼前的燕青就是一個例子。

  他此刻所表現就是一種高深的氣功與輕身功夫,手腳不動,全靠一股內家勁氣,不但使身子貼上了牆壁,而且更用體內勁氣慢慢推動身子移進。

  單憑這一手,他就可以擠身當世絕頂高手之林而名登前茅,無怪乎能膺受重寄而獨挑大樑了。

  燕青倒不是為了炫露,由於前面兩個人刺探之失手,目前要偵探的對象必然是武林高手無疑。

  他跟這兩個中年男子也照過面,他們衣著舉止平常,外形上看不出會武功的樣子。

  除非他們是真的不會武,否則就是到了英華內蘊,返樸歸真的境界,功力造詣,已經超過了一般成名的武林知名之士了,而且後者的可能性絕大。

  所以他不要尤俊一起撲近偵查,以尤俊的身手,很難瞞過屋中人的耳目。

  逼近窗後,他用指甲輕輕觸上窗上的明瓦,勁力彈透,彈破了一個小洞,然後用眼睛湊過去。

  屋中兩個人都在對坐著喝茶,似乎在等待著什麼,燕青不禁感到奇怪了,如此夜深,他們兩個人不睡覺還在等什麼呢?

  過了一會兒,他聽見有人輕輕敲門,其中一個中年人輕輕地道:「是鐘兄嗎?請進來吧!」

  門推開了,進來一個商賈打扮的中年人,燕青不禁一怔,他認出這人正是武林中有名的怪傑,鬼行無影鐘千里,是一個獨行義盜,為人尚稱方正。黑白兩道上,對此人頗為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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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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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1:54:39 |只看該作者
  他進來後,就坐到二人的對面開口道:「二位是否打算今夜下手?」

  左首的中年人道:「情形有點困難,昨天我們在吳興到站上連絡時,被兩個小伙子跟上了,當擒獲一問,他們是隆武鏢局的。」

  鐘千里道:「這麼說天魔教也插手了?」

  中年人道:「是的,隆武鏢局派了五名高手隨行,連馬百平也跟著來了,他們好像是受了燕青之邀,暗中為助,如要動手的話,恐怕就要跟天魔教衝突上了。」

  鐘千里道:「天魔會太不夠意思了,我們不是已經打過招呼?他也答應不管這件事的嗎?」

  中年人道:「他的立場很含糊,兩方面都不想得罪,他說已經路對方招呼過,叫他們不要找金陵分壇的鏢局承保,所以吳問天才找上了兄弟鏢局。」

  鐘千里道:「可是天魔教的人還是插手了。」

  中年人道:「這是金陵分壇私自的行動,他可以推說不知道,可是我們如傷了他的人,他又有話說了。」

  鐘千里迢:「以二位天外雙龍的身份,難道還意不起天魔教嗎?」

  燕青聽得又是一怔,沒想到這兩個人竟是塞外漠上的武林領袖,天外雙龍任氏兄弟。

  這說話的黃面人必是老大金龍神任兆亮,那面膚微黑的必是運龍神任兆元了,這兩人雄霸塞外,為塞上武林霸主,怎麼會到中原來奪取別人的東西呢?而且還搭上了鐘千裡的線,邀請一起合作,那箱子究竟裝的是什麼?才能引起對方的注意呢?」

  片刻後,鐘千里又造:「任老大,你想想清楚,明天就是最後期限,東西交到了地頭,由聖僧認可之後,就成了定局,咱們這一千萬兩就泡了湯了!」

  任兆亮道:「我知道,若不是如此重酬,我們也不會拔涉千里,遠入中原了。」

  鐘千里道:「根本就不該讓東西到達金陵的。」

  任兆元一歎道:「我們何嘗不知道,從京師開始,我們就一直跟下來,可是一路上都有大內的十大供奉護送著,實在無法得手,我們花了兩百萬的活動費,才買通了人情,叫護國禪師達洪喇嘛發出急令,召回了十大供奉,誰知道吳問天這傢伙又找上了燕青護送。」

  鐘千里道:「這小子是什麼來路?」

  任兆亮道:「昨天問清楚了,他是沈三白的傳人,還沒有入天魔教,但金陵與杭州分壇都在努力爭取他,這小子居然不答應,可是這兩處不死心,仍是在努力拉攏他,金陵分壇的人全力幫助他就是這個道理。」

  鐘千里道:「這麼說來,到了杭州,柳浩生也會幫他的忙了,那不是更難得手了嗎?」

  任兆亮道:「是的,不過到了杭州,我們的人手也多了,那時就算天魔會主自己來到出面,我們也不在乎了。」

  鐘千里道:「賢昆仲這次究竟帶了多少人?」

  任兆亮道:「我們就來了兩個人,其餘都是事主方面的人,他們不便行動,只好枯守在天竺山徑上,阻止吳問天入山。」

  鐘千里道:「二位的意思,是要在天竺山路上下手了?」

  任兆亮道:「必要時只得如此,尤其是天魔教的人也插了手,我們不便直接結怨天魔教,事主方面卻不在乎。」

  鐘千里道:「可是萬一東西被事主方面的人得了手,我們不是白忙了一場,二位要知道,兄弟是從不空手的。」

  任兆亮笑道:「鐘兄放心好了,你的那二份絕對少不了,事主已經預付了一半的酬金。」

  鐘千里道:「我要的是三百萬。」

  任兆亮道:「不錯,不管得手與否,鐘兄這一份絕不少分文。」

  鐘千里道:「你們雖收了五百萬擔活動費已經去了二百萬,如再付給兄弟三百萬,你們不是白忙了?」

  任兆亮笑道:「鐘兄大可放心,只要事主能成功,敝兄弟在塞外的收益當不止干萬之數,就是白忙也值得的。」

  鐘干裡道:「那二位是決定等明天再下手了?」

  任兆亮道:「我們還在等消息,昨天已經派人去找天魔會主了,叫他立刻撤回他的人手,如辦得成,天亮以前必有消息,他們的人一走,我們立時下手,否則只好等明天了,得罪天魔教殊為不智,我們還無所謂,最多株守塞外不進中原而已,鐘兄可是生根在中原的……」

  鐘千里道:「我倒不一定怕他,惹煩了我,我就把他的底子給翻出來。」

  任兆亮笑道:「鐘兄莫非知道他是什麼人了嗎?」

  鐘千里道:「那天找他談判,他雖然蒙了面,卻逃不過我的耳朵,一聽聲音,我就猜出個八九分了。」

  任兆亮笑道:「鐘兄如果以這個線索,恐伯就難以成事了,天魔會主之高明,遠非你能想像的,不知有多少次,江湖上都以為摸出天魔會主的底細了,結果只是一個替身而已,如果真有這麼好的機會,能揭發天魔會的真相,我們就不必為這一千萬拚命了,中原所有的武林道,集資十倍,也肯付出個酬勞的。」

  鐘千里怔住了,任兆亮道:「鐘兄還是先回客棧去等著吧,如果交涉成功,他們的人會立刻撤走的,那時你發個暗號,我們就可以動手了。」

  鐘干裡點點頭,轉身出去,燕青也飄身落地,將略中藏著的尤俊召了出來,細談所見。

  尤俊目中一亮道:「這倒是個機會,我去找到馬百平商量一下,叫他裝個樣子把人撤走,引使這批傢伙出手。」

  燕青道:「看情形,天外雙龍對天魔教的情形比你們還清楚,到時候讓他們吃點虧,就有好戲看了。」

  尤俊笑道:「兄弟就是這個打算,讓他們去找天魔會主算帳去!」

  燕青道:「不知道他們是否有這個膽子?」

  尤俊笑道:「馬百平有辦法的,任氏兄弟雄霸塞外,完全靠著兩張臉,撕破他們的面子,他們如果不把天魔教抖翻,就沒臉再混下去了。」

  燕青又道:「還有就是馬百平肯不肯這樣做了。」

  尤俊道:「假如他想在天魔教中安安份份地混下去,自然是不肯的,可是他並不是個安份的人,為天魔樹下兩個強敵,對他是有利無害的事,他怎麼會不幹?」

  燕青想想道:「好,你去連絡吧,我在客棧裡等候消息,同時我先去搾搾吳問天,看他是否肯說實話。」

  尤俊答應走了,燕青重回客棧,去敲吳問天的門,吳問天十分緊張問清楚了才開門放他進去。

  不等坐定他就問道:「總鏢頭探清楚了?」

  燕青道:「探清楚了,那兩個人是兄弟,姓任。」

  吳向天倉惶地道:「是天外雙龍,他們也被拉攏了麼?」

  燕青道:「還有一個人,叫鬼行無影鐘千里,也是一夥的。」

  吳問天道:「這個敝人知道,敞人早就發現他了,還以為只是他們合了一些江湖同道想下手,敝人想有燕總鏢頭保護,可以應付一陣了,但天外雙龍插了手,事情就難辦得多了。」

  燕青冷冷地道:「這還不可怕,據說他們是受委託下手的,委託他們的人,在天竺山的山道上密佈高手攔截。」

  吳向天的臉色都嚇白了。

  燕青沉聲道:「吳先生,我還聽說你這口箱子是在京師運出來的,京中曾經派了十名大內供奉護送。」

  吳問天點頭道:「是的,但到了金陵,他們就不幹了,敝人沒有辦法,只好求助到貴局來。」

  燕青道:「他們不干的原因是為了受到京中達洪喇嘛的急召,而達洪喇嘛則是受到任氏兄弟二百萬兩的好處。」

  吳問天咬牙道:「原來是這個禿驢在搗鬼。」

  燕青道:「吳先生,現在你該說實話了,這倒底是怎麼回事,我不想糊里糊塗地為人拚命。」

  吳問天笑道:「敝人說過,這事燕總鏢頭不必置問的。」

  燕青笑道:「那我就向任氏兄弟去連繫一下,他們是受了人家一千萬兩的酬費來干的,他們有意分出一半來,只要我立刻撒手不管。」

  吳向天急急道:「那怎麼可以,我們有了約子。」

  燕育道:「照約加倍退還定金就是了,我還可以淨賺四百萬。」

  「總鏢頭,你這麼做豈不有違武林道義?」

  燕青一笑道:「道義本乎曲直,我對這一件事一無所知,根本無法評定曲直,對我又有什麼損害呢!」

  吳問天怔住道:「燕大俠,你跟他們談過了?」

  燕青搖頭道:「沒有,我是偷聽到他們與鐘千里的談話,他們也表示過有這個意思,我只要去談一談就行了。」

  吳向天沉思片刻才道:「好吧,燕大俠,我告訴你實話,箱子裡是一頂皇冠。」

  燕青剛要發問,吳問天道:「是塞外准噶爾部的王冠,十五年前,回部發生內亂,老王出亡,帶來了王冠與世子,現任的准王是世子的叔叔,暫居攝政之位,他必須要得到這頂傳統王冠,才能正式立朝封王。」

  燕青道:「王冠怎麼會在閣下手上呢?」

  吳向天道:「那場叛亂就是王叔發動的,舊王逃亡到京師求庇,但朝廷不想為這種事發兵,因為誰當政與朝廷都沒有關係,朝廷聽由准部自己解決。」

  燕青道:「先生是舊王的人?」

  吳問天道:「是的,敝人雖是漢人,卻因為與舊王相識,蒙其待若上賓,准部叛亂時,就是我保護他逃亡到中原的,世子與王冠也由我帶來,送到京中一個大臣處撫養長大。」

  燕青道:「現在是怎麼回事?」

  吳問天道:「舊王已死,世子今年十八歲,可以受統了,回部聖僧哈林沁受全部人民的請求來到中原,訪尋世子,我已經把世子送到他跟前了,但必須要有王冠,才能正式受聖憎認可,明天就是最後的期限,如果明天無法將王冠送達,聖僧哈林沁就只好應王叔之請,允許他另鑄新冠。」

  「任氏兄弟是由王叔請求的?」

  「一定是的。」

  「你為什麼不早點把王冠送去呢?」

  對方安排很嚴,哈林沁不會武功,早送到了,王叔一定會設法加以謀害。」

  「明天同樣也有機會呀?」

  「不,聖憎防到這一點,所以進住到天竺回寺,那兒是回部各族在中原的公定解慶回部糾紛的地方,寺門之內,受到絕對的保護,但寺門外就不管了,所以聖僧是不出寺,必須要將王冠送進去。」

  燕青道:「這種事並沒有須要瞞人的必要呀?」

  吳問天一歎道:「這十五年來,為了保護世子與王冠的安全,敝人已成驚弓之鳥,唯恐被人知道兩者之一的下落,世子繼統之事就無法達成了。」

  燕育道:「那又何必對我守秘呢?」

  吳問天道:「王叔為了謀取這一人一冠,早在十年前就開始著手了,重金收買了不少中原江湖人打聽消息,如果洩露出去,只怕我根本到不了杭州天竺山。」

  燕青道:「你再保密,還是被人知道了。」

  吳問天苦笑道:「我沒想到天外雙龍也參予了,他們是認得我的,當然瞞不過他們。」

  燕青冷笑道:「閣下托保的方式,誰也瞞不過。」

  吳問天道:「不錯,這個托保的方式是張揚了一點,但我沒有辦法,因為我知道事關緊要,而世子就在那幾天送上天竺,我是想使對方的注意力全放在我身上,以免世子受害,兩相比較,還是以世子的安全為重。」

  燕育道:「我總認為你的理由太牽強,你故作神秘,卻是欲蓋彌彰,倒底是用心何在?」

  吳問天知道燕青很精明,沉思片刻,才道:「實不相瞞,我布了四路疑兵,都帶了一口類似的箱子,在同一天送到天竺去.那四口箱子裡都有一口贗品,所以我不能把內容公開,使對方知道真品在哪一口中。」

  燕青目光炯炯地問道:「這一口箱子是真品嗎?」、

  吳間天道:「是的,我絕不敢把真品交給別人的,因為那些人可能被對方收買,不過那四個人絕不知道自己所帶的不是真品,我分別派出他們,都鄭重囑咐,使他們相信是真的!」

  燕青笑道:「他們打開來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吳問天道:「他們不敢的,因為這箱子是特製的,一經打開就無法復原,到時候如果交不出一口完整的箱子,就無法再見我的面,因為我答應他們將來可以有一個千夫長的地位,代價,就是誓死保全這口箱子。」

  燕青道:「你還擔心什麼?他們不會被人收買。」

  吳問天道:「王叔如果真能得到王冠,連一個萬夫長都不惜賜與的,問題是他必須得到真正的王冠,才肯付出代價,所以那四個人縱有被收買的可能,卻也有不被收買的可能,這樣一來,王叔至少要分出很多的人力去注意那四個人,我們進入天竺的阻力就少得多了。」

  燕青道:「那四個人都會武功嗎?」

  吳問天道:「會,而且很高,每個人都是回疆的一流高手,准噶爾部是個尚武的民族,他們的一流高手,就是中原的絕頂高手了。」

  身為中原人,燕青聽來有點刺耳,忍不住道:「閣下對中原武學,又知道多少?」

  吳向天道:「知道得不多,但敝人在二十年前,在中原就被視為絕頂高手,到了准噶爾,卻只能列在一流高手,敝人是以這個標準作比較的。」

  燕青腦筋裡飛快地轉了一下,突然想起來了,二十年前泰山論武,曾經選出十名絕世高手,他的父親還在世,也在十名之內,那十人中有一個叫四絕劍神莫問天的,可能就是此人,因而問道:「閣下以前不姓吳吧,中原絕世高手只有莫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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