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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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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多情浪子[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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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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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這時馬車已駛離山區,進入到一個小市鎮上。

  白金鳳開口正想說什麼,忽而眼珠一轉笑道:「燕大俠,你的運氣不大好,我妹妹已經來了。」

  燕青為之一驚,連忙問道:「在哪裡?」

  白金鳳用手一指道:「在那個茶棚裡,已經走過來了。」燕青只看見一個老婦人,不禁啞然失笑道:「陶立說令妹長得並不好看,卻沒有說她又老又醜。」

  白金鳳道:「那是天殘四老中的獨臂仙婆柳不青,也是我妹妹寸步不離貼身跟隨,她在這兒,我妹妹一定也來了。」燕青哦了一聲,白金鳳低聲道:「燕大俠我們如何應付?」燕青道:「見機行事好了,盡量別傷和氣,必要時就放手一博」

  正說著那老婦已來到車前,微一彎身道:「老身參見大門主。」白金鳳淡淡地道:「不敢當,婆婆有何見教?」

  柳不育道:「老身是伴隨二門主前來的,因為天魔令已除了,二門主想找大門主商量重光門戶的事。」

  白金鳳冷冷地道:「叫她不必費心,重光門戶是我的事。」

  柳不青笑道:「天殘門戶是屬於大家的,何況二門主也是故主的骨肉,她怎麼能不關心呢?」

  白金風冷冷笑道:「她關心得太過份了,所以等不及就派給了人上天殘谷去,要了盲大師的一條命。」

  柳不青哦了一聲道:「那真是太遺憾了,胡翠花也是的,盲大師是我們最尊敬的一位長老,怎可以如此無禮,老身一定轉告二門主,對她們從嚴征誡。」

  白金鳳怒道:「不勞費心,我已經懲誡過了,胡翠花與姚媚娘,還有她們帶去的十六個人,我一個都沒放過。」

  柳不青愕然道:「大門主把她們都殺死了?」

  白金鳳道:「如果不殺死她們,我還能離開嗎?」

  柳不青臉色一變,頓了一頓,才道:「大門主言重了,老身叫她們前去,原是相邀大門主出谷一晤,絕對沒有加害之心,二門主手足情深,還特地前來迎接。」

  白金風冷笑道:「她別假仁假義了,你們要天殘谷那片基業,我承認鬥不過你們,所以自動放棄了,現在你們可以去接收了,我只求你們放我一條生路。」

  柳不青似乎不信地道:「是真的?」

  白金鳳道:「我人都出來了,還有什麼不能相信的呢。」

  柳不青笑笑道:『』二門主雄才遠略,已經接收了天魔教的大部份實力,光大門戶在望,因為天絕谷的地方太小……」

  白金鳳道:「少囉嗦,我已經把天殘谷讓了出來,讓你們得意去,只是有一個條件,你們怎麼鬧都可以,就是不准用天殘門的名義。」

  柳不青道:「那當然,天殘門仍然是大門主當之無疑,只是大門主只有這幾個人,如何光大門戶呢?」

  白金鳳道:「那是我的事。」

  柳不青道:「不,天殘門戶為故主所創,但也是靠著大家合力支撐,才沒有被白福吞併了去,因此天殘門戶的重光,大家都有責任,天殘一派的毀譽,大家也有份的。」

  白金鳳柳眉一掀道:「你還有什麼話,乾脆說出來好了。」

  柳不青道:「好,那老身就直說了,天殘名義可以獨歸大門主,天殘武學,卻需要由門中各人共享。」

  白金鳳道:「原來你要我交出天殘功笈上冊。」

  柳不青道:「不是交出來,而是交換,二門主已經把下冊帶來了,準備跟大門主互相對調一下。」

  白金鳳道:「不行,我不要她的下冊,也不想交出上冊。」

  柳不青道:「大門主不要使老身為難……」

  這時馬百平恰好從茶棚中出來,看見燕青也在車上,先是一怔,繼而笑道:「我說大姐怎麼肯離谷遠出呢,原來跟燕兄在一起,那就難怪了。」

  白金鳳臉色一沉道:「馬百平,你少胡說八道。」

  馬百平笑道:「大姐,小弟沒有說錯呀,大姐國色無雙,尋常男人大姐連正眼都不瞧一下,而燕兄居然能與大姐同車,可見燕兄之不凡。」

  白金鳳慍然正待發作,燕青卻笑笑道:「白門主,燕某聲名狼藉是不爭的事實,燕某早就告訴過你,跟燕某同行會受到牽累的,現在你總該相信了。」

  說著話,輕輕地在底下敲敲白金鳳的膝蓋,叫她暫息一下,白金鳳見百平也在場,知道情況的險惡,也就冷哼一聲,壓制住心中的怒氣。

  馬百平卻笑笑道:「燕兄怎麼會跟大姐在一起的呢,這倒是巧得很。」

  燕青笑道:「百平兄這個巧字怎麼說。」

  馬百平道:「天魔教總壇那麼隱秘,燕兄一下子就找到了,大姐的天殘谷更是鮮有人知,燕兄也一下子找到了。」

  燕青道:「那不算巧,兄弟生平有兩大嗜好,一是好事,一是好絕色,天魔教為天下矚目的一個大組織,兄弟適逢其會,所以才趕上了,再聽說天殘門主白姑娘艷絕人世,燕某怎麼肯不來瞻仰一下呢。」

  馬百平道:「問題就是燕兄怎麼找到的?」

  白金鳳道:「是我派人去請來的,你這下子總該滿意了。」

  馬百平道:「天魔令主伏誅後,小弟不知出動了多少人手,都找不到燕兄的下落,大姐居然一下子就找到了。」

  白金鳳冷冷地道:「這證明我不是死人,天殘谷的人數雖少,辦起事來卻不比你們慢。」

  馬百平乾笑一聲道:「大姐說的是,在拉攏燕兄這麼一位少年英雄上,那是誰也爭不起大姐的。」

  白金鳳的臉色一變,因為馬百平的話對她太侮辱了,分明是在譏諷她是以美色來籠絡燕青。

  可是燕青卻在她膝蓋上又輕觸一下,搶先說道:「百平兄這話說得對極了,兄弟不避權勢,不受利誘,就是無法抗拒美人,在沒有見到白門主之前,兄弟只是抱著瞻仰的心情而來,可是見到白門主之後,兄弟覺得為她犧牲一切也是值得的。」

  馬百平哦了一聲道:『燕兄竟這麼快就被大姐收復了。」

  燕青一笑道:「不過這只是兄弟自作多情而已,白門主乃是謫仙下降凡世,兄弟雖有一腔報效之心,白門主卻對兄弟尚未假以辭色,今天能有幸同車,還是拜受兄台之賜。」

  馬百平微怔道:「這是怎麼說呢?」

  燕青道:「百平兄派到天殘谷的那些人,使兄弟有機會露了一手,白門主看兄弟還有可取之處,才賜允同車,因此兄弟想請百平兄念在已往情份,多予賜助。」

  馬百平道:「燕兄的話,叫兄弟實在不懂。」

  燕青一笑道:「那還不簡單,如果百平兄能看兄弟的面子,請貴屬下讓條路,使我們平安通過,白門主可能會覺得兄弟還有點用處,兄弟自然也能多追隨自門主幾天。」

  馬百平神色微變道:「燕兄這是說的什麼話?」

  燕青道:「百平兄一向是個很謹慎的人,既然能在這兒等候白門主,當然不會沒有佈署的,這條街道上,恐怕已經埋伏下大批的人手了。」

  馬百平哈哈大笑道:「燕兄太多疑了。」

  燕青冷冷地道:「兄弟絕非多疑,百平兄如果不敢承認,兄弟可以馬上抓兩個出來證明兄弟的判斷。」

  馬百平道:「沒有的事,這兒就只拙荊與柳姥姥三個人。」

  燕青道:「那兄弟就放心了,這兩個殺胚不是貴屬下,兄弟就不必顧慮得罪馬兄了。」

  說完忽地一揚手,在兩邊的屋脊上發出兩聲慘呼,兩個黑衣漢子,從屋上滾了下來,每人的額角上嵌著一枚銅錢,一大半陷進了腦殼,痛得滿地亂滾,看來是活不成了。

  馬百平臉色大變,燕青卻跳下車子,從一個漢子的手中取下一個圓形的銅管,看看道:「這是淬了毒的蜂尾針銅,勁力特強,尤其是居高臨下,連大羅神仙都逃不過,百平兄認得這兩個人嗎?」

  他說著話,卻把管口對著馬百平,馬百平臉色大變,轉身就待閃開,燕青忙道:「百平兄,你還沒有回答兄弟的話。」

  管口仍是對準了馬百平,他逼得無奈,只有道:「不認識。」

  燕青一笑道:「那百平兄真是太粗心了,居然讓這兩個不明身份的陌生人暗伏在附近。」

  馬百平乾笑一聲道:「是的,兄弟太疏忽了。」

  燕青道:「幸好他們還沒有動作,否則白門主有了不測,兄弟豈不是遺憾終身,百平兄,你說是不是?」

  馬百平只有點點頭道:「是!是!燕兄說得不錯。」

  燕青轉頭問道:「白門主,令妹欲求一見,門主意下如何?」

  白金鳳從柳不青現身阻路開始,就意識到形勢的危急,只是沒想到他們會作如此。狠毒的安排,心中暗佩燕青遇事的鎮定與機智,否則真是不堪設想了。

  燕青雖然在問她,目中卻暗示拒絕之意,因此道:「不必了!

  但坐在車上的白金鳳卻已驚心動魄,快出鎮口時,馬百平忽然回頭道:「燕兄,捨妹還在金陵癡心地等著你呢。」

  燕青道:「那只好抱歉了,我目前不敢去看她,因為我不願意使她傷心。」

  馬百平接著道:「我記得燕兄曾經親口說過要娶她的話。」

  燕青道:「不錯,那句話仍然有效,馬尼不妨問問駕車的兩位姑娘,我也答應要娶她們的『她們並不懷疑我的承諾。」

  馬百平道:「你究竟要娶多少人?」

  燕青道:「老婆跟錢財一樣,是多多益善,紫燕知道的,她也沒有反對我多娶幾個老婆……」

  馬百平道:「你剛才還說不願使今妹傷心,可是你這樣用情不專,處處留情,這不是在傷她的心嗎?」

  燕青笑道:「她知道我是個浪子,不會指望我專一於她的,我多愛上幾個女人,雖然會使她不高興,但不會太傷她的心,只有我死了,她才會真正地傷心,因此我相信她會諒解我暫時不去看她的苦衷。」

  馬百平道:「燕兄認為到了金陵之後,就會被人殺死嗎?」

  燕青笑道:「是的,令尊大人就不會放過了。」

  馬百平道:「為什麼?家父從沒有說過要傷害燕兄的話。」

  燕青道:「他沒有說,但我知道,因為他殺死天魔令主時,我趕緊溜了,如要他不是左手不方便,我就活不到今天了。」

  馬百平臉色了變,燕青道:「不過百平兄可以轉告令尊,我對令尊殺死天魔令主這件事非常地尊敬,因為天魔令主的確是死了,只要江湖上不再出現第二個天魔教,他實在不必耿耿於心,非要致我於死命不可。」

  馬百平沉吟不語,良久才道:「燕兄,你可以隨時到金陵來,兄弟保證家父不會再對燕見有任何不利的行動。」

  燕青道:「百平兄,你可以作多少的主?」

  馬百平一怔道:「燕兄這話是什麼意思?」

  燕青道:「就是這個意思,百平兄的雄才大略,兄弟是十分欽佩的,但據兄弟的觀察所得,以百平兄的技業,似乎還不足以控制全局,可是剛才那位柳老奶奶對百平兄居然不敢違抗,可見百平兄的權限高出她很多。」

  馬百平道:「燕兄觀察得很精細。」

  燕青一笑道:「所以我才能活下去。」

  馬百平神色忽而轉為誠懇地道:「燕兄,兄弟可以保證你在金陵的安全,只是希望燕兄今後裝糊塗一點,這是我發自內心的一句忠告。」

  燕青將圓筒一收道:「謝謝百平兄,請恕兄弟剛才的失禮。」

  馬百平居然一笑道:「沒關係,兄弟不知道燕兄會一起來的,而兄弟也沒有要加害燕兄之心,否則一筒蜂尾針,不見得就能威脅住兄弟,蜂針雖毒,解藥就在兄弟身上……」

  燕青道:「我知道,我才要馬兄相送,拿著針筒做個樣子,不過是使馬兄便於交待,」

  馬百平苦笑一下,然後道:「燕兄對目前江湖的形勢瞭解多少?」

  燕青道:「毫無所知,但我曉得問題並沒有解決,真正的禍患不是已死的自福,天魔教雖是以天殘舊部為基礎而奠定的天下,但絕不是天殘門的力量能造成那番局面的。」

  馬百平訝然道:「燕兄知道得已經夠多了。」

  燕青道:「但還不如馬兄所知道的多。」

  馬百平道:「不!燕兄所知道的絕不比我少,也許我對自己這邊情況,知道得略多一點,但也僅僅有限,因為燕兄很清楚,兄弟與家父也是聽命行事而已,而真正的操縱者,究竟是誰,兄弟同樣的不清楚。」

  燕青道:「難道他們也像天魔令主一樣,隱藏了身份……」

  馬百平道:「是的!他們可能是白福的伙友,但他們比自福的身份更隱密,白福之死,與其說是燕兄促成,倒不如說是由他們安排的來得恰當一點。」

  燕青不禁陷入了困惑,本來他以為事情已經明朗化了,想不到還有這麼多的曲折。

  不過他知道馬百平說的是真話,從種種的跡象顯示,以及那個神秘莫測的鐵騎盟,一切都充滿了詭詐,這絕不是馬氏父子所能掌握的。

  馬百平道:「兄弟是繼自福後的負責人,但兄弟明白,兄弟也是個幌子而已,或許是繼天魔令主後,第二個頂罪的,如要撤查真相,燕兄千萬別把時間浪費在兄弟身上,更不要把兄弟列為對象。」

  燕青點點頭道:」『我知道,我只想再問一個問題,鐵騎盟是怎麼回事?」

  馬百平道:「鐵騎盟是柳浩生新起的組織,不過柳浩生絕非主事者,這批人行事有一個原則,主事者絕不站在明處。」

  燕青知道馬百平所曉得的絕不會比自己更多,因為他對鐵騎盟的認識就是一個大錯誤,所以也不問了。

  馬百平卻誠懇地道:「兄弟雖然受制於人,心中絕不甘願,燕死如有小弟盡力之處,小弟無不樂於從命,只是有一點,請燕兄千萬注意,除了小弟本人外,燕兄別輕信其他的人,除了燕兄自己,也不要找別人跟兄弟連繫,因為兄弟不敢相信任何人,包括家父在內。」

  燕青不禁長長一歎道:「盛情心領,後會有期,馬尼請回吧。」馬百平拱拱手,徐徐轉身走去,燕青上了車子,叫憐憐驅車疾行而去。

  車於走出老遠,白金鳳才一歎道:「整個事情都把我弄糊塗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燕青笑道:「門主,別問我,我跟你一樣的糊塗,連馬百平都不清楚,我們又怎麼會知道呢!」

  白金鳳道:「馬百平這個人可以信任嗎?」

  燕青道:「他不是個安份的人,但可以信任他,因為他急於從那種無形的束縛中掙脫出來,目前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白金鳳道:「燕大俠憑什麼相信他呢?」

  燕青道:「因為他自己向我們表達了他的誠意,而且用事實證明了他的誠意。」

  白金鳳道:「就因為他幫助我們離開圍困嗎?那倒不見得,蜂尾針筒是天殘門的獨門暗器,我知道它的厲害,即使有了解藥。也只能保全性命而已,針上的毒質很烈,沾膚就潰爛,尤其是你對準他的臉部,他即使不怕死,也不願滿臉疤痕……」

  燕青笑道:「男人對容貌並不像女人那麼重視。」

  白金鳳咬咬牙道:「燕大俠又是從那兒看出他的誠意呢?」

  燕青道:「從他的厲聲呼叱柳不青這一件事上,柳不青是令妹的監護人,令妹敢對她如此呼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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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2:00:57 |只看該作者
  白金鳳道:「不敢,舍妹不像我這麼重規矩,她的兩個監護人都很跋扈,就是我對盲大師與龍道長,也不敢如此的;雖然他們對我很恭敬。」

  燕青道:「這就是了,馬百平雖然娶了合妹,但在天殘門中,他的地位比舍妹低得多,這是我對貴門的瞭解。」

  白金鳳道:「不錯,天殘門的規矩很嚴的,馬百平只是本門的堂主而已,比柳婆子低得多。」

  燕青道:「可是馬百平居然敢當眾叱責她,無異在向我暗示,天絕谷那邊,絕不像天殘谷這樣單純,馬百平在那邊的地位已經高於一切的人了。」

  白金鳳低頭不語,燕青道:「但他此刻還要假天殘門的身份在外活動的,不必擺出這種威風,他這麼做,真意是告訴我,他的背後另有強有力的人為他撐腰。」

  白金鳳一歎道:「想不到一個細微的小節,竟有這麼多的涵意,看來我懂得太少了。」

  燕青笑笑道:「門主若想要光大門戶,是不能閉守在絕谷中的,我要門主出來,也是讓門主磨練一番。」

  白金鳳苦笑道:「外面的局勢如此複雜,我真灰心了。」

  燕青道:「門主太容易洩氣了。」

  白金鳳道:「不是我洩氣,本來我以為只是天絕谷與我對峙,現在看來,他們實力太大了,絕不是我能抵禦的。」

  燕青道:「正因為這不是門戶的私鬥,門主才有希望,對方的目的是稱霸,也不會集中全力來對付門主,門主只有號召舊部,充實自己,再配合武林中其他的力量。一致對抗強敵。。。。。

  白金鳳道:「天殘門在家父手中時,已經樹敵無數,再加上白福那一攪,把天殘門變成了禍亂之源,、還有誰會跟我合作。」燕青道:「禍亂之源是那些在暗中的操縱者,因為天殘門的作風自絕於江湖,才被他們選為利用的對象,門主既然有心力改前非,自然能得到大家諒解的。」

  白金鳳道:「那要靠燕大俠為我解釋澄清了。」

  燕青搖搖頭笑道:「我雖有此心,卻無此力,因為我只是一個流浪的江湖漢,被攪在天魔教的事件裡,敵友難分,連我自己都難以取信於人,那就更難為門主盡力了。」

  白金鳳急急道:「連你都不能,還有誰呢?」

  燕青指指背後道:「那兩位姑娘能,她們是丐幫掌門于飛的義女,而丐幫在江湖上尚有一言九鼎之力,丐幫的話沒人會懷疑的。」

  白金鳳道:「她們肯為我解說嗎?」

  燕青笑道:「那要看門主的表現了,丐幫的話之所以有力,是因為他們不輕易說話,因此門主必須使她們先相信天殘門的一切,她們才會為門主解釋證明。」

  白金鳳道:「我要如何才能使她們相信呢?」

  燕青道:「很簡單,拿出誠意來,只有真誠才是獲取友情最有力的證明。」

  白金鳳沉默不語,燕青道:「門主剛才不該對人說是你派人請我來的。」

  白金鳳道:「那沒有什麼不對,本來也是陶立他們邀你來的,他們是我的部屬,自然等於是我的親邀。」

  燕青道:「他們事前並沒有徵得門主的同意。」

  白金鳳道:「事後我同意了,那就沒有差別了。」

  燕青道:「差別很大,我是個聲名狼藉的浪子,如果我自己找上門來,無損於門主的清譽,如果是出自門主的授意,別人的話會很難聽,剛才馬百平的話就很不堪入耳……」

  白金風冷笑道:「我倒覺得燕大俠的話更難聽。」

  燕青一怔道:「我只是在罵我自己。」

  白金鳳道:「而且罵得很刻薄。」

  燕青聳聳肩道:「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白金鳳說:「你跟我同車而行,卻把自己說得那麼不堪,不等於是在罵我嗎?我既然向你求救,答應跟你同行,可見我並沒有認為你是那樣的人,連我都不以與你同行為羞,你為什麼要糟蹋你自己呢?」

  燕青怔住了,不知說什麼才好。

  白金鳳淡淡地道:「你是怕我會愛上你?」

  燕青連忙道:「門主,燕某絕不敢存此妄想。」

  白金鳳卻笑笑道:「你不必否認,我現在還沒有愛上你,將來卻或許有可能的,陶立跟楊猛邀你前來,就是希望我能愛上你。」

  燕青不禁有啼笑皆非的感覺,白金鳳又道:「這是他們自己向我說的。」

  燕青一歎道:「他們沒說我是個怎麼樣的人嗎?」

  白金鳳道:「說了,他們只把你的行為表現,一點一清說了出來,卻沒有對你作任何置評,他們留給我自己來判斷。」

  燕青道:「門主對我是什麼看法呢?」

  白金鳳道:「交淺不便言深,我現在沒有什麼看法,但我知道一件事,陶立與楊猛是我最忠心的部屬,如果你不好,他們不會拚命把你請來。」

  燕青苦笑一下,搖搖頭,沒有任何話說了。

  白金鳳又道:「我不知道金紫燕對你如何,但剛才從馬百平的口中,我想到她對你非常癡心。」

  燕青只有一笑道:「她所從事的偽裝身份是很容易對人動情的。」

  白金鳳道:「不然,我的看法恰恰相反,她在天魔教中與馬百平同掌金陵分壇,武功一定不錯,還有這兩位丐幫的姑娘,能夠一鞭擊中柳不青,身手也相當了不起,會武的女孩子一定有傲性,三個具有絕世功力的女孩子對你傾心相愛,必然有她們的理由,因此我得到一個結論。」

  燕青道:「什麼結論?」

  白金鳳道:「你不是一個色中魔鬼。」

  燕青道:「我本來就不是。」

  白金鳳道:「可是你拚命要造成我這樣的一個印象。」

  燕青無可奈何地道:「好吧,我老實說,我是怕自己會愛上門主。」

  白金鳳哦了一聲道:「為什麼呢,難道我不能被人愛嗎?」

  燕青道:「不!你可以被人愛,被門下每一個人所愛,但是你不能愛上一個外人,你必須在天殘門中選擇一個終身的伴侶。」

  白金鳳不禁沉默了起來,半晌才道:「你怎麼知道的?」

  燕青道:「天殘門規,知道的人很多。」

  白金鳳道:「你不能加入天殘門?」

  燕青道:「不能。我不想屬於任何一個門戶,否則的話,我該加入丐幫才對,我最先認識憐憐與惜惜。」

  白金鳳苦笑一下道:「愛一個人,並不一定嫁給那個人,對嗎?」

  燕青道:「是的,很多相愛的人都沒有結合,所以世上才有許多為情所苦的人。」

  白金鳳道:「當我背上天殘門這個擔子時,已經背負了很多的痛苦,內憂外患,手足煎熬,我不在乎多一點痛苦。」

  燕青道:「但是這種痛苦不同,它將是一個人終生的遺憾,甚至於會使一個正常的人進入瘋狂。」

  白金鳳道:「是的,我父親就是一個例子,他本來是個很和順的人,就是因為門規所限,使他放棄了他所愛的女子而娶了我母親,因此才造成他變態的心理,他使天殘門在武林中成為公敵,目的就是想利用他的手,毀了天殘門。」

  燕青不禁一震道:「所以門主必須慎重地處置自己的感情。」

  白金鳳忽而一笑,道:「我不須要這麼刻苦我自己,我已經解決了一件事,假如我愛上了一個外人,如果不能把他拉進天殘門,我就為他放棄了天殘門。」

  燕青連忙道:「門主,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你不能使那些忠心耿耿,犧牲了一切來擁護你的人失望。」

  白金鳳道:「不用你提醒,我會注意到我的責任的,即使要脫離天殘門,我也會把事情作了完整的交代,一定等天殘門能真正站立起來的時候。」

  燕青不說話了,白金鳳道:「燕大俠,我把話都說清楚了,你該放心了。」

  燕青道:「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白金鳳笑道:「那就不要再口口聲聲標榜自己是浪子,更不要處處勉強做出一副浪子的形態。」

  燕青一怔道:「我生來就是浪子。」

  白金鳳笑道:「浪子不是自己封的,你為自己起了個浪子的外號,也做出一些自以為是浪子的行為,但你是不是浪子,那要等別人來評定的。」

  燕青心頭一震,他沒想到對方的觀察會如此精微,難道自己的言行舉止出了什麼差錯?白金鳳又笑道:「金紫燕也許會愛上一個浪子,但花家姐妹在丐幫中擔任淨衣門的內外堂堂主,她們看人不會如此膚淺,她們不會把感情虛擲在一個浪子的身上。」

  燕青忙道:「白門主,她們只是為了職責而協助我的……。」

  白金鳳道:「我曉得,對丐幫的事我瞭解得不比你少,淨衣門的女弟子都有不計犧牲的精神,但我對女人是否愛上一個人時,還是看得出來的,她們雖然是為了任務而踉著你,但她們所表現的不是犧牲而是奉獻,心甘情願的奉獻,那是勉強不來的。」

  燕青沒想到毛病出在憐憐與惜惜身上,但也只有苦笑了,幸好白金鳳沒有再逼他,行程在沉默中過去了。

  入夜,他們歐在一家鎮店中,憐憐出去連繫丐幫的門下,要他們暗中維護,阻截追蹤者。

  白金鳳也要求一起出去了,憐憐道:「白門主,你又不認識人,還是別出去的好。」

  白金鳳道:「不,我也有我的事,這兒有我天殘門的部屬,我要去跟他們連絡一下,叫他們通知龍道長,告訴他我已經撤離天殘谷,要他們前來跟我會合。」

  憐憐道:「我們去的地方,他們找不到的。」

  白金鳳道:「能不能告訴他們呢?」

  憐憐道:「不能!等我們到達之後,才能慢慢設法叫他們前來會合,再安排他們前去。」

  白金鳳道:「那我也得告訴他們一聲,要他們準備準備。」

  燕青道:「門主知道如何連絡嗎?」

  白金鳳道:「知道,附近三百里之內,我們都有連絡站。」

  燕青道:「門主去過沒有?」

  白金鳳道:「當然去過,你以為我的足跡從來沒出過天殘谷嗎?」

  燕青道:「陶立他們是這麼說的。」

  白金鳳笑道:「他們當然是這麼說,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我出去過,可是我卻必須出來走走,只是從來沒有現出這副面目,也不讓他們知道我是誰而已。」

  燕青想想究竟不放心道:「我是否可以陪你一起去呢?」

  白金鳳道:「可以,只是不能再有第二個人。」

  惜惜笑道:「門主,門有門規,我們當然不會犯這個忌諱。」

  白金鳳道:「燕大使無門無派,我才邀他同行,二位如果不是丐幫中人,我也是歡迎的。」

  惜惜一笑道:「我們都懂,門主請便吧。」

  白金鳳略事修飾,但只是把自己打扮得稍微醜一點,使她奪目的艷麗略予遮掩一下。

  燕青看了笑道:「女人修飾是為了美,只有門主卻是為了減損姿容。」

  白金鳳一歎道:「我最恨我的這張臉,有時真想在上面劃它兩刀,免得受人注意,一個女人生得好看並不是幸福。」

  燕青道:「我從來都沒有聽見過女人嫌自己生得美的。」

  白金鳳:「那是她們沒有遇到我這個處境,如果我長得平庸一點,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煩惱,挑上這副擔子了。」

  燕青道:「難道你是為這副姿容才當上門主的?」

  白金鳳道:「是的,白福對天殘門早有野心,銀鳳已經受到他的控制,就是我不理他,他幾次想把天殘谷這一股力量毀了,就是為了我的姿容使他不忍下手。」

  燕青道:「那你應該感謝這副姿容才對。」

  白金鳳苦笑道:「倒是毀了的好,天殘門的存留,既不是我父親的意思,也不是我的願望,完全是一批熱心的部屬跟盲龍兩老支持著,他們越支持,我越感到沉重,我必須在對他們的感情負欠之下,做不願意做的事。」

  燕青被她觸動了心中的隱痛,跟著一歎道:「有許多事,你就是滿心不情願,也非做不可,因為人並不是光為自己活著的。」白金鳳道:「那是為誰活著呢?」

  燕青道:「為了許多人能活下去而活著,因為這是我們的責任,像你出生在天殘門,就應該為天殘門活下去。」

  白金鳳道:「我為了天殘門,那你為了什麼?」

  燕青倏地一驚,覺得這個女郎好厲害,她竟然能利用許多不知不覺的機會,刺探別人心中的秘密。

  因此他警覺地一笑道:「為我自己的原則而活著,我雖然無門無派,但我是個武人,就該為武人的本份而活著。」

  白金鳳一笑道:「你沒有說自己是個浪子了。」

  燕青笑笑道:「我不會再說了,正如你所講的,浪子是別人對我的批評與看法,用不著我自己來標榜。」

  白金鳳笑了一笑道:「燕大俠,我知道你心中隱藏著很多的秘密,雖然你不肯說出來,但總有一天你會說的。」

  燕青似有意無意地問道:「你對別人的秘密很感興趣嗎?」

  白金鳳道:「女人對刺探秘密的好奇心是天賦的,但我只對n你的秘密感興趣,不!我可以說對你這個人感興趣,因此,我發誓要徹底的瞭解你。」

  燕青道:「人與人之間還是有點距離的好,太瞭解反而沒意思,以你的絕世姿容來說,遠看近看都能令人目眩,但如果往深處一想,無非也是皮肉骨,就興味索然了。」

  白金鳳一笑道:「不見得,同樣的白紙黑墨,拙子只能塗鴉,王羲之卻能寫出千古不朽的書法,一有了靈性就不同了。」

  燕青覺得她的詞鋒很利,只有裝傻不開口。

  白金鳳道:「從那次談話之後,我就立誓要瞭解你,發掘你心中全部的秘密,然後再決定是我征服你,還是被你征服。」

  燕青道:「這與我的秘密有什麼關係?」

  白金鳳道:「因為我要找出你隱藏在內心的感情。」

  燕青笑笑道:「你會失望的,一個浪子的情感就是這麼多。」

  白金鳳也笑了一笑,莫測高深地走了出去,燕青在後面跟著,慢慢走到了荒郊,那兒只有一所破落的古寺,閃著一點微微的星火。

  白金鳳毫不猶豫地走近去,燕青卻忽然感到不對勁,因為他的直覺敏銳,意識到這破廟中已有危機隱伏。

  所以他搶先一步,走到白金鳳的前面道:「這兒是天殘門的聯絡站嗎?白金鳳點點頭道:「是的,我來過兩次,裡面是一個老頭陀。」

  燕青推開了門,卻看不見一個人影,只有燈火搖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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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整個破殿堂中,洋溢著一片詭異的氣氛,白金鳳感到也有點不對勁了,低聲道:「這老頭陀應該一直在這裡的。」

  燕青道:「人不是樹,總不能扎根在一個地方不移動。」

  白金鳳道:「可是他不會,他是個雙腿風癱的老人,行動都仗人扶持,另外還有兩個小孩子侍候他飲食起居。」

  燕青道:「他們都是天殘門中的人嗎?」

  白金鳳想想才道:「是的,老頭陀叫風火頭陀,是龍道長的師弟,另外兩個小孩子是他的弟子,卻不是天殘門下。」

  燕青道:「一個雙腿俱癱的老人能做什麼呢?」

  白金鳳說道:「他的武功很高,雖然雙腿瘋癱,卻不影響行動,我移居天殘谷後,他才加入天殘門,專司搜集消息與聯絡的工作,是天殘門中的外堂長老。」

  燕青沉思片刻道:「他是後來才入門的,別的人應該不知道了。」

  白金鳳點點頭道:「不知道,我在六年前來第一次,為他舉行人門儀式,他一直都幹得很盡力。」

  燕青道:「他那兩個徒弟有多大了?」

  白金鳳道:「十二三歲。」

  燕青道:「是現在才十二三歲嗎?」

  「不,六年前我來的時候十二三歲。」

  燕青一歎道:「那現在該十八九歲了,以後你一直沒來過嗎?」

  白金鳳道:「去年來過第二次,我先遞了個消息,他把兩個徒弟支開了,我沒見著。」

  燕青再問道:「他們靠得住嗎?」

  白金鳳道:「風火頭陀是絕對忠誠的。」

  燕青道:「我是問他的兩個徒弟,六年前可以有很多變化,十二三歲的小孩子還靠得住,十八九歲的小伙子就很難說了。」白金鳳道:「他的兩個徒弟不是本門中人,對天殘門的事一無所知,靠不靠得住都沒關係。」

  燕青一歎道:「你的組織太鬆弛了,風火頭陀不良於行,他做的工作必須仗著這兩個弟子去代行,他們既不在門戶中,怎麼能參予門戶的機密呢?」

  白金鳳道:「那是沒辦法的事,自從天殘門分裂成兩部分之後龍長老為了另植一股勢力,必須引進一些新人,除了幾個重要執事人員,其他的都沒有要他們人門,以免洩露出去。」

  燕青道:「不告訴他們門戶名稱,又如何叫他們工作呢?」

  白金鳳搖頭道:「我不清楚,龍長老對外,盲大師對內,他們倆一手包辦了,我很少過問。」

  「你身為門主,怎麼不過問呢?」

  白金鳳道:「龍長老要我專心研習本門武學,暫時不讓我分心去處理這些雜務,他說等我成功之後再過問也不遲。」

  燕青苦笑道:「萬一龍長老遭遇到意外,這一切不都斷了線吧。」

  白金鳳歎道:「龍長老很細心,他一切都作了安排,外三堂的堂主地址都交給了我,組織名單檔案也列得很詳細,他即使遭遇意外,我也可以按照名單召集門人的,本來我在今年底可以把天殘武學全部練就,也準備接事了,只是天魔會主死得太突然……」

  燕青歎道:「天魔會主死得並不突然,看來你們的佈署早就落在對方眼中了,所以沒等你成功,就發動了變故,不讓你順42q也接收這一批班底。」

  白金鳳驚道:「你是說天絕谷已經開始對我們下手了。」

  燕青道:「不是天絕谷,是另一批野心者,天絕谷只是他們制下的一股勢力而已,不過對方對付你們,一定是運用天絕的名義與人才。」

  白金鳳道:「你是說風火頭陀已經遭到意外?燕青點點頭道:「他應該在這兒而不在了,你又作何解釋?」

  白金鳳沉思片刻遭:「不,不可能,除了龍大師與我之外,沒人知道這兒是我們的暗舵。」

  燕青道:「不,還有這兒的人,他們自己知道。」

  白金鳳固執地道:「風火頭陀不可能出賣我們,龍長老鑒於過去的殷鑒,擇人特別謹慎。」

  燕青苦笑道:「風火頭陀也許靠得住,他的徒弟就難說了。」

  「他們是風火頭陀自小帶大的孤兒。」

  燕青道:「不錯,但這個環境不適合,生活太苦了,那兩個小伙子長大了,未必能安於貧苦,尤其是十八九歲的小伙子,血氣方剛,酒色財氣,都是足以亂性毀志的。」

  白金鳳有點失去信心了,可是口中仍不認輸道:「你怎麼知道呢?」

  燕青道:「根據江湖經驗,風火頭陀是龍道長的師弟,而且又上了年紀,志行堅定,他的徒弟卻是最脆弱的一環。」

  「風火頭陀會監督他們的。」

  「他本身不良於行,那能一直跟著他們,即使他們對師父很忠心,不會出賣師父,但年青人有了一身武功,很難安於清貧,在這個花花世界裡,很難不受誘惑,奸盜劫竊,只要有一點不注意,就露了形跡。」

  「你說得好像親眼看見一樣。」

  「我雖是猜測,但不會差到那裡。」

  「你憑哪一點猜測呢。」

  燕青道:「憑直覺,我感覺裡面危機重重,好像有一張網張開在那兒,等著我們踏進去,。

  白金鳳的身子顫了一顫,鼓起勇氣道:「我怎麼毫無感覺呢?」

  燕青笑笑道:「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感覺,一手是天賦,另一手是經驗的累積,我天生就有預感危險的本能,再加上後夭的經驗,當我全身汗毛豎立的時候,就是危機將臨了。」

  白金鳳道:「這種感覺可靠嗎?」

  燕青道:「百試百驗,所以我才能獨闖天魔總壇而不死,天魔教最厲害的殺手法是天殘門無影鏢所演進的穿心縹,就是靠著這種預感,我才沒有挨上。」

  白金鳳道:「白福的穿心鏢是無人能躲的。」

  燕青笑道:「我在他沒出手就遠遠地躲開了,馬景隆鞭殺白福時,我趕快溜也是為了這個原因,我預感他下一個對象就是我。」

  白金鳳有點相信了,頓了一頓道:「那現在該怎麼辦?」

  燕青道:「如果你要問我的意見,最好是回頭向後轉。」

  白金鳳道:「那樣就不會有危險了嗎?」

  燕青笑笑道:「那倒不一定、但至少好得多,現在卻是明知有個陷阱在等著我們跨進去。」

  白金鳳道:「燕大俠,你等著,我進去看看情形,行嗎?」

  燕青一歎道:「你為什麼非要進去不可呢?」

  白金鳳道:「風火頭陀是天殘門中的人,我有責任進去探探究竟,不管他是死是活。我一定要弄清楚。」

  燕青一歎道:「我知道你不肯回頭的,那就一起進去吧。」

  白金鳳道:「你不必去涉險,你沒有責任。」燕青笑笑道:「我對你有責任?」

  白金鳳很感到驚訝。

  「我,對我有責任。」

  燕青灑脫地一笑道:「是的,儘管你是一門之主,但此刻我是個男人,你是個女孩子,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涉險。」

  白金鳳心頭微微一震道:「我不是一個毫無自衛能力的弱女子。」

  燕青聳聳肩,道:「但你是個美麗的女孩子,一個浪子絕不會放過一個為美女賣命獻慇勤的機會的。」

  白金鳳嬌媚地一笑道:「僅為獻慇勤嗎?那代價太大了。」

  燕青笑道:「成則博美人一笑,死則博一滴眼淚,一個浪子為了這一點代價就肯賣命的。」

  白金鳳笑笑道:「你準知道我會為你掉眼淚嗎?」

  燕青笑道:「我不知道,只是我這麼想而已,反正我若是死了,你掉不掉眼淚,我都不會曉得的。」

  白金鳳道:「假如我現在告訴你我是不會掉眼淚的呢?」

  燕青道:「你不會這麼絕情吧?」

  白金鳳道:「我是的,天殘門中的人,每個人都有一點殘缺,我缺的就是眼淚,從我被推上門主這個位子後,就被練訓成一付鐵石心腸,不再掉一滴眼淚了。」

  燕青道:「不可能,沙子吹進眼睛裡去也會落淚的。」

  白金鳳道:「那不算,我缺的是情感之淚,絕不會為悲哀落淚。」

  燕青道:「那太難得了,沒有悲哀,你就只有歡樂了。」

  白金鳳黯然地道:「這是我自選的殘缺,那時年紀小不懂什麼,長大了我才感到後悔,沒有悲哀的人,又何來歡樂呢。」

  燕青也不禁低聲一歎道:「是的,悲與喜是相對襯托的,沒有悲,也沒有樂,你選了一項最寂寞的殘缺了。」

  白金鳳的臉色牽動一下,道:「你還是要陪我一起進?」

  燕青道:「是的,假如我死了,我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

  「把我葬在一個風沙漫地的曠野,然後在一個刮強風的日子,迎風到我的墳上一吊。」

  「那是幹什麼?」

  「讓沙子有較多的機會進入你的眼中,擠出一滴淚來。」

  「這有什麼意思呢,又不是為你而落的淚。」

  「使我泉下之靈好過一點,一個浪子所求的,也只是虛情假意而已。」

  「你是個怪人。」

  「我是個浪子。」

  白金鳳沉默片刻,忽而輕輕地道:「燕青,我這麼稱呼你好嗎?」

  「好,我被燕大俠三個字刺得渾身不自在,倒不如叫我的名字聽來舒服,我也不必叫你門主了,我不是你的部屬,叫起來也彆扭得很。」

  「你叫我什麼呢?」

  「叫你白姑娘。」

  「俗氣得很,你不能叫我的名字嗎?」

  「不能,叫你白金鳳,顯得很不禮貌,也不大夠友善。」

  「不必提名道姓,叫金鳳就行了。」

  「不行。我們的交情還不夠。」

  白金鳳的臉色變了一變,道:「難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還不是那種可以直呼小名的朋友。」

  「要怎麼樣才能到達那種程度。」

  「到你我真正瞭解的時候。」

  「我以為已經很夠了,我的一切都告訴你了。」

  「你很單純,很容易瞭解。」

  「你難道很難瞭解嗎?」

  「不難,但你始終不會瞭解,否則你是不會叫我燕青的。」

  「不叫你燕青叫什麼?你不該取個單名,否則我就不必連名帶姓一起叫了。」

  「名字是父母取的,我也不滿意,但沒有辦法再請他們重起一個,所以我自己取了一個順耳一點的,兩個字的。」

  「是那兩個字?」

  「我說了多少遍,難道你沒留心?」

  白金鳳想了一下,忽然道:「浪子。」

  「金鳳。」

  白金鳳哼了一聲道:「你始終要我認為你是一個浪子。」

  「我本來就是,你不把我當作浪子,是你對我的瞭解不夠。

  我又不能為了你而改變自己不做個浪子。」

  白金鳳笑了,笑得很嫵媚。

  「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浪子。」

  燕青也笑了,笑得很高興。

  「這樣我們才能做朋友,我不願意騙人,不願意你對我有錯誤的印象。」

  「浪子兩個字並不能嚇倒女人,很多女人最喜歡的就是浪子型的男人。」

  「不止是很多,幾乎每一個女人都喜歡浪子,除非她不是一個真正的女人,可是喜歡是一回事,愛又是一回事,沒有一個女人會把一生托付給一個浪子。」

  白金鳳又笑了一笑道:「浪子,我們進去吧。」

  「好的,金鳳,你要小心點,兩個人並不比一個人更安全。

  陷阱總是陷阱,獵人設陷時,並不只為一個對象,因此坑都挖得深,希望能捕得更多的收穫。」

  白金鳳笑道:「浪子,我希望這是一個很厲害的陷阱,能把你困死在裡面。」

  燕青一怔道:「幹什麼?我們間沒有這麼深的仇恨吧。」

  白金鳳道:「沒有,不過我可以痛痛快快地為你哭一場,用真正的悲哀的淚為你送葬。」

  燕青道:「你忘記自己的殘缺了。」

  白金鳳道:「是的,此時此地我忘記了一切,我現在想哭,如果我們不死,再走出這個門時,我才會記起來,以後也許不會再有哭的機會,也沒哭的權利了。」

  燕青用手抬起她的下頷,深情地看了一眼道:「好,我們都記住,我為你死過一次,你為我哭過一次,現在我們進去吧,我不是個很容易殺死的人。」

  白金鳳呆了,晶瑩的眸子裡閃爍著淚光,但是燕青沒讓它們落下來就用手為她擦掉了,柔聲道:「金鳳,我們為自己活過了,現在該為別人活著了,走吧,扣好你的暗器,稍有動靜就發,既然我們不準備自己倒下去,就必須爭取先機,讓敵人倒下去。」

  白金鳳振作了一下道:「我曉得,我既然從小被訓練成鐵石心腸,殺人時絕不會手軟的。」

  兩人警戒地走進了破落的大殿,仍是寂無人影,在燕青的感覺中,危機似乎越來越近了,近得伸手可及。

  但敵人在哪裡呢?他用目中的餘光四顧,掃了一下佛殿,陳舊的佛龕中只有一尊殘破的彌勒像。

  燕青又看了一下才笑道:「看來我們是過慮了,這兒沒有人。」

  白金鳳道:「可是風火頭陀上哪兒去了呢?」

  燕青用手一指佛像彌勒佛道:「你何不問他。」

  白金鳳一怔道:一問他?」

  燕青道:「是的,他挺著個大肚子,笑口常開,終年不閉,一付腦滿腸肥之相,應該知道很多的事。」

  白金鳳道:「浪子,不要開玩笑。」

  燕青笑道:「不是開玩笑,老頭陀為他看守破廟,弄得不知去向了,他居然還笑得出,你說可惡不可惡,你給他大肚子來一支無影鏢,看他還敢裝聾做啞?」

  白金鳳得到了暗示,知道敵人可能藏身在佛像之中,抬手一比,舉鏢欲射,佛像的肚中居然發出了晤晤之聲。

  燕青笑道:「你看,別說泥塑木偶不會開口,原來他也怕死的。」

  白金鳳沉聲叱道:「什麼人,還不快滾出來。」

  佛像中卻又寂然無聲了,燕青道:「金鳳,這傢伙毛病很大,而且也太肥了,恐怕動不了,我們去把他揪出來。」

  白金鳳知道佛像中一定藏著有人,看見燕青要走過去,連忙喝止道:「浪子,謹防暗算。」

  燕青笑道:「我知道,他躲在裡面固然有好處,卻也受到了限制,因為他行動不方便,我才不會上當,從肚子上一劍刺進去,看他出不出來。」嗆然一聲,長劍出鞘,慢慢走過去,用劍比著彌勒的肚臍道:「朋友,你再不出來,可是自己找死了。」彌勒沒有回應,燕青道:「這傢伙很沉得住氣,金鳳,看來我非刺他出來不可,你注意著兩邊,別叫他溜了。」

  金鳳雙手都扣好了兩枝無影鏢,凝神聚氣,準備一有響動,立刻發作。

  燕青比了一下道:「不行,這佛像的肚皮太厚,一劍刺不透。

  我要跳起來飛身進擊,一下子扎他個透。」

  語畢縱身而起,劍光暴漲,可是卻沒有落向佛像,空中一個翻折,劍鏢向後面的屋樑上掃去。

  但聽得兩聲慘呼,翻落兩條人影。

  跟著又落下兩條斷臂,都是齊肘而斷,掌中還握著一個圓t形的銅器。

  兩個人在地上翻騰呼號,燕青輕輕下落,伸手點住了他們的穴道,然後又拾起斷臂,,取下銅管。

  看了一下才搖頭嘖嘖作聲道:「屍毒飛針,好危險,差一點我們就沒命了。」

  白金鳳驚魂乍定,道:「浪子,你知道他們在上面?」

  燕青笑笑道:「不錯,這兩位朋友的功夫很不錯,居然連呼吸都摒住了,只是他們的動作不夠老練,躲上去的時悟,碰落了一點灰塵下來。」

  說著指指地上一蓬綿絮般的屑塵,白金鳳道:「這地下到處都是灰,你怎麼知道是上面落下來的。」

  燕青笑道:「灰塵有很多種,這些落塵呈絮狀,可見是久年積存,地下的灰雖多,卻是新蓋的浮傘,天天掃除的地方,不該有成絮狀的落塵的。」

  白金鳳一歎道:「這些小地方你都注意到了。

  燕青道:「這就是經驗,也是江湖閱歷,這兩位朋友身手雖然不俗,閱歷卻差了一點,否則不會犯這種錯誤的。」

  白金鳳道:「難道不可能是風吹下來的嗎?」

  燕青道:「不可能,通風的地方就不會積塵,不會有這種成球的落塵,以後你要注意,世事洞明即學問,這兩位朋友不知是何方神聖。」

  說著把兩人提了起來,拉到明處,看來都很年青,穿了兩身黑色的緊身衣,痛得臉上的肌肉都扭曲了,都因穴道被閉,無法開口。

  白金鳳看了一下說道:「他們是風火頭陀的兩個徒弟。」

  燕青笑笑道:「我想也差不多,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小孩子長大了,就不太靠得住了。」

  白金鳳拔出短劍,通住一人,厲聲喝問道:「說,你們把風火頭陀弄到那兒去了?」

  燕青把她拉開了,道:「你連問口供都不在行,至少要把他們的穴道解開了,讓他們好開口出聲呀。」

  白金鳳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我是氣糊塗了,浪子,你問吧。」燕青慢斯條理,先把少年的穴道解開了,而且為他止住斷臂的流血,然後笑道:「小兄弟運氣不好,你們兩個人中,一個肯開口就夠了,可惜你沒有被我選中作為問話的對象。」

  說著拿起供桌上的燭火,放在那少年的斷臂之處用火苗去燒受傷處,痛得他狂叫一聲,昏了過去。

  白金鳳愕然道:「浪子,你這是做什麼?」

  燕青笑笑道:「告訴他們,我不是吃素念佛的大善士,現在我手裡如果不講實話,滋味不比人家加給他們的好受。」

  他把昏迷的那個少年,繼續在火上烤著,而且還握住了他的喉管聲帶之處,那少年既叫出來,動也動不了,昏了又醒,醒了又昏,一連三四次,整個臉都因痛苦扭曲得變了些,白金鳳看得心驚肉跳閉眼道:「浪子,夠了,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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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燕青一歎道:「他們事先一定也嘗過厲害,知道如果熬不住刑而招供,身受之痛,一定很慘,我只是讓他們曉得我也會這一套的,這會幫助他們說實話。」

  受刑的少年已經是奄奄一息,燕春才一下子點了他的死穴把屍體放過一邊道:「小兄弟,你雖然運氣差一點,但死的痛快也算彌補過來,另外一位小兄弟可能還比你更不幸呢。」

  提過另一個少年,拍開了穴道。

  那少年目睹同伴身受之慘,臉都嚇得沒有了人色,等能開口時,連忙大叫道:「我說,我什麼都說。」

  燕青一笑道:「還是這位小兄弟夠交情,那我就交你這個朋友。」

  他為他止住了流血,又截斷了他斷臂的血路,使得他不再痛苦,才笑著問道:「小兄弟,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少年點點頭,燕青道:「我們是誰?」

  少年道:「是白門主與燕大俠。」

  燕青一笑又問道:「你知道我們要來了?」

  少年點點頭,燕青再問道:「是誰要你們埋伏在樑上暗算的?」

  少年頓了一頓才道:「是一個女的,那面筒暗器也是她給我們的。」

  燕青道:「你們把風火頭陀怎麼樣了?」

  少年道:「趁他不注意,閉住了他的穴道,藏在佛像肚子裡。」

  燕青點點頭,手起一指,點在他的死穴上,少年的頭一偏,嗒然無聲地死去了。

  白金鳳愕然道:「浪子,你怎麼把他給殺了。」

  燕青道:「像這種欺師滅祖之徒,不殺掉還留著幹嗎?」

  白金鳳:「至少你也該多問他幾句。」

  「該問的全知道了,從這樣一個小腳色口中,你不可能知道得太多的。」

  白金鳳想想也是的,對方利用他們來暗算,自然不會讓他們知道得太多,望望兩具屍體道:「浪子,你俠名頗著,怎麼對這兩個小孩子如此殘忍。」

  燕青道:「我最痛恨這種敗類,年紀輕輕就不學好,為了女色,連自己授藝撫育的師父都可以出賣,將來什麼壞事不能做,早點除掉,免得日後成禍害。」

  白金鳳道:「難道他們就無可救藥了嗎?」

  燕青道:「那倒不是,如果有人以無比的耐心,苦口婆心,慢慢地感化,或許能夠匡導他們上正途,但目前你我都沒有這個閒功夫,渡得一個惡人回頭,需要賠上十條好人的性命,我們也沒有這麼多的人命來浪費。」

  白金鳳道:「浪子,你說得太可怕了,他們只是個小孩子。」

  燕青一歎說道:「是的,他們只是剛入世的小孩子,然而他們已經入了邪道,可見他們本性就是邪惡的,風火頭陀對他們頗為瞭解,否則以他的處境,一定早就要求將他們收入天殘門中了,年青人最忌的就是為色所迷……」

  白金鳳道:「你怎麼知道他們是為色所惑呢?」

  燕青道:「一眼就看出來了,他們最多不到二十歲,正是精強力壯的時候,可是他們的眼色卻無神,臉色蒼白,那就是縱慾無度的表徵。」

  白金鳳的臉色一紅道:「浪子,你自己也不是個聖人。」

  燕青笑笑道:「是的,我是浪子,但我絕不會為了女人而改變自己做人的態度,我可以為女人賣命,卻不會為女人出賣靈魂與人格,武人無骨,女人無德,就是殺無赦的死罪。」

  白金鳳歎道:「好,總是你有理,殺都殺了,再說也沒什麼用了,可是你至少得問問他們受了誰的指使呀。」

  燕青道:「不是問過了嗎,是一個女人。」

  白金鳳道:「一個什麼樣的女人?是哪一邊的人,上哪兒去了。」

  燕青笑道:「我都知道,何必問他們呢?」

  白金鳳又是一怔道:「什麼?你都知道。」

  燕青道:「當然知道,一個跟你差不多的女人,當然沒有你美麗,但比你更懂得吸引男人,武功也不比你差。」

  「你怎麼知道的。」

  「風火頭陀既然是龍長老的師弟,武功造詣必非等閒,假如沒有很高的身手,怎麼制得了他呢。」

  「是他的兩個徒弟暗中下手的。」

  燕青笑笑道:「那兩個小鬼武功還沒學到家,說他們暗殺掉風火頭陀倒還可能,但絕不可能制住他,因此必須有個武功極高的人在中間插了手。」

  白金鳳道:「這女人是誰呢?」

  燕青道:「當然是令妹了。」

  白金鳳啊了一聲道:「什麼?是銀鳳。」

  燕青道:「不錯,身手高的女子雖多,但不忌生冷,連兩個小傢伙都有興趣一嘗的,只有令妹。」

  白金鳳紅著臉,道:「浪子,你別說得那麼難聽好吧。」

  燕青道:「我是實話實說,令妹是怎樣一個人,天殘門中上上下下都知道。」

  白金鳳道:「銀鳳並不是天生淫賤,她只是糊塗,而且她練的天殘下冊中,武功偏於邪道,採伐損注,她跟男人苟合,也是為了增進功力。」

  燕青笑道:「我知道,假如不是遇上了采戰的高手,那兩個小傢伙也不會虛損到這個程度,所以,我才斷定來的女子是令妹,因為在天殘門之中,對於這一部份的功力控制極嚴,尋常的人都不得修習的。」

  白金鳳低頭不響了,半天才問道:「銀鳳人在那裡呢?」

  燕青用手一指彌勒神像道:「在那裡面藏著,而且拿著風火頭陀作為屏障,如果我真的一劍刺過去,很可能就成了殺人兇手了。」

  白金鳳一怔道:「她也在裡面。」

  燕青笑道:「絕對錯不了,剛才我們說沒有人,那兒立刻發出一點聲音,引我們過去,好讓樑上的伏兵下手,可是後來就沒有聲息了,如果只是風火頭陀一個人,一定會繼續發聲警告我們別上當,可見必然是令妹在裡面控制著。」

  白金鳳道:「我還是不相信銀鳳會來。」

  燕青一歎道:「你的腦子真死,風火頭陀的徒弟不認識你,更不可能認識我,可是他們居然能叫出我們的名字,而且安排好陷餅在等待著我們,不是令妹又是誰呢?」

  白金鳳向著佛龕叫道:「銀鳳,如果是你在裡面,就快點出來。」。

  她連叫兩聲,佛像中響起一串銀鈴似的笑聲,十分嬌媚悅耳,接著是一個裊娜的身形,慢慢地轉了出來。

  燕青看得眼睛不禁一直。

  這個女子身材高矮與白金鳳差不多,臉部輪廓也有幾分相似,但沒有白金鳳那麼美。

  可是她別具一股引人的風情,混身上下,眼角眉梢,都讓人興起一股熱烘烘的感覺。

  白金鳳像仙女,她像魔女。

  白金鳳驚呼道:「銀鳳,果然是你。」

  白銀鳳卻嬌笑道:「姐姐,還是你行,找到了這麼一個好幫手,心智氣質人品,比馬百平不知強上了多少倍。」

  她笑笑又向燕青道:「雖然我們是初次見面,我對你卻是久仰了,遺憾的是相見太晚。」

  燕青一笑道:「不晚,不晚,大家都還年輕。」

  白銀鳳眼珠一轉道:「真的,你有了姐姐,還會對我感興趣。」

  燕青一笑道:「浪子對各種女人都會感到興趣的,何況我並沒有得到令姐,又令姐也不屬於任何一個男人的。」

  白銀鳳笑得非常高興道:「是真的嗎?那就太好了,我們可以交交。」

  燕青笑道:「不過,燕某要堅守浪子的兩個原則,第一,燕某對別人的老婆不感興趣。」

  白銀鳳笑道:「你別把馬百平放在心上,我雖然嫁給了他,只是一個名義,實際上我跟任何一個男人在一起的時間,也比跟他的時間多,他也不會在乎的。」

  燕青道:「我在乎,浪子絕不跟一個叫嫂子的女人深交。」

  白銀鳳道:「那也行,我立刻就可以宣告跟他仳離,對他來說,還是求之不得呢。」

  燕青笑笑道:「還有一點,我從不跟一個要我命的女人深交。」

  白銀鳳道:「那兒的話,我怎麼捨得殺你呢?」

  燕青道:「屍毒針筒打在身上的滋味可不好受。」

  白銀鳳笑道:「原來你是為了這個,你放心好了,我身上帶著解藥,我只是想制住你們,絕不會要你們性命的。」

  燕青一笑道:「這一點我充份瞭解,如果你真的要我們的命,在我們一進門的時候就出手,機會更多。」

  白金鳳道:「說得是,何況針筒中有一枝針,你可以倒出來證實一下,我的目的絕不是要殺死你們。」

  白金鳳忽然有一點莫明的酸意,尖聲道:「你的目的何在?」

  白銀鳳道:「第一,我要天殘功笈的上冊。」

  白金鳳立刻道:「辦不到,這是天殘門的武學,你根本就脫離了天殘門,我還準備要把下冊收回來。」

  白銀鳳笑笑道:「姐姐,說句老實話,下冊中的武學太歹毒了,你要去了也沒有用,而且你也不會練的,你總不會願意變成像我這個樣子吧。」

  言中竟有點酸楚的感覺,她苦笑了一下又道:「姐姐,上冊不給我也沒關係,但是一部份心法你卻必須給我,我這邪功的影響越來越深,簡直不能一天沒男人,而且一經接觸就狂如烈火,使得那些知道的人都畏我如虎,個個都躲著我,逼得我不得不出來打野食,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因為內火自焚而死,所以一定要上冊中的靜心秘決來疏導一下。」

  白金鳳道:「你是自作自受。」

  白銀鳳作了個淒涼的苦笑道:「姐姐,這能怪我嗎,當初不是我自己選擇的,我變成這個樣子,完全是受了所練武功的影響。」

  白金鳳道:「假如我堅持不給你呢?」

  白銀鳳笑道:「那我只有不顧手足之情了,因為我要活下去。」

  白金鳳道:「殺了我也沒有用,天殘功笈已經被我焚燬了,所有的心法都在我的記憶裡。」

  白銀鳳一怔道:「是真的?」

  白金鳳道:「當然是真的,我處在那種險惡的環境之下,唯有這個方法才能自保。」

  白銀鳳沉思了片刻才到:「你是從不說謊的,因此我相信你是真的毀了,姐姐,你走吧,找個隱蔽的寺方躲起來,不要讓他們找到。」

  白金風怔道:「你要我躲起來了。」

  白銀鳳點點頭道:「是的,姐姐,不要迷信你的那點人手,也不要以為天殘功笈有多了不起,那個老頭陀是聾老道的師弟,在我手裡,也過不了三招,可是我的武功,在那堆人中間,也不過是二流水平而已。」

  白金鳳一怔道:「他們,他們是些什麼人?」

  白銀鳳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天絕谷早就是那批人的天下了,馬百平是他們一手培植出來的,現在他的地位已經高過柳不青與獨目神翁孫不老,天絕谷上能算是一個分舵而已。」

  白金鳳道:「那麼你在那兒又是什麼地位呢?」

  白銀鳳道:「天絕谷主,在天絕谷裡我獨當一面,但還要受馬百平的節制,他是總壇的監督。」

  白金鳳再問道:「他們究竟是怎麼樣一個組織?」

  白銀鳳道:「原來是天魔教,據我所知,天魔教中至少有四個教主,白福只是其中之一,白福死後,主事人只剩下了三個,取什麼名稱還不知道。」

  白金鳳道:「你對他們一點都不清楚嗎?」

  白銀鳳道:「是的,白福是以天殘門的勢力為班底,我只清楚這一部份,另外三個人各有一部份實力為後盾,我就不知道了,馬百平現在還接替白福的那股勢力,所以地位升高了,但還也只是個傀儡,知道得並不多,也許他的老子馬景隆知道得多一點。」

  白金鳳道:「你叫我走,是放棄天殘功笈了。」

  白銀鳳苦笑道:「姐姐,我們從小在一起長大,我對你的性情瞭解得很清楚,你執意地不肯交出來,再逼也沒有用,殺了你,我自己仍不免一死,又何必殺你呢,與其我們兩姐妹一起死,倒不如讓一個人活著了。」

  燕青這時才插口道。「嫂夫人,你所中的邪毒當真如此之深了。」

  白銀鳳苦笑道:「是的,馬百平是個很陰險的人,他雖然是我的丈夫,卻故意放縱我的行為,使我越陷越深,終至不可自拔」

  燕青道:「這一點我不同意,百平兄並不是這樣的人。」

  白銀鳳道:「怎麼不是,他是在利用我爬起來,原本我是真心愛他才嫁給他的,可是他在底下唆使我,說我們不能永遠受制於人下,於是他鼓勵我在采戰上下功夫增長功力,我的功力日深,終於把柳不青與孫不老壓了下去,取得了天絕谷的控制權,卻為他鋪下了路。」

  燕青道:這是怎麼說呢?」

  白銀鳳道:「他就是利用我的功力增進來為他鋪路,原來那批人對他並不太重視,他故意裝成跟我失和,要求那些人幫助他控制天絕谷,我功力日進,他就利用這個藉口,向那些人提出要求增進他的武功,使他能壓制我,現在他的目的達到了,那些人為了要完全控制天絕谷,不得不努力造就他,使他始終能勝我一著,現在他不但武功比我高,天絕谷的人手也會轉到他的掌握中了。」

  燕青道:「他的心機很深。」

  白銀鳳道:「是的,他對目前這個局面還不滿足,還是想往上爬,所以他們還是鼓勵我繼續增長功力,成為他的殺手,將來好替他除去一些障礙。」

  燕青道:「你甘心受他利用嗎?」

  「不,我想活下去,再這樣下去,不出三年,我一定會被內火自焚而死,要不然就完全受他的控制。」

  燕青一怔道:「他怎麼能控制你呢?」

  白銀鳳苦笑道:「他不知道從那兒學來的邪功,當我無法在別人那兒取得滿足時,只有從他那兒可以得到滿足,因此,我除非得到上冊中的天殘靜訣平抑內火,否則就只有聽他的擺佈才能活下去。」

  燕青哦了一聲道:「難怪他對取得天殘功的事不太熱心。」

  白銀鳳道:「是的,今天他在路上攔住你們,明明可以把你們都制住的,可是他故意失手被制,放你們離去,我才知道他是根本不想讓我得到天殘功笈。」

  白金鳳忍不住道:「這個傢伙太可惡了。」

  白銀鳳苦笑道:「也怪不得他,他是要活下去,必須掌握住一部份可靠的實力,以前他不是這個樣子的,那些人不會再在武功上讓他深進了,他只有利用我。」

  燕青道:「這麼說來,你並不一定活不下去。」

  白銀鳳說道:「可是我必須在他的控制下生活,聽他的意旨去殺人,受他的指命從別的男人身上吸取精力……」

  燕青道:「你們是夫婦,應該患難相共的。」

  白銀鳳道:「可是我不想用這個方法幫助他,我不想在別的男人身上去盡一個妻子的本份。」

  白金鳳沉思片刻才道:「銀鳳,我把天殘靜訣錄給你。」

  白銀鳳神色一動道:「姐姐,你是說真的。」

  白金鳳正色道:「當然是真,我們是姐妹,我不能看著你死,,更不能看著你墮落下去,因此我把天殘靜訣錄給你,但止於天殘靜訣,別的部份我不能給你。」

  白銀鳳道:「我只要這一部份。」

  白金鳳拔下頭上的金針,在供桌上扳起一塊木板,刻了幾行字跡,交給她道:「當你慾火難禁的時候,按照這個口訣,靜坐運功,可以慢慢平息心火,只是你要記住,以後可不能再放蕩不羈,否則還是沒有用的。」

  白銀鳳收起木片,喜孜孜地道:「我知道,我不是天性放蕩淫賤的。」

  白金鳳一歎道:「你本性就是如此,才會陷溺得這麼深天殘功為中雖有采戰之術,卻沒有一個人像你這樣的,我們姐妹一場,我只有最後為你盡這點心了。」

  白銀鳳一笑,斜著眼看看燕青道:「燕青,真是遺憾,我們才見面,我卻要收性歸山了,否則我一定會讓你試試我的房中術。

  燕青笑笑道:「來日方長,或許有機會的,哪天你不是馬大嫂時,我們或許可以交個朋友。」

  白銀鳳笑道:「是嗎?那我就等著,也許要不了多久,馬百平本來就對我情斷義絕了,如果他不再能利用我,控制我時,他一定不願意再要我這個妻子了。」

  燕青道:「我也等著那一天,如果不跟你這個尤物親近一下,我這個浪子也是虛渡一生了。」

  白銀鳳格格一笑道:「燕兄,你真是一個可愛的男人,難怪馬百平不讓我看見你,他怕我見到之後,就會情不自禁……」

  燕青一笑道。「百平兄不是個小氣的人。」

  白銀鳳笑道:他才小氣呢,雖然他不在乎我跟別的男人好,卻不准我真正喜歡一個男人的。」

  身軀一扭,正待離去,燕青卻道:「嫂夫人,請等一下,你還帶了什麼人來?』白銀鳳道:「沒有了,我是一個人來的,馬百平都不知道。」

  燕青道:「那你怎麼找到這個地方呢?」

  白銀鳳笑道:「這又不是個秘密,那兩個小鬼早在兩年前就被天絕谷收買了,聾長老為天殘谷建立了十八處外圍勢力,早就在天絕谷的控制之下,什麼事瞞得了我。」

  白金鳳不禁一怔,白銀鳳卻嬌笑一聲,身形一閃而逝。

  燕青搖搖頭歎道:「尤物,果然是絕代尤物。」

  白金鳳酸溜溜地道:「我知道你會被她迷上的。」

  燕青笑道:「那你把我看得太低了,浪子唯一的好處就是不會被一個女人迷住。」

  白金鳳冷笑道:「還說不會,看你那副樣子。」

  燕青道:「我說她是尤物可沒有錯,令妹身具艷骨,談笑勾魂,幾乎具有了一切女人的魅力,我身為浪子,對任何一種女人都欣賞,但也僅止於欣賞而已。」

  白金鳳說道:「你跟她說的那些話,豈僅是欣賞而已。」

  燕青笑道:「那些話可不能當真,只是使她高興一下而已,浪子的一個特色就是永遠不會當面傷一個女人的心,也不會嚴詞拒絕一個女人,所以浪子的誓言是最不可靠的,浪子如果傾心一個女人,立刻就跟著她走,如果訂下後約,實踐的可能非常渺茫,因為浪子是沒有將來的。」

  白金鳳皺起眉頭道:「浪子,你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

  燕青笑笑道:「就是這樣一個人,如果你一定要把我當作另外的一個人看,你就越走越遠了。」

  白金鳳歎了一聲,不再說話,燕青卻道。「令妹跟我倒是有些地方很相同。」

  白金鳳忙問道:「什麼地方?」

  燕青笑道:「騙人的時候,情真且意摯,連自己都認為是真的了,因此被騙的人,更難以發覺受騙。」

  白金鳳一怔道:「什麼,你說她是在騙我。」

  燕青笑道:「當然不完全是騙你,十句話裡面必須要有九句真話,那一句假話才有真效。」

  白金鳳忙道:「她哪一句話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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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2:01: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燕青道:「一切都是真的,只有一句是假的,那就是她在那個組織中的地位,她比馬百平更高。」

  「何以見得呢?」

  「她知道對方的幕後操縱者是三個人,各擁有一股實力為後盾,馬百平卻以為只有一股勢力,就是白福遺下的天魔教,由此可見她知道的比馬百平更多。」

  白金鳳怔了,燕青笑笑道:「馬百平以前可以控制她,現在她有了天殘靜訣,就不受馬百平的控制了,而且她可以將天魔教的實力接收過來,與另外三股勢力分庭抗禮,獨霸一方了。」

  白金鳳道:「你知道了為什麼不當面揭穿。」

  「揭穿了幹嗎?你不把天殘靜訣給她,她就一直在別人的控制中,現在她可以站起來,跟其他三方面一爭上下了。」

  白金鳳愕然道:「你是讓她去壯大,在對方造成內亂。」

  燕青道:「不錯,當敵人強大得無法力敵時,最好的辦法就是使敵人自己打自己,三十六計中的驅虎吞狼,合縱連橫,遠交近攻,釜底抽薪,都是這種謀略的運用。」

  白金鳳搖了搖頭道:「我始終不相信銀鳳有這種本事。」

  燕青一歎道:「那你就是太輕視她了,天絕谷的實力強過天殘谷多倍,為什麼你能倖存到現在,沒有別的原因,是對方不讓她併吞掉你,不讓她取得天殘功笈中的靜字訣。」

  白金鳳怔怔地聽著,燕青道:「她為什麼要一個人偷偷地來,甚至於不惜犧牲色相,誘惑兩個小孩子上鉤,就是因為她不願意讓人知道她得到了天殘靜訣,她早已計算好了,硬的不行來軟的,你一定會上鉤,如果她存心要採取硬逼的手段,天殘谷中有的是好手,她怎會利用那兩個嫩手呢?」

  白金鳳不禁一歎道:「我實在太差了,一點機心都沒有。」

  燕青正色道:「幸虧你沒有機心,所以我才相信你,竭力幫助你,否則我會毫不考慮,一劍殺了你。」

  白金鳳道:「為什麼?我犯了什麼錯。」

  燕青道:「你沒有犯過錯,令妹不過是仗著一身艷骨,就可以顛倒眾生,躋身於幾個巨奸大邪之間獨當一面,你以絕世姿容,只要稍加利用,天下在握也不是難事。」

  白金鳳道:「那也罪不致死呀。」

  燕青道:「紅顏如果成為禍水,為患之烈,尤甚於毒蛇猛獸,為天下蒼生計,我不得不防患於未然。」

  白金鳳笑笑道:「我現在還沒有學會,將來或許有此可能,ˍ你不如先殺了我的好。」

  燕青笑道:「你現在開始學壞已經太遲了,一個邪惡的人,除了天賦之外,還有後天的環境,令妹剛好把這兩項都佔全了,你現在性格已經定了型,想改也改不了過來了。」

  白金鳳正色道:「不,我現在才知道我有多淺薄,多薄弱,過去我太信任聾長老了,大信任他建立的那股力量了,聽銀鳳這一說,我才知道這點力量完全是空虛的。」

  燕青道:「聾長老當真建立了十八處分舵?」

  白金鳳道:「是的,我還以為這是個秘密,除了聾長老之外,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但銀風把數字說得一點不差,可見這些力量早在人家的控制中。」

  她顯得很洩氣,軟弱地道:「我以為天殘武學處絕天下,但銀鳳只要了我的天絕靜決,那只是最普通的一篇,用以平息內火,其他的她不要求,可見她根本對此不值一顧。」

  燕青不禁同情地道:「天絕武學並不是無雙的,令尊當年仗此稱雄於天下,是他超人的稟賦。」

  白金鳳苦笑道:「我可不知道,我一直以為天殘門能冠絕天下,是靠了這些武功,但盲大師死於胡婆子之手,使我對天殘功為之失去了信心,實力的暴露,使我更覺得灰心,我認為驕傲的東西,一樣都不存在了,我必須重新估計我的力量。」

  燕青微笑道:「你準備如何呢?」

  白金鳳道:「你提醒了我,紅顏可以成為禍水,我唯一可以拿得出來的,只有我的姿色了,銀鳳能夠靠著它成立一番局面,我為什麼不可以。」

  燕青道:「要做到她那個程度並不容易,你必須下很大的犧牲。」

  白金鳳道:「我不必,她要以色身去籠絡人,我只要笑一笑,說幾句好話,就可以叫人為我賣命了。」

  燕青笑道:「你有這個把握嗎?」

  白金鳳道:「有,以前我是不屑為之,現在知道我很薄弱,我就得改變一下方針來充實我自己。」

  燕青輕輕一歎道:「你會失敗得很慘。」

  白金鳳道:「為什麼?這是你說的,你說過紅顏禍水,尤甚於毒蛇猛獸,你還為此要殺我呢。」

  燕青道:「不錯,我說過,但我沒有殺你,因為你不是那塊材料,我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梅花之美在於肯驕傲,蘭花之貴在於品高,如果她們堆在桃李叢中去爭顏色,失去她們原有的品調,反倒不如桃李了。」

  白金鳳一怔道:「你是說我比不上銀鳳。」

  燕青道:「在這些地方你是不如她,你的美在於高貴,使人不敢仰望,不敢生冒讀之心,使人肅然起敬,天絕谷中的人,像陶立楊猛他們,都是為了這種心情,才對你忠心不二,如果你失去了令人尊敬的風格,反倒一無可取了,不但得不到你沒有的,連己有的都要失去。」

  白金鳳咬著牙齒,臉色變得很難看。

  燕青覺得自己的那些話太傷了她的尊嚴,不禁又有點歉疚,輕歎一聲道:「其實你並沒有不如人的地方,雖然你的實力暴露了,但他們仍然是你的實力,沒有人能併吞了去,這才是你值得驕傲的地方,天殘門中人力雖孤弱,卻個個都可以信任,沒有一個叛徒,這是誰都比不上的。」

  「天殘門中,每一個人都可以為你而死,你妹妹卻連一個丈夫都保不了,你已經比她幸福多了,為什麼還要不滿足去學她呢?」

  白金鳳終於放鬆了臉色笑了,握住他的手道:「謝謝你,浪子,你教了我太多。」

  被握住手的燕青心中不禁一蕩,這是從所未有的現象,他自從放棄了華山世家的身份後,帶著一顆破碎的心,一份冰凍的感情,以各種的身份遊戲人間,也接觸過不知多少的女子,從來就沒有動過心。

  可是,現在,他居然有動心的感覺。

  「是為她絕世的姿容所眩惑了?」

  「還是我真的愛上了這個女郎了?」

  燕青自己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此他只好淡淡地一笑,抽回了手道:「金鳳,彌勒佛在看著你呢?」

  白金鳳有點迷們地道:「他要看就看呀,又怎麼樣呢?」

  燕青道:「不怎麼樣,他只是在訴苦,他肚子裡梗著一個活人,消化不了,難受得很。」

  白金鳳這才想起風火頭陀還被塞在那兒,不禁臉上一紅,燕青卻已經到了佛像背後,由空洞中提出一個老頭陀來,在他背上拍了一掌。

  老頭陀穴道被解後,拖著兩條僵硬的腿,倒身下拜道:「門ACq主,屬下無能,屬下該死……」

  白金鳳溫婉地道:「這不能怪你,是怎麼回事?」

  風火頭陀望著地下的兩具屍體道:「屬下沒想到這兩個孽障竟然敢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行逕,實在萬死莫贖,門主讓他們這樣死去太便宜池們了。」

  燕青微笑道:「這位老師父剛才被閉住了昏睡穴,不但什麼沒聽見,也什麼都沒看見,還在拼撐面子,怕你下不了台,金鳳,你就老實告訴他吧。」

  白金鳳一笑道:「我知道我那個不成材的妹妹來過,勾上了你的兩個徒弟,暗算了你。」

  風火頭陀臉色一變,撲地又拜了下來,連連叩頭道:「屬下該死。屬下該死。」

  白金鳳含笑扶住了他道:「算了,大師,我說過不能怪你,但我要聽實話。」

  風火頭陀頓了一頓才道:「這兩個孽障雖是屬下所收容的孤兒,而且是從小扶養長大,可是心性不定,生性下流—…·」

  白金鳳說道:「我知道,所以你沒有把他們推介入門。」

  風火頭陀羞慚地道:「是的,屬下知道他們人品不佳,唯恐貽羞門戶,不但不敢引薦入門,而且門戶中事也不讓他們知道,只是讓他們侍奉屬下起居。」

  白金鳳道:「他們在兩年前已經為天絕谷買通了,你可知道。」

  風火頭陀道:「屬下略有知聞,但不敢立作懲誡,因為如此一來,對方有了警覺,另外派人前來窺探,屬下反而不易控制了,倒不如將計就計,讓他們留在這兒,刺探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

  白金鳳道:「可是你有許多事如何能避過他們的耳目呢?」

  風火頭陀道:「屬下雖然不良於行,但並非完全不能行動,許多重要事項,都是屬下自行出去連繫,瞞過他們的耳目。」

  白金鳳道:「這麼一說,他們對你這兒的秘密,並不知道。」

  風火頭陀道:「是的,屬下身份已明,倒是無須再為隱瞞,對方只知道屬下是個分舵的連絡人,還不知道屬下是外堂堂主,本門十八處分舵的位置與所在地,雖為對方偵悉,但只是知道一個空架子而已,真正的主持人與實力,對方卻完全弄錯了,這完全是利用這兩個孽障傳出去的假消息。」

  白金鳳神色一怔道:「是真的?」

  風火頭陀正色道:「屬下對門主怎敢有虛言,十八處分舵,雖然都有一個較為知名的武林人出頭主持,實際上只是一名執事人員而已,這是聾師兄與屬下商定的計劃,故意造成這個局面使對方對本門的實力做出錯誤的估計。」

  白金鳳道:「本門真正的實力如何?」

  風火頭陀道:「這十八處分舵為本門復興的主力所繫,聾師兄擇人十分謹慎,十八位分舵主的功力,約與聾盲二位護法不分上下,一千二百多個門人,公開的只有二百餘人,不到本門的十分之一而已…·」

  白金鳳笑道:「難怪銀鳳對我們的力量認為不值一顧,原來她是根據這個估計,這麼說來,我們尚可一為了。」

  風火頭陀道:「是的,本門實力足可與天絕谷一抗,只是對天絕谷的情形還不瞭解,不敢輕舉妄動。」

  白金鳳朝燕青得意地一笑道:「浪子,這一點你沒想到吧。」

  燕青笑笑道:「你們連天絕谷都瞞過了,我又怎麼知道呢?」

  白金鳳又道:「銀鳳說她只用了三招就把你制服了,有這事嗎?」

  風火頭陀道:「有的,不過屬下不知道她是為了要對付門主,。只以為她想從屬下口中逼問本門的機密,屬下不敢盡展所學,故意失手,使她疏於戒備,如若屬下認真為抗,也許不見得會輸給她。」

  白金鳳笑笑道:「那你對她的估計也錯了,她的武功已經高出馬百平,更在我之上。」

  風火頭陀怔了一怔才道:「那屬下倒是走眼了,不過無論如何,屬下都不會認真抗拒的,為了隱藏實力,屬下與聾師兄下了多年心血,豈能因一時之不忍而洩了底。」

  白金鳳道:「不過你這樣太冒險了,萬一我們不來呢……」

  風火頭陀道:「屬下根本不知門主要來,否則拚死也不會受制的,門主為一門希望之所寄,若為屬下之故而受了暗算,屬下就百死莫贖了。」

  白金鳳感動地道:「大師不必如此說,你還是應該以本身的安危為上,本門今後對你的借重之處正多。」

  風火頭陀道:「屬下故意示弱被制,一則是為驕敵之志,二則也是為了自保,對方見屬下既是殘廢,又武功平平,才不會太重視,才可以倖存至今,否則對方早對屬下下手了,聾師兄前天路過,發出了通知,說天魔會主白福已死,正是本門復興之時機,他已經出去集中人力……」

  燕青道:「他走得太匆忙,局勢已有變化,大師迅速跟他取得聯繫,說天殘谷中已有變故,盲大師被殺,門主已率餘眾逃出天殘谷,另行覓地安頓。」

  風火頭陀一震道:「什麼,竟有這種事。」

  燕青歎道:「貴門隱藏實力的工作做得很好,但在敵情瞭解上太欠缺,不過這也難怪,你們不能公開活動,自隱唯恐不密,當然不能惹人注意,現在大師盡最快的方法,追上聾老,叫他把門下的弟子迅速遣散,靜候待命,然後再將門中各重要執事人員,化整為零,於半月內,集中在蕪湖高原客棧內,等候門主的召見。」

  風火頭陀一怔道:「這位是……」

  燕青笑道:「在下浪子燕青。」

  風火頭陀失聲道:「原來是隻身獨劍,擊漬天魔教的燕大俠。」

  燕青苦笑道:「那只是因人成事,在別人安排下的一個成局而已,在下可不敢居功。」

  白金鳳道:「燕大俠已經受聘本門客座總監,協助本門共禦時艱,他的權限與我相等,他的話就是我的話,全門上下,一體遵從,你同時把我這個指令也發出去。」

  燕青不禁一怔道:「金鳳,你··」

  白金鳳道:「浪子,我知道你不屬任何門派,所以只委你為客座總監,只為方便行事,你隨時都可離開,而且連我這個門歸在內,都無權拘束你的行動,就像在金陵兄弟縹局擔任的總鏢頭一樣。」

  燕青心中不禁一動道:「對了,莫氏兄弟與連潔心是隸屬於哪一邊的?」

  白金鳳道:「他們是白福的私人班底,不在天殘門屬下。」

  燕青拍手道:「他們也不屬於白福的手下,白福是以天殘門為後盾,你們竟不知道。可見他們是另一個體系的,令妹說天魔教的背後是四大勢力的匯合,這話倒是可信,現在已經知道其中三了。」

  白金鳳忙道:「是哪三股?」

  燕青道:『以天絕谷為底的天殘門是一股,那是以白福為主,現在雖然轉入馬氏父子手中,恐怕很快又會為令妹取奪回去,另一股是莫氏兄弟與連潔心的部份,還有一股是鐵騎盟,只不知道那第四股是什麼?」

  說完又朝風頭陀道:「白銀鳳剛來過,這次她是秘密前來,連馬百平都不知道,因此一定會將天絕谷的耳目調開以利行動,趁著這個機會,大師也迅速離開可以不受注意,這個地方就放棄了,記住,趕到蕪湖的日期一定不能延誤,因為這半個月內,江湖必將有一次大的變化,除了應事的主要人員,不得洩漏此事,現在大師請行動吧。」

  風火頭陀道:「屬下恭送門主與總監離開後,立刻行動。」

  燕青說道:「不必了,我們的行蹤已明,應該以掩護你秘密離開為主,大師請便,我們相距百丈送你十里。」

  風火頭陀又彎腰行體告別,雙臂一撐,取了藏在暗處的一對鋼拐,縱跳如飛而去。」

  燕青道:「金鳳,你在後面跟著,我先走一步。」

  白金鳳愕然道:「你要上那兒去?」

  燕青笑道:「我既然應任了客座總監,自然要露兩手給他看了,增其信服之心,免得你的部屬說你用人不明。」

  說完話,他電疾似的搖身而逝。

  白金鳳懷著滿腔疑惑隨後追了出去,在夜色中她還看見風火頭陀的影子如星丸跳落疾行,卻已看不見燕青。

  一凝氣,她也拔腿追了下去,追了七八里,漸近荒郊,在一片亂崗中忽而撲出了兩條人影,攔住了風火頭陀。

  似乎沒有答話,早已認定了風火頭陀,立刻展開了攻擊,這兩人都是使劍的,而且功夫很高。

  兩支劍上下交擊,風火頭陀的兩枝鋼拐,必須要有一支用來支持住身子,只有一支能用於格敵,因此在劍夾擊之下,危機百出。

  白金鳳追到面前時,風火頭陀已經被逼在下風了,忽而暗中又撲起一條人影,劍光搖曳,凌空下擊,只用得一招,就把兩個襲擊者刺倒在地。

  風火頭陀認清來援手的是燕青,連忙恭身道:「總監神勇無匹,屬下心折。」

  燕青笑笑道:「大師也不錯,這兩個傢伙劍術犀利毒辣,不在一流高手之下,大師居然能應付下來,已經不容易了。」

  風火頭陀俯下頭道:「說來慚愧,座下已盡全力,仍然無法擺脫他們,若非總監來援,屬下幾將不免……」

  燕青揮揮手道:「去吧,前面大概不會有阻礙了,路上小心點,從這兩人的身手,你對天絕谷的實力應該有所瞭解了。」

  風火頭陀再度恭身而退。

  白金鳳這才上前道:「浪子,現在我才看到了你的真才實學,在天絕谷你狙殺胡婆子她們時,似乎還留了一手。」

  燕青笑道:「我知道你會出手的,何必太過費勁呢。」

  白金鳳瞪了他一眼,似乎有點著惱,但很快就收斂了下去,笑了一笑道:「這兩個傢伙不知是誰的手下,武功高得出奇。」

  燕青笑笑上前,拍開用劍氣閉住了穴道,在兩人屁股上各踢了一腳,厲聲喝道:「滾吧,告訴白銀鳳,別再動天殘功笈的腦筋,如果她再糾纏不清,可別怪我們不講交情了。」

  那兩個青年,狼狽不堪地拾起了劍,一言不發地去了。

  白金鳳愕然道:「這兩個是銀鳳的人。」

  燕青道:「天絕谷中只有他們兩口子在朗爭暗鬥,馬百平此間衷心希望得到我們的幫助,不會搗我們的蛋,只有令妹,怕她來到此地的事洩了出去,才會狙殺風火頭陀,那兩個小的死了,風頭陀是唯一知道她來過的人!」

  白金鳳說道:「你是說,她的目的只在殺死風火頭陀?」

  「不錯,也許她也有殺我們的意思,但目前她還不會,因為他沒有把握把我們一起殺死,她就不會冒這個險。」

  「殺死風火頭陀有什麼用呢?」

  「防止洩漏她來過的事。」

  「我們也知道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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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2:02: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你既然把天殘靜訣給了她,就不會洩漏出去。」

  「風火頭陀既是我的部屬,我自然也會關照他保密的。」

  燕青笑了一下道:「金鳳,她在天絕谷中沒有幾個可信任的部屬,因此她對部屬的信心不如你堅強。」

  「可是她派那個人來狙殺,就信得過他們嗎?」

  燕青又笑了一笑道:「當然也不會信任,但她懂得很多使人不開口的方法。」

  「她會殺死他們滅口?」

  「她對殺人很感興趣,也很老練。」

  白金鳳吁了一口氣道:「浪子,我不相信銀鳳會變得這麼壞。」

  燕青苦笑道:「我也不願意相信,她是個很可愛的女人,但是那些被她殺死的男人也是不相信她會殺人,才會被殺的。」

  白金鳳有點生氣地道:「浪子,她是我的妹妹,而且是我同胞親生的手足,因此你說到她的時候不要用這種語氣好嗎?」

  燕青道:「我已經夠客氣,難道你要我讚美她不成?」

  白金鳳道:「我曉得她不肯學好,你可以罵她,但不要刻薄她。」

  燕青聳聳肩膀道:「那就不像個浪子了。」

  「浪子又怎麼樣?」

  燕青笑道:「浪子絕不會對一個漂亮的女人破口大罵,即使是一個最壞的女人,浪子也能找出她可愛的地方。」

  白金鳳瞪著眼道:「你能不能正正經經地說話?」

  「我一直正經,難道我說的話有不對的地方?」

  白金風氣呼呼地轉身就走,燕青笑道:「金鳳,你不相信你妹妹會殺死那兩名凶手?」

  白金鳳不理會他,低頭向前一直走著,燕青跟在後面,仍是笑嘻嘻地道:「我們出來有七八里了吧?」

  白金鳳仍然不理,燕青又說道:「七八里路很快就會走完的,你必須慢一點,才有時間考慮到回頭如何開口道歉,因為你很少習慣向人道歉,也許不知道如何措辭。」

  白金鳳忍不住口頭道:「道歉,我為什麼要道歉,向誰道歉?」

  燕青笑說道:「自然是向我,因為你傷害了我的尊嚴。」

  白金鳳道:「我傷了你的尊嚴,你用那種口吻說我妹妹,我沒有拔劍跟你拚命,已經算好的了。」

  燕青道:「金鳳,在回到破廟前,假如你不向我道歉,就可以拔劍把我殺了。」

  白金鳳道:「我不會向你道歉,但可以接受你的道歉。」

  燕青道:「我也不道歉,假如我侮辱了一個可愛的女人,我就砍下自己的腦袋來表示歉意。」

  白金鳳不禁一怔,還沒有摸清燕青的語意,燕青反倒搶在她前面走了,白金鳳怔怔地跟在後面。

  慢慢地,又可以看見那所破廟了,燕青停了下來,道:「還剩五十丈了,看來我的腦袋要保不住了!」

  白金鳳和婉地道:『浪子,你不必太認真,銀鳳是不好,但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壞,我相信那兩人是她派來殺風火頭陀的,但她不會殺死自己的人。」

  燕青笑道:「在她那個圈子裡,沒有她自己的人,連跛叟跟獨臂神尼都背叛了她,她還會有自己人嗎?那兩個傢伙只是她用色相為餌釣來的兩條魚!」

  白金鳳道:「就算是,她也不必殺死他們。」

  燕青笑了一笑,把她拉向路旁的一個小土崗後面,用手指著道:「那兒有兩條公蠍子。」

  白金鳳一怔道:「什麼公蠍子?」

  燕青笑道:「公螳子就是公的蠍子,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一種雄性動物,當他跟母蠍子交尾後,就被母蠍子刺死了。」

  白金鳳又是一怔,走過去仔細一看,亂草叢中躺著兩具屍體,正是剛才攔截風火頭陀的兩名青年。

  他們每個人喉頭都中了一劍,死狀極為安詳,似乎根本沒有經過爭鬥!

  白金鳳的臉色變了,但仍是強嘴道:「這也不見得是銀鳳殺的。」

  燕青在廠旁的小樹下扯下一塊衣褲,上面還用血寫了幾行字。

  「好兄弟,我相信你的保證,我沒有得到天殘功笈,就不必追殺風火頭陀了,因此這兩人被殺,我也不追究了,這對大家都好,你好人做到底吧!」

  燕青把布塊遞給白金鳳道:「幸虧你一直跟著我,否則你一定會以為是我怕輸了腦袋而殺死他們的。」

  白金鳳的手有點顫抖道:「這是什麼意思、』燕青道:「這是馬大嫂對好兄弟的謝意。」

  白金鳳道:「字跡是銀鳳的,但她並沒有殺死這兩個人呀,這兒不是寫得明明白白?」

  燕青笑說道:「她當然不會殺人,人是我好兄弟殺的,為了大家都好,好兄弟必須替馬大嫂擔負殺人的罪名。」

  白金鳳一怔道:「我不懂!」

  燕青道:「這兩個人是一直跟著她的,也是幫她來奪取天殘靜訣的,因此他們必須死在我手中,才能證明她沒有得到天殘靜訣,我們既然答應她不洩漏這件事,自然就要好人做到底,讓她好交代!」

  說著將布塊撕碎了,又扯下一塊布條,用手指沾著鮮血,寫下:「謹告馬大嫂,他們沒奪到天殘功訣浪子上。」

  他把布條插在屍體手中的劍鞘上,拍拍手道:「我總算把好人做到底了。」

  白金鳳長歎一聲說道:「沒想到銀風會變得這麼狠毒!」

  燕青道:「不能怪她,處在她那個環境裡,必須要狠毒一點,否則她就會被人吞掉了。

  白金鳳道:「損她也是你,為她辯解又是你!」

  燕青笑道:「浪子對漂亮可愛的女人,一向是寬大的,我並沒有損她的意思,是你在多心。」

  白金鳳說道:「我真懷疑把天殘靜訣給她是否做對了。」

  燕青道:「沒有錯,我不會讓你做錯事的。」

  白金鳳道:「你認為她值得縱容姑息?」

  燕青道:「當敵人不止一個時,最好的辦法就是再培養更多的敵人,讓他們自相殘殺去!

  白金鳳一歎道:「浪子,我的閱歷的確太差了,不夠資格處這個環境。」

  燕青道:「但是你有一批忠心耿耿的部屬,而且他們很能幹,聾長老與風火頭陀竟然能將實力隱藏起來,暴露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員,造成對方的錯覺,這是一項了不起的措施,令我都大為佩服。」

  白金鳳苦笑道:「但願是真的如此,否則我只有認栽了,我實在鬥不過這些人。」

  燕青笑道:「你還欠我一聲道歉!?」

  白金鳳道:「我已經承認自己淺薄了!」

  燕青道:「你本來就很嫩,這不是你的錯,錯在你不肯相信我的判斷,不肯向事實低頭,不肯認錯。」

  白金鳳道:「你一定要我道歉?」

  燕青莊容道:「是的,你必須學會認錯,因為你太美了。」

  白金鳳道:「美與認錯有什麼關係呢?」

  燕青道:「美會使你驕傲,驕傲會使你固執,自以為是,不肯認錯,不肯接受忠告,然後毀了你自己,也毀了天殘門,更毀了那些忠心耿耿追隨你的人。」

  白金鳳不禁愕然道:「會有這麼嚴重嗎?」

  燕青仍然是肅然地說道:「比我說的更嚴重,因為你的美並沒有征服你的敵人,如果你再一意孤行,使你的朋友也離你而去,那個打擊你受得了嗎?金鳳,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受害最深的不是別人,仍然是你自己。」

  白金鳳咬一咬嘴唇說道:「如果我堅持不向你道歉呢?」

  燕青笑一笑說道:「那我就向你道歉,滿足你的虛榮。」

  白金鳳道:「然後呢?」

  「然後我把你送到你要去的地方,等楊猛與陶土來了,隨便你愛怎麼幹就怎麼幹。」

  「你要走了!」

  燕青笑道:「我該走了,你有自己的主見,並不需要我的幫助。」

  白金鳳道:「你現在走也行。」

  燕青道:「那可不行,我勸你離開了天殘谷,必須要給你找到一個立足的地方,我答應陶立他們照顧你,必須完整無缺地把你交回到他們手中,才好對他們有個交代。」

  「只是為了對他們交代?」

  「是的,我到天殘谷來,只是為了他們對你的忠心,以及對他們的敬意。」

  「你離開我又是為了什麼?」

  「為了你並不如他們所說的那麼好。」

  白金鳳歎了一口氣道:「浪子,你一定要我向你低頭才高興!」

  燕青笑道:「你錯了,我不要你向我低頭,而是要你向真理低頭,你雖然美,但再過幾十年,你會像那些老太婆一樣,滿頭白髮,滿臉皺紋,一點都不美了,而真理都是永恆的。」

  白金鳳的臉色變了一變,終於說道:「浪子,我向你道歉,為我的膚淺而道歉,為我的固執而道歉,現在你滿意了?」

  燕青道:「是的,非常滿意,因此我向你道謝。」

  白金鳳微愕道:「道謝?我有什麼何謝的?」

  「謝謝你保存了你的美麗,也謝謝你為天地間保存了一種完善無缺的美。」

  「我不懂你的意思?」

  「這是很簡單的道理,因為我是個浪子,浪子是最懂得欣賞美女的,不僅是形體的美,還包括了心靈內涵的美,兩者如果缺一,對浪子來說,將是一件很遺憾的事。」

  白金鳳笑說道:「而內在的美,比形體的美更為重要。」

  燕青道:「這是一般人的看法,我是個浪子,看法略有不同,一個醜八怪,即使她的內涵到了至善的境界,我只能對她很尊敬,卻不會說她美的。」

  白金鳳忍不住笑了起來,道:「浪子,你真是個怪人。」

  燕青微微一笑道:「是嗎?我倒不覺得,我認為我很正常。」

  白金鳳道:「我雖然不大出來,卻沒有一個人逼我道歉的。」

  燕青笑道:「那只是因為沒遇上一個浪子而已。」

  白金鳳咬咬嘴唇道:「你對我家姐妹也是這麼殘忍的嗎?」

  「這是從哪兒說起,我對任何女人都很體惜,浪子從不會對一個女人殘忍的。」

  白金鳳道:「你逼我低頭認錯,把我的尊嚴打擊得體無完膚,難道還不算殘忍?」

  燕青笑了起來道:「原來你還是為這個心裡不舒服,那你可錯了,沒有人能打擊別人的尊嚴,除了那個人自己,與其說是你向我道歉,不如說是向你自己道歉,因為你自己知道錯了,卻不肯承認,騙的是你自己。」

  「你既然知道我已經有認錯的意思,為什麼一定要逼我說出來呢?」

  「燕青道:「我要你瞭解,你有尊嚴,別人也有尊嚴的,你不願自己的尊嚴受損,就不能去傷害別人的尊嚴,你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盲大師與聾長老雖然教了你認清是非,卻沒有教你為人處世的道理,這是他們的疏忽。」

  「所以你就來教我了?」

  燕青聳聳肩道:「我只是盡一個做朋友的本份,規過勸善,是朋友的責任,我也是盡我的職守而已。」

  白金鳳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浪子,我現在真心地說一句謝謝你,跟你相處了不到幾天,我從你那兒學到了不少,尤其是今天,我學到了更多,難怪有那麼多的女孩子對你傾心,你的確是個很可愛可敬的男人!」

  燕青笑道:「謝謝你對我的讚美,要不是你說起,我還不知道我有這麼多優點,尤其不知道我很可愛。」

  白金鳳奇道:「難道那些女孩子愛你是假的?」

  「那倒不會吧,她們都很真心誠意的。」

  「她們沒說你可愛?」

  「沒有,你是第一個。」

  「她們為什麼愛上你呢?」

  「她們是因為愛我而愛我,並不是因為我可愛而愛我。」

  白金鳳有點慍然道:「浪子,我是很正經的跟你說話,你別開玩笑好不好?」

  燕青吁了一口氣道:「我的確很正經,因為那些女孩子愛我時並沒有任何條件,她們只是愛了,從沒有告訴我為什麼。」

  「你也從來不問?」

  「不問,因為愛是自然發生的,感情的交流並不是買東西,必須要驗明品質,論足斤兩,然後再付代價的。」

  白金鳳眼盯著他問道:「浪子,你會不會愛我?」

  燕青笑道:「會,浪子最容易的就是對女人產生感情,只要是一個長得不太難看,年紀不太大的女人,而對我又有好感的話,我絕不使她難堪。」

  白金鳳生氣地道:「有沒有你不愛的?」

  燕青道:「有!別人的老婆我不愛,不愛我的女人,我不愛,愛得太狂的女人我不愛,不准我愛別的女人我不愛,感情脆弱的女人我不愛,因此可愛的對象雖多,剔去這些因素,剩下的也不多了。」

  「為什麼這些女人你不能愛?」

  「奪人之婦,有違道義。不愛我的人,我不想去強人所難,自討沒趣,這兩種女人不能愛,愛得太狂的女人死釘活纏,最難消受美人恩,不准我愛別的女人醋性太重,感情太脆弱的女人容易傷心,這三種女人我不敢愛。」

  白金鳳道:「那你就慘了,因為我就是你說的一不能兩不敢的女子,而我卻準備愛你了。」

  燕青笑笑道:「你是屬於哪一種呢?」

  白金鳳道:「我不輕易愛一個人,但愛上一個人時,我就會全心全意,死釘活纏地粘著他,而且我很脆弱,如果得不到我所愛,我會碎心一死以之,這是你所說的兩不敢。」

  燕青道:「還有那一不能呢?」

  白金鳳道:「我既然準備愛你,當然不是不愛你的那一種。」

  燕青道:「我另外一不能是愛別人的老婆,你還沒嫁人吧?」

  白金鳳道:「沒有,可是我生下來就注定了要繼承天殘門,守天殘情缺那一殘我如果放棄了那一戒來愛你,等於是背夫別嫁,現在你怎麼說呢?」

  燕青笑笑道:「有一不能我不愛,有一不敢我也不愛,可是你一身兼具其三,倒又另當別論了,我想我可以接受的,不過你要用那一種方式來愛我呢?」

  白金風道:「愛還有方式?」

  燕青道:「男女相戀之愛,不外三種方式,一種是上床,一種是花前月下,攜手並肩,說些卿卿我我的情話,還有一種就是刻骨相思的苦戀,人前思,人後想,寫幾首情詩,填幾同情詞,你願意接受那一種,我就供應那一種。」

  白金風怒道:「浪子,你是在拿我開胃。」

  燕青苦笑道:「金鳳,你根本沒有瞭解到什麼叫做愛,愛不是放在口上念的,那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感情,也不是想愛就會發生愛的,更不是勉強造作的。」

  「怎麼樣才能發生呢?」

  「當愛來到時,你自然就會體驗到它的存在,那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

  「我怎麼會體驗到愛已存在呢?」

  「當你發覺你已忘了自己,心中只有一個人的影子時,你就會體驗到你愛上那個人了,當你發現你已能放棄一切,與另一個人生死相共,休戚相關,當你自己餓著肚子,肯把僅有的一碗飯給另外一個人吃時,你才是真正地愛上那個人了。」

  白金鳳道:「那麼現在你並沒有愛我,我也沒有愛你?」

  垂青道:「可以這麼說,但感情會在不知不覺中滋長的,也許我們將來互相愛上,也許有一天我愛上你而你並不愛我,但現在,我們之間不可能有愛。」

  白金鳳道:「也許有一天我愛你而你不愛我呢?」

  燕青笑道:不太可能,別忘了我是個浪子,浪子絕不會拒絕一個女郎的愛情。」

  「那不是真正的愛情。」

  「不,你付出的若果是真情,得到的也一定是真情,浪子之所以為浪子,就是從來不以虛情假意去騙取愛情。」

  白金鳳低頭不語,燕青笑笑道:「你記住我是個浪子,當有一天你忘記了我是個浪子,或者明知我是浪子而仍然不在乎我是個浪子時,你才真正地愛上了我,那時不用你表示,我也會知道的,但現在,你即使口中說了千萬個愛字,我都知道你沒有愛我。」

  白金鳳沉默良久才道:「我們出來很久了。」

  是的,很久了,再不回去,你的兩個使女急了,以為你出了岔子,或者會認為我把你賣了『」

  白金鳳笑道:「花家姐妹不會為你擔心嗎?」

  燕青道:「會的,她們已經找來了。」

  白金鳳道:「在哪裡?」

  燕青道:「不知道,但我相信她一定已來了。」

  說著高聲叫道:「憐憐,惜惜,你們過來吧!」

  遠處人影閃動,果然是惜惜與憐憐撲奔過來。

  燕青低聲道:「這就是愛,愛能使人心靈相通。」

  白金鳳卻更為沉默了。

  天殘門終於遷到了天機坪,那是燕青為這片荒林的荒村所起的名稱。

  他起這個名稱的寓意是這一片丘壑,原出自武林隱老天機老人的精心設計,尋常不起眼的幾堆亂石,幾株雜樹,卻包涵著無限天機,那是人類智慧堆砌成的險阻,都運用了天道運行的生剋變化。

  燕青在天機坪中住了半個月,也接見了天殘門中的唯一長老聾道人與十六處分舵主。

  聾長老聾而不啞,耳不能聽,口卻能言,從聾長老的口中,燕青約略地瞭解天魔教的情況。

  真正在幕後操縱著天魔教的是四個人,天魔令主白福只是其中之一,另外三人,聾長老居然探出了一個,那就是四十年前叱吒風雲的一大魔頭恨天翁上官吳予。

  上官吳予手下有三個得力的女助手,號稱恨天三絕,一個是在莫愁湖畔被殺的賈瑾,一個是現在天絕谷總監的柳不青,另一個則是金紫燕的乳母金雪娘。

  賈瑾與金雪娘是受恨天翁的授意,在天魔教中擔任監視白福的,白福對她們並不信任,但受了恨天翁的壓力,無可奈何,只好勉強地接受了下來,心裡一直想除去她們,才跟馬景隆聯手商量,利用燕青前去的機會,首先拔除了飛天魔娘賈瑾,卻不知道恨天翁早有預謀,把馬景隆收買了過去,也借這個機會除去了白福!

  現在的大局似乎是恨夭翁把持著,但另外兩派的勢力仍然相當雄厚。

  燕青在心中捉摸了一下,覺得事情漸漸明朗了。

  另外兩股勢力,一股可能是那些鐵騎盟中的人,這個鐵騎盟可能就是柳浩生的那個鐵騎盟,一半在明裡活動,由柳浩生率領著,在關外綠林道上活動,另一半則是在暗中控制著,就是以鐵騎盟三個字為禁制的那些人,只是不知道真正的操縱者為誰。

  第三股勢力則可能是以連潔心莫桑等人為班底,白福主長天魔教時,他們也打了進去,跟其他幾派鬥得很厲害,一方面利用莫梓挑了柳浩生的紅葉莊,一方面又把燕青引到莫愁湖,挑了白福的總壇。

  但他們發現馬景隆父子倆在恨天翁的支持下,已經取得了更多的控制時,立刻就悄悄地隱藏了起來。

  連潔心因莫梓之死而失言,莫桑追了去,燕青還叫史光超追躡莫桑的行蹤,想找出他們的落腳處。

  可是在來到天機坪前,憐憐轉來了丐幫掌門于飛的消息,史光超在括蒼山被殺身死,莫桑與連潔心都斷了線,不知下落。

  這一股勢力人數不多,卻最具威力,因為他們裡面全是絕頂高手,而白銀鳳可能就是加於這一股勢力的。

  燕青在莫愁湖天魔教總壇中,還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連潔心有個兒子,正在一個秘密的地方受著武功的訓練,培育成一個殺手。

  連潔心與莫桑都可能上那個地方去了。

  史光超在括蒼山被殺,馬百平等人在酉天日山成立總壇,天魔教把中心設在金陵莫愁湖,柳浩生放棄了關外的事業,在杭州辟下紅葉莊。

  由這些跡象看來,這些暗中控制著江湖的邪惡勢力,重心都在江南江浙兩地。

  而現在是馬氏父子當權,也意識到殘餘的三股勢力中以恨天翁上官吳予的實力最雄厚,未來竟爭的中心,也必然會以馬景隆所棲的金陵為主。

  要想找出那兩個隱而不現的幕後操縱者,也只有在金陵最為可能。

  燕青把歸納的結果跟龍雨田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到金陵去求發展才是上策。

  而且他希望龍雨田還是以舊日的關係,到柳浩生那兒去,探明鐵騎盟的真相,他自己則在馬百平那兒去活動。

  龍而日聽了他的計劃後,不禁苦笑道:「老弟,這不是把頭往虎口裡探嗎?馬景隆一心一意想要除去你,我從天魔會主伏誅後,也離開了柳浩生,一直跟你在一起,探天殘谷,破鐵騎盟在金陵的據點,柳浩生還會信我嗎?」

  燕青笑笑道:「不妨事,除了探天殘谷可能馬百平的手下知悉外。破朱雀橋畔的鐵騎盟據點,並沒有人知道是誰所為,而龍老哥去到柳浩生那兒,他一定會為你掩飾的。」

  龍雨田不信道:「何以見得呢,我跟他並沒有太深的交情,只是在多年前以田雨龍的化名,跟他攀交,他本來對我倒是很器重的,但破除天魔總壇後,就失去了連絡,現在去找了去,連我都無法自圓其說。」

  燕青道:「根本就不須隱瞞,除了龍老哥的本名與原來的身份外,其餘都有一句說一句,甚至於天殘門潛居天機坪的事都不妨說出。」

  龍雨四道:「那怎麼行呢?」

  燕青笑道:「沒什麼不行的,聾長老把天殘門的十六位分舵主集合在天機坪附近,早就引起人的注意了,只是一時還不明究竟,遲早總是會被人探悉的,倒不如說了出來,可以爭取柳浩生的信任。」

  龍雨田道:「如果他存心要、併吞天殘門,叫我帶路呢?」

  燕青道:「不會的,天殘門這點力量,根本就不在誰的眼中,何況柳浩生也會為龍兄掩飾的,因為我發現他跟馬百平兩人的情形差不多,對受制於人感到很痛苦,極力想掙拔出來,所以他們才盡力爭取外來的助力,要瞭解到整個邪惡勢力的操縱者,只有從這兩處著手了。」

  龍雨田想了一下道:「好吧,既是你認為有此必要,我就冒一次險吧,只是你要多小心一點,因為你不能再死一次了!」

  燕青笑笑道:「有憐憐與惜惜跟著我,大概不容易死得掉。」

  商量定當後,龍雨田先走了。

  燕青悄悄地通知了憐憐與惜惜,給白金鳳留了個條子告訴她出入天機坪的路線,也悄悄地走了。

  為了掩避形跡,他們雇了一條江船,由蕪湖直放金陵,船到當塗暫宿,燕青還到江心縣的連氏故宅所在去探看了一番,想找找是否還有一點連潔心的線索。

  但是昔年火焚,仍是一片瓦礫,尚未重建,歇見得連潔心無意重建家園。

  不過他在瓦礫堆中發現了有香燭及冥錠的殘灰,表示曾經有人來祭奠過。

  他翻弄了一下殘灰,禁不住心頭一陣狂跳,因為祭奠者焚冥銀後不久,剛好遇上一陣大雨,使得這堆冥初未能完全焚燬,那裝冥鋪的紙包也留下了一角,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角。

  那是生人的下款,居然寫著的是:「不孝女連潔心率兒莫震宇叩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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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發表於 2010-12-1 22:02: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這個下款太重要了,這證明了連潔心已經找到了她的兒子——那個一直在受著秘密訓練的少年,復出江湖,可能就要掀起一番劇烈的殺戳行動了。

  於是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那一角殘紙,收藏在貼身的腰囊裡,回到船上,也顧不得休息了,正準備吩咐船家連夜啟程往金陵時,岸上施施然來了一個白衣書生,向船家問了幾句,就一直上船來,向燕青一揖說道:「這位見台,在下有事急赴金陵,聞道尊舟也是往金陵去的,不知能否方便一下?」

  這書生唇紅齒白,容貌異常秀美,手執描金折扇,風度翩翩,一見面就給人很好的印象。

  花憐憐正待拒絕,燕青卻道:「歡迎,歡迎,四海之內皆兄弟,反正船上空得很。」

  那書生含笑稱謝,惜借道:「爺,船上空處雖多,艙房卻只有一間,你叫這位公子在那兒歇下來呢?」

  燕青道:「彼此皆為斯文中人,跟我在一個鋪上擠擠好了。」

  那書生連忙道:「這怎麼敢打擾兄台呢,兄弟在地下擱個鋪就行了。」

  燕青一笑道:「地下是我這兩個侍兒的舖位,吾兄難道要跟她們擠在一起嗎?」

  書生一怔道:「那更不敢唐突了,兄弟隨便在艙外船頭上坐坐也行。」

  「兄台還是第一次出門吧,知道這到金陵有多遠嗎?」

  書生道:「兄弟確是初次出門,不知道有多遠。」

  燕青道:「船要走半個多月,難道兄台一直在船頭上露宿嗎?」

  書生不禁一愕,憐憐與惜惜都抿著嘴笑了,因為當塗到金陵,最多也不過兩天小程,燕青居然說成了半個月,而這書生也相信了,可見對方的確很嫩。

  他躊躇了一陣才說道:「出門嘛,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燕青道:「天晴還好,如果下雨呢?」

  書生的眉頭深皺,差點要哭了,燕青笑道:「而且兄台連被褥行李都沒有帶,風寒露重,在艙外露宿是不行的,還是在一個床上擠一擠吧!」

  書生沉吟片刻,才咬咬牙道:「好吧,只是太打擾了,心有不安。」

  燕青笑道:「憐憐,把床鋪好,天不早了,也該睡了。」

  憐憐把床上的被子展開。

  燕青道:「還沒有請教兄台的貴姓大名?」

  書生頓了一頓道:「兄弟姓風,賤字玉京。」」

  燕青道:「原來是風兄,請吧!」

  風玉京 見床上只有一條被子,神色十分為難,躊躇了半天才訥訥地道:「只有一條被子?」

  燕青道:「是的,船上倒是有被褥,可是不乾淨,上面的跳蚤虱子太多,而兄弟睡覺時,又有個毛病,喜歡脫光了睡,因此不敢用船家的被褥,這是自備的,只此一套。」

  鳳玉京更加著急了,道:「什麼,你睡覺不穿衣眼?」

  燕青道:「小弟是北方人,北人向有裸眠的習慣,這也不算什麼,連我這兩個侍兒都有這習慣,這在北方是司空見慣的事,風兄是堂堂鬚眉男兒,又何必大驚小怪呢?」

  風玉京連忙說道:「不行,小弟不習慣男女混雜一處……」

  燕青道:「風兄是守禮的君子,這也難怪,可是這船僅只一間客艙,下艙是船家住的,風兄如果感到不便,可以到他們的榻上去休息,反正他們要輪班行船,一定有空鋪的。」

  風玉京皺皺眉道:「他們的鋪乾淨嗎?」

  燕青笑道:「連給客人準備的被褥都是跳蚤成群,又臭又髒,他們自己的用具自然更為不堪了,別的不說,光是那股腳臭味,就會熏得人頭昏腦漲。」

  風玉京還沒有正式聞到,光是聽燕青說說,已經有作嘔欲吐的感覺,萬分作難地道:「這……兄弟有潔癖,受不了那種氣味的。」

  燕青笑道:「出門的人,可不能太講究,將就一點吧!」

  風玉京道:「是不是每條船都這麼髒?」

  燕青道:「大致差不多,所以我都是自置行李。」

  風玉京想了一下道:「今天我在船頭坐一夜,明天再到岸上去買一套吧!」

  燕青道:「風兄還不如另外乘一條船的好,我是有急事,所以才吩咐連夜行船,明天也不會攏岸的。」

  風玉京道:「我也是有急事,才要求搭貴舟同行,那就這樣吧,兄台先睡,兄弟在船頭坐一夜,等明天兄台起來了,兄弟再睡。」

  燕青笑道:「這是條小船,船頭上沒有多大的空地可以活動,除了吃飯就是睡覺,風兄要等我起來……」

  風玉京道:「那我就不睡了。」

  燕青笑笑說道:「風兄是第一次出門,難怪有許多不習慣的地方,但總不能半個月露宿在船頭上,這樣吧,我跟兩個侍兒在地鋪上擠一擠,把床讓給風兄一人獨眠。」

  鳳玉京道:「這太不敢當了。」

  燕青笑道:「沒關係,我看風兄大概是不習慣與人同榻…… 」

  風玉京忙道:「是的,小弟一向是獨眠慣了。」

  說著也不脫衣服,一下子鑽上了床,扯過被子把頭也蒙了起來,燕青朝憐憐與借惜一笑道:「你們也脫衣服睡吧。」

  憐憐笑著道:「爺,有生人在艙中這方便嗎?」

  燕青道:「沒關係的,我看這位風相公是個讀書人,他會守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聖訓……」

  於是傳來一陣輕輕的脫衣聲,以及男女的調情聲。

  然後聽見憐憐道:「爺,您能不能等一下,那位風公子還沒睡著。」

  燕青笑道:「有什麼關係呢,他是個童男子,反正也不懂的。」

  惜惜歎了一聲道:「這位風公子一表人才,只可惜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人,否則我倒想上去陪陪他。」

  燕青道:「那怎麼可以呢,你不怕我吃醋?」

  惜惜說道:「爺,您自稱是浪子,氣量不會這麼窄吧 〞燕青一笑道:「背著我,你們幹什麼我都不管,但當著我的面,你們多少要給我留點面子吧!」

  惜惜笑道:「爺若怕不好意思,就到船外去吹吹風涼一下對著這麼一個俊俏郎君,我實在有點情不自禁。」

  燕青笑道:「我出去倒無所謂,但這位風兄恐怕不會要你。」

  惜惜道:「我倒不信,我們勾魂雙姝在丐幫中執掌花門花月兩堂,什麼大陣仗沒見過,連個雛兒都擺佈不了,還能在外面混嗎?」

  燕青道:「翩翩君子,淑女好逑,你既然有這份俯就之意我倒是願意玉成其事,就讓你去試試看。」

  接著是起身的聲音,然後又道:「你們最好把衣服穿好,這樣子會嚇壞他的。」

  惜惜嬌笑說道:「穿上衣服便失去誘惑力了,我這樣子鑽到,他被窩裡去,憑他是鐵石人兒,也不怕他不動心。」

  燕青道:「那我就看你的神通吧!」

  說著又移步欲出,床上忽然被子一掀,一條人影縱起,就朝外撲,燕青伸手扣住他的手腕道:「風兄,你這是幹什麼?」

  風玉京滿臉通紅,急叫道:「放開我,浪子,你們簡直無恥燕青哈哈大笑說道:「這是什麼話,我們好心招待你……」

  風玉京用手一指道:「你們是這樣招待的!」

  說著他呆了,因為地下沒有鋪開被褥,」憐憐惜惜與燕青都是衣衫整齊地在艙中。

  燕青哈哈大笑道:「風兄,我雖然是個浪子,勾魂雙妹都不是蕩女淫娃,說什麼也不會設下脂粉陷阱來擺佈你的。」

  憐憐也笑說道:「何況白姑娘也不會被我們迷得住的。」

  風玉京怔了一怔道:「你們已經認出我來了?」

  燕青笑道:「金鳳,你的易容術雖精,卻改不了娘娘腔,怎麼瞞得過我們這些老江湖呢!」

  風玉京頓了一頓,才把頭上的儒冠除下,放散滿頭秀髮,又卸下臉上的化裝,現出白金鳳本相道:』『早知道騙不過你,我也不受這個罪了,這些玩意貼在臉上,粘膩膩地難受死了。」

  然後又瞪了燕青一眼道:「浪子,你真壞,既然已經認出我來了還要跟我開玩笑,整我的冤枉。」

  燕青笑道:「是你的膽子太小,如果你把被子揭開一點,偷偷地看一看,就不會被嚇成這個樣子了。」

  白金鳳紅著臉道:「我才不嚇呢,只是我不好意思看!」

  燕青笑道:「你也不想想,我這個浪子再混帳,也不會在一個陌生人面前擺開風月陣仗吧!」

  白金鳳的臉又紅了,燕青道:「你出來幹什麼?」

  白金鳳道:「我要上金陵去。」

  燕青道:「我是為了刺探消息去的,你去幹嗎?」

  白金鳳道:「我要出來歷練一下,我離開天殘谷後,才發覺自己太差了,不出來闖闖,什麼都不懂。」

  燕青道:「你簡直胡鬧,你知道這多危險。」

  白金鳳道:「你就不危險了嗎?」

  燕青道:「你跟我不同,我只是一個孤獨的江湖浪子,你卻是一門之長,怎可輕身涉險。」

  白金鳳道:「我不管,反正我守著天機坪也沒事幹,聾長老也主張我出來歷練一下。」

  「什麼?聾長老知道你出來的?」

  「是的,他還作了許多安排,要不然我怎會找到你們,他把門中高手調集了一大批,在暗中照料著……」

  燕青說道:「這一下子可壞事了,我是要秘密行動的。」

  白金鳳道:「假如天殘門的人能盯住你的行蹤,別的人自然也能,你的行動已經不算秘密了。」

  燕青無言可答,沉默半天才道:「憐憐,你這條船是向誰雇的?」

  憐憐道:「是丐幫自己的船,用別人的船怎麼放心呢?」

  燕青說道:「可是天殘門卻立刻偵知了我們的行動了。」

  白金鳳笑道:「天殘門撤遷天機坪,聾長老立刻就在四周佈防設下了眼線,你們由天機坪出來,怎麼瞞得過我呢,不過你放心,別人還不知道,聾長老一直跟到當塗,確知沒有人跟上你們,才通知我前來會合。」

  燕青想想道:「天機坪那兒是誰在照料呢?」

  白金鳳道:「我把風火頭陀提升補了曹大師的缺,把陶六跟楊猛遞升為他的副手,主持天機坪。」

  「你的六個侍兒呢?」

  「留在天機坪沒帶出來。」

  「那你的起居行動,由誰來侍奉呢?」

  白金鳳道:「不要人侍奉,我自己照顧自己,我是決心出來闖練一下,不是準備來享福的。」

  燕青笑笑道:「你照顧得了嗎?」 B「為什麼不能,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燕青道:「你簡直是活受罪,剛才悶在被窩裡,悶出一身汗來,你連換洗的衣服都沒帶一件…」

  白金鳳道:「我忘了,沒關係,我可以穿你的,我們的身材差不多,你的衣服我可以穿。」

  燕青道:「那恐怕不行,我一共才兩套衣服,給你換上了,我就沒有得換了。」

  白金鳳道:「那麼我就不換了,等到金陵再買新的。」

  「那要半個月呢?」

  「我就挨半個月。」

  「半個月不洗澡,不換衣服,你受得了,我們跟你同居一艙,可受不了這股氣味。」

  白金鳳道:「你別找理由攆我回去,我出來就跟定你了,說什麼也不回去,你嚇不了我的。」

  燕青苦笑一聲道:「憐憐你去後艙燒盆水,讓她洗個澡,然後找套衣服給她換上。」

  白金鳳連忙道:「不,別的臭男人的衣服我不穿的。」

  燕青苦笑道:「大小姐,這是我臭浪子的,你將就一點吧。」

  白金鳳嫣然一笑道:「那還差不多,花大姐不敢勞動你,我自己來。」

  說著搶著到後艙去了。

  望著白金風的背影,燕青輕輕一歎道:「憐憐,你去幫幫她的忙吧,這位大小姐恐怕連怎樣生火都不會呢!」

  憐憐一笑而去,惜惜卻笑道:「爺您又贏了,本來我倒是希望她能夠為我們女孩兒家爭爭氣,讓你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現在看來,你還沒有為她著迷,她卻對你死心塌地了!」

  燕青攢眉長歎不語,惜惜道:「能使這樣一位絕世美女傾心,你應該感到驕傲才是呀,怎麼反而愁眉苦臉的!」

  燕青肅容道:「惜惜,你應該瞭解我,我從來也沒有為征服一個女孩子的感情而感到驕傲過。」

  惜惜不禁默然,燕青又歎道:「相反的我還真怕將來會傷她的心!」

  惜惜說道:「為什麼?難道你不準備接受這份感情嗎?」

  燕青道:「不是我接受與否的問題,而是我怎樣給予她相等的感情,如果她真的放棄了天殘門掌門,一心要嫁給我,我實在不忍心拒絕她!」

  惜惜道:「為什麼要拒絕她呢?」

  「因為我不能娶她,我在女孩面前很隨便,只是為了裝點我這個浪子的身份,我只有一份感情,那份感情已經深埋在華山的學府···』」

  惜惜不禁臉色微變,說道:「爺您決定終生不娶了!」

  燕青道:「是的,我只有一個妻子,雖然她已經死在華山了,但她永遠活在我的心裡。」

  「可是您答應娶金紫燕的。」

  「那只是一句口頭的承諾,當有一天,我把真相告訴她時,相信她會諒解的。」

  惜惜道:「您有把握嗎?」

  燕青道:「是的,她跟你一樣地善良,你們能諒解我,相信她也能夠,但白金鳳就很難說了。」

  惜惜道:「我看她也是很善良的女孩子。」

  燕青苦笑道:「她跟你們不同,你們是在苦難與屈辱中生長的,懂得寬恕,她卻是在驕傲中長大的。」

  惜惜道:「但一個女孩子能夠放棄驕傲,就是已經軟化了,她既然能不計較名份,不在乎尊嚴,甚至於不嫉妒別的女孩子分享你的感情,就是準備接受他的一切了,我想對於你娶不娶她,她不會在乎的,她在乎的是你愛不愛她。」

  燕青道:「我只能付出有限度的愛。」

  惜惜道:「愛只有真與假,沒有深與淺,爺你只要不欺騙她,不玩弄她的感情,其他她都不會計較的。」

  燕青道:「我不敢相信。」

  惜惜肅然道:「你可以相信,因為我也是女人,我知道一個女人在愛人與被愛時的感受。」

  燕青只能輕輕一歎道:「但願如此,不過還希望你跟憐憐能開導她一下,最好是說服她別愛我,你們不妨罵我,把我說成一個天下最大的混蛋都行。」

  借惜苦笑道:「爺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我們在口中罵你,可是在神色上掩不住對你的尊敬,一眼就會被人看穿的。」

  燕青只有搖頭苦笑了。

  白金鳳梳洗過了,穿了一套燕青的舊衣服出來,風度更見薄灑,她攬鏡自照,笑問道:「浪子,現在我怎麼樣?」

  燕青笑道:「棒極了,你如果到了秦淮河上,必然能使那些船娘們瘋狂起來。」

  白金鳳一笑道:「我要利用這半個月的時間多學學你的談吐行步,免得被人拆穿了。」

  燕青也笑道:「可惜沒有半個月,最多還有一天就到了。」

  白金鳳一怔道:「你不是說要半個月嗎?」

  燕青道:「那是唬你的,你連路程遠近都不問一下,就想出來闖世面了,怎麼哄得了人呢!」

  白金鳳的臉又紅了,笑笑道:「我是來找你的,你上那兒,我上那兒,何必要問路程呢,只要跟定你就行了。」

  燕青道:「不過有些地方你可不能去。」

  白金鳳道:「為什麼,我穿了男裝,你能去的地方我就能去。」

  燕青笑道:「到了金陵後,我第一個要去的地方你就不能去。」

  白金鳳說道:「沒有的事,你別想撇開我,一個人去找那些船娘風流去,我保證不會掃你的興,吃醋爭風的。」

  說到這兒,她自覺太露骨,臉又不好意思地紅了。

  燕青笑道:「真要到花街柳巷,吃醋的該是我,因為那些鴛鴦燕燕的都會爭著討好你,把我冷落在一邊。」

  白金鳳說道:「那更妙,免得你又到處欠下些風流債。」

  燕青道:「可是有一個地方你絕對不能去,而且也不敢去。」

  白金鳳道:「我不信,沒有這種地方。」

  燕青道:「除非你對看男人洗澡有興趣,而且也不在乎跟別的男人擠在一個大池子裡洗澡。」

  白金鳳臉羞得飛紅,啐了一口道:「你到那兒去幹什麼?」

  「探消息去!」

  「澡堂子裡有什麼消息可探的?」

  燕青一笑道:「金陵的人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是最容易探聽消息的地方。」

  「什麼叫皮包水,水包皮?」

  「皮包水是坐茶館,水包皮是泡澡堂子,這兩個地方的人多嘴雜,也是最容易聽見秘聞的地方。」

  白金鳳道:「聾長老早已布好耳目眼線,你要知道什麼,問他就行了,上澡堂子裡去幹嗎?」

  「我要去找一個人,問一些探聽不到的事!」

  「是誰?」

  燕青笑道:「澡堂子裡不會有女人,我要找的是一個男人,你不必擔心我是去荒唐了!」

  白金鳳羞得臉又紅了!

  船到金陵,泊在一個偏僻的碼頭上,燕青果然拿著一包衣物離船而去,白金鳳向憐憐道:「花大姐,他真的要去洗澡?」

  憐憐道:「是的!白姑娘,男人有男人的生活圈子,有些地方是不希望女人插進去的,澡堂子就是這麼一個地方,許多男人上那兒去不是為了洗澡,而是在那個地方擺脫一下女人的糾纏與囉嗦,圖個片刻的清靜。」

  白金鳳紅著臉,說道:「花大姐,我不是要跟著他,而是怕他有危險,聾長老說金陵城中來了許多陌生的江湖人,馬百平和我妹妹也離開了天絕谷,趕到金陵來了!」

  憐憐道:「我知道,丐幫的消息也很靈通的。」

  白金鳳道:「我是為他擔心,我妹妹殺死了兩個手下,把帳記在他頭上,天絕谷的人都想找他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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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2:02:44 |只看該作者
三十章


  憐憐一笑道:「我也知道,天絕谷精銳盡出,布下了天羅地網,要對付浪子。」

  「那我們怎能做視不理呢?」

  憐憐輕歎道:「他不要我們跟了去,必然有他的道理,因此我們只好等著;好在丐幫的人已經連絡上了,真有什麼消息,會立刻通知我們,等必要時我們再去接應。」

  白金鳳也只有輕歎一聲,在船上坐立不安地來回踱著,惜惜看了有所不忍,說道:「白姑娘,他是到華清池去的,那兒也是我們丐幫的一個連絡站,靠著隔壁是一家小酒店,你真要不放心,我們就上那家小酒樓去等著。」

  白金鳳高興地道:「好極了,我們也出去逛逛。」

  惜借道:「不過你得換個樣子去,雖然你穿了男裝,但還是太英俊瀟灑了一點,會引人注意的。」

  白金鳳笑道:「假如那家酒樓是叫丹鳳居,就不必換裝束了,那是天殘門的金陵分舵,掌櫃的是我們中的一個分舵主,聾長老就在那兒駐守著。」

  惜惜一愕道:「天殘門設下這個據點可隱秘,我們丐幫的連絡站就在隔壁,居然一無所知!」

  白金鳳笑道:「彼此,彼此,我們只知道隔壁的華清池是個澡堂,那是為了認識環境,不致跑錯了地方才記住的,可沒知道會是丐幫的連絡站。」

  於是相視一笑,三個女孩子略略裝扮了一下,遮住了本來面目,往城裡去了。

  到了丹鳳居,跑房的一看來人,立刻就把他們引到一間雅座中,沒有多久,聾長老就來了,恭身見禮後,立刻問道:「門主怎麼上這兒來了,有什麼賜示?」

  白金鳳道:「沒有事,我到了金陵,總不能老躲在船上,所以出來逛逛。」

  聾長老急急道:「門主此時不宜轉出,金陵亂得很,四處都是陌生的江湖人,不知道屬於那一方面的。」

  白金鳳笑笑道:「管它屬於那一方面的,反正我換了樣子。

  沒人會認識我,燕青上岸了,你知道嗎?」

  聾長老道:「知道,他就進了隔壁的華清池,屬下已經派了四個人進去,如有變故,隨時都可以支援。」

  白金鳳笑說道:「這就好了,我就在這兒坐坐等候著。」

  聾長老沉思片刻道:「也好,燕大俠不在船上,門主在船上也危險,萬一有個風吹草動,屬下馳援都來不及,如果門主肯答應的話,就一道住在這兒吧!」

  白金鳳卻一皺眉道:「聾長老,我住在那兒我自會作主的,我這次出來是要經歷一下江湖經驗,如果一直要你們保護著,我還能學到些什麼。」

  聾長老道:「屬下是為門主的安全著想。」

  白金鳳冷冷笑道:「沒有一處是安全的,天殘谷那等隱僻,結果還是被人殺上門來,如果不是燕大俠與兩位大姐及時趕到援手,我就被人活埋在谷裡了。」

  聾長老俯下頭道:「那是屬下的疏忽,未能盡到保護之責。」

  白金鳳道:「也不能怪你,實在是對手太強了,因此我必須要學學自衛,不能老是要人保護。」

  聾長老更為漸愧,忽然一個客倌打扮的人前來叩頭行禮後道:「屬下劉全有要事尊報。」

  白金鳳道:「說,什麼事。」

  劉全道:「馬百平不久前進了華清池。」

  白金鳳一震道「他帶著多少人來的?」

  劉全道:「就是一個人,進去後就跟燕大俠一起下了池子。」

  聾長老道:「我們的四位舵主呢?」

  「尤大元舵主已向燕大俠先打過招呼,如有必要,可以立即支援,但燕大快跟馬百平之間似乎沒有什麼敵意,燕大俠也,沒有表示,因此他們只在附近守候著。」

  白金鳳道:「奇怪了,原來他是上這兒來找馬百平的,兩個人在商量些什麼呢?」

  在華清池的澡池子裡,燕青與馬百平都光著身子,泡在水池子裡,另外有幾個浴客則躺開一切閉目養神。

  馬百平道:「燕兄相請,不知有何見教?」

  燕青道:「有一件事請教,也有一個重要的消息奉告,先要請教的是近日在金陵城中風雲際會,來了不少武林中人,他們究竟是幹什麼的,是屬於那一方的?」

  馬百平道:「大部份是天魔教中人手,也有一些是不明身份的。」

  「這些人是為什麼而來?」

  馬百平道:「是家父召來的,因為金陵最近出了好幾條命案,被殺的都是天魔教中的重要人物,家父很緊張,故而叫兄弟把天絕谷中的重要人手都帶來了。」

  「可知道殺人兇手為誰。」

  「不知道。此人身手絕高,好像專為向天魔教尋仇而來,家父懷疑是燕兄,雖經兄弟力保,但家父還是不相信。」

  燕青微笑道:「人不是我殺的,不過我可能知道是誰。」

  馬百平連忙道:「是哪一個?」

  燕青道:「兄弟知道令尊是一個傀儡而已,上一次火並天魔教主白福,只是受人指使,那個人是誰呢?」

  馬百平道:「兄弟不知道,此人與白福是同等地位,兄弟的武功也得自此人傳授頗多,但一直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因為兄弟每次見到他時,他都帶了一個青銅面具,兄弟稱他為天尊,卻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燕青道:「令尊是否知道呢?」

  馬百平道:「也許知道,但他一直不肯告訴我。」

  燕青一歎道:「百平兄,你我既為莫逆,希望你掬誠相告。」

  馬百平道:「小弟說的是真話,現在天魔教將以何種面目出現尚未決定,小弟是負責實際行動責任,一切都受命於那個叫天尊的人,所以小弟的地位很高,但並不能參予機密,因此有些事小弟並不清楚。」

  燕青想了一下道:「那麼我告訴你,這個人就是當年的黑道世魔恨天翁上官吳予。他手下的三個得力助手叫恨天三姬,一個飛天夜叉賈瑾已死,另外兩個,一個是獨臂神尼柳不青,一個是紫燕的養母金雪娘。」

  馬百平不禁一震,燕青道:「尊夫人恐怕比我知道得還多一點,因為她知道天魔教的背後有四大巨頭,白福已死,另外三個人她雖然沒有說出是誰,但她至少是屬於其中之一,而且她武功之高,絕不在吾兄之下。」

  馬理平愕然道:「銀鳳會有這麼大的本事?」

  燕青道:「兄弟跟她交過手,這一點絕不會錯,所以馬兄今後要多注意一點她的行動。」

  馬百平沉默半天,才歎道:「我們雖是夫婦,都早已同床異夢,徒具其名而已,兄弟從不管她的事,柳不青是受命於天歸師兄弟節制,沒想到她竟是恨天三娘之一,而天尊竟是恨天老魔。」

  燕青一笑道:「恨天翁雖然把馬兄的地位提得高,只是在利用馬兄而已,柳不青才是他的心腹,這個老婆子恐怕還兼有監視馬兄的任務。」

  馬百平憤然地道:「我知道是受人利用為工具的,所以才與燕兄私通款曲,這老魔頭遲早會後悔的。」

  燕青道:「現在已知三者之一為恨天翁,還有兩個人,一個在尊夫人身上找線索,另一個則在這幾天的殺人兇手身上找線索,相信必可把他們挖出來的。」

  馬百平連忙問道:「殺人者為誰呢?」「燕青把當塗江心島上連氏廢墟拾來的紙塊包在一塊油布內,在水中遞給馬百平道:「這是在當塗江心島取來的,兄台拿去給令尊一看,他大概就知道是誰了。」

  「當塗江心島,那不是連潔心的故宅嗎?」

  !「不錯,令尊在莫愁湖畔冒充天魔令主的事一定是被她發現了,她把她父親連治天被殺,以及拆散她家庭,隔離她兒子的帳,都算到令尊頭上,現在她已經找到了她的兒子,此來恐怕是專為對付令尊。」

  馬百平收下紙包,匆匆離池道:「我這就見家父去,如果有了消息,明天還是這個時候,我們在此地見好了。」

  他起身抹乾淨水漬,穿衣服的時候,燕青也起來了,近在他的身邊道:「這個紙包中物,馬兄別說是從我這兒取到的。」

  馬百平道:「我知道;燕兄這兩天別去看紫燕,因為家父在她屋子四周密佈眼線,專為對付燕兄的。」

  燕青笑了一笑,等馬百平走了之後,他也穿好了衣眼,一逕離開了華清池,踱向秦淮河畔,在那些畫舫間一條條地尋找著,終於找到了他要找的那一條,船上挑著花燈,燈上寫著牡丹紅三個字。

  他踏上畫舫,驚動了正在瞌睡的一個小丫頭,燕青笑笑,摸出一塊銀子放在桌上道:「我姓燕,特地來訪牡丹姑娘。」

  燕青道:「不熟,我是慕名來訪、」

  小丫頭笑道:「難怪了,姑娘病了半個月了,一直在家中養病,爺若是熟客,就不會到船上來找她了。」

  燕青一怔道:「牡丹姑娘既然有病,船上幹嗎還懸燈呢?」

  小丫頭道:「姑娘也沒什麼大病,只是身子不爽,所以仍然懸燈,如果有相熟的客人來,就我接到寓所去。」

  小丫頭受了銀子,請燕青坐下了,便拿起竹篙,慢慢地把船撐了出去越走越荒涼,約莫半個時辰,船已經駛到一個很荒僻的郊野,燕青看著不對,忙問道:「牡丹姑娘住在哪裡?」

  小丫頭用手一指前面不遠處亮著燈光的地方道:「就在那邊,只有這一家爺請自己過去吧!」

  燕青正在猶豫之時,丫頭笑道。「姑娘吩咐過的,如果有一位姓燕的爺來找她,就叫我送到這兒來,姑娘是住在城裡的。」

  燕青過來不要找牡丹紅,這是金紫燕跟他連絡相見的辦法,因此倒也相信了,他等小丫頭把船攏了岸,就一直向亮燈的地方行去那是兩間茅屋,閃著燈光,燕青跨步越過竹籬,還沒有出聲招呼,門忽然開了,屋中坐著兩個人,一個是金紫燕的養母金雪娘,一個赫然是連潔心。這個意外的發現,倒使燕青緊張了。

  那兩個婦人對燕青的到來並不驚奇,金雪娘首先站了起來道「燕公子,老身守候多日,總算把你給盼來了。」

  燕青到了這個時候,只有硬起頭皮進去拱拱手,道:「大娘好,莫大嫂好,真想不到會在這兒見面。」

  連潔心淡淡地點點頭,金雪娘卻笑道:「燕公子,你可不要怪紫燕,她根本不知道我們在這兒,她對你是一片癡心,天天守著你,而且還買通了牡丹紅,作為你們連絡私下會面的地方,連潔心卻沉下臉,說著:「燕兄弟,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嫂子的話,你就告訴我一句老實話,你究竟是什麼人?」

  燕青笑笑道:「大嫂這是什麼意思,兄弟浪子燕青……」

  連清心說道:「我知道你叫燕青,我問你是什麼身份。」

  燕青笑道:「正一品江湖流浪客。」

  連潔心怒道:「浪子,我沒有心情跟你開玩笑。」

  燕青道:「我說的也是真話。」

  連潔心哼了一聲道:「你是九老會中的人。」

  燕青心中微震,但臉上不動聲色地道:「大嫂憑什麼認定我是九老會中的人呢?」

  連潔心道:「你派去跟蹤我的小伙子在死前說了很多話。」

  燕青笑笑道:「是那個叫史光超的小傢伙嗎?」

  連潔心道:「你終於承認了。」

  燕青歎了一口氣道。「大嫂提了一個死人作為證據,我能不承認嗎?因為我連對質的機會都沒有了。」

  連潔心說道:「燕兄弟,你到底是不是九老會中的人?」

  燕青道:「如果大嫂已認定我是了,我說不是也沒有用,但希望你要聽一句老實話,我告訴你我不是。」

  連潔心皺眉道:「但是史光超咬定說你是的。」

  燕青苦笑道:「我跟天魔教作對已成事實,天魔令主雖死,天魔教的勢力仍存在,他們都在找我,我是不是九老會的人都無關緊要了,不過大嫂從史光超口中證實我的身份,似乎太牽強了。」

  「史光超不會說假話的。」

  「何以見得呢?」

  「因為他是在忘我草的藥性下說出來的話。」

  「忘我草是什麼東西?」

  「是一種藥草,有特殊的功效,人服食以後,任何記憶都保留,只是忘掉了自己,因此他供述的話,完全是真實的,沒有一句虛言。」

  燕青心中一驚,這種藥草的性能他是知道的,龍雨田曾經向他說過,那是一種麻醉心智的毒草,任憑意志再堅定的人,在這種藥草的性能下,都會無法控制,將記憶中的秘密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因為受制的人忘了自我,把自己當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陌不相識的人。

  對於一個陌不相識的人,是用不著為他守秘密的。

  這種藥草極為稀少,而且提煉的方法很困難,沒想到連治心那兒居然有這種人才。

  他盤算了一下,覺得還有一點可以掩飾的,就是史光超知道的事情不多,無法證實自己在九老會中所負的任務。

  因此他笑了一下道:「一個人連自己都不記得了,怎麼還能記得別人呢?」

  他的語氣中似乎對忘我草的性能完全不清楚,而連潔心也不願多作解釋,只是道:「你不要管,反正我保證他說的都是實話。」

  燕青道:「他說我是九老會的人嗎?」

  「他沒有這麼說,因為他在九老會中的地位並不重要,還不足以瞭解一個像你這麼重要的人,但從他敘述的一切,都可以證明你是九老會的人。」

  燕青笑笑道:「他怎麼說的?」

  「他說九老會為了對付天魔教,偵破天魔令主穿心縹的身份,作了很多的措施,他們都是潛伏在一地的工作人員,他的伯父史劍如是九老會派遣在金陵地面的負責人,負責支援一個人的行動。」

  「那個人是誰?」

  「他也不知道,只知道那個人用一個特定的暗號前來聯絡時,就是需要他們支援的時候」

  「結果是我去了,也各出了那個暗號對嗎?」

  「不錯,你是離開了莫家大宅後就到那兒去的,也亮出了特定的暗號,跟史劍如見了面,展開進攻的行動。」

  燕青笑笑道:「這就證明我是九老會的人嗎 〞連潔心道:「難道還不能證明?」

  燕青道:「不能,這只證明了另外一個人。」

  「除了九老會指定的行動人之外,沒有人知道這個暗號,你又何必狡賴呢?」

  燕青道:「我不必狡賴,因為這個暗號是別人告訴我的。那個人是九老會中的人,也是九老會中很重要的一個人。

  「誰?誰會將這些告訴一個外人。。

  「孤劍林封,大嫂對這個人應該知措。」

  「孤劍林封,我當然知道,可是他已經死了。」

  「不錯,他是死在穿心鏢下的,但他挨了一鏢之後並沒有斷氣,居然還留著最後一口氣跑到我那兒 告訴我些暗號,也請求我為他復仇,偵破天魔令主的身份後,要我到一個地方去請求援助,而那個地方恰巧就在大嫂的敘對面,現在大嫂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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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2:02:59 |只看該作者
  連浩心沉思片刻才說道:「滿意了,我相信這是真話。」

  燕青笑了一笑,他知道連潔心無法拆穿這個謊言的,因為史光超並不知道燕青與林封是一個人。

  但他故意問道:「大嫂何以能相信這是真話呢?」

  連潔心道:「因為我在好幾個九老會人員的身上都使用過忘我草,除了史光超外,他們都不知道你這個人,因此我對你的身份也不敢確定,我相信你跟九老會可能無關,只是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金雪娘卻道:「燕公子,老身還有一個問題,你既非九老會中人,為什麼要為林封賣命呢?」

  「因為我欠他的。」

  「你怎麼欠他的?」

  「林封是我的同鄉,他是財主,我卻是個孤兒,在他家牧牛為生,他對我一直很好,像兄弟一樣待我,他投入鳳凰劍客丁一鶴門下練武後,也沒忘記過我,後來是他推介我到先師三白先生的門下,沒有林封,我今天很可能還是個莊稼漢,所以他垂死前找到了我,提出這個請求,我無法拒絕。」

  這些都是安排好的,孤劍林封雖是個虛構的人,但九老會真正的負責人風雲叟于飛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善,有跡可考,所以他不怕拆穿。

  金雪娘又問道:「那林封有沒有推介你加入九老會呢?」

  燕青道:「沒有,他知道我不可能加入九老會。」

  「為什麼?」

  「因為我的恩師三白先生是從九老會中退出來的,他老人家跟九老會中的一些人鬧得很不愉快,臨終前唯一的遺言就是不准我加入九老會。」

  這也是安排好的,對方既然擄劫過一些九老會中的人,想必一定問出了這些早經安排好的事實,燕青說得很自然,那兩個婦人顯然很滿意。

  連潔心問道:「令師為什麼跟九老會鬧翻了?」

  燕青道:「不曉得,我跟先生學藝沒有幾年,他老人家很少談他的過去。」

  「可是你已經接受了林封的請求,不是違背了師訓嗎?」

  燕青道:「不算違背,先師只是不准我加入九老會,卻沒有禁止我為友復仇,更沒有禁止我行俠仗義,天魔教的行為已經引起了武林公憤,就算沒有林封的請求,我也會毫不考慮地站在相對的行列中。」

  連潔心微笑地說道:「燕兄弟,還有一個問題,孤劍林封已經死了五年,為什麼你到現在才找到了天魔教呢?」

  燕青算準她會有此一問的,答案也準備好了,因此微微一笑道:「大嫂,孤劍林封是在你們的記憶中死了五年,在我的記憶中,他是去年才斷的氣。」

  連潔心不禁一怔道:「什麼,穿心鏢下,居然還有活了四年?」

  燕青道:「是的,他中鏢是在江上,多虧是冬天的冰冷的江水使他的血脈凍凝得很快,因此沒有流太多血,使他又活了下去,假若不遇到我,他還可以多活幾年的,因為遇上了我,他一高興多喝了點酒,使得創口迸裂才死的。」

  「他的心穿了個洞,怎麼還能活下去的。」

  「練武的人生命力總是比常人韌一點。」

  「那四年他躲在那兒?」

  「他在一個山上養病,那兒有個老和尚醫道很精,居然把他的傷治好了,不過警告過他不能再喝酒,那知道他見了我後,不提那件事,直到傷口進裂了才說出那些話。」

  「他是存心求一死的。」

  燕青黯然道:「是的,除了不能喝酒之外,還不能作劇烈的運動,當然更不能動武了,對一個練武的人說來,這樣活著無異是死去了一樣,他只是木然地多活了四年,他的人在五年前等於是死了。」

  金雪娘一歎道:「難怪你一來就找上了紫燕。」

  燕青說道:「是的,林封也是在紫燕那兒偵查到一點天魔教的消息,繼續追下去,只可惜追到了蘇州,就挨上了一嫖,所以他要我也從秦淮名妓金紫燕的身上開始。」

  這個說法更是天衣無縫,燕青以孤劍林封的身份初露江湖,金紫燕也開始在秦淮河上混了。但只是個髻齡的清倌人而已,在這以後,燕青又以漁郎王九漁、立面修羅沈君瑞、狂書生上官立龍、霹靂劍客楚天涯的身份出現過,那些人都沒在金陵落腳,因為天魔奪主的據點經常移動,燕青也就以不同的身份追下去。

  正因為隔了這麼多年,金雪娘對燕青的身份查證似乎非常滿意了,朝連清心道:「大嫂,老身以為燕公子不會是九老會中的人了。」

  連潔心卻問道:「燕兄弟,目前你作何打算?」

  燕青道:「天魔令主的身份是揭曉了,而且真正的天魔令主也死了,孤劍林封的仇是報了,他的心願我也達成了,現在我該為自己的生命掙扎了。」

  連潔心道:「還有誰要跟你過不去?」

  燕青笑道:「馬景隆,那天我們看見的天魔令主是他喬裝的,最後被殺的才是真正的天魔主。」

  連潔心道:「你也看破了?」

  燕青笑道:「我想大嫂早就知道了,你發了穿心一鏢,打中的正是這老滑頭。」

  連潔心咬牙恨道:「我曉得那天不是真正的天魔令主,但沒有想到是這老賊而已,我更沒想到我叫了十幾年爹的人,竟不是我的爹,這兩個老賊都是罪該萬死,我發誓不饒他們。」

  燕青淡淡地道:「大嫂把我找到這兒來,是打算踉我合作對付他嗎?」

  連潔心看看金雪娘,見她沒有表示反對才道:「是的,我希望燕兄弟能助我一臂之力。」

  燕青說道:「馬景隆只是個傀儡,要除去他易如反掌,大嫂憑一人之力足可以報仇雪恨了,何必要人幫忙呢?」

  連潔心道:「我曉得,他背後另外有靠山。」

  燕青一笑道:「那可更不必找我,他的靠山是恨天翁上官笑予,金大娘就是恨天翁的得力助手,恨天三娘之一,只要金大娘招招手,就可以把馬景隆除去了。」

  金雪娘微怔道:「燕公子知道得真不少。」

  燕青笑道:「大娘,你早就知道我跟天殘門主白金鳳結了伙,天殘門對你們恨天三娘的底細很清楚,大家何必繞圈子呢。」

  金雪娘一笑道:「燕公子還知道多少?」

  燕青道:「我不知道了,但從情勢推測,大娘可能另外有了靠山,脫離了恨天翁的圈子了。」

  金雪娘一怔道:「你怎麼知道的?」

  燕青笑道:「這很簡單,莫大嫂現在要推翻的是恨天翁的勢力,如果大娘仍舊是恨天翁的人,就不會跟莫大嫂在一起。」

  金雪娘沉吟片刻才道:「燕公子,你的確是個了不起的人才,這是個絕對的秘密,你居然能看出來,實在不簡單,現在老身願意把這個秘密告訴你。」

  燕青連忙搖手道:「慢來,我先要弄清楚,有什麼條件?」

  金雪娘道:「燕公子果然很精明,只有一個條件,請你脫離天殘門。」

  燕青點點頭道:「可以,因為我只是站在道義與友情的立場上幫助白金鳳抵禦一下外來的侵犯,並沒有加入天殘門,根本無所謂脫離不脫離。」

  金雪娘道:「老身的意思是跟天殘門斷絕往來。」

  燕青道:「不行。」

  金雪娘道:「為什麼,難道是為了她長得美?」

  燕青笑笑道:「金鳳美絕人寰是公認的事實,這倒不是我不肯斷絕的原因,主要是我們為患難之交,我從不背棄朋友。」

  連潔心道:「我們也是患難之交。」

  燕青笑笑道:「賢伉儷的交情可令人不敢領教,你們根本是在利用我,一開始就沒跟我講實話。」

  連潔心道:「但我確曾與你共患難過,在莫愁湖畔,如果不是我跟你們聯手拒敵,你逃得過馬景隆的穿心鏢嗎?」

  燕青笑道:「穿心鏢是天魔令主的殺手,但馬景隆還沒學到家,大嫂都能用穿心鏢打傷他,我大概還應付得了。」

  連潔心咬牙說道:「可是我如果不出手殺了飛天夜叉賈老婆子,你能脫身嗎?無論如何,你總欠我一次情吧。」

  燕青說道:「不欠,大嫂只不過是為自己打算而已,如果不是我一鬧,你還一直蒙在鼓裡,管仇人叫父親呢。」

  連潔心恨道:「就算我對你沒有任何恩情,但現在我卻是提供你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燕青笑道:「我還沒死。」

  連潔心道:「那是我們在壓著馬景隆,使他無法全力對付你,否則你那有這麼安穩?」

  燕青笑笑道:「大嫂,還是讓金大娘來說好一點,你不是說客的人才,而且也用錯了方法,小弟不是一個嚇得倒的人。」

  連潔心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金雪娘道:「燕公子,你不斷絕天殘門的交往也行,反正那點力量也不足以重視了,現在我們帶你到一個地方去。」

  燕青搖搖頭道:「我不想去。」

  金雪娘道:「為什麼?我們對你沒有惡意。,只帶你去見一個人。」

  燕青微笑道:「見了那個人後,我就再也見不到第二個人了,除非我加入你們的那一邊。」

  金雪娘笑道:「燕公子,沒這麼嚴重,我帶你去見的這個人不會武功,絕不會傷害你。」

  燕青微微一怔道:「那是什麼人?」

  金雪娘說道:「天音仙子,也就是我與莫大嫂的主人。」

  燕青頗為驚訝地道:「天音仙子,我從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金雪娘一笑道:「你當然沒聽說過,當今之世,聽過這個名字的人太少了,只有他們加四霸天才知道。」

  燕青更為詫然道:「四霸天又是什麼人呢?」

  金雪娘道:「四霸天就是控制武林近二十年的四個神秘人物,天魔令主白福是其中之一,恨天翁也是一個,天音仙子也是一個,至於還有一個,我也不知道,假如你想知道,就跟我見天音仙子去。」

  燕青心中忍不住一陣震動,探悉當年的一個秘密,終於快面臨揭曉了,可是他略一遲疑道:「那個天音仙子不會武功,又怎麼能成為四霸天之一呢?」

  金雪娘道:「這個問題你見到仙子後就會明白的,現在你去不去?」

  燕青想想道:「是她要見我?」

  金雪娘道:「當然,否則我們怎麼敢帶你去呢?」

  「她為什麼要見我呢?」

  「因為恨天翁取代了天魔令主的地位,接收了他的大部份實力後,已經威脅到其餘的兩人,主人自然要設法爭取人才,鞏固自己,仙子屬意於你,但怕你是九老會中的人,所以要我們調查一下,聽了你的解釋後,我們已相信你不是九老會中的人了……」

  燕青道:「我雖然不是九老會中的人,但我也不會加入你們的。」

  金雪娘笑笑說道:「我們也許說服不了你,但主人一定能說服你的,等你見了主人後,你自然就不會反對了。」

  燕青道:「假如我仍然沒被說服呢?」

  金雪娘道:「那你還是可以安然地離開,主人不會武功,絕不會用強迫的手段留下你的。」

  燕青明知道事情沒有她說的這麼簡單,但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略作沉思後說道:「好,天音仙子在什麼地方?」

  「在別有洞天。」

  「別有洞天在什麼地方?」

  「就在這裡。」

  「什麼?就在這裡?」

  金雪娘笑道:「既然叫別有洞天,自然是跟一般地方大不相同,這兒只是登天之門,你答應去,我們就帶你去。」

  說完舉掌輕拍,三人的座椅上刻就下沉,燕青只來得及看見那兩個人的身形連著椅子沉進一個圓洞之中,然後就陷入在一片茫茫的黑暗之中。

  開始是垂直下降,不久之後就改為傾斜,又過了一陣,則變成了平著前進,最後是往上升。

  從耳邊呼呼的風聲聽來,進行的速度似乎非常的快,但由於太黑暗了,燕青無法知道四周是什麼狀況,他只能摒住呼吸,側面靜聽。

  隱隱可以聽見另外兩個人的呼吸,知道她們仍然在附近,等他想探出手去,摸索一下旁邊是什麼時。

  眼前忽地一亮,他又從黑暗中冒了出來,處身在一間豪華無比的大廳中,白石鋪地,黃金為柱,滿眼都是金碧輝煌,金雪浪起立道:「到了。」

  燕青卻愕然道:「這是地底下嗎?」

  金雪娘道:「這是別有洞天,天音別府,也是仙子的居處。」

  燕青四下打量道:「天音仙子呢?」

  金雪娘道:「等我請示一下,因為主人還沒有決定是否要見你呢?」

  她走到廳中鸚鵡架前,朝那只雪羽鸚鵡一恭身道:「主人,燕公子已經請到了。」

  那頭鸚鵡本是懶洋洋地在打瞌睡,聽見他的話後,才睜開眼睛,偏起頭打量了燕青一陣,又圓又亮的小眼珠直轉,最後才點點頭道:「很好,歡迎,歡迎,雪娘,潔娘,燕大俠是紅粉隊中的瑰寶,現在正有三位美姑娘順著秦淮河追下來了,你們上去應付一下。」

  金雪娘與連潔心都恭身稱是,鸚鵡又道:「記住,燕公子是本府的貴賓,那三位姑娘都是他的愛人,千萬要保持和氣,絕不可傷了她們。」

  兩人又答應了一聲,回到來時的椅子上坐下,地底又陷下一個圓洞,把她們的身子陷了下去。

  很快地,石板又翻了上來,燕青過去一看,居然找不出一絲痕跡,那頭鸚鵡展翅飛起頭道:「燕公子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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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燕青隨它走出大廳,折向一處邊門,竟是一片廣大的園林,滿眼都是奇花瑤樹,在一輪明月的照耀下,發出錦繡眩目的彩色。

  鸚鵡一翅飛到一彎清流邊,那兒停著一隻小巧秀麗的彩舫,彩舫是敞篷的,只安著兩個座位。

  彩舫的前面有兩根絲纜,卻是由兩個全身赤裸的少女牽著的,那兩個少女都約摸十八九歲年紀,姿容美艷,膚色如玉,上半身裸露在水面上,露出堅實而又高聳的酥胸、菽乳,但她們的神情十分自然,毫無羞恥之狀,燕青在鸚鵡的促請下上了船,那兩個少女就牽著船緩緩啟行。

  燕青怔住了,因為那兩個少女的下半身綴滿錦麟,拖曳著長約丈許的彩色扇尾。

  那竟是兩條人魚,也是傳說中的美人魚。

  燕青的驚詫也不過是一剎那,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從容,水平如鏡,花香襲人,月明如書,坐在輕巧的雲舟上,由兩條美人魚牽曳著徐徐而行。

  這不是幻想中的神仙之遊嗎?

  鸚鵡停在船頭的金絲架上,剔著翼毛道:「燕公子,你怎麼不說話了?」

  燕青微笑道:「沒什麼好說的。」

  鸚鵡哦了一聲道:「這兒的一切都不能使公子滿意嗎?」

  燕青道:「人間仙境,別具匠心,但還不如我到過的地方。」

  「什麼地方還比得上這裡?」

  「紅葉莊,西湖畔的紅葉莊。」

  鸚鵡哼了一聲道:「那兒怎麼比得上此地。」

  燕青道:「至少那兒比這兒真實而得自然之趣,造作之工,總不如天然的好。」

  鸚鵡正要開口,燕青手指一彈,那是一顆小石子,卻擊斷了鸚鵡頸下的金絲,鸚鵡受驚飛起,口中發出嘎嘎的怪叫,不再是悅耳動聽的語聲了。

  燕青站起身來,拾起那截金鏈,對著練於下面一個金質的小雞心道:「仙子!在下既蒙寵邀,就請現身一見,何必借這些機巧而賣弄匠心呢?」

  雞心中發出悠悠的一聲歎息道:「你真俗!我費盡心力,安排下的迎賓傳令,全被你破壞了。」

  燕青笑道:「仙子如果要我說一聲聰明,我記得已經講過了,如果要我說一聲高明,那是太侮辱仙子了,這一切的佈置,已經不止為高明了,但是我裝出一副受驚的樣子來討好,我可實在做不到。」

  「難道這些佈置還不夠令你驚奇嗎?」

  燕青笑道:「鏡花水月,何奇之有,我從不對虛假的東西讚美。」

  聲音日有點慢怒道:「你怎麼知道是假的?」

  燕青道:「一切都太明顯了,今天是初一,何來皓月當空,而且一輪孤月,無雲無星,這些已經夠做作的了。」

  「還有呢?」

  「靈鳥能語,幻作仙子化身,設想不為不佳,只是這頭鳥太懶了,仙子傳音時,它有時連口都不開。還有這兩條美人魚,在水中進行時,多半是用雙臂划水,魚卻是用尾鰭拔浪而行的……」

  一聲歎息,接著是一陣異常的寂靜。

  燕青笑笑道:「仙子何不以絕世之姿容賜與一見,那倒是使燕某真正心動之處。」

  「你見過我嗎?」

  「沒有。」

  「雪娘與潔娘說起過我的形貌嗎?」

  「也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我是絕世姿容呢?」

  燕青哈哈一笑道:「仙子別忘了我是浪子,浪子對美女是最具靈感的,聞聲而知人,相信我絕不會錯。」

  虛空中突然發出一串銀鈴似的笑聲道:「這次你可走眼了。」

  碧青的天幕突然起了一陣輕爆,然後是一朵白雲,在藍天中徐徐下降,雲端上站立一個身被白紗的女子。

  那是一襲白色的輕紗,裹著一個晶瑩如玉的洞體,修長的腿,纖細的腰,渾圓而又隆實的雙乳,在輕紗中都隱約可見,美極了。

  還沒看見瞼,但這副軀體已足夠使每個男人都砰然心動,情不自主地拜倒在她的腳下。

  白雲降落在水面上,她的臉仍是藏在那一重厚紗之下。

  燕青也被她眩目的美震得呆了一呆,但隨即歎息了一聲,搖搖頭道:「可惜!可惜!」

  白紗女哦了一聲道:「可惜什麼?是不是因為沒看見我的瞼?」

  燕青道:「不!仙子的臉不必看,我也知道是美的,可惜的是出現的方式,仙子不該自天而降。」

  白紗女道:「那該如何出現。」

  燕青道:「人間對美人的形容,無過於曹子建的洛神賦,仙子如果在河上布下一陣輕霧,然後由水底足登白蓮,冉冉升起,豈不是更美上十分。」

  白紗女格格一聲嬌笑道:「你這個人真不愧為風月聖手,居然能有這麼脫俗的思想。」

  燕青道:「被稱為浪子的男人絕不會俗。」

  白紗女笑道:「不俗,我為剛才說你俗而道歉,你不俗。而盡還是個非常懂得欣賞美的雅人!我用這種方式接見過十個男人,有的高達九十高齡,有的才只十五歲。」

  燕青微笑道:「他們如何?」

  「俗!俗不可耐,一個個都目瞪口呆,眼睛盯住了一個地方,腦子裡只想著一件事。」

  「那是男人的本能,見到仙子的絕佳體態後,不想那件事的就不是個男人了。」

  「這麼說來,你不是男人了。」

  「哪裡!我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可是你並沒有想那件事,你居然還注意到我出現的方式,往更美的境界上去追求。」

  燕青笑笑道:「浪子之所以為浪子,就是對著女人時,還會注意到氣氛與情調,雖然也一樣地想把距離接近一點,揭掉你身上的那重輕紗,但對欲的發洩時,還注意到靈性的和諧。」

  白紗女一笑道:「難得,難得,今天總算遇到一個知音,為了不使你失望,我倒是把洛水仙境為你破例地演上一次。」

  她的手臂輕輕地一揮,四周立刻響起了一陣美妙、悅耳的音樂,那是唐玄宗的傑作:「霓裳羽衣曲……」

  樂音中四周慢慢揚起了輕霧,彷彿雲生足上,慢慢地把白紗女的身形掩沒。

  樂音再變,空靈幽遠,那是「山在虛無飄渺間。」

  霧漸漸地談了,水波輕動,一朵白蓮冉冉升起,蓮大如斗,而且是一朵含苞的睡蓮。

  在悠揚的樂聲中,蜷縮的蓮瓣徐徐展開,中間是一個蜷縮的全裸美人,還是那白紗女,只是她已經把身上的白紗農褪除了。

  晶瑩的肌膚如同無暇的美玉一般,潔潤光滑,她慢慢地站起來,輕抒玉臂,向燕青慢慢地接近。

  來到船邊時,燕青伸出一隻手,握著她尖尖的玉指,將她扶到船上。

  船又輕輕地前駛,輕霧籠罩著四周。

  燕青把白紗女扶在身旁的錦座上坐下,然後自己也坐在旁邊,白紗女輕輕笑道:「這樣是否好一點。」

  接得這麼近,吹香如蘭,燕青卻雙手曲肱為枕,靠在椅背上道:「音樂不好。」

  白紗女一怔道:「還不好,這是經過多年的訓練,已經到達了無瑕可指的境界了,你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聲音。」

  燕青道:「有的,天籟。」

  白紗女笑道:「你也太苛求了,既然知道我這一切都是人工的造作,何得天籟之音。」

  燕青道:「天籟非由造作,乃發自天然之聲,如嗚嗚鳥語,水流風嘯,都是天籟之音。」

  白紗女笑道:「那容易,你要聽那一種。」

  燕青笑道:「一種,深秋的蟋蟀。」

  「這有什麼好聽的。」

  「天籟是要配合情景的,霧影淒迷,寒將嘶鳴,令人有一種淒迷的感受。」

  「那就不美了。」

  燕青一笑道:「你也俗得很,美感並不僅限於歡愉,有時淒涼的美感更為動人,你想想,此時此地,冷月獨照,配以一兩聲蟋蟀的瞿瞿,將是何等淒艷。」

  白紗女用手又輕輕一揮,音樂漸歇,然後慢慢地響起一聲聲瞿瞿的蟲鳴,在朦朧的霧色中,果然別具一番感受,白紗女傾聽了片刻才道:「燕公子.你果然不同凡俗……」

  燕青轉過臉去,笑笑道:「你的面紗準備什麼時候揭掉。」

  白紗女道:「隨你,你高興什麼時候揭就什麼時候揭。」

  燕青道:「那就再等一下,你加點秋風掠枝的輕嘯,把氣氛培養得更充足一點。」

  悠悠地風聲漸起,尖聲地撕著枯秀的樹枝。

  燕青道:「是時候了。」

  伸手揭下了她的面紗,那張臉卻是十分猙獰,上面佈滿了墳起的肉球,有紅有黑,只有那一對眼睛仍是明如秋水,瞪著她。

  燕青的臉色十分平靜,微微地一歎道:「仙子芳名可以見告嗎?」

  「可以,郭心律。」

  「很好,天音仙子郭心律,若非心律,何解天音,人如其名。」

  郭心律微征道:「我的臉沒有使你害怕嗎?」

  「沒有,一切如我所料。」

  「你已經知道我的臉是很醜的?」

  「我幾時說過你醜的。」

  「你認為我很美?」

  「嗯!很美,我要求霧影淒迷,冷月獨照,寒將悲鳴,就是為了欣賞你這張臉的猙獰之美。」

  郭心律一怔道:「猙獰也是美嗎?」

  燕青笑道:「當然,美並不是要悅目,猛虎斑瀾,是兇猛的美,鷹搏九霄,是凶險的美。」

  郭心律輕歎一聲道:「可是一個女人有這張臉,就不是美了!」

  燕青笑道:「那是世俗的看法,我是浪子,浪子能從每一個女人身上找出她美的地方。」

  郭心律笑道:「那麼你不討厭我。」

  燕青道:「不討厭。」

  「還想親近我嗎?」

  「當然想,我把你扶上船,就是想抱抱你,培養雙方的情趣後,再進一步得到你。」

  「可是你還沒有行動。」

  燕青道:「不急,在你面紗沒有揭去前,我都沒有那樣猴急,現在更不必急了,我還在等待。」

  「你還在等什麼?」

  「等到你決定跟我坦誠相見的時候,我喜歡女人,也喜歡真實,因此我絕不跟一個偽裝的女人示愛。」

  郭心律一怔道:「什麼?你還以為我是偽裝。」

  燕青道:「是的,假如你真是這副形貌,我也可以親近你,用我的愛心來親近你,但你不是這副形貌,我就不知道該用那一種心情來親近你了。」

  郭心律笑笑道:「你究竟有多少愛心?

  「浪子有很多種愛,對多種不同的女人有不同的愛,每一種愛都是出於至誠,因此我必須先決定你是那一種女人,才知道該用那一種感情來對你。」

  「你憑什麼認為我的臉是偽裝的。」

  燕青笑道:「因為這兒的一切都是假的。」

  「環境可以造作,臉貌是天生的。」燕青笑道:「連日月星辰都可以造作,臉還不能改造嗎?」

  郭心律道:「我喜歡保存我的本色。」

  燕青道:「那你就該揭去臉上的偽裝。」

  郭心律一歎道:「你摸摸看,我這副臉究竟是不是偽造的。」

  燕青笑道:「不必摸,我相信這是你的真正面目,可是你已經沒有一副真正的面目了。」

  郭心律身子輕輕的一震,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燕青一笑道:「你應該明白的,現在讓我看看你改造的面目好嗎?」

  郭心律歎了一口氣,緩緩地伸手,從臉上撕下一層膜似的面具,然後現出一張艷如春花般的瞼龐道:「你是看見這副臉的第一個男人。」

  燕青笑了一下,仔細打量著她的臉道:「很好,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果然是妙手之作。」

  郭心律道:「你似乎對這張臉不太滿意。」

  燕青道:「不,非常滿意,以造作之工,不會更好了,眉鼻眼唇嘴,你已經把最美的部分都湊起來了。」

  郭心律道:「但你卻認為尚沒有達到至善至美的境界。」

  燕青笑道:「不,一切至美都被你匯聚了,可以說無懈可擊,但你忘了一件事,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至美必有所缺,由於這一缺才襯托出其他美的部位,因為美是在對比的情形下產生的,你現在把自己塑造得太完美,反而現不出何者是美了。」

  郭心律不禁怔住了,燕青笑了笑道:「因此以你這張瞼來比,我倒是覺得那兩牽船的女孩子比你還美一點。」

  郭心律神色微微一變,燕青又道:「如果你不生氣的話,我可以說,在外面隨便拉一個女孩來,她們都比你美。」

  郭心律沉默片刻,突然發出一陣尖利的笑聲道:「我費了三年的工夫,搜集了九個最美的女子,每人取了她們最美的部位,拼成了這張臉,卻只換來了這一句批評。」

  燕青道:「不過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未必就是正確。」

  郭心律歎道:「算了,你不必安慰我,這是我自取其辱,我要聽的是真心的批評,不是虛偽的奉承,你是第一個向我說真話的男人,我很感激你。」

  燕青笑笑道:「現在我們可以談些正經的話了,仙子召見有何賜示。」

  郭心律搖搖頭道:「沒有了。」

  燕青微征道:「仙子召我就是為了要我看看你這張瞼。」

  郭心律道:「不,我原本是想請你來參加天音門的,我也知道你是個不易就範的人,所以才想以我這張臉,這副身軀來征服你,但是我失敗了,只好不談了。」

  燕青笑道:「仙子對我知道得很多嗎?」

  「是的,不少,要叫一個浪子就範,只有美色,現在我的美色並沒有收到效果,我只好放棄了。」

  燕青一笑道:「仙子對我的瞭解還不夠,浪子對美麗的女人會感興趣,但絕不會為美色所征服,否則就不成其為浪子了」

  郭心律道:「那要用什麼方法征服你呢?」

  燕青道:「道義與真理?」

  郭心律輕歎道:「天音門中就偏是沒有這兩樣東西,我與恨天翁、天魔令主以及天欲教主都全是同一類的人。」

  燕青道:「天欲教主也是西霸天之一嗎?」

  「是的,現在只剩下三霸天了,將來的結果恐怕只會剩下一霸天。」

  燕青道:「不,一霸天都不會剩下,任何一個恃強權而擯棄正義的邪惡勢力,都不會長久的。」

  郭心律笑笑道:『這些道理你不必對我說,我們四個人都知道,但我們就是不信邪,非要逆天行事,而且已經有了相當成就。」

  燕青道:「但不會長久的,你們互相爭鬥,目前已經倒下了一個天魔令主,再下去不知道是誰,但到了最後,你們都必將於正義之下低頭。」

  郭心律沉聲道:「或者是滅亡。」

  燕青點點頭道:「不錯,不是低頭就是滅亡。」

  郭心律忽然笑了起來,十分嬌媚的道:「這是我考慮到的後果,但在滅亡之前,我還是不死心想試一試我的運氣,我也不奢望我會成功,只想是最後倒下去的一個,我就心滿意足了。」

  燕青也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郭心律卻笑著道:「浪子,你自認是站在正義的一邊的。」

  燕青道:「是的,我行事從不違背自己的良心,僅此而已。」

  郭心律道:「你決心跟我們為敵了。」

  燕青道:「我希望與你們為友,但如若我們的立場相背,也只好站在敵對的立場了。」

  郭心律笑笑又造:「你沒有想到要改變我,說服我嗎?」

  燕青笑道:「沒有,我不是佛門弟子。」

  「這句話怎麼說?」

  「我只抱衛道之旨,並未存濟世之心,因此我不作徒勞無功的努力。」

  「你認為我是無可救藥了嗎?」

  燕青笑道:「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你已經知道了是非善惡之分,用個看我多作饒舌,你既然不想把我拉到你這邊來,我又何必勉強你站到我這邊來而自討沒趣呢。」

  郭心律笑道:「你實在是個很懂事,很解風趣的男人。」

  燕青也笑笑道:「浪子絕對不會做使女子討厭的事情。」

  郭心律沉默片刻,然後道,「義送你出去,希望我們下次相見時還能這麼愉快。」

  燕青道:「只要你不想要我的命。我們定會很愉快的。」

  郭心律道:「我從來也沒有要殺害你過。」

  燕青道:「可是你的部屬已經對我下過手了。」

  「沒有這一回事,我的部屬都很秘密,你根本不認識。」

  燕青笑道:「在朱雀橋畔王立天寓所,我就遇上了鐵騎盟中人,結果他們的藝事不精,反而死在我的劍下。」

  郭心律微怔道:「那些人是被你殺死的?」

  燕青點點頭,郭心律臉色一沉道:「混帳,我並沒有下過這道命令,他們怎麼敢胡亂作主呢,我還告訴過他們,無論如何,不得與你為敵,即使碰上了,也要盡量地躲開你。」

  燕青呆了一呆道:「仙子,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用不著騙你,因為我相信可以把你羅為已用,雖然今天我承認失敗,仍然沒有殺死你的意思,因為你的存在,對我還是有好處,至少你可以幫我消滅一些外在的敵人。」

  燕青道:「仙子,那你就應該檢點一下你的部屬,他們都已經不是你忠心的部屬了,聖手靈猿陳亮就想殺我。」

  郭心律道:「為什麼呢?」

  燕青笑道:「顯然地,他們認為我無法抗拒你的魅力,怕我真的成為你裙下之臣。」

  郭心律默然片刻才道:「好,謝謝你,浪子,我會注意這件事的,還有,你怎麼知道鐵騎盟的人是我的部屬呢?」

  燕青道:「我是今天才知道的,因為我到過紅葉莊,看見那兒的佈置無不巧奪天工,柳浩生那個人是沒有這副巧心的,因此在我來到此地後,才知道這是你的傑作。」

  郭心律笑了一下道:「很聰明,聞一而知十,你是個很細心的人。」

  燕青道:「我如果粗心的話,不知死多少次了。」

  郭心律道:「不對,陳亮與王立天都不是鐵騎盟中的人。」

  燕青道:「鐵騎盟有明有暗,明的一批由柳浩生率領,暗的一批卻是你直接控制。」

  郭心律神色一變道:「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制住了幾個人,想問問他們是什麼身份的,他們都說到鐵騎盟三個字,就不開口了。」

  郭心律得意地道:「那是一種禁制手法。」

  燕青笑道:「我也想到那是一種禁制手法,只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曉得那三個字是他們致命之由。」

  郭心律道:「現在你知道了嗎?」

  燕青道:「我知道了天音門的名稱,再領略到你巧妙的匠心,大概也明白了,你必然是在他們身上用了一種手法,使他們在說出那三個字後,就會心脈斷裂而死去。」

  郭心律笑道:「很不錯,幾乎接近到九分了,我的名字叫心律,就是以心為律,此律不僅是音律之律,也是戒律之律,違反我戒律的人,對我不忠心的人,就會受到心律之懲。」

  燕青笑笑道:「所以我想多活幾年。」

  郭心律又道:「你知道我不會武功。」

  「知道,但有了你這份才華,武功已經是不值一顧了。」

  「但武功畢竟是武功,最有效的殺人的方法還是武功。」

  燕青一笑道:「這也可以說得過去,但你能控制著這麼多的武林好手為用,無須浪費精力去練武功了。」

  郭心律道:「我住的地方很隱密,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知道,因為你不會武功,保護自己的力量是很薄弱。」

  郭心律一笑道:「可是你沒有想要殺我。」

  燕青一笑道:「我是浪子,浪子還有一個異於他人之處,就是不殺女人,不殺死漂亮的女人。」

  郭心律笑笑道:「是真的嗎?你從來也沒有殺過一個女人嗎?」

  燕青道:「是的,我從來沒有殺過女人。」

  郭心律臉色一沉道:「可是你殺過一個女人,一個愛你至深的女人。」

  燕青臉色微微一變道:「沒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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