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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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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司馬紫煙]七劍九狐[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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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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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1 23:46:18 |只看該作者
  方梅影道:「不,他懂,而且是個大行家,所以才選了這個地方,利用地勢而建築,外合五行,內藏八爻。這一片宅院裡可不簡單,顯然還是陣圖之學呢。」

  崔妙人聞言一怔道:「那我們還是別進去算了,毫無淵源,又何必去惹這個麻煩呢。何況我們都不解陣圖之學,萬一失陷在裡面,栽個跟頭,可太不上算了。」

  方梅影一笑道:「崔大姊這話可不合九狐的口氣了,我們怕過誰來?你不懂我懂,我倒要見識一下這位望山莊主盧大官人是何方神聖,估量一下他的斤兩。」

  江夢秋道:「這是何苦呢,我們是來求購馬匹的,又不是找人較量長短,犯得著嗎?」

  方梅影笑道:「江兄弟!你初行走江湖,千萬別學得這麼藏頭藏尾的,一點豪氣都沒有,那可成不了事,我們無事不找事,有事不怕事,這才是俠義行徑。」

  江夢秋道:「大姊!兄弟並非怕事,但你是在找事呀!」

  方梅影一笑道:「我不會故意找事的,但是進了門之後,絕對省不了事,我們不找他,他會找我們,你愛信不信,誰叫你倒霉,要跟著我與崔大姊呢!人的名,樹的影,我們都是江湖上知名的人物,還少得了麻煩嗎?」

  江夢秋只得笑了一下,他們在這地駐足觀望,比手劃腳,已經驚動了莊裡的人,一個老蒼頭過來問訊道:「四位可是要到敝莊的?家主人已經鵠候良久了。」

  方梅影微怔道:「你家主人已經預知我們要來?」

  那老蒼頭笑笑道:「是的。家主人略通先天易數,晨起卜卦,知有嘉賓蒞臨,故而早命老奴掃徑恭迓大駕。」

  方梅影一笑道:「你家主人竟有未卜先知的神通!」

  老蒼頭連忙道:「不,不,家主人是卜而後知的。」

  江夢秋倒有點奇怪了道:「就算貴主人占卜算準有人上門,但這條路上的行人很多,也不一定就是我們呀。」

  老蒼頭一笑道:「家主人卦象中算出來的貴賓是三女一男,各位恰符其數,老奴見四位器宇不凡,想必是家主人所恭候的貴賓了,故而前來敦請。」

  方梅影笑道:「貴主人的先知神通確是值得欽佩,但卻算得也有點不准,我們都是正一品的布衣,何貴之有。」

  老蒼頭笑道:「家主人隱居在此,他說的貴賓,非為塵俗所謂的富貴中人,那種人家主人從不相酬酢的。」

  方梅影一笑道:「這一說我們倒是受寵若驚了,既是主人已有先知,我們也不算是不速之客了,就打擾了吧。」

  老蒼頭很恭敬地彎腰作禮,說了一聲請。

  然後就領先在前十來步為導,客氣地引他們前去。

  這是很莊重的禮數,相距十來步,為的是方便客人私下說話,尤其是對初次登門的客人,此舉更見敬意。

  江夢秋飽讀詩書,懂得這種規矩,低聲道:「這個主人很了不起,連門下一個老傭人談吐都不俗。」

  方梅影笑笑道:「那當然了,強將手下無弱兵,鄭康成家的婢女都能吟詩,望山莊的門下自然不是庸俗之輩,你看他走路的身法,只怕江湖上也不多呢。」

  經她這一提,其餘三人也注意到了,這是一條黃泥路,久旱不雨,路面上已起薄薄的一層浮土,老蒼頭走過的地方,卻不留一點腳印,而且他嶄新雪白的襪子與鞋底上也不沾一點塵跡,這表示他的輕功內力都具相當火候。

  這點功夫自然不稀奇,但在一個老傭人身上表現出來,則可見得主人的造詣更加不凡了。

  過了木橋,進了柵門,才是真正的大門,那兩扇緊閉的紅漆大門早已打開,一個相貌溫文的中年人迎了出來,舉手長揖道:「昨夜燈花,今朝鵲喜,應主貴客蒞臨,盧某已鵠候良久,幾乎要懷疑卜象不准,且所幸四位終於來到,乃使蓬畢生輝,失迎!失迎!」

  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三綹烏髯垂胸,相貌非凡,方梅影倒是一怔,她精於相人術,而且很少看走眼過,可是見了這個人,實難作一定評,因為他的相格太特殊了,仁厚中藏著奸詐,和平中蘊有殺機,只能說得上是一個亦正亦邪、亦魔亦俠的人物,因此一笑道:「盧大官人太客氣了,我們是偶而起意,才想到前來打擾,不意先觸動了大官人的靈機,有勞久候,實在冒昧之至。」

  中年人哈哈一笑道:「說哪裡話來,盧某本當遠迎,其奈卦象中僅知客至,卻不知客來何方,因此只好肅沐恭候,遣老奴在門口迎迓,失禮之極。」

  崔明珠忍不住問道:「主人既知我們要來,難道我們從哪兒來的會算不出來?」

  中年人笑道:「姑娘說得太玄了,以卜測事,不過是仗著一點偶得之機,盧某能測出四位將蒞,已經是很不容易了,如能事事前知,那不成了神仙了?」

  說罷肅客入內,來到大廳中,但見陳設典雅古樸,潔不染塵,一幾一架,俱非近物,卻又煥然若新。

  江夢秋出身豪富,他的父親也是隱居不出的高士,雅愛古物,所以他對古玩古器的常識很豐富,來到廳中後,簡直目不暇接,每樣東西都是幾百年的歷史了,也都是價值連城之珍,因此道:「盧先生的收藏真豐。」

  中年人哦了一聲道:「兄弟也雅好此道嗎?」

  江夢秋道:「不敢當,只是家君也喜歡古物,再晚略有所知而已,家君搜得一些小巧之物,而視同拱壁,專開一室為貯,而先生此間觸目皆是,直有雲泥之別。」

  中年人哈哈一笑道:「有趣,有趣,在下不過是喜歡這些東西,卻不知鑒別,所以信手亂放,兄台既有此雅興,回頭倒要請益一番。」

  方梅影見他談話告一段落,才道:「盧大官人。」

  中年人一皺眉道:「這些世俗的稱呼卻不敢當自俠女之口,鄉間人要那樣叫是沒辦法,各位是……」

  方梅影笑道:「我也知道這個稱呼太俗氣了,但入鄉隨俗,在未知台甫之前,實免俗無方。」

  中年人笑道:「那是盧某失禮了,應該一開始就自報賤號的,在下名滄客,草字隨波;別號知機。」

  方梅影一笑道:「曾為滄海客,隨波識浮沉,知機望山遠,結盧作世人,先生這名號道盡抱負。」

  盧滄客哈哈大笑道:「女俠明心慧口,一言道盡盧某平生之遇,這幾個字,盧某是當恭楷正書以謝女俠。」

  江夢秋見中堂懸了一幅橫屏寫的是蘇東坡的水調歌頭,筆力雄健,與門口望山莊三字橫額出自一人之手,落款是知機居士自寫,因道:「門口的橫匾原來是先生手澤。」

  盧滄客笑道:「塗鴉之作,不足掛齒。」

  江夢秋道:「先生太謙虛了,這一筆字師柳之秀而得顏樸之豪,尤在此三大名家之上,也許後有來者卻可謂前無古人,若可謂塗鴉,則世間無人敢作書矣。」

  盧滄客更是高興萬分道:「不得了,這位小友年紀雖輕,胸中丘壑卻山藏海納。佳客,佳客。」

  說著忙又起立道:「有佳客不可無酒,盧某雖然已作準備,但那只是作客之餚而非款知己之飲,盧某吩咐他們另作準備去,倚紅,偎翠。」

  廳後出來了兩個錦衣妙齡少女,一紅一綠聞名知人,一個手捧茶具,一個手提銀壺出來後,朝各人屈膝見禮,然後倚紅才輕聲笑道:「爺,婢子知道獻茶太遲了,但爺指定要以楓名露,那一定得等水滾到恰是時候,過老就提不出茶味了,我們是等客人來了才開始上爐。」

  說著在每人面前放下一隻羊脂玉盞,雕刻玲瓏,在每一盞中傾下數十粒細同粟米,色作深絳的茶葉,清香撲鼻,偎翠則手執銀壺,一一注上大半盞沸水。

  盧滄客笑道:「別管茶了,你們倆到廚房裡去吩咐把預備的酒席撒了給下人們用吧。」

  偎翠一怔道:「難道客人們不用酒了?」

  盧滄客道:「誰說不用,俗餚不足款佳客,你們把應用的東西搬到醉花亭去,擺醉花筵。」

  倚紅笑道:「爺有十年未設此筵了,今天怎麼有這份興致呢?那可得等一下,全套傢伙都藏起來。」

  盧滄客道:「知音難覓,佳客難得,稍慢一點倒沒關係,可是得準備周全,別掃了我的興。」

  倚紅道:「爺難得如此高興,婢子怎敢誤事呢。」

  偎翠笑道:「爺,知音佳客,一日並得,這可真是不容易的事,爺能否讓婢子也拜識一下。」

  盧滄客笑道:「當然應該,你們也可以多見識一下呢,我介紹吧,佳客是這位……」

  說到這兒,他手摸摸頭,尷尬地一笑道:「該死,該死,我一高興就昏了頭,竟忘了請教各位了。」

  方梅影道:「這是我們的失禮,容我來自薦吧。」

  說著一一將自己這邊四人介紹了,對自己與崔妙人卻僅通名而已,倒是將江夢秋與崔明珠詳細地介紹一遍。

  盧滄客興奮地大笑道:「我說呢,尋常人等,怎會預觸先機,原來竟是瑤池台上客,龍華會中人,方崔二位的盛名遐邇皆知自不必說了,江老弟與崔姑娘更是名家傳人,盧某何幸,得四位翩然蒞止,醉花筵都嫌太菲薄了,只可惜盧某有些東西寄在塞外,未能攜來此間,只好將就了,倚紅偎翠,你們可得細心去準備,別讓我丟人。」

  方梅影道:「盧先生,我跟崔大姊浪蕩江湖,江兄弟跟明珠則是初出門,見聞淺陋,你可別要我們出醜。」

  盧滄客笑道:「方女俠說哪裡話來,你踉崔女俠是俗世兩朵奇葩,崔姑娘人如其名,不愧花露明珠,江老弟更不必說了,仁翁名傳天下,家學淵源,還錯得了嗎?」

  說完又笑道:「方女俠是俠中之傑,盧榮斗膽用了知音二字,萬望勿罪冒昧,因為你那二十個字的敘述,道盡盧某生平,盧某不知該如何表達敬佩之意才好。」

  倚紅笑道:「爺,方女俠是智叟之後,自己又是絕世才女,跟崔女俠的絕世姿容,並稱武林雙絕,我們仰慕久矣,您可得留他們多盤桓些日子,也讓我們親近親近。」

  盧滄客笑道:「我倒是想永久留他們下來,但他們都是雲蹤鶴影絕不會在一個地方久住的。」

  方梅影道:「多謝先生盛意,我們確是有事,本來是想買幾匹好馬趕路的,挑遍全市,都找不到一頭佳馬者,販子說好馬都在望山莊,我們才冒昧前來。」

  盧滄客笑道:「那太容易了,回頭我們在醉花亭上,一面小飲,一面叫她們兩人將馬匹騎過來,任憑各位挑選。」

  方梅影道:「那太麻煩了,貴莊的馬總差不到哪裡去,隨便見賜四頭就夠了,本來我們是想購買的,但是看到先生如此好客,付代價未免太冒犯了……」

  盧滄客笑道:「不麻煩,馬上獻技,本就包括在醉花筵的助興節目裡面的,不過另外有獻技的家伎,既是四位要選坐騎,那些庸俗身手既難入方家法眼,也表現不出馬匹的特性,所以乾脆叫他們獻醜一番,你們快去吧。」

  兩個女子答應一聲,行禮退下。

  方梅影笑道:「這兩位姑娘端的可人,看形貌不是中原人氏吧?」

  盧滄客道:「是的。她們是塞外的胡姬,我在塞外時,跟一個回族王公交好,蒙他送給我作侍妾的,可是拙荊棄世後,心如死灰,實無此興趣,但回族的習俗又不容推拒,只好收了下來,跟了我十幾年,只調教他們一點粗淺功夫,我把她們當女兒一般看待,回到中原後,想找個好人家為她們送嫁,她們又不肯去,方女俠與崔女俠如果不棄,我想各送一個,侍候二位。」

  崔妙人連忙道:「我們浪跡江湖,不要人侍候。」

  盧滄客笑道:「她們的武功已經稍有底子,吹彈烹飪琴棋都很不錯,留在身邊解解悶,有事時作個助手都還可以管用,二位如肯收下,倒是幫了我一個忙,因為把他們常年困在此地,我於心不安,跟著二位在外面跑跑,也讓她們散散心,得便為她們找個歸宿,我這兒實在難選其匹。」

  方梅影一笑道:「先生這可是所托非人了,我與崔大姊連自己都照顧不來,到現在還是兩個女光棍。」

  盧滄客笑道:「二位是不肯俯就,不過以方女俠之才、崔女俠之姿,俗世亦難求匹了,但她們怎能與二位比呢,把二位的標準降低,配她們也就夠了,二位在外面走動,機會總多些,跟我在這兒,恐怕只有老死荒莊了!」

  崔妙人還持拒絕,方梅影卻笑道:「崔大姊!你不要兩個都給我,我倒挺喜歡她們的!」盧滄客忙道:「這可說定了,她們能追隨方女俠,也是她們的福氣,送嫁之事不必說,那要等機緣,讓她們跟方女俠學學,磨練磨練,也比悶在我這兒強上百倍!」

  方梅影道:「我答應了也沒有用,她們肯嗎?」

  盧滄客笑道:「那有什麼不肯的,我只是不忍心強迫她們而已,其實我要她們隨便嫁個人,她們也不敢違抗!」

  方梅影道:「跟著我可沒有在先生這兒舒服,流浪江湖,餐風飲露,時時還有生命之危,她們吃得了苦嗎?」

  盧滄客笑道:「女俠別以為她們嬌生慣養,她們可能吃苦呢,在我這兒也沒享到福,偌大一片宅子,全要她們兩個人收拾,還要侍花灌草,洗刷馬匹!」

  方梅影笑道:「先生這就是唐突佳人了,府上偌大一片產業,用的人也不在少數,為什麼要她們幹這粗活呢?」

  盧滄客微笑道:「我倒不是故意要折磨她們,只是借此磨練磨練她們的性情,嫻熟她們的女子本分,我不希望將她們養成嬌滴滴的花朵,要她們成為一個百藝俱通的幹才,將來嫁出去,也可以成為一個能幹的主婦!」

  方梅影不禁肅然道:「先生倒是個有心人!」

  盧滄客神色微黯道:「拙荊當年就是這樣的人,我雖有萬貫家財,她卻不肯享一點福,井臼親操,招致積勞而死,薄命長辭知己別,三尺黃土埋芳魂……」

  方梅影究竟交淺不便言深,不好意思問他已故妻子的詳情,乃岔開話題道:「只要她們願意,我就要了,我也不會虧負她們,將來一定要找個像江兄弟一樣的好小伙子為她們的歸宿,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江夢秋窘得滿臉通紅地道:「大姊怎麼拿我開玩笑呢?」

  方梅影笑道:「不是開玩笑,是怕你沒福氣,像這樣美的女孩子,又能幹又溫柔,你打著燈籠也找不到!」

  江夢秋差一點要急了,崔妙人笑道:「梅妹,你這就不像個大姊姊了,江兄弟臉皮薄,你別逗他了!」

  方梅影道:「不是逗他,我倒是真心為他著想,弄兩個人來侍候他,因為他在家也是個大少爺,連衣服都不會洗,跟著我們活受罪,我們雖然能照顧他,到底不是侍候人慣的,未免有不周到的地方,要兩個人來分分勞……」

  江夢秋正待反對,崔妙人一笑道:「這話我倒贊成,江兄弟你別想歪了,方大姊沒別的意思,你在家裡也是丫環婆子侍候長大的,難道一定要跟你搭上身份才行嗎?你要看看盧先生,他把兩個女孩子放在身邊十幾年,照樣能一無所染,這才是男兒本色,你是仁翁的孫子,難道連這點胸襟與修養都沒有嗎?」

  盧滄客微微一笑道:「江老弟不僅出身名家,本人又是絕世風標,塞外胡姬的庸俗姿色,怎麼會看上眼呢,崔女俠說得太抬舉他們了,不過她們在侍奉起居上倒還能稱職,江老弟既是初次出門,不妨叫她們做點事情!」

  江夢秋見他們都這麼說,自己再要堅拒,倒顯得不夠大方了,唯有尷尬地一笑,不再說話。

  方梅影笑道:「先生名號滄客,卻又與塞外胡姬十分接近,可知遊蹤之廣。」

  盧滄客輕歎道:「在下生性好動,年輕時乘桴浮海,遍游卅三島,後來又轉至漠上消磨了幾年,直到拙荊過世後,才倦鳥知返,覓地築廬,過了幾年安靜日子,哪知道一安頓下來,人就變得懶散了。」

  方梅影又問道:「中華湖山勝景頗多,先生何以偏偏選了這個地方呢,既無山水之勝,又無林泉之隱……」

  盧滄客道:「說也奇怪,在下遍游各處,也曾想覓個佳地以供歇腳的,哪知道看了許多地方,都沒有一處中意的,此地是我的故里,我一到這兒,居然就被這兒吸引住了,也算是故土之情吧,我想大概會終老此間了。」

  方梅影笑笑道:「聽先生的談吐似有倦世之意,但先生的行止卻又不像,倒是使人難以理解。」

  盧滄客哦了一聲道:「在下遷此十幾年,杜門謝絕交遊,什麼事都沒有作,方女俠因何說我安份不下來呢?」

  方梅影笑道:「先生選此地築廬,就不是安隱之意,尤其是一樓一閣,莫不別具匠心,可知先生,尚未到歸隱求逸的境界,最多是在這兒養晦蓄銳而已!」

  盧滄客怔了一怔,隨即放聲大笑道:「佩服!佩服!方女俠不過才初次見面,竟然看出盧某的心中所思,使盧某無所遁形,盧榮只歎識荊太遲……」

  接著又閒聊了一陣,盧滄客問起他們幾人的行向以及何所事事。

  方梅影搶著將衝霄鶴十年前黃山之聚以及十年後又重會黃山的經過說了一遍。

  盧滄客不勝欽羨地道:「七劍九狐,一鶴三公,盛會黃山,盧某未能參與,實在太遺憾了,早知有這次盛會,盧某說什麼也要去見識一下。」

  崔明珠道:「盧先生,三公中只有江爺爺一人存在,而且他是事後才露面的,你怎麼說是一鶴三公呢?」

  盧滄客笑道:「江老弟雄風不遜乃祖,方姑娘睿智尤勝前人,再加上姑娘的手引針,足可為三公之代替!」

  方梅影笑道:「先生如果有興趣,也不太晚呀,八煞在伏牛山拖上個老和尚,湊成九煞之數,眼見得將有一場大熱鬧,先生何不也去玩玩,磨磨他們的煞氣?」

  盧滄客沉吟片刻才道:「盧某雖然喜歡熱鬧,卻頗有自知之明,這點微末技倆,何敢與群雄爭奇!」

  江夢秋見他語中有推拒之意,倒是頗出意外,忍不住道:「盧先生借歌示志,這一曲蘇學士的大江東,已明見先生的豪放懷抱,怎麼又忽然客氣起來了呢?」

  盧滄客道:「不是客氣,是真的自慚形穢。」

  方梅影笑道:「先生絕非自甘寂寞之徒,只是認為八煞小丑跳梁,引不起先生的興趣而已,江兄弟,你還是別再敦請了,假如把盧先生的興引了起來,反而會糟了。」

  崔妙人也道:「盧先生如果要出山的話,很可能是站在八煞門那一邊,跟我們作對呢。」

  盧滄客這才哈哈一笑道:「二位把盧某看透了,盧某因到中原之後,風聞七劍九狐之名,寅緣也曾見識過一兩個,前兩個月還跟落拓劍士辛不第開了個小玩笑,覺得他不過是浪得虛名之徒而已,跟方崔二位一比實在差多了。」

  崔明珠道:「難怪辛不第在黃山上一肚子火,原來剛在先生手下吃了虧,怎地沒聽他說起呢?」

  盧滄客道:「我們也沒明裡交手,只是湊巧同搭一條渡船,為了上岸時爭先之故,大家對碰了一下肩膀,被我使個巧,把他擠到河裡淋濕了衣裳。」

  方梅影一笑道:「辛不第性情高傲,心胸狹窄,吃了這個虧還肯甘休嗎?先生是怎麼擺脫糾纏的?」

  盧滄客笑道:「他報出了名號,要找我拚命,我懶得跟他生氣,他想追上來,只是腳程不夠快,二十里後,我就把他給甩了,到現在他還不知道我是誰呢。」

  崔妙人道:「窮酸的輕功雖不佳,但他的八步追月神行步卻是最快的,世上沒有幾個人能及,先生居然能在二十里內就將他甩脫了,足見此道高明。」

  盧滄客大笑道:「我才不跟他比腳程呢,二十里內,我才走不到五十步,而且還是踱著方步,邊走邊吟。」

  江夢秋不禁愕然道:「先生五十步能走二十里嗎?」

  方梅影一笑道:「連步飛跳,每步也不過十來丈而已,二十里路有二千丈,一步跨四十丈,那必是神仙的縮地術,辛不第是凡夫俗子,怎麼能追得上呢?」

  盧滄客先是一怔,繼而笑道:「縮地術只是一種偷懶的工夫,不一定神仙才會,方女俠對此道也很精嗎?」

  方梅影搖搖頭道:「慚愧得很,我不會。」

  盧滄客似若不信地道:「方女俠如不精於此道,怎麼能知道這種名稱?又怎能測知我用此術呢?」

  方梅影笑道:「先祖號稱智叟,對天下各種奇技異術都有概略的說明,先生在此地的亭捨建築,莫不迎合地勢而奪造化之工,想見是術家門中高人,有何不難猜呢。」

  盧滄客沉吟片刻才歎道:「假如我參加了黃山之會,說不定真要到八煞門中去湊上一腳,這倒不是與他們投合,而是想借此跟各位較量一下所學,棋逢敵手,鬥起來才有意思,但我們今日訂交在先,盧某雖知此事,也不能再跟各位作對了,因此只有退作壁上觀,兩不干涉。」

  方梅影一笑道:「那我們這一趟可真是來對了,否則以先生之才藝,加入了八煞門,我們怎能是敵手呢?」

  盧滄客笑道:「言重,言重,想八煞門雖擁有七劍九狐之半,也無非是烏合之眾而已,以各位的才智勝之直若摧枯拉朽,舉手之勞而已,實也用不著盧某錦上添花。」

  方梅影笑道:「錦上添花固然不必,雪中送炭卻在所歡迎,假如我們在伏牛山上有了困難,尚祈先生慨賜援手。」

  盧滄客微笑道:「會有這種可能嗎?」

  方梅影道:「這可很難說,八煞之首靈狐段天化老謀深算,人多勢眾,實在非同小可。」

  盧滄客道:「可是他們在黃山的表現平平!」

  方梅影一笑道:「先生跟我們一樣,有多少本事都放在臉上,鋒芒畢露。段天化卻不同,他的學問都藏在肚子裡,除非必要,絕不漏出半分,所謂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就是他這種人,他怎會在黃山把所能顯露出來呢,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可怖,假如八煞真是如此輕易好對付,簡鶴老何必忍氣忘仇,仁翁更不必在暗中照顧了,假如能一舉鎮伏他們的話,大家也不會放他們下黃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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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盧滄客漸漸被吸引了興趣一笑道:「假如八煞門真有這麼難惹的話,盧某倒是不甘寂寞,要跟他們鬥上一鬥了,這樣吧,倚紅與偎翠跟各位前去,她們都會萬里傳訊的功夫,如果有了警兆,只要發出消息,在六個時辰之內,盧某必可趕到應援,各位只要支撐六個時辰就行了!」

  崔明珠愕然道:「萬里傳訊,半日千里,這是什麼功夫?盧先生具此異能,不就是神仙了?」

  盧滄客一笑道:「這是術字門中小技,不足為道,旁門左技,不入正統,靠得住的還是武功……」

  又談了一陣,才見一個垂髫小婢前來相請道:「老爺,兩位姊姊說醉花筵已備妥,請客人到醉花亭上就筵。」

  盧滄客起立笑道:「這兩個妮子可真賣力,這麼快就弄整齊了,對不起,我這身家常便服,可不能待客,要去換身衣服,請各位到醉花亭上就坐吧,我馬上就來恭陪。」

  崔明珠道:「醉花亭在哪裡我們都不知道。」

  盧滄客手指南面一笑道:「就在那邊,出門就是園子,幾步路就到了,請恕盧某失札少陪。」

  說完拱拱手,帶著那小婢先行離開了。

  江夢秋道:「這是什麼意思,更衣款客,固見其隆情,但要我們自己去,又非待客之道!」

  崔明珠道:「這個人不但怪,而且邪。」

  方梅影一笑道:「那當然是考考我們,此去醉花亭,雖然僅數步之遙,但走得不對,一輩子也到不了。」

  江夢秋道:「那乾脆明說好了,何必又找個借口。」

  崔妙人笑道:「這倒不是他故弄玄虛,既有陣圖之設,跟我們走在一起,也可以把我們甩開,他托故抽身,為了給我們方便,好討論一下對他的觀感。」

  崔明珠道:「他這個人究竟如何呢?」

  方梅影笑道:「留給你自己去評斷吧,江兄弟以字論人,我則是以地論人,似乎我們都沒錯。」

  崔明珠道:「我毫無根據,只有就人論人,我覺得他亦正亦邪,是善中之惡人,惡中之善人。」

  崔妙人一笑道:「我也是這個看法,你們的意見呢?」

  方梅影笑道:「我論人不以善惡為準,因為我行事也不以善惡為準,只能說他是性情中人,江兄弟!你呢?」

  江夢秋想想道:「我跟明珠的看法差不多,但結論略異,我只覺得他是個善中之善人,惡中之惡人。」

  方梅影大笑道:「這個看法透徹,他可以為善,直超往聖先賢,也可以為惡,不遜修羅天魔,善惡之分,端看他的高興,反正他不會是為善而行善,為惡而作惡,所以我說此行不虛,如果真讓地跟段天化合為一夥……」

  江夢秋道:「那不可能的,他唯我獨尊慣了,而八煞俱非屈居人下之輩,怎麼樣也混不到一起去。」

  方梅影笑道:「你錯了,但你這句話給我了一個啟示,我以前一直在想一件事,就是八煞門的組成,那八個傢伙都不是肯容人之輩,怎麼能合作無間呢?看起來雖以段天化為馬首是瞻,大家對他言聽計從,但是段天化怎麼會有約束他們的能力呢,這個問題困擾我多日,被你一言提醒,我才豁然貫通,終於找到了一個答案了。」

  崔妙人道:「不錯,我也在為這件事懷疑,但沒有像你聰明,想出了答案了,你別賣關子了。快說出來吧。」

  方梅影道:「天無二日,豈容八煞並尊,這道理很簡單,八煞門中另有一個真正的主腦,八煞僅其傀儡而已,那個幕後的提線人,才是真正的操縱者。」

  江夢秋一怔道:「不可能,有誰能令八煞俯耳聽命?」

  方梅影笑笑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譬如這個盧滄客吧,如非湊巧遇上了,你會知道嗎?」

  江夢秋想了一下,無語為答。

  方梅影又道:「你爺爺可能會比我們清楚,所以他老人家才不怕煩,暗中前來監視,而且還要把家遷走了,他以仁翁的聲望,為什麼會如此慎重呢?光是憑段天化那幾塊料,他會在乎嗎?」

  江夢秋這才道:「大姊如此一說,小弟也有所覺了,簡爺爺的滅門之仇,爺爺他老人家一直瞞著我,這就與爺爺平日的教誨不相吻合,爺爺早就有意把我培植成一個江湖人,繼承他的衣缽,他老人家雖以仁為懷,卻最重恩仇,主張有恩必報,細怨應忍,但遇到親仇家根,則必須了了,方為江湖本色,所以他老人家行道之時,力避殺劫,就是怕留下不了的血仇牽纏,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可是他竟然勸阻簡爺爺為家人報仇,這就是很矛盾的事。」

  方梅影笑道:「這是他有所顧忌,唯恐仇報不了,又自添上幾條命而已,能使仁翁束手,自然不是八煞所能擔當得了的,否則以你們兩家的交情,他早就代老鶴料理了。」

  崔妙人道:「我也同意這個說法,但仁翁自己都解決不了的問題,為什麼要我們去招惹呢?」

  方梅影一笑道:「仁翁身在江湖上,志在江湖,他並不是不管事,而是小事不屑管,大事不能管,我想他是借重我們來引出那個厲害人物後,才來插手,那不但方便,而且也有效,能夠控制八煞的人,一定不是易與之輩,現在如果站在明處,吃的虧就大了。」

  崔妙人道:「由我們瞎碰就不會吃虧嗎?」

  方梅影微笑道:「我們也許會遭遇點小挫折,但絕不致有性命之危。因為我們還不足以引起那個人的重視,此舉倒不是江爺爺的自私,他把自己唯一的孫子獻了出來,口頭上雖說讓我們照顧,實際上是作為抵押呢。」

  崔妙人笑道:「瞧你說得好聽。」

  方梅影莊容道:「這正是仁翁的胸襟,因為我們三家的交情夠深,老人家才支持我們冒險賣命,他當然也要付出代價,江兄弟是他唯一的愛孫,叫江兄弟陪著我們在一起,即使有什麼不測,他老人家也好對人交代。」

  崔明珠道:「江爺爺仁俠心胸,我爹是最敬服的,受他老人家差遣,就是送了命,也沒人會埋怨!」

  方梅影笑道:「那當然,可是江爺爺也不會叫我們做送命的傻事,他把鶴老帶到你家去,必然是會合你的父母另作安排,否則實在沒理由邀鶴老同行,你的父母練功岔氣,耽誤不得,他一個人去快得多,何必帶個累贅。」

  崔妙人笑笑道:「神機妙算,誰也靈不過你,就算你一切都說對了,但這個人是誰呢?」

  方梅影笑道:「我若知道了,還會瞞著你們嗎?」

  崔妙人道:「令祖在日,對武林中奇技異能之士都有詳細記載,你揀那些老而不死的想想,或許有個底……」

  方梅影輕歎道:「我爺爺所知有限,何況他身死十幾年,這十幾年裡,不知又有多少人事變化,我見的名士高人就不少,僅為先祖所不載,就以這個盧滄客來說吧,在先祖的英雄譜上,應該可列首榜,卻付之闕如……」

  崔妙人一怔道:「會不會就是他呢?」

  方梅影笑道:「崔大姊認為有此可能嗎?」

  崔妙人道:「這可很難說,他雖說不理世事,但對於江湖上的人事十分清楚。」

  方梅影道:「不會是他,盧滄客或有降服八煞之能,但比那個人還差一點,因為他的毛病跟我們一樣鋒芒太露,好勝要強,絕不肯在幕後操縱別人的。」

  四人默默無語。

  方梅影一笑道:」走吧,別再耽誤了,等他以為我們是困於陣圖之中,前來接引,那就太沒意思了,將來真要求他幫忙時,他的興趣也不會太高,因為他交友樹敵,都要秤秤份量,所以才閉門不出,他以前是目無餘子,認為天下人都碌碌不足與匹,我們今天總算給他改變了一點觀念,但要進一步深交,還得再拿點東西出來,否則最多落得他送上四匹馬,連那兩個寶貝都會收回了。」

  江夢秋皺眉道:「方大姊,我覺得你要那兩個女子實在是多事,尤其是我們要去闖關涉險。」

  方梅影一笑道:「不是為了侍候你嗎?」

  江夢秋紅著臉道:「大姊,剛才是當著主人的面我不便說什麼,你再開玩笑,我可要生氣了,我自承出門的經驗不足,惹了許多笑話,但我可以學。」

  方梅影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兄弟!別生氣,大姊不會叫你難堪的,你不要他們服侍,我可要呢。行囊、身上的衣衫都是自己抽空料理,現在要照顧你,我就沒空管自己了,要兩個人來料理我私事,這總行了吧。」

  江夢秋又有話說了,崔妙人笑道:「這倒是真話,上次在客棧,為了替你縫內衣,害得明珠自已穿髒衣服,江兄弟,別的事你可自已學著做,這針線上的事,你現學也不遲,總不能要我們丟下自己,專忙你的吧。」

  三個女的都笑了起來,江夢秋紅著臉,四人一起出門而來,踱入園中,倒是一片好風光,群芳逞艷,雜花生樹,間或有幾座假山,幾方奇石點綴其間,錯落有致,南方露出一角紅樓,半隱在花海樹綠之中,尤見匠心。

  方梅影看了一下花田錯雜,不望笑道:「這個盧滄客也太小家子氣,簡簡單單一個朱雀陣也敢拿來考我!」

  江夢秋卻道:「方大姊別把它看得大簡單了,這雖是朱雀陣的骨架,卻還藏著玄武雷風的變化呢!」

  方梅影怔了一怔才道:「你也懂得陣圖變化嗎?」

  江夢秋道:「我懂得不多,爺爺從閉門修道以後,對這玩意兒才開始研究,我跟著他老人家,只略略習了一點皮毛,大姊是行家,在你面前,我更不敢說懂了!」

  方梅影笑道:「好小子,你居然在大姊面前搗鬼,你能看出其中另藏變化,就比我高明了,走吧,由你帶路!」

  江夢秋連忙道:「那怎麼行呢,我實在懂得很少!」

  方梅影道:「算了吧,你既然懂得不多,也比我這大姊差不了哪裡去,你先走著吧,我認為不對時再商量!」

  江夢秋聽她這樣,才不再客氣了,舉步走入花田,按照所知的門戶變化,迂迴前進,走了一陣後,他覺得前面的陣,有點懷疑,乃停身下來,回頭找方梅影想研究一下,那知回頭一看,只有方梅影一個人跟著,忙問道:「崔大姊跟明珠怎麼見了,她們沒來嗎?」

  方梅影回頭也一愕道:「不久以前她們還在後面的,一定走錯了門戶,進入岔路去了!」

  江夢秋急了道:「那怎麼辦呢,快回去找一找!」

  方梅影用手一擋道:「不行!你既然懂得陣囹之學,就知一入迷津是無法回頭的,否則我們也出不來了!」

  江夢秋道:「可是也不能讓她們失陷在裡面呀!」

  方梅影道:「失陷在裡面也沒有關係,盧滄客對我們並無敵意,也不會發動陣勢加害她們的,倒是我們四個人都失陷在內,那才丟人呢,有兩個人能走過去就行了!」

  江夢秋想想也對,遂指著前面道:「大姊!你看這怎麼取呢?照陣勢的發展,該是生門在右才對,但照花枝的錯列,生門內的險重重,似乎又是死門的狀況!」

  方梅影看了一下才道:「門戶是死的,安排卻是活的,他意將生死兩門對調,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意思。」

  江夢秋道:「那麼要闖死門了!」

  方梅影笑道:「在我的看法是如此,你呢?」

  江夢秋沉思片刻才道:「我想還是走生門的好!」

  方梅影道:「你不是明看出生死對調了嗎?」

  江夢秋道:「是的。但大姊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那句話使我有了新的決定,佈陣的人也有個習慣,若是喜愛變化,一開始就會變動了,我們已走過了大半個陣,看見變化雖多,卻並沒有脫出規矩,所以在這裡也不會對調的。」

  方海影道:「佈陣者還會有習慣嗎?」

  江夢秋道:「這是爺爺說的,陣圖之設與武學一樣,一定會有習慣的,因為陣勢之設,目的在迷亂人的心志,如果不按照自己的習慣而亂設,說不定在哪一天也會把自己也陷在裡面,因為設下陣圖就是為了方便自己困擾敵人,盧滄客將陣式設在園子裡,乃是每天必經之途,絕不會每次經過都費心來辨認一番,所以必須配合他自己的習慣,爺爺研究多年後,才發現了這一個道理。」

  方梅影終於點頭歎道:「我對陣勢變化看得很多,卻從沒有自己實地去擺一下,江爺爺是從實踐中得取的經驗,自然不會錯了,但這生門中為什麼暗藏凶險呢。」

  江夢秋道:「那只是用來障人眼目的,順其道行,雖凶下凶,雖險不險,這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真諦,死門中望去平常,說不定真正的凶險就所在裡面呢!」

  方梅影笑道:「對極了,我小的時候,常跟祖父對弈,一直是我經常輸,可是有一次我居然將他殺得全軍皆墨,他很奇怪,我也不明白,因為我的棋力比他老人家差得太多,後來一檢討,才知道是我搶先在九九天元上佈了一子。」

  江夢秋道:「那一於正當腹地,不足以影響勝負呀。」

  方梅影道:「是的,可是他老人家有個習慣,十手之內,一定搶先在那兒落子,然後因勢發展,那一子總是產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我實在輸急了,才放棄先手,搶在那兒落子,祖父先不在意,仍然照經常的下法,結果長龍對纏,連到了那兒,我的氣就長了,得到一次空前大勝,以後對弈時,只要我搶到那一處爺爺雖不致每盤皆勝,勝我就很吃力,這完全是習慣之故。

  今天聽你一說,我才明白習慣對人影響之巨,看來我爺爺雖有智叟得名,仍是不如江爺爺。」

  江夢秋忙道:「大姊又客氣了,爺爺對方爺爺十分敬重,許為是生平唯一畏友,習弈小事,怎可論高低呢。」

  方梅影道:「事情雖小,道理至深,尤其是從習慣上去知人這個辦法太玄妙了,今天我算是又上了一課,快走吧,別讓人等久了,還以為我們被陣圖困住了呢。」

  兩人由生門進入,果然那些望似凶險的設置都沒起作用,履險如夷,轉了一陣,已經出了花田,花亭在望。崔妙人與崔明珠正笑吟吟地站在前等候著。

  方梅影愕然笑道:「你們怎麼先到了,是怎麼來的?」

  崔妙人道:「我們不解陣圖,就一直走了過來。」

  方梅影不信道:「哪有這回事。」

  崔妙人道:「是真的,明珠帶我一路走過來了。」

  方梅影看了崔明珠一眼道:「小妹妹可真會耍人。」

  崔明珠連忙道:「方姑姑,家父對陣勢之學,研究有年,一輩子都在弄這個玩意兒,我跟著學了一點可是家父力誡我不得炫露、以免引起麻煩,所以我只好裝不知道。剛才你們走得太快了,我一時沒跟上,我只有拉著姑姑,照自己的方法走了過來,請你們原諒。」

  崔妙人笑道:「這小鬼連我都瞞住了,不過也怪不得她,家兄為人十分嚴謹,說了不准她炫示,我也不能勉強,所以你們以後千萬別讓人知道她也會。」

  方梅影一笑道:「今天我算是栽到家了。自己吹了半天,結果你們這兩個小傢伙都比我高明。」

  江夢秋忙問道:「明珠,你走的哪一門?」

  崔明珠道:「傷門,逢傷而入是最簡捷的走法。」

  江夢秋一怔道:「傷門是最凶的一門。」

  崔明珠微笑道:「不錯,而且也是最好找的一門,但既知這是八陣之設,每個人都會避過這一門,再凶險也沒有用,所以主人就將它廢置不設伏了。」

  江夢秋道:「你為什麼不早招呼我們一聲呢?」

  崔明珠笑道:「江大哥走的路也沒做只是多繞幾步而已,所以我就不招呼了,何況陣圖之學,除了明白陣式之外,還要揣摩佈局者之心思,我雖然懂,卻不敢說一定對,萬一把大家都陷了進去,豈不是反而槽了,因此我想分成兩路走也好,只要能有一組通過,就對得起主人了。」

  正說著亭前的珠簾一掀,盧滄客身披羽衣,頭頂峨冠,手搖羽扇,像一頭仙鶴似的踱了出來,飄逸如神仙。見了他們,微微一愕,神情在欣喜中多少帶著點失意,笑笑道:「我說四位俱非俗客。小小一點陣圖之設,絕對擋不住四位的,但沒想到四位會來得這麼快,以致失迎。」

  方梅影忍不住道:「我們不過剛到,崔大姊她們則到了半天了,先生神機妙算,也算不到吧。」

  盧滄客又是一怔。

  崔妙人則斜看了方梅影一眼,她才想起崔明珠剛才要求不得炫露的話忙又道:「崔大姊雖然不大開口,可是她學究天人,比我們都高明百倍。」

  盧滄客連忙道:「是的,是的,崔仙子山藏海納,豈是凡夫俗子所敢窺測的,盧某班門弄斧,以一個小陣為引,只是想領教高明而已,絕非有為難之急,四位經過時也可以知道,陣中的埋伏設施都已經撤掉了,其實這也是多此一舉,縱然不撤,也難不住四位的。」

  語畢躬身邀客,將他們邀進亭中,四人頓覺眼前一亮,才知道盧滄客設這醉花筵確是下了一番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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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1 23:47:00 |只看該作者
  這個亭子很大,雖曰亭台,實際上該稱為花堂才是,縱深寬橫各有二十多丈,四壁懸紗,外罩珠簾,書欄雕棟,極盡匠心,地下鋪著碧綠的絨地毯,又輕又柔,看去直如一片草坪,用手摸上去,才知道是細絨織成的。

  無幾無案,只有百花點綴其間,那花朵嫩葉也是人工裝就的,但形色亂真,且有綢制彩蝶或停或舞。

  那是因為四個人都具有絕頂的工夫,目光敏銳,看得出是假的,尋常人等到此,還以為是在花園中蓋上了屋子呢,總之一切都極盡其豪華之能事。

  盧滄客帶他們來到前面向西邊的地方,席地盤膝而坐。四個人也學他的樣子,崔妙人與崔明珠居右,方梅影與江夢秋後左,把主人夾在中間、這是古儀,江夢秋是懂的,所以也沒有讓席之爭,坐定後,盧滄客拍拍手,倚紅偎翠低著頭進來。首先在每個人面前安下一個玉盤,然後將牙箸及瑪瑙雕成的酒爵放在每人的玉盤裡。最後才在每人的酒爵裡注上了淡綠色的酒液,香味撲鼻。

  那酒爵典式古雅。每尊可容半斤許,等每人都有了,盧滄客舉爵笑道:「今夕何幸,佳賓雲集,盧某先浮一白,以示敬意,請。」

  說著引爵就口。用袖子掩著,一飲而盡,江夢秋也照樣的喝了,輪到方梅影時她停手笑道:「盧先生,想這醉花筵之名,想是由李青蓮春夜宴桃李國序文中,設以傳花,飛羽觴而醉月兩句而得意。」

  盧滄客道:「是的,方女俠有何指教?」

  方梅影道:「指教不敢當,我只有一個建議。」

  盧滄客忙道:「女俠但言不妨。」

  方梅影笑道:「筵名醉花,自然是求快意不拘形跡。」

  盧滄客道:「不錯,所以不設席,不舉樂。」

  方梅影道:「可是還有許多繁文縟節,我們是江湖人,冒充斯文不是不會,但太彆扭了,先生可否將這些俗套都免了,隨各人高興,不敬酒,不勸飲,因為我一聞這酒香,就知道是百年以上的陳釀花露,進口香醇,後勁可足得很,像這樣一口一大爵,我是勉強能奉陪的,崔大姊與明珠則很少喝酒,未必能喝得下,為了主人的盛情,不喝又不好意思,喝醉了卻更沒意思。」

  盧滄客連忙道:「方女俠指教極是,盧某只是盡自己的敬意,卻不敢勉強各位,隨各位的意思好了。」

  方梅影笑道:「喝酒要痛快,一拘形式就掃興了,因此我建議各喝各的,誰也別管誰。」

  說完她單手擎爵,也沒用手擋若,仰頭一飲而盡。

  盧滄客笑道:「方女俠豪情壯語,不愧俠女本色,盧某這一番裝做,反倒是俗不可耐了。」

  向崔氏二女照照杯道:「二位但請自便。」

  他自己把頭上的帽子也取了下來,拋過一邊,然後道:「盧某附庸風雅,乃有此醉花筵之設,而且還下了一番考據的功夫,以求合唐人習俗、即此酒爵,也是仿造金谷酒會之器,今日聽方女俠指示後,才知矯情刻效之俗。」

  江夢秋一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此王翰之涼州詞,以先生所攜之酒器,似乎也適作放浪形骸之飲。以我們這幾個惡客的身份,更不耐作繁文縟節之宴,先生事事要講究規格,我們只好自慚形穢而避席了。」

  盧滄客訕然道:「盧某自知腹儉,以致貽笑大方,幸得方女俠不棄諭陋而賜示,庶幾回頭非晚。老弟再說下去,盧某就要無地自容了。來,再罰我一杯。」

  倚紅剛替他把酒斟滿,他很快地又干了,用衣袖一擦口邊的殘瀝笑道:「痛快,痛快,十年前有位讀書的相公經此,盧某跟他談得還投機,聽他的建議,設了醉花筵,雖然盡興,卻總不如今天這樣痛快,可知酸儒誤人。」

  方梅影一笑道:「話倒不是這麼說,問題在先生亦非其道中人,強自擠到其間,自然無法舒性了。」

  盧滄客連連點頭稱是。

  崔妙人與崔明珠這才舒了口氣,暗中對方梅影感激不盡。崔明珠還是個小孩子倒是無所謂,崔妙人闖歷江湖有年,書讀過不少,但對這些古典禮儀卻十分生疏,稍一不對,以崔妙人的脾氣,這個人可丟不起,正在坐立不安,幸得方梅影一席話解了圍,且她們兩人也都試飲了一口百花露,酒是真好,既香且醇,爽口潤喉,但到了肚子裡,勁道卻足得很。

  崔妙人不善飲酒、所以對醉狐陸仙遊那等厭惡,今天為了禮貌,假如也陪著干的話,實在不勝酒力,方梅影與江夢秋都是家傳的酒量,他們可以拼得,自己一拼就醉,未免又出乖露醜,所以她對方梅影感激之心又增了一分,望向方梅影時,正好接到她會意的一笑。

  倚紅第三度為盧滄客注滿酒爵時笑道:「爺!這麼說那批女樂也不必獻奏了,座有顧曲周郎,江公子可是位行家,她們的技術還不夠純熟,恐怕又會惹笑話。」

  盧滄客道:「當然免了,連我聽了都煩,剛才江老弟一念涼州詞,已經道破出典,這種胡樂必須要你們塞上的女兒才有情調,她們一個個都瘦怯怯的,哪裡能玩得好,回頭還是你們倆多賣點力氣吧。」

  偎翠笑道:「我們只怕也難入高明法眼。」

  盧滄客道:「別偷懶,我已經把你們倆送給方女俠,她要你們侍奉江老弟,但並沒有肯定,最主要的是怕你們不行而增加累贅,所以你們必須賣弄精神一番,博得方女俠的首肯,才能出頭呢,否則只好一輩子老死在這兒了。」

  兩個女孩子都為之一怔,美目流盼,看看方梅影又看看江夢秋,最後留在盧滄客的臉上,莫知所以。

  盧滄客一笑道:「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倚紅頓了一頓才道:「婢子們願意一輩子侍侯爺。」

  盧滄客大笑道:「別說傻話了。你們到我身邊時,才十三四歲,一晃十幾年了,你們還不清楚我的為人嗎?如果我有意把你們留在身邊,也不會教你們這麼多東西。我現在百念俱空,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們,一定要為你們找個好出路才能放心,江公子他們尚有事在身,不能久留,過此一夕,你們就要走了,這一餐就稱是為你們送別,所以你們應該乖乖的聽話,別惹我不高興。」

  兩個女孩子這才低應了一聲,盧滄客又道:「有酒無餚不成宴,你們別光顧進酒,也該上萊了。」

  倚紅道:「早就準備好了,就等爺的吩咐。」

  輕輕一擊掌,亭外進來五個髫齡少女,個個都長得很清秀,托著五個大玉盤,—一從他們面前經過,偎翠則起立伴著她們,每到一人面前,她就用銀叉挑起盤中的菜餚,放在五人身前的小銀盤中,這第一道菜是冷盤,做得卻十分精細,完全是各式花朵的形狀,各取其本色而成。

  江夢秋出身膏梁,也最懂得吃,一經品嚐之後,也不禁佩服盧滄客懂得享受,以那味山茶花為例。

  花朵是烤鴨皮澆上玫瑰汁而製成的,人口清香沁涼,卻又鬆脆不減本味,他吃得出荷花是鹿脯制的,玉蘭是雞肉制的,還有幾樣花則根本不知道是什麼了。

  盧滄客十分得意地道:「江老弟看她們還可以吧。」

  江夢秋一笑道:「帝王之家,未必有此享受。」

  盧滄客道:「江老弟雖是諛詞,盧某卻沒有這等手藝,這每一朵花,都是她們親手琢削而成。」

  江夢秋忽然笑道:「盧先生精於口享,在下倒想獻醜。敬先生兩味粗餚,請先生品嚐一嘗如何?」

  盧滄客先是一怔,繼而大笑道:「老弟是個中行家,盧某一償口福,幸何如之,但不知要些什麼材料?」

  江夢秋道:「很簡單的東西,很快的時間。」

  盧滄客十分高興地道:「廚房就在後面,倚紅,你快領江老弟前去,同時也跟著學學。」

  江夢秋起立笑道:「不必麻煩了,指點我廚房的所在,由我自己去弄好了,我有個毛病,有人在旁邊就會手忙腳亂,做不出東西來了。」

  偎翠笑道:「江公子這就是行家話,烹調之道,端在師心獨創,且也是不傳之秘,爺雖然懂得吃,還不懂得裡面的規矩嚴著呢,我們就等著欣賞吧。」

  江夢秋到了後面,沒有多久,帶著個小女孩,捧了兩樣東西進來,在每人面前放上一點,一綠一白,綠的是一段段的小圓柱,白的是一團厚乳狀之物。

  盧滄客用筷子先挑了一點白的放在口中,然後又嘗嘗綠的。

  過嘗越有味,江夢秋做的本不多,分作幾份後,每人的份量更少,很快就被他吃完了,似乎意猶未盡,忍不住道:「江老弟,這太好了,你是怎麼弄的?」

  江夢秋一笑道:「先生可知這是什麼東西。」

  盧滄客道:「就是不知道,盧某活了這麼大半輩子,從來就沒有嘗過如此佳味,到底是什麼呢?」」

  方梅影等人也吃了,一個個都傻了眼,但知其佳,誰也說不出名目來,連倚紅偎翠二女也都分了一份絕口稱讚。

  方梅影道:「江兄弟!真看不出你一個大少爺,連衣服都不會洗的人,居然有這一手,別逗人了,快說吧。」

  江夢秋笑笑道:「說了你們也不會情,一道是涼拌豆腐,一道是炒青萊心,都是最普通的東西。」

  盧滄客叫道:「什麼,青菜豆腐有這個味道?以上的是二種青菜和豆腐?我絕對不相信。」

  江夢秋一笑道:「確實是這兩樣,各位極少嘗過,才得口味特別而已,此理無他,終日吃膏梁,不知菜根香,如果整天吃它,就不會覺得好了。」

  盧滄客道:「老弟說的雖是至理名言,但青菜豆腐,盧某也經常食用,否則廚下也不會備有此物了。」

  江夢秋道:「當然,在手法上有點講究,因為家祖晚年修道茹素,只好在烹飪與調味上多作研究,我跟著也學會了幾手,寒家也精於口欲,只是不像先生這兒的排場,我們都是取最普通的材料,作最高的享受。」

  盧滄客肅然起立,長揖道:「領教,領教,化腐朽為神奇,才是深得個中三昧,盧某從事做作,益見膚淺,今後如有機會,一定到府上去多討教一番。」

  江夢秋道:「家祖也雅好此道,先生跟家祖一定會很投機的,只是家祖喜好自然無拘,恐怕先生不習慣。」

  盧滄客道:「不會的,盧某並非一成不變,令祖乃當世完人,在令祖面前,自然以迎合他老人家為主。」

  江夢秋一笑道:「如果能這樣,家祖一定也很歡迎的,只可惜為了我要闖入江湖,家祖已命令家父把家都搬走了,連我都不知道在哪裡,只好等事了之後,家祖自會跟我聯繫,那時再敦請先生前往一敘。」

  盧滄客說了幾聲遺憾,又道:「江老弟是大行家,你們也別獻醜,隨便就叫人弄弄吧,你們還是快去準備一下,把我的好馬都裝配起來,騎出來讓方女俠過目一番,同時也把你們的劍法演一演,看看你們是否夠資格跟了去。」

  江夢秋含笑歸座,兩個女孩子也到後面去了。

  方梅影挨著江夢秋的耳朵低聲道:「兄弟,多虧你這兩道菜把他給唬了,不敢再賣弄,否則我們都要出醜了。」

  江夢秋道:「我也是怕他這一著,老實說,我跟爺爺的時候居多,對這一行並不內行,如果上的菜我們一樣都不懂,反而落他笑話,所以我只好先唬他一下。」

  方梅影道:「唬也要有玩意兒。」

  江夢秋道:「他的玩意兒多著呢,就是這些普通的玩意兒他不屑一顧,這都要感謝爺爺,他老人家既愛吃,又要茹素,整天在豆腐茄子上下功夫,被我學了兩手。」

  方梅影也笑道:「將來做你家的媳婦兒可不容易,且哪兒找個女易牙來才能侍侯得兩老滿意呢。」

  江夢秋微微一笑,沒有作答,這時已改由那五名侍女上菜了,形式雖極盡華麗,卻沒有什麼特別的花樣,酒至半酣,一個侍女捲起珠簾,使大家都可以看清前面,那是一片草地,倚紅與偎翠都作塞外胡姬的打扮,緊身小襖,足掛蠻靴,頭戴皮帽,騎了兩頭駿馬,得得小馳而來。

  到了亭前,欠身作禮後,開始表演騎術,那倒是真功夫,馬身上金裝銀飾,十分華麗,卻沒有鞍子。

  他們忽而馬上,忽而馬下,左右穿梭,鐙裡藏身,表演完後,又換了兩匹馬,同時也叫了幾十少女幫忙,每人手執一根長幡,兩女催馬急馳,衝到那些少女身邊時,她們手揮長幡平掃過去,兩女立到一提韁繩,兩騎凌空急躍,讓長幡貼腹而過,一次又一次,最高時,居然可躍空五六丈高,跳出十來丈遠,馬好騎術更精。

  第三度換馬,場上的佈置也變了,由傳女們搬出十幾個鼓形的瓷墩,那原是供人坐的,他們卻別出心栽,另作用處,每相距十來丈,就安下一個,排成兩行。倚紅與偎翠飛速催馬,跑到第一對瓷墩時,兩腿輕挾,馬就跳了起來,四蹄收攏,恰恰落在瓷墩上面,然後縱了出去,落在前一個瓷墩上。一個個地跳過去,馬蹄不沾一點地,只有到了最後一躍時,偎翠的那匹馬用勁略大,將瓷墩踢翻了一個。

  盧滄客已表示不滿意:「這妮子最近太懶了,疏於練習,否則不應該出岔子的。方女俠,你看這些馬如何?」

  崔明珠忍不住道:「好極了,盧先生,真難為你怎麼訓練的,我從來也沒有見過這麼好的馬匹!」

  盧滄客笑道:「不過是閒下無事,馴著好玩而已,但為了搜羅這些馬匹,倒是下了一番功夫!」

  方梅影笑道:「跳高、行險,配合主人的行動進退,它們都很夠水準了。如果先生以它為贈,我倒寧可買一頭普通的馬騎騎,它們都不合用!」

  盧滄客一怔道:「這還不能合俠女的意!」

  方梅影道:「我們要一匹馬是為了代步,不是為了表演給人看,因此還是以能行為主!」

  盧滄客道:「但是這些技能對各位都有幫助的,行險路、越河澗、突圍、避追兵、躲暗器、闖箭林,它們都應付得了,我是專為戰鬥而訓練的!」

  方梅影笑道:「我們是江湖人對江湖人,不是正式的對兵作戰,翻山越澗,躲暗器,闖箭林,我們自己都辦得到,不必借重畜生,何況也沒有人會用這種方法來對我們,再者這些馬只擅一技,顧此而失彼。」

  盧滄客道:「不,它們不只表演一技而已,都會的、」

  方梅影道:「還是不適用,我看過了,它們的智慧不低,體力欠佳,長行百餘里後,就累得跑不動了。」

  盧滄客道:「它們的耐力和速度都是經過敝人的特別訓練,尚可再加三四成的催逼還應付得下。」

  方梅影一笑道:「如果每一匹都折價二百四十兩銀子賣給我們,我就要了,如果言贈,我寧可敬謝不敏。」

  盧滄客微感難堪道:「方女俠這話就是罵人了。」

  方梅影莊容道:「這是最正經的話,這些馬雖然還不錯,但都是有價可求之物,市面上也還買得到,我又何必須一份人情呢,我們的行囊還沒有到求告的地步。」

  盧滄客苦笑道:「二百四十兩一匹,女俠也出很大便宜一點,它們目前的身價,也總在兩千兩左右。」

  方梅影一笑道:「在我來說,四十兩才是買馬的本價,因為四十面一匹的馬我也照樣能行能跑,二百兩是付給先生的訓練代價與飼養的料費,這個代價也就過得去了。」

  盧祖客臉色變了一變。最後才苦歎一聲道:「方女俠乃今世伯樂,在下以這種庸乘出示,實乃自取其辱,倚紅把廄中的另外一批馬趕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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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遠處的倚紅臉上微現異色,過了一會兒,她與偎翠兩人同驅了一群馬過來,毛色各異,有的高瘦,有的壯腹,都沒有上鞍韁,推推呼呼地來到亭前。

  方梅影目射異光,居然站了起來,盧滄客也陪著站起掀開簾子道:「方女俠要不要出去看一下?」

  方梅影毫不猶豫地跨步出亭,眾人都隨後跟著,來到那一堆馬匹前面,盧滄客道:「方女俠這下子中意嗎?」

  方梅影神色飛舞道:「不得了,白義、赤驥、華騮、山子、渠黃、赤耳、盜驪、雄飛八駿,盧先生,你是怎麼搜羅的?天下的佳種幾乎全在這兒了。」

  盧滄客道:「以此為饋,女俠該不會嫌寒酸了吧!」

  方梅影想想道:「是送我一個人呢,還是每人都送?」

  盧滄客道:「自然是每位各贈其一,連倚紅偎翠都各騎一頭,才能追隨上各位。」

  方梅影道:「那先生的損失太大了,為了搜羅這八駿,先生不知花費了多少心血,一下子就給拆散了。」

  盧滄客笑道:「我也騎不了八匹馬,像這種好馬閒置槽下也太可惜,理應讓它們出去馳騁一番,各位自己挑一匹吧!鞍轡都配齊了,擇定之後,由各位自己牽去安裝,這些畜生都很倔強,一生中只認一個主人,所以我自己都沒有乘騎過,原也是留得以贈知者,只可惜幾年來還沒有機會送出去,今天倒是了我一項心願。」

  江夢秋在方梅影的暗示下,選了一頭全黑色的盜驪,崔妙人挑了純白的白義,崔明珠要了赤耳,方梅影自己則挑了那頭瘦可見肋的灰色馬。

  盧滄客大笑道:「選得好。」

  方梅影一笑道:「伯樂一過馬群空,先生既以在世伯樂見喻,我只好撿最佳的挑了,只是害得先生沒馬騎了!」

  盧滄客笑道:「一共只有兩頭是大宛種,卻被你與江老弟選走了,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了,所幸我不大出門,而這片莊園也困不住它們,原該讓它們出去跑跑的!」

  方梅影笑道:「我們去裝上鞍轡,試乘一下吧,這些駿馬在訓服時可能還要費點手腳呢。」

  說著各人拉了所選的馬匹,由倚紅帶領著走向馬房,盧滄客的馬房還真大,養著幾十頭馬,有十幾個人照料著,但為這八駿所置的馬房卻特別寬敞,與另外幾十頭馬佔了同樣的空間,而且八匹馬都是分置的,所備的鞍子也是特製的,不僅皮革好,還鑲上了明珠寶石,每具鞍韁所值也總在千金之數。

  方梅影道:「這下子主人真是大破費了!」

  倚紅道:「主人有的是錢財,對人也很慷慨,不過今天卻是他最大方的一次,也是最高興的一次,方女俠……」

  方梅影笑笑道:「今後我們要在一起了,二位可別這麼客氣,也叫我方大姊吧!以後這個兄弟就交給你們了,他可是從沒出過門,什麼都不會,除了睡覺之外,你們最好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別讓他受到了委屈!」

  江夢秋的臉又紅了起來,但他知道方梅影的那張嘴開玩笑慣了,如果再加反對否認,反而會引起她更多的話,只好閉嘴不響了,套上鞍轡後,那些駿馬果然都很不習慣,開始掙扎發性撒野,好在這男女幾人都是武功極有根底,也制得住它們,經過好一陣的糾纏後,別人都安頓了,唯獨江夢秋的那匹盜驪還硬挺,方梅影在一邊用言語指示,總算馴服了下來,江夢秋不覺已累了一身汗,下馬笑道:「在黃山跟群雄鬥勁還沒這麼累呢,方大姊,怎麼你的那匹馬這麼乖,我看你沒費勁就制住了!」

  方梅影笑道:「那是因為你不懂方法,而且你的那匹馬性子特別躁烈,但你這身汗不會白流的,烈馬最為認主,一旦馴服之後,就跟定你了,任何人都不能再騎它,所以我不能幫你的忙,讓你去周旋到底!」

  這時盧滄客也過來問道:「馬都馴服了吧!」

  方梅影點點頭道:「行了,雖然還有點小彆扭,但我們沒有時間慢慢磨著等了,一面走一面再馴吧!」

  盧滄客道:「各位現在就要走了?」

  方梅影道:「酒足飯飽,馬匹也馴妥,我們還有急事在身,想就此告辭了,好在大家都是性情中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豈不痛快,先生必不會怪我們失禮吧!」

  盧滄客道:「敝人本來想留各位作競夕之快聚的!女俠這麼一說,倒是不能勉強了……」

  方梅影笑道:「我們實在不想走,先生山藏海納,興公游使人忘俗,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遲早總須一散,留不盡之歡,不是更有意思嗎?何況這一別又不是永別,說不定很快又會見面的!先生可以為然否?」

  盧滄客一笑道:「但願各位早日了事,重來望山莊,作平原十日之聚,那時敝人還有許多東西請教!」

  方梅影道:「請教不敢當,但重聚之日也不會那麼久。」

  盧滄客微愕道:「女俠此言何解?」

  方梅影一笑道:「我們此去伏牛山,八煞門一定不會那麼容易對付,說不定很快就會向先生求援的!」

  盧滄客道:「盧某當然義不容辭,但據盧某看來,小丑跳梁,何足為患,各位一去就迎刃而解了!」

  方梅影道:「如果只是段天化等幾個人作怪,相信不必驚動先生大駕的,不過我們的揣測,八煞不過是公開露面的一群傀儡而已,幕後必然還會有個厲害人物在操縱著!」

  盧滄客愕然道:「會有這種可能嗎?」

  方梅影道:「雖是我們的推測,但先生會沒想到嗎?」

  盧滄客微感訕然道:「在下確實未慮及此,因為我不知道天下還有人能將七劍九狐,操縱其手!」

  方梅影一笑道:「高明如先生者,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辦得到,天下能有一個先生也可能會有第二個……」

  盧滄客興奮地道:「這麼一說,倒是引起盧某的興趣來了,如果各位不棄,盧某也跟各位去看看如何呢?」

  方梅影道:「先生要去,我們自然求之不得,但先生跟我們一起去就沒有意思了,假如我們推測無據,先生此行實無必要,萬一真有個我們對付不了的人物,先生在暗中為我們聲援,勢將有利的多,先生學博藝精,最難得是無人知曉,何必放過這一個最有利的地位呢!」

  盧滄客點點頭道:「高論,高論!那我就在家中靜候佳音吧,好在倚紅她們有特殊的方法跟我聯絡,有事情的時候一聲高喚,六個時辰內,盧某必可趕到!」

  方梅影笑道:「六個時辰就是半天,可以發生很多事,先生如果居家無事,不妨暫且出門旅行一趟,最好跟我們保持五十里的前後距離,半個時辰內可以趕得到最理想!」

  盧滄客沉思片刻道:「那也有道理,盧某也實是閒極無聊,正想找件事情消遣一下,就這麼說定了!」

  方梅影道:「那我們就不再打擾了,此去兼程而行,最遲兩天可以到達伏牛山,先生稍作準備,慢一天出發也來得及,我們如果途中無事,到了伏牛山,歇息半天,然後直闖八煞總壇,先生隨後到達,剛好差不多!」

  盧滄客興奮地道:「為各位計自然是希望馬到成功,為盧某計,則真的希望各位此行不太順利!」

  方梅影一笑道:「順利的可能性不大,否則仁翁江爺爺在黃山就會出頭攔下他們了,我們先去探探虛實,先生還是打點著準備支援我們吧,能使仁翁束手的人物,必然夠資格跟先生鬥一鬥的,一場大熱鬧在等著呢!」

  這番話將盧滄客說得心癢難騷,忙不迭地叫倚紅與偎翠準備出發隨行。

  倚紅笑道:「我們出遠門也得打點一下東西,再說方大姊她們馴馬把衣服都弄髒了,也得洗個澡,換身衣服,何況爺自己也要出門,也得作一下準備,婢子們不在了,這兒找誰來招呼,您也得安排一下!」

  盧滄客忙道:「不錯!不錯!我的事還真多,不能說走就走。這樣吧,你們侍候四位沐浴更衣,自己也打點一下,趕在黃昏日落之前出門,我還要到城裡去一下,到時候也不再送行了,會晤匪遙,我就在此告別吧!」

  語畢拱拱手,又吩咐了兩個女子一陣,告訴她們該帶些什麼東西,向大家寒暄客套幾句,就匆匆地先走了。

  江夢秋道:「盧先生出門要到城裡去做什麼呢?」

  二女微笑不言。

  方梅影道:「你們今後是我的人了,我已將你們遣去侍奉江兄弟,他就是你們的新主人,對他的問話,你們應該從實答覆才對。」

  二女怔了一怔,倚紅道:「方大姊!出了望山莊,我們一定唯命是從,但在這個地方,我們還得忠於故主,公子的問題是主人最嚴禁道及的,我們等出發後再回答各位行嗎?」

  江夢秋忙道:「我只是隨口問問,既是有不便之處,你們就當我沒問,也不必回答了。」

  方梅影一笑道:「我很喜歡她們這種實事求是的態度,才故意擠擠她們的,其實那個問題,我就能回答,不必為難她們,盧先生雖然不出門,對天下武林動態十分清楚,自然有他一批耳目遍佈天下,他被我的話引起了興趣,靜極思動,自然也要有一番佈置,不能盲目瞎闖,所以他現在急著去指揮手下人前途安排了。」

  倚紅愣然道:「大姊真是不愧為女諸葛。」

  方梅影一笑道:「如果我不行,還敢要你們嗎?幸虧我們與盧先生結成了朋友,不會使你們作難,萬一不幸將來有一天我們要跟盧先生結下了怨,你們先把立場想想清楚,到底是站在哪一邊,出了門就不能反悔了。」

  倚紅沉吟片刻才道:「我們是大漠上的人,只有一個信條,跟著誰就忠於誰,真有那一天,我們自然跟大姊呀!」

  方梅影手指江夢秋道:「不是我,是他。」

  偎翠堅毅地道:「我們矢志於江公子,信守不渝,除非公子又將我們轉贈給別人。」

  方梅影笑道:「大概不會了,他肯我還不肯呢,如果他不要你們,你們就回到我身邊來。」

  倚紅道:「但憑大姊吩咐,反正我們總沒有自主的。」

  江夢秋不以為然道:「這是什麼話,人又不是貨物!」

  方梅影一笑道:「這是她們的習俗,你扭不過來的,正如我叫你別孝順父母一樣,你能做得到嗎?」

  江夢秋道:「話不能這麼說的。」

  倚紅道:「在我們說來,就是這麼回事,我們從小被售作家奴,根本不知道父母是誰,在我們一生之中,就是以服從效忠主人為天職,只希望公子垂憐我們,別再把我們轉贈出去,使我們有著太多的主人,就是我們的幸運了。」

  言下微帶一絲悲愴之色,江夢秋不禁激起俠義之心,慨然道:「我恢復你們的自由好了。」

  倚紅苦笑道:「謝謝公子,但我們已經養成習慣,必須倚人而生,公子這麼一來,等於是要我們活不下去了。」

  江夢秋正待開口,方梅影一笑道:「好兄弟,世界上的事你懂得太少,有很多道德規范,不是以你的看法為準則的,正如吃飯一樣,你吃的東西是五穀米糧,牛卻是吃草的,你把自己最喜歡吃的東西拿來餵牛,它未必喜歡,甚至認為是苦事,對牛而言,草才是最好的食物。算了,去洗澡吧,讓她們侍候你,可別再自己洗衣服了。」

  兩個女子擁著江夢秋走了。

  方梅影在後面灑脫地大笑。

  崔妙人一皺眉頭道:「大妹,你似乎太捉弄他了,那小伙子雖是好脾氣,性情卻倔強得很,你不該如此對他的!」

  方梅影一笑道:「我曉得他很倔強,也很傲,在黃山時,辛不第只稍微對他不禮貌一點,立刻就碰了他一鼻子灰,陸仙遊在他面前倚老賣老,也碰了個軟釘子!」

  崔妙人道:「那你為什麼要這樣捉弄他呢?」

  方梅影笑道:「大姊!我說句很放肆的話,你千萬別生氣,你雖有情狐之名,卻仍然寂寞至今,連一個知心的人都找不到,你考慮過是什麼原因嗎?」

  崔妙人臉色微微一變道:「怎麼扯到我頭上來了呢?」

  方梅影道:「大姊,我們姊妹之間,沒什麼可隱瞞的,而且談到你,也正是我要訓練夢秋的原因!」

  崔妙人紅著臉道:「梅丫頭,你越扯越遠了!」

  方梅影仍是笑道:「大姊!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崔妙人沉思片刻,臉上忽現紅色,輕輕一歎道:「我實在也不知道,起初我沒有一個瞧得上眼的,後來雖然有兩三個我覺得還不錯,但人家反而躲著我,我難道會反過來去屈就人家不成,所以到後來,我乾脆淡了這份心!」

  方梅影道:「是了,以大姊的絕世姿容,那些男人在你面前誰都會自慚形穢,不敢高攀,至於那兩三個人躲開你,並非不仰慕你,實在是他們不敢接近你,話又說回來,他們也並不是真正能令你順心的,如果有一個人能無視於你的美麗,不把你看成天上的月亮,我相信你會去屈就他的,換了我也是一樣,只是這種男人太難求了!」

  崔妙人輕輕一歎,顯然方梅影的話令她有知己之感,頓一頓才道:「但這與江兄弟有什麼關係呢?」

  方梅影笑道:「這小子什麼都好,就是對女人太過遷就,培養不出大丈夫的氣概,所以我要那兩個女孩子整天侍候他,養高他的眼界,倚紅偎翠雖然比不上大姊絕世姿容,但也夠得上人間絕色了。

  有了這兩個絕世美人終日常伴身邊,即使他遇上一個如大姊的美人,也不會六神無主,舉止失措了,而且這兩個女孩子善解人意,曲盡柔美,相形之下,他也不會輕易為情所繫,可以放手來創一番英雄事業,成為一個真正的大丈夫,大豪傑了!」

  崔妙人一笑道:「你為這個老弟倒是真肯盡心!」

  方梅影坦然道:「是的!我是真喜歡他,相信你也一樣,如果他早生十年,你就不會情天常憾了!」

  崔妙人道:「你胡說到哪兒去了?」

  方梅影一笑道:「我說的是真心話,如果我年輕十歲,我也會拼將一切,把這個男人抓到手的,只可借我們都老了,因此我只有像一個大姊姊似的作成他,我這一生已不作求偶之念,但我希望能造就一個舉世無雙的奇男子,讓天下的女孩子都拜倒在他的腳下……」

  這時崔明珠已經去洗澡了,只有她們兩人在談天,崔妙人一笑道:「讓明珠聽見了,不恨死你才怪!」

  方梅影道:「怎麼,小丫頭對他有意思嗎?」

  崔妙人道:「目前還看不出,小鬼情竇還沒有開!」

  方梅影道:「她也不小了吧!」

  崔妙人道:「才十八歲,但她從來沒離過家,跟我出來跑了一年,也沒有接觸到多少人,還像個小孩子似的,不過再過一兩年,漸解風情時,就很難說了。」

  方梅影一笑道:「你們崔家的人都自負極高,目前她可能還看不中江兄弟,將來也不大可能,因為男女相處在一起,互相太瞭解了,反倒不容易生感情,將來就是她會喜歡江兄弟,也沒有恨我的理由,我把夢秋培植成一個大丈夫,對她只有好處呀,她恨我幹嗎?」

  崔妙人道:「這丫頭的性子很強,如果受了點打擊,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萬一她對江兄弟有了感情,你還是看在我的份上,幫幫她的忙。」

  方梅影笑道:「那還有問題,我一定盡力,只是有一點我說在前面,感情的事你我都看得很透,那是不能勉強的,一切要看她們自己,我幫忙也只能從旁促成,可不能勉強,假如江兄弟沒有這個意思,殺了我也沒有用。」

  崔妙人道:「那當然,我請你幫忙,只是要你注意他們之間感情的發展,如果沒有希望促成,及早設法加以疏導,別等事情變得嚴重,造成隔閡,反目成仇。」

  方梅影想想道:「崔大姊,如果你真想促成他們,就最好設法先分開他們,我講過了,男女相處在一起太久,反而不容易產生感情,尤其是男人這方面,再美麗的花,放在身邊是看不見的,他們永遠在追求得不到的。」

  崔妙人一笑道:「你對男人瞭解的這麼清楚,怎麼到現在還是小姑獨處,找不到一個歸宿呢?」

  方梅影微笑道:「正因為我太瞭解,我太聰明你太美麗,這兩者都是使男人望而生畏的原因,所以我們都合該終身無偶,還是為令侄女操操心吧,你想怎麼樣?」

  崔妙人想想道:「家嫂曾經托我替她找個合適的對象,我倒並不以為江兄弟合適,因為我們崔家人丁單薄,就是這一根苗,最好不要在武林中求偶匹配。」

  方梅影道:「我也是這個意思,夢秋雖是佳子弟,卻不適合乘龍府上,你家最好招個老實點的小伙子上門。」

  崔妙人一歎道:「我們都這麼想,但不知道小丫頭的意思如何,這關係她一輩子,我們也不能亂替她作主,由著她自己去碰機緣吧!」

  二人又談一會,崔明珠浴罷出來了,朝她們笑道:「姑姑,江大哥在跟兩個寶貝斗坐功呢!」

  方梅影笑問道:「他們又在鬧什麼花樣了?」

  崔明珠笑道:「江大哥賴在澡盆裡不肯起來,那兩個女的坐在旁邊等著,非要替他抹身子。」

  崔妙人一皺眉道:「這太不像話了。」

  方梅影卻笑道:「塞上胡女是有侍浴的習俗,這是出乎對主人的敬意,絕無其他的意思,別去管他。」

  崔妙人道:「可是中原的習俗不同呀。」

  方梅影笑道:「你放心好了,他們的問題自會解決。」

  正說著,江夢秋全身煥然一新地來了,崔妙人忙問道:「江兄弟,你們的問題如何解決?」

  江夢秋的臉上一紅道:「你們都知道了。」

  崔明珠笑道:「我才說給二位姑姑聽呢,我的浴室就在你們隔壁,聽你們在裡面僵持著,最後是誰低了頭?」

  江夢秋紅著臉道:「是我,因為倚紅拔出劍來了。」

  方梅影哦一聲道:「你在劍下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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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1 23:47:38 |只看該作者
  江夢秋連忙道:「她如果是拔劍砍我倒好了,可是她自己要抹脖子,我只好認輸了。」

  方梅影這才笑道:「那妮子倒也夠狠的。」

  江夢秋苦笑道:「她說在塞外,如果侍兒受到了主人的拒絕,就是主人對她們不滿意,只有自殺一途。」

  方梅影一笑道:「不錯,她們是有這項規矩的。」

  江夢秋苦著臉道:「方大姊,你做件好事,把她們收回去行嗎?我可受不了了。」

  方梅影笑道:「自然可以的,但這樣一來,你可害死她們了,因為被人退回的侍兒也是死路一條。」

  江夢秋急了道:「那怎麼辦呢?」

  方梅影道:「很簡單,侍姬是可以轉送的,你不要她們,可以找個機會把她們送出去,但要做得技巧一點,不要傷了她們的自尊,而且贈送的對象,也一定要是你所尊重的人,像盧滄客將她們贈給我一樣,這不就解決了。」

  江夢秋苦笑直搓手,方梅影卻含笑拉著崔妙人也去浴身更衣了,等一切都舒齊了,倚紅與偎翠已把一切行裝打點妥當,盧滄客仍然沒有回來,因為事先有過話,她們便不再等候,逕自離開望山莊而去。

  一行六人,騎了盧滄客所贈的六頭名駒,倚紅與偎翠還另外帶了兩匹馬裝載行李,所以覺得很輕鬆。

  馬好,人健,一陣趕個兩三百里,仍然若無其事,沿途歇宿打尖,倚紅與偎翠都十分盡心地侍奉江夢秋。初時他還有點彆扭,慢慢也就習慣,反而感到很得力。憑心而論,他也是由人侍候慣了的,第一次跟隨方梅影她們宿店,就鬧了個大笑話,雖然自己下苦勁要料理身邊的瑣碎,到底事事不順手,現在有人經管了,他也很愉快。

  這兩個塞上胡姬處處都注意自己的身份,即使在酒店中吃飯,她們也一定另坐一桌,處事恭謹。

  兩天後,他們已經望到伏牛山麓的洛寧,除了穿城過縣才慢一點,其餘的時間差不多全是像飛一般的快馳。

  為了跟盧滄客約好等候他前來支援,所以他們不急著去探訪在洛水之源的段家莊,先歇了下來,等候一天。

  兩天急趕千餘里路,雖說有良駒代步,人也相當累了,而且,為了探聽伏牛山的動靜,方梅影與崔妙人都分別去找她們自己的熟人故舊,崔明珠則因為月經來潮,身子睏倦,躺在床上不出來,江夢秋只好一個人出去吃飯。

  倚紅與偎翠是寸步不離跟著他的,他到那兒,她們也跟著,江夢秋沒辦法,也只好帶著她們了。

  洛寧是個小縣,全城只有一條大街,街上也只有一家像樣點的酒館,招牌叫醉月居,江夢秋走進去,由於他衣冠楚楚,又帶了兩個如花玉人,頓時就引起了騷動。

  店裡總共才十幾張桌面,倒空著一大半,掌櫃的親自侍候,將他們引到一張略為乾淨點的桌上坐下。

  倚紅正要吩咐另外設坐,江夢秋道:「方大姊她們都不在,你們就在一起坐了吧,別再麻煩了!」

  偎翠道:「那我們怎麼敢?」

  江夢秋皺眉道:「我跟盧先生不同,最討厭這些禮俗規矩,在家裡時,我父親很拘謹,憋得我難受極了,所以我經常跟爺爺在一塊兒,他老人家是個最隨和的人,現在我自己出來了,你們也別擾得我不痛快。」

  二女看了一下,倚紅才笑道:「公子既如此吩咐,我們就告罪了,一切都以公子高興為主!」

  說著,在兩邊坐下了。

  江夢秋笑道:「這樣才好,以後就是方大姊她們在,你們也別分開了,我是出門闖江湖的,擺那些排場,處處讓人側目,我實在彆扭。」

  偎翠笑道:「但憑公子吩咐就是了。」

  掌櫃遞上一份菜單,又破又髒,還是在櫃台底下找出來的,因為這座小城裡很少有豪客,最多也是幾樣普通的菜,很少用得著這玩意兒,江夢秋看那份菜單沾滿了灰,實在怕接,乃朝倚紅道:「你點菜吧!」

  倚紅倒是毫不在乎地接了過來,翻開看了一下,丟回給掌櫃的道:「這單上的菜每樣都來一份好了。」

  掌櫃的哈腰苦笑道:「姑娘,小店從沒有貴客光臨,事前也不知三位會光臨,未作準備,這單上的菜餚有一半都未備,還請姑娘見諒。」

  倚紅笑道:「那就撿有的做好了。」

  掌櫃的哈腰陪笑,但又道:「一起做了送上來,三位用得了嗎?就是用得下,這桌子也擺不下。」

  倚紅道:「叫你做就做,好吃的我們會留下,不好吃的放過一邊,照樣算錢,你放心好了,少不了你一文的。」

  掌櫃的接到這種豪客,自然喜出望外,連連躬身答應著去了,他們進門後,已經引得座客注目了,再加上倚紅的大出手,更引起一陣竊竊的私語,江夢秋道:「這又是幹什麼呢?有銀子也不必這麼樣的花用呀!」

  偎翠笑道:「公子放心,我們出門帶了十萬兩銀票,外加珍珠寶玉,每天這樣子花也用不完。」

  江夢秋道:「那又不是我的銀子。」

  倚紅道:「是公子的,那是主人給我們的,我們既然跟了公子,自然一切都屬公子所有。」

  江夢秋皺皺眉頭,倚紅低聲道:「我們這樣花是有用意的,主人在天下各地都有線人分布,我們卻不知道是哪些人,也不知道此地是否有人,只好照主人的方式,發出這個暗號,如果有人在,自會前來聯絡的,順便也可以問問伏牛山的情形,也好多一番瞭解。」

  江夢秋一怔道:「這就是聯絡的暗號嗎?」

  偎翠道:「是的!這是主人想出來的,每到一地,如果要找人問話,就撿最大的酒樓,點全部的菜,然後加倍給付,這種事傳得最快,當地的線人知道了,就會自動前來聯絡,既不著痕跡,又不會引人注意。」

  江夢秋道:「這種舉動太鋪張了,怎麼不引人注意呢?」

  倚紅笑道:「大家注意的是花錢的人,卻不會注意來聯絡的人,因為趨炎附勢,乃人之常情,稍時來巴結的人一定很多,雜在那些人裡面,誰都不會注意了,這樣線人的身份不會拆穿,才能繼續工作下去。」

  江夢秋吁了一口氣道:「這倒是從所未聞的奇事,可是我們怎麼知道哪一個是線人呢?」

  偎翠道:「不必知道,線人在我們面前也不表露身份的,他們前來告幫乞討,我們來者不拒,瞭解我們所要詢示的事項,自會暗中將所需的資料,交到我們的住處,主人有時無法分身,派出去代為打聽消息時,都是用這個方法,但是派出的人,絕不與線人直接連繫。」

  江夢秋又問道:「那麼他們怎知所詢示的事情呢?」

  倚紅笑道:「我在桌下丟了一個紙團,線人自己會撿去的,公子也不必注意是誰撿去。」

  江夢秋低頭看了一下,果然她的腳下有個小紙團,就一直很注意,看看到底是誰來撿了去。

  廚房裡的菜一道道地送上來,但這不過是個小城,實在沒什麼可稱道的好菜,只不過雞鴨魚肉而已,擺了一桌子。可口的卻實在不多,倒是因為在洛水之濱,源通黃河,鯉魚還很肥嫩,勉強可以一嘗。

  他們的桌上擺不下,就搬到旁邊的空桌上,由於來了這麼一夥豪客,酒店中的生意也好了起來,多半是為了好奇,前來瞻仰一下這三個出手大方的豪客。

  他們的酒菜才弄了一半,酒樓上的人已坐滿了,可是大家都很識相,空著的兩桌堆滿了他們嘗過一兩口的菜,卻沒有人上去占坐,過了一會兒,門外進來了兩個叫化子,一老一小,退自坐了一張桌子,夥計連忙過來道:「喂,要飯的,這兒可坐不得,你們到門口去。」

  老化子不作聲,撈起一隻燒雞就吃,小乞丐卻一瞪眼道:「這裡坐不得,這坐位有人包下來?」

  如果在平常夥計就動手趕人了,今天因為貴客在座,跑堂的不敢太張狂,只得好顏相向地道:「雖然沒人包下來,但這位公子爺要放菜。」

  小乞丐道:「他們才三個人,吃不了那麼多,又不是祭祖,白擺著走了氣味不是太可惜了,讓我們吃吃又有什麼關係?免得你們搬下去又賣給別的客人,賺雙份銀子。」

  夥計微怒道:「你怎麼這樣說話?」

  小乞丐道:「本來就是嘛,我們在門口看了半天,這些菜他們才嘗了一兩口就擺開了,分明已經不用了,留著便宜你們,為什麼不做做好事,佈施一下叫化子呢?」

  夥計道:「佈施給你們可以,也不能在這兒吃!」

  小乞丐道:「不在桌上吃到那兒吃去?叫化子不過是窮一點而已,也一樣是人,一樣是父母所生,誰是蛋裡蹦出來的?該在大門口吃飯不成。」

  夥計聽他存心找碴,卻又不敢發作只得道:「我們是做買賣的,你佔了桌子就得付錢。」

  小乞丐道:「付錢就付錢,小爺不白坐你的桌子。」

  說著掏出十幾個碎銅錢,往桌上一丟道:「給我們來壺酒,買了你的酒,總可以坐桌子吧!」

  江夢秋見了夥計有伸手揍人的意思了,連忙道:「夥計,就讓他們坐著好了,反正也是空著。」

  他擺下了話,夥計也不敢說話了,忍氣吞聲地送了一壺酒來。

  那小乞丐喝了一口,立刻又拍桌子叫道:「堂館,你怎麼欺侮人,給我送了壺冷酒來。」

  夥計板著臉道:「十二個銅子兒,只能買冷酒。」

  小乞丐問道:「燙熱的酒是什麼價錢?」

  夥計道:「那不一定,熱酒有好壞,這種二鍋頭只能冷著喝,燙酒就有講究了,像這公子喝的,要二兩銀子一壺呢。」

  小乞丐怒道:「媽的,你們開的是黑店,小爺闖南到北,也不是沒進過酒店,從沒聽說要二兩銀子一壺。」

  夥計道:「你也聽過嗎?那是無錫的惠泉酒,運到這兒,得十幾兩一罐呢,散著賣又得貴一點。」

  小乞丐吐吐舌頭道:「真要是惠泉酒,倒也不貴,給我來個二十壺,我有三年沒喝那玩意兒了,想不到你們這個小地方還藏著這種好酒,老爺子,今天咱們喝個痛快。」

  老乞丐這才一翻白眼道:「就怕不是真貨。」

  小乞丐笑道:「管他呢,反正二兩銀子一壺,也差不到那裡去,夥計,快去燙來,可不准滲水。」

  那夥計卻站著不走。

  江夢秋笑著道:「記在我們這兒的帳上好了,喝多少都照送上。」

  夥計這才轉身去了,那小乞丐卻道:「公子爺!菜承你的情,咱們叨擾了,因為那是你不要的,丟了白糟蹋,酒卻不敢領情,咱們自己買得起。」

  江夢秋笑道:「朋友,何必說這些呢,四海之內皆兄弟,酒肉不分家,碰上就是緣份。」

  小乞丐道:「公子這麼說,咱們就謝了。」

  說著正要把銅錢收起,那老乞丐道:「不行,得人錢財,與人消災,這位公子腰纏萬貫,帶著大把銀子出門,到處擺闊,又不知天高地厚,說不定有多少人在動歪主意呢,你得了人家的好處回頭擔得起嗎?」

  那小乞丐頓了一頓才道:「公子,我們老爺子年紀大了,有點怕事,盛情心領,還是把酒錢付給你,回頭一併記在你的帳上,多的就由你給夥計當小費好了,他們狗眼看人低,我給他們,他們還當是假的呢。」

  說著,丟了一枚銅錢過來,落在江夢秋的酒杯裡,倚紅見他如此放肆,言語又狂妄,就待發作了。」

  江夢秋卻連忙用手拿了起來,擦擦乾準備收下,這一擦把銅錢表面的浮塵擦掉了,竟是一枚黃澄澄的純金,倒是微微一怔,不由對那枚金錢仔細看了一眼,但見上面竟鐫了四個字,既不是什麼通寶,也不是什麼年號,竟是「義風天下」四個字。

  這一來對老少兩個乞丐不禁另眼相看,乃鄭重地放進懷中笑笑道:「那在下就不客氣了,謝謝厚賜。」

  小乞丐朝他一笑道:「公子富甲一方,也許不在乎這一文錢,但在我們要飯的手裡卻看得比千金還重呢,公子千萬可收好,別讓人摸了去。」

  江夢秋笑道:「一定,一定,我絕不會丟掉。」

  這時夥計已燙了兩壺酒送上來,老少兩丐,一人抓起一壺,也不用杯子,對著壺嘴骨嘟嘟的就灌了下去。

  小乞丐道:「好酒,好酒,值得二兩銀子。」

  老乞丐卻撇撇嘴道:『你小子也懂得品酒,人家給你貓兒尿,你也會當寶貝灌下去呢。」

  小乞丐一笑道:「老爺子,您別損我行不行,小子雖然比不過您,也跟著您快一年了,酒的好壞總品得出來,這裡面滲了兩分水,但也算不錯了,哪家酒店不滲水呢?」

  這一說不僅那個夥計直了眼,連倚紅與偎翠也都微微一怔,夥計心裡明白,的確是滲了水,而且確實是兩分,倚紅與偎翠在盧滄客家中多年,什麼好酒都品嚐過,惠泉酒自不例外,可是她們也不能嘗出滲水的成份,而一個窮要飯的居然能品出這天下第一名酒,可見不簡單。

  小乞丐朝瞪大了眼的夥計道:「以後的酒可不准滲水了,多算幾兩銀子都沒關係,反正有人付帳,小爺喝得越多,越替你們發財,賺錢是應該的,但要賺得顧客願意,否則成了斷頭主顧,還會砸了你們的招牌!」

  夥計只得喏喏連聲,答應著下去了。

  小乞丐正想再開口,老乞丐瞪他一眼道:「少放屁,多吃菜,麻煩的事兒來了,不趁這時候多塞一點,回頭可撈不著了。」

  小乞丐吞了一口唾沫,伸了脖子,朝江夢秋做了個鬼臉,自顧低頭吃菜了,這時店中又來了兩個穿著華麗的武生打扮漢子,一個三十四五,相貌頗為秀逸,卻帶著一股邪氣,另一個則四十開外,滿臉陰沉,尤其是兩條弔客眉,往下斜垂,襯著個鷹鉤鼻子,薄嘴唇,令人見了生厭。

  掌櫃的一見這兩人上來,忙迎著道:「段相公,歐先生,今兒怎麼有興致來坐坐,小的這就為二位備座。」

  說著就要到別的桌上,請那些客人並並座,好讓出來給他們,那年紀較輕的一人手指另一張空桌道:「這兒不是空著一張嗎?何必去麻煩別人呢?收一收。」

  掌櫃的眼看江夢秋,他倒很不在意地道:「收了吧,我們又不吃,何必佔兩張桌子呢?」

  掌櫃的見江夢秋擺了話,連忙吩咐夥計收桌子,然後問道:「二位要吃點什麼,請吩咐下來。」

  那年輕人一笑道:「你們這兒還有什麼,撿好的送上來就是了,不過有一點要注意,人家點過的我們不要。」

  掌櫃的不禁皺了眉頭道:「段公子,這可作難了,小店就是那點東西,這位公子已經全點過了。」

  姓段的漢子一拍桌子道:「沒有你也得變出來,我上你們這兒已經夠給面子了,因為你們這兒的東西只配餵豬,本公子豈能跟畜生一般地吃東西,做兩樣人吃的送來。」

  這等於把全店的客人都罵進去了,連江夢秋等人也在內,倚紅與偎翠哪裡受得了這種話,立刻怒聲起立道:「你說話乾淨點,誰是畜生誰是人。」

  姓段的漢子微微一笑道:「大姊,我是對店家說話,跟你沒關係,你可別多心。」

  江夢秋卻笑笑道:「倚紅,坐下來!」

  倚紅不敢違抗江夢秋,忍氣坐下,小乞丐道:「姑娘,你也是太少見多怪了,畜生跟人還分不出來嗎?俗語說龍生龍,風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畜生的兒子就是畜生了,老畜生的兒子叫小畜生。」

  老乞丐笑道:「對極了,但是你說的不夠明白,畜生跟人不同的是有條尾巴,你小子有尾巴嗎?」

  小乞丐道:「我沒有,我爸爸也沒有。」

  老乞丐笑道:「那你就不是畜生,有些畜生年老成精通靈,已經修成人形了,可是他的兒子道行不夠高,走到那兒,那條尾巴藏不住,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個畜生。」

  姓段的漢子憤然作色道:「老狗才,你說什麼?」

  老乞丐一笑道:「大爺!我說我的,你可別聽,除非你爸爸有尾巴,你聽了才會多心。」

  姓段的漢子已經舉手要發作了,但他身邊的中年漢子輕扯了一下他的衣服,將他又拉得坐了下來,同時朝掌櫃的道:「段爺跟你開玩笑,我們已經用過飯了,因為閒得無聊,出來坐坐,散散心,你泡壺好茶來就行了。」

  掌櫃的如逢大赦,連忙答應著走了,不一會送上茶來,兩人開始喝茶,店外又來了一老一少,老的拿了把胡琴,小的則是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略具姿色,衣著寒素,進來後,老者立刻湊到姓段的桌子前躬身陪笑道:「段爺!您老今兒得空,讓咱們家小素唱兩首給你聽聽。」

  叫小素的女孩子立刻將一冊曲本遞上去道:「段爺!您點兩首吧,好久沒得到您的賞賜了。」

  姓段的漢子一肚子氣被同伴硬壓下去,這時全發了出來,伸手一揮道:「滾開!老子今天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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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1 23:47:55 |只看該作者
第 八 章


  那女孩子被他一揮,身子撞跌了出去,一直滾到江夢秋的腳下,老者連忙將她扶了起來。

  江夢秋從老乞丐的一番言語中,已經聽出這姓段的漢子就是段天化的兒子段成志,所以才被那番畜生的比喻而惹怒,現在見他對一個賣唱的女孩子如此橫暴,不禁憤形於色,但偎翠又把他輕拉了一下,他不知何故,卻見那女孩子手中正捏著倚紅丟下的紙團,心中瞭然,乃笑笑道:「小姑娘,你會唱什麼曲子,唱兩首給我們聽聽好了。」

  那女孩子遞過曲本道:「請公子爺點曲。」

  偎翠也想懲戒那姓段的漢子,聞言笑道:「對了,你唱兩曲,我賞你十兩銀子,買根好鞭子。」

  女孩子苦笑道:「姑娘,我們窮人家要鞭子幹嘛?」

  偎翠笑道:「防身呀,下次有驢子踢你的時候,狠狠的給它一鞭子,就不會受畜生的欺負了。」

  老乞丐哈哈大笑道:「姑娘說得好,但太小題大作了,狐狸子要有驢子那麼大,那不成精了。」

  姓段的漢子忍無可忍,憤然起立道:「龍行天,我與你們丐幫河水不犯井水,你怎麼出口傷人。」

  老乞丐哈哈一笑道:「段成志,老要飯的沒礙著你,是你先出口傷人的,我罵你了又怎麼樣,不服氣可以找你老子出來評評理,到底是誰的不是。」

  那姓歐的中年人忙道:「龍老,段老弟不認識虎駕。」

  老乞丐哼了一聲道:「不認識就可以隨便開口罵人了,段老狐在伏牛山立了個八煞門,這兒還沒成你們的天下,要想在這兒橫行,至少得先跟我們窮家幫打個招呼!」

  倚紅哦了一聲,低低地道:「原來這個老叫化是丐幫龍虎風雲四大長老之一的龍行天,那小的一定是羅小虎了。」

  江夢秋對江湖上的事全然不知,忙低聲問道:「丐幫是哪一家的,他們的勢力很大嗎?」

  偎翠道:「丐幫不屬那一家,他們的勢力遍及天下,掌門人青竹叟洪擎天是當代奇人,手下龍虎風雲四大長老,武功之高,不在七劍九狐之下,老的是龍行天,與洪幫主是同輩的,羅小虎是洪擎天的弟子,武功已深得真傳,所以也拔升為長老,段成志今天惹上了他們,可有得瞧了。」

  這邊在竊竊私語,那邊姓歐的中年人卻直對龍行天賠不是。

  龍行天這才哼了一聲道:「好吧!看在你歐大海的份上,老要飯的不計較,可是得叫這小子老實點,如果再這樣張牙舞爪,老叫化子就拔掉他的狐爪子,看看段老狐是否敢多放一個屁!窮家幫可不怕你們八煞門。」

  倚紅不禁一怔道:「這傢伙叫歐大海?那不是東海一怪展翅大鵬的門下,怎麼也投到八煞門去了!」

  偎翠道:「這倒不清楚,但東海門下三謝一歐,確實是叫這個名字,問問這小姑娘吧!」

  說著把小素拉到身邊,看樣子好像是在跟她談家常,實際上卻亮出了盧滄客的招牌,跟她對盤切口。

  小素神色微愕道:「原來是紅翠兩位姊姊,盧爺也來了嗎?」

  倚紅道:「可能已經來了,他會自己找你們的,現在盧爺已經把我們送給這位江公子了,小素,你別顧忌了,此地不能呆,就到望山莊去,盧爺一定有安排的,你先告訴我們,八煞門中到底有些什麼人物,這姓歐的……」

  小素道:「八煞門中又添了一煞,是千手劍佛……」

  倚紅道:「這個我知道,我問的是其他的人。」

  小素想想道:「不大清楚,但東海一怪展翅大鵬齊鐵山已經入了八煞門,擔任總護法之職,三謝一歐都來了,這歐大海正是煞手魔指,二位姊姊此來是要找他們晦氣嗎?」

  倚紅道:「你別多問了,把消息告訴盧爺,也許他已經來了,你快走吧,我們可能會跟段成志先鬥上一鬥。」

  說著塞了塊銀子給她,她忙招呼那操琴的老者走了。

  倚紅這才問江夢秋道:「公子,剛才羅小虎給你的一枚金錢上,可是刻了義風天下四個字?」

  江夢秋點點頭道:「是的,那有什麼特別嗎?」

  倚紅笑道:「這就好了,那是洪擎天的青蚨令,一令在手,可以向丐幫提出任何要求,我們有了這個好幫手,不妨煞煞那頭小狐的威風,先給他點顏色看看!」

  偎翠道:「假如公子不願多事,等方大姊她們回來了再商量一下也好,八煞門中又增加了不少邪門高手。」

  江夢秋朝段成志那邊看了一下,但見段成志也在打量他們,乃一笑道:「我們不找他,他也會找我們的。」

  倚紅道:「那何必等他來找我們呢,先下手為強,我去試試這個小狐狸的斤兩,看他有多重。」

  說著,端起了一杯酒,逕自朝段成志走了過去道:「這位相公,我們又沒有得罪您,干嘛和我們過不去呢?」

  段成志見她自動找過來,倒是微微一怔,隨即問道:「跟你在一起的那個小傢伙是不是叫江夢秋?」

  倚紅一笑道:「你是問我們公子,奴家只知道他姓江,可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回頭奴家再問問。」

  段成志道:「你跟他在一起,居然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那不是太笑話了嗎?」

  倚紅笑道:「我們是昨天才跟江公子在一起的,我們姐妹原來在江湖上賣藝流浪,江公子路過,看我們可憐,收留了我們,才只一天,我們怎麼知道那麼多。」

  段成志哈哈一笑道:「你們姊妹倆如此人才,怎麼會淪落到江湖上賣藝呢?那不是太委屈了嗎?」

  倚紅低頭道:「有什麼辦法呢?我們原來是西域人,被一個漢客從小就拐到中原來,四處流浪,前些日子,那個漢客死了,就剩下我們姊妹自己闖了,幸虧遇見了江公子好心,收留了我們,否則我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段成志笑道:「跟著他將來有什麼出息的!」

  倚紅道:「江公子並不是要我們永遠跟著她,只是看我們孤苦無依,才收留下來,慢慢再給我們找歸宿!」

  段成志邪笑道:「你們要怎麼樣的歸宿呢?」

  倚紅笑道:「我們還敢有多大的妄想,只求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不再流浪,也就心滿意足了!」

  段成志笑道:「那好辦,到我家去好了!」

  倚紅道:「相公別開玩笑了,您在這兒有家有業,怎麼肯收留我們這種來歷不明的外邦女子!」

  段成志道:「沒問題,我還沒成家……」

  倚紅忙道:「奴家可不敢高攀!」

  段成志一笑道:「你別急,我可不是要娶你們!」

  倚紅哦了一聲道:「那要我們去幹什麼呢,相公!我們雖然流落江湖,卻沒有吃過苦,要我們去做下人可不幹!」

  段成志道:「不是做下人,也不會吃苦,我今年三十四歲,雖未娶親,卻已置了三房姬妾,如果你們願意,可以做我的第四五房姨太太,名份雖然差一點,但穿綢吃油住高樓,一樣有丫環侍候著,生活享受樣樣全!」

  倚紅笑道:「相公不是開玩笑嗎,奴家雖非中原人氏,在中原也跑了不少地方,從來沒聽說未娶妻先置妾的!」

  段成志笑道:「不騙你,我就是這樣子,因為我已經是下了親,那是個天下聞名的奇女子,一直不肯嫁過來,我只好先置幾房側室,空出那個位子來等她!」

  倚紅問道:「那個奇女子是誰呀!」

  段成志笑道:「就是揚名天下的智狐方梅影!」

  倚紅失聲叫道:「是方大女俠呀!」

  段成志道:「怎麼?你也認識她?」

  倚紅道:「昨天還見過,她原來跟江公子在一起的,還有一位崔女俠,帶著她的侄女兒!」

  段成志微怔道:「怎麼?她們也來了?」

  歐大海也愣然道:「她們會來嗎?這就嚴重了!」

  段成志道:「歐兄,我說這兒該投下耳目,都是令祖說沒關係,她們一時還不敢來,現在人家果然來了。」

  歐大海道:「家祖判斷她們遲早會來的,但沒想到會這麼快法,看樣子我們得先向莊裡打個招呼。」

  段成志忙問道:「她們什麼時候來的,現在在那兒?」

  倚紅一笑道:「誰呀?沒頭沒腦的叫人怎麼回答呢?」

  段成志道:「方梅影跟崔妙人,她們不是一起來了嗎?」

  倚紅道:「誰說她們來了,昨天就分手了,她們都上洛陽去了,聽說崔女俠家裡出了點事情,本來還要我們一起去的,可是江公子不肯,說要先上這兒來看看。」

  二人才吁了一口氣。

  段成志朝江夢秋瞥了一眼笑道:「這兒有什麼可看的,要看風景,該到段家莊去看伏牛勝景,尤勝黃山雁回峰,不過沒有簡老鶴與智情二狐陪同,他未必有這個膽子前去就是了。」

  倚紅裝作不解地問道:「相公!你說些什麼?」

  段成志見江夢秋低頭不語,笑笑道:「沒什麼,剛才我說的話,你有什麼打算,做我段某人的姨太太遠比當江夢秋的老婆強,跟著他沒多久就會成寡婦了。」

  倚紅一笑道:「江公子也沒說要我們,他只是可憐我們流落無依,收留我們罷了,相公,你真跟方女俠訂下親嗎?她的年紀也不小了,幹嘛不早點成親呢?」

  段成志一笑道:「就快了,等我父親的大業告成,稱霸天下時,她就乖乖的嫁過來了。」

  倚紅想了想道:「我們姊妹不是嫁不出去,更不會想到要嫁給別人做小,但相公能與方女俠聯姻,我們屈居其下也是甘心的,只是相公可不能騙人呀!」

  段成志笑道:「騙你幹嘛,現在就跟我回家去都行。」

  倚紅笑道:「奴家不是說這個,而是問相公與方女俠聯姻的事,如果相公娶的不是方女俠,我們可不幹。」

  段成志大笑道:「不會騙你的,除了我段成志,方梅影再也別想嫁第二個老公,也沒有人敢要她。」

  倚紅一笑道:「光聽說可不行,得拿點證明出來。」

  段成志笑道:「要什麼證明呢?」

  倚紅將手一伸道:「喝下我這杯酒!」

  段成志怔了一怔才道:「小妹子,我知道你跟江夢秋是一夥的,但你也該打聽一下,我段某是什麼人。」

  倚紅笑道:「奴家可不知道,但方女俠名聞天下,您如果這杯酒都不敢喝,還配說跟她聯姻嗎?」

  段成志接過酒來,審查了半天,猶然不敢貿然飲下。

  歐大海道:「段老弟,演戲要有個分寸,把命送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可太沒有意思了,還是算了吧!」

  倚紅似乎不懂他們的話,笑問道:「段相公,這杯酒裡沒有毒,不信我可以先喝一口給你看。」

  她拿起杯子輕輕地喝了一口,又放在桌子上道:「現在你總該相信了吧,有沒有膽子喝下去呢?」

  段成志汗出如漿,終於端起杯子,一飲而盡,歐大海大驚失色叫道:「段老弟,你怎麼這麼傻?」

  段成志一抬頭道:「我不能丟這個人……」

  倚紅咯咯一笑道:「段相公,您可真有魄力,居然敢喝這杯酒,您真那麼相信我嗎?」

  段成志道:「我當然不相信你,也知道這杯酒裡也一定有鬼,但你先喝了一口,段某豈能不喝,不管你在酒裡下了什麼毒,你能熬得住,段某總不會輸給你。」

  倚紅哈哈一笑道:「好極了,那我們就在這兒坐一下,看看是誰先受不了,我可以告訴你,這酒裡下的毒是一種慢性的毒藥,要慢慢的才發作,一開始的時候,身上有點癢,慢慢就會發紅,終至全身潰爛,要三個時辰才會毒發而死,解藥倒很平常,只要把久年陳醋倒在澡盆裡,泡上半個時辰,就能解掉了,現在你是否敢跟我挺下去?」

  段成志坐在那裡,身上已開始不自在了。

  歐大海忙問道:「老弟,你到底怎麼樣?」

  段成志道:「不對勁,我身上已經開始癢了。」

  倚紅笑道:「我忘了告訴你,這種毒可不能運氣去壓的,把它們集中在一起發得更快一點,只有放鬆了讓它隨血液流轉,藥性均分至全身各處,發作得慢一點。」

  段成志又坐了片刻,額上冷汗直流,終於忍不住了,砰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將桌面都擊穿了,厲聲道:「妖女,如果你犯在我手裡,你定將粉身碎骨。」

  語畢起立就走了,剛到門口,倚紅在後面笑道:「段相公,你走好,回去準備一下,我隨時可能會來。」

  段成志一怔道:「你還敢來?」

  倚紅笑道:「您怎麼忘了,不是要我上你家去嗎?我當然要來的,只是您段相公的魄力還不夠,別說方女俠你配不上,連我都瞧不起你,如果你能在這兒坐上半個時辰,我們妹妹倒是心甘情願地跟你當姨太太了。」

  段成志默然,不知如何是好。

  倚紅又笑道:「再告訴你一聲,酒裡什麼都沒有,不必緊張,糟蹋了一盆陳年老醋,你連當狐子狐孫都不夠資格,回去後找個奶媽倒是真的,再吃幾年奶你才長得大呢。」

  段成志氣得滿臉通紅,指著江夢秋道:「姓江的,段某在伏牛山等你,敢不敢來一趟?」

  江夢秋微微一笑道:「在下此來專程見識一下八煞門的,豈有不敢之理,只是登門造訪,未免太降低我的身份了,叫令尊送張帖子來,我才提得起興趣。」

  段成志怒道:「憑你也配!」

  江夢秋笑道:「這是什麼話,別忘了在黃山,我代表簡爺爺赴會時,八煞門曾經當眾認輸,他不下帖子來請,我還懶得下顧呢,至於閣下,更不配向我叫陣了,連我一個侍兒都能把你給整得狼狽不堪,你快走吧,別替令尊丟人了。」

  段成志差一點就想撲上來拚命,但歐大海連忙拉他,還低聲勸了他幾句,他才狼狽地走了。

  倚紅哈哈一笑道:「公子,你信不信,他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跳進醋盆裡去洗個酸澡。」

  龍行天在隔桌一笑道:「姑娘,老要飯真的服了你了,我們窮家幫以整人出名的,但跟你一比也只好甘拜下風,不過對你的結論,老化子敢打個賭說你錯了。」

  倚紅笑道:「我怎麼會錯呢?我明明告訴他酒裡沒毒,但他終不會相信的,當然是急著去解毒啊。」

  龍行天笑道:「這一點老化子也相信,只是老化子以為他連你提出的解法都不敢相信,第一件事就是試探本身究竟中了什麼毒,那才是他的作法。」

  倚紅一笑道:「這是當然的,結果呢?」

  龍行天道:「東海人魔以擅用毒著稱,經過他的檢驗後,只有引起另一場笑話而已。」

  倚紅笑道:「龍大俠,我們打個賭好了,我相信我的結論絕不會錯,他一定還會用陳醋洗澡的。」

  龍行天道:「行,咱們賭什麼?」

  倚紅道:「我贏了就把貴幫的青蚨令給我一枚。」

  龍行天一怔道:「這個賭注未免太大了一點吧,敝幫的青蚨令乃全幫最高的權符信令……」

  倚紅道:「可是你們剛才送了江公子一枚。」

  龍行天道:「那是敝幫洪幫主曾經欠了仁翁一次人情,老化子行腳至此,碰上方女俠,得知江公子來此要一訪八煞門,為了替洪幫主了卻人情,才獻上一枚,憑此一令,無論有多大的事,窮家幫都要一個倒下,一個又起來……」

  倚紅笑道:「江公子是我們的主人,青蚨令在我手中也不會亂用的,最多在急難時,請貴幫幫一次忙而已。」

  羅小虎忙道:「老爺子,以師父跟仁翁的交情,再出一次力也是應該的,沒有青蚨令,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理,您就賭一下好了,我倒不相信您會輸。」

  龍行天道:「小鬼,我的輩份比你高,職權可沒有你大,幫主的青蚨令由你保管的,我輸了拿什麼給人家?」

  羅小虎取出一枚金錢道:「我給您,只是師父追問起來,您幫著擔待點,別賴在我一個人身上。」

  龍行天接過青蚨令,想了一下才笑問道:「姑娘,老化子跟你賭一下,你輸了又怎麼辦?」

  倚紅道:「我能怎麼樣呢?窮家幫勢力遍及天下,沒有用得著我出力的地方,我給您洗一次腳吧!」

  龍行天一怔道:「這是什麼賭注?」

  羅小虎笑道:「這已經夠大了,老爺子,您那一雙臭腳,哪一輩子才能找到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來洗一下呢!」

  龍行天恢諧成性,想想果然大有意思,乃笑道:「好,姑娘,咱們就這麼賭定,但要怎麼證實呢?」

  倚紅道:「自然是到伏牛山去,久年陳醋的味道很重,洗在身上,兩三天都消不了,一聞就知道了。」

  龍行天笑道:「好呀,反正我也準備去一趟的,看看八煞門有多大神通,把東海人魔也拉入了伙。」

  羅小虎一笑道:「老爺子,你把青蚨令給人家吧,不必去求證實,您已經輸定了。」

  龍行天一怔道:」您怎麼知道我輸定了?」

  羅小虎道:「那還不簡單,段成志如果不怕死,就不會狼狽而逃了,正因為他怕死,即使經過東海人魔鑒定了沒有中毒,他還是不會放心的,一定要在陳醋裡泡一泡才安得了心,您這不是輸定了嗎?」

  龍行天又想了一下,才歎了口氣,將青蚨令拋給倚紅道:「姑娘,老化子輸了,現在就給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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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紅接住青蚨令放在懷中,笑道:「那還不一定,青蚨令我先收著,等證實之後,如果是我輸,我再行奉還,同時準備一盆清水,替您把尊足好好洗上一洗。」

  龍行天苦笑道:「老化子不做這個夢了,往深處一想,老化子確是輸定了,可恨的是這個小鬼,明知道我要輸,偏偏還攛著我打賭,小鬼!你說是什麼意思!」

  羅小虎笑道:「老爺子,您別生氣,因為我瞧您耳根子太軟,本來我已經準備出手懲一懲那頭小狐狸了,可是那個歐大海就說了幾句好話,您又軟了下來,沒有您的允許,我又不敢多事,只好讓您輸一場賭注,好趕趕熱鬧。」

  龍行天瞪起眼睛道:「有熱鬧還會少著你嗎?江公子已經有了一枚青蚨令,咱們也閒不了。」

  羅小虎道:「那可不一定,江公子稟承仁翁江老爺子的仁義俠懷,有事情絕不會麻煩我們的,那枚青蚨令在他身上放著,一輩子也不可能動用……」

  倚紅笑道:「在我身邊就會用了嗎?」

  羅小虎笑道:「姑娘跟老爺子以青蚨令打賭,目的就是要我們窮家幫湊個熱鬧嘛!小叫化子正悶得發慌,很想借個機會把狐穴給搗翻過來……」

  正說到這兒,門口有人接嘴道:「好啊!我可來遲了,沒趕上熱鬧,你們倒樂得痛快。」

  說話的是方梅影,大家都站了起來。

  倚紅忙道:「方大姊,你去打聽的消息怎麼樣?」

  方梅影笑道:「不會比你多,也不會比你少,回頭再談吧,江兄弟!我拉到龍老兒來照應你一下,沒想到他只顧貪嘴,撒手不管了,由著那混帳在這兒胡說八道,幸虧倚紅給我出了口氣,否則我可叫人欺負苦了。」

  龍行天忙道:「方姑娘,老化子哪是不管,因為你跟白天狐打過賭,要自己摘下段成志的腦袋,老化子才未便多事,我們可比段小子先來一腳,一直在旁邊看看,絕不會讓江公子吃虧的,何況你也是白操心的,江公子身邊有這兩位姑娘,不見得就遜於咱們窮家幫呀!」

  方梅影一笑道:「剛才我已看見了,倚紅,你可真行,到底你在酒裡放了什麼,把段成志整得面無人色。」

  倚紅笑道:「什麼也沒有放,就是一杯酒而已。」

  方梅影哦了一聲道:「那他為什麼會身上發癢呢?」

  倚紅笑道:「我一看就知道他不會喝酒,不喝酒的人,半杯陳酒下肚,身上一定會癢的。」

  方梅影笑了起來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連我也給弄糊塗了,妙極了,醋能解酒,難怪你拿醋當解藥,騙來了一枚青蚨令,那可得好好兒用。」

  倚紅笑道:「婢子知道公子不願意麻煩人家的,那枚青蚨令動用的機會不多,而丐幫的實力確是可借重,所以婢子才要來了一枚,以備不時之需。」

  方梅影道:「你別太如意,這一枚青蚨令還不一定能贏到手,也許人家不像你所料呢!」

  羅小虎道:「那也沒關係,最多讓這位大姊替龍老爺子洗一次臭腳,這檔子事兒我們是插手定了。」

  方梅影道:「你別以為好玩,八煞門中藏龍臥虎,高手如雲,弄不好連你們老本都陪進去了。」

  羅小虎慨然道:「家師對仁翁的盛德常耿耿在懷,苦於無法報答,只要能在江公子身上盡點力,敝幫義無反顧。」

  方梅影一笑道:「貴幫高義雲天,何必要拿青蚨令來還債呢,江老爺子也不會領情的,兄弟,你還是還給他們。」

  江夢秋連忙取出青蚨令道:「是的,小弟剛才不知道青蚨令有什麼用處,才糊里糊塗地收了下來。」

  方梅影接了過去道:「可是你這樣還給你人家也不行,青蚨令是丐幫的權符信令,非重大的事故,絕不給人,給了人之後,也不能輕易地收回的。」

  羅小虎道:「是啊,江公子如果這樣做,就太看不起人了,至少要等我們出了力之後,才能收回它。」

  江夢秋不知如何是好,方梅影笑道:「這青蚨令真能對丐幫提出任何要求嗎?」

  羅小虎肅然道:「當然,令出如幫主親至,而且權還大於幫主,一令在手,要我們的腦袋,我們立刻奉上。」

  方梅影臉色微沉道:「好,你給我掌自己的嘴巴十下,不准取巧,要掌掌有聲,見血為止。」

  羅小虎一怔道:「方姑娘,這……」

  方梅影沉聲道:「青蚨令在我手中,你敢不服從。」

  羅小虎頓了一頓,不敢違抗,舉起手來,左右開弓,拍拍有聲,足足摑了十個嘴巴。最後一下打完時口角已滲出血來。

  江夢秋愣然失色道:「大姊,這是做什麼?」

  方梅影將青蚨令丟回給羅小虎道:「下次要罵人時,嘴裡放乾淨點,罵段天化可以,可記得要把他的靈狐兩個字帶出來,號上帶狐的人很多,如果再這麼不分黑白,亂罵一通,我還會想個別的方法揍你呢!」

  龍行天當時怔住了,這時哈哈大笑道:「打得好,誰叫你這小鬼口沒遮攔,連方姑娘都被罵在裡面了。」

  羅小虎才明白自己挨揍的原因,擦擦嘴邊的血跡苦笑道:「方大姑奶奶,小叫化子這次算是嘗到你的厲害了,以後我要罵人時,一定先順順嘴,烏龜王八都不忌,絕不敢再帶個狐字了,連幫主都不敢得罪你了,我怎麼敢存心罵你呢,剛才是肥雞大肉吃溜了嘴。」

  方梅影一笑道:「知道厲害就好,幸虧只是我在,如果叫崔大姊聽見了,不敲掉你滿口大牙才怪。」

  龍行天一伸舌頭道:「老叫化子也得小心點,以後別觸犯你們的忌諱,否則這條老命也危險了。」

  方梅影笑道:「龍老兒,你也是老沒正經的,我看你一大把年紀,不好意思整你,你以為你瘋言亂語的我沒聽見?那十個嘴巴,有一半是你的,幸虧你運氣好,拉個小叫化子在身邊,由他代你挨了。」

  羅小虎忙道:「老爺子,下次咱們分遠點,如果您一時說溜了嘴,讓我來挨揍,那可太冤枉了。」

  大家聽了都笑了起來,連江夢秋也忍不住笑。

  方梅影笑著坐到江夢秋的身邊道:「你們真會享福,叫了這麼一桌子的菜,拿銀子當廢銅花。」

  江夢秋尷尬地道:「這都是她們兩個出的點子。」

  方梅影笑道:「我知道,你們是存心想鬧點事,藉機會把伏牛山的人引來,這次可是僥幸,段老怪沒料到我們會緊跟著就來了,所以此地只留著幾個小角色,段成志跟歐大海只是湊巧來此地散心才碰上了,如果伏牛山多派幾個厲害角色在這兒,你們的麻煩可大了,連我到這兒都不敢太隨便,你們的膽子可真不小。」

  江夢秋笑道:「大姊,你事事都有先知之明,這次可猜錯了,她們點菜是另有目的的。」

  方梅影哦了一聲,倚紅在桌下輕輕碰了他一下,他忙閉上嘴,方梅影已經發覺了,笑著道:「連這個大姊都丟在腦後,居然連我也見外了。」

  江夢秋萬分尷尬,偎翠忙道:「方大姊,您別誤會,我們怎麼敢瞞您呢,有些話實在是不便說。」

  龍行天一笑道:「那必然是我們兩個要飯的在這兒打擾得各位不便了,小鬼,你也吃飽了,也該走了吧。」

  羅小虎的臉上還是紅紅的,但他一點都不在乎,大吃大喝,含含糊糊地道:「老爺子,咱們不能天天找得到這種機會,幹嘛急著走呢,他們說話,咱們不聽就是了。」

  龍行天道:「倒是說得輕鬆,也不管人家是否歡迎,滾吧,別在這兒惹厭了。」

  江夢秋弄得不好意思,連忙道:「二位儘管坐下去好了,我們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事。」

  羅小虎道:「是嘛,本來也不算什麼秘密,各位在這兒點了全部的菜無非是跟南海門的人聯絡而已,這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秘密,何必背著人呢!」

  倚紅與偎翠都是一驚。

  羅小虎忙道:「天下沒有窮家幫不知道的事,何況類似的事已經在江南各地發生過十幾次了,剛才那唱歌的小姑娘不就是南海門的人嗎,我們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曉得你江大相公也是南海門裡的人。」

  江夢秋道:「什麼南海門,我一點都不知道,倚紅,你說,難道盧先生已經組成了一個門派嗎?」

  倚紅先是頓了一頓,然後才問道:「各位對南海門瞭解有多少,是從哪兒聽到這個名字的?」

  羅小虎笑道:「不多,我們只知道南海門是一個很富有的組織,組成的分子人雖不多,卻分佈很廣,而且個個都是大富翁,掌門人是個姓盧的中年人,住在徽縣的望山莊,這一門的人除了刺探江湖動靜外,沒有任何行動,我們正在注意中,但既與各位在一起,想必沒有問題了!」

  倚紅這才一笑道:「貴幫的消息不能說不靈通,只可惜還遠不夠深入,南海門只是個虛有的名稱!」

  羅小虎道:「他們言談之間都以此自稱!」

  倚紅道:「這些人都是主人在中原召集的,為了使他們忠於所事,才巧設了這個名目,實際上並沒有這回事!」

  羅小虎似乎不相信,倚紅道:「徽縣的望山莊,公子與方大姊都去過了,可以知道那兒是否像個幫派組織!」

  羅小虎道:「除了望山莊無法進入外,我們對南海門的一切都很瞭解,那的確是個很嚴密的組織!」

  倚紅一笑道:「所謂嚴密,也只是他們的身份而已;每一地至多不會超過五六人,算得上是個門戶嗎?」

  羅小虎道:「可是各地人數加起來,就不下四五千!」

  倚紅道:「不止,總數在七千以上,可是這些人的工作僅止於探當地武林動靜,雖然也會武功,卻沒有十分高明的,靠著這些人來成立門戶是不夠的!」

  羅小虎道:「不見得吧,他們至少能列與二流的高手,在江南地帶,有幾個人武功足可列入一流之選!」

  倚紅一笑道:「比諸七劍九狐、三公一鶴,以及江湖上各大知名人物又如何呢?」

  羅小虎道:「那自然是差遠了,但也不能說他們毫無價值,窮家幫在各地的領導頭目遠不如他們呢!」

  倚紅笑道:「在盧老爺子的眼中,他們都不值一顧,假使盧老爺於真要組成門戶,這些人只可跑腿而已!」

  她的口氣雖狂,但方梅影是瞭解的,微微一笑道:「滄客先生山藏海納,如要組成門戶的話,八煞門簡直不能算回事,我相信南海門只是一個虛名而已!」

  羅小虎道:「那為什麼要虛設這個名目呢?」

  倚紅道:「為了滿足他們的需要。每個地方,盧老爺子每年都要化下幾千兩的銀子津貼,但是仍然不足使他們安分從事的,因為他們既然會武功,自瞻並五困難,不會光為銀子而賣命,所以必須找個理由,使他們認為在從事一項偉舉,同時也曉得身有所屬,才有興趣來工作,盧老爺子深知江湖人的心理,才設了這一個虛有的名目……」

  羅小虎咋舌道:「就為了這個原因,每乍花上近百萬兩的銀子,這位盧先生可以算得上是一位豪客。」

  倚紅道:「老爺子早年浮海經營,又在大漠上結交胡賈,積資億兆,沒法子花費;只得找個理由用掉它,何況他在各地都有營利的生財買賣,養活那些人足足有餘!」

  方梅影一笑道:「這點我可以證實,但為什麼要叫南海門呢?這個名字即不響亮,也不夠驚人!」

  倚紅笑道:「既是虛設的名目,自然越平淡越好,命名為南海,乃是紀念夫人而設,盧夫人的小名就叫南海,本是一個孤女,後來在海上邂逅了一個海盜,認為義女,接受下全部的窖藏,因此致富,此外別無他意!」

  羅小虎這才相信了,一歎道:「天下之大,看是無奇不有,害得我們也空緊張一場,窮家幫對南海門十分注意了,千方百計,想探出它的來龍去脈……」

  倚紅道:「貴幫的消息還有一點錯了,南海門的人偽裝的身份很雜,但都是操賤業的,沒有一個富戶……」

  羅小虎笑道:「這一點我們可不認錯,南海門的人在當地雖以賤業的身份為掩護,但在鄰縣都置有家產,沒一個是窮光蛋,以今天來聯絡的周小素來說吧,他們祖孫倆在鄰縣是大地主,正因為如此,才引起我們的注意!」

  偎翠一怔道:「有這等事?那倒是盧老爺子沒想到的,他給的津貼雖平庸,卻告戒他們不得炫耀。」

  方梅影笑道:「給了人家銀子,卻又不讓人花,這是不可能的,滄客先生怎麼會做這種傻事呢?尤其是江湖人!」

  倚紅道:「這是沒辦法的事;不找江湖人,無法探入江湖,不使他們衣食無慮,無法使他們安心辦事……」

  偎翠道:「再見到盧老爺子,一定要請他改善,這樣一來,身份都暴露了,還能做什麼呢?」

  羅小虎笑道:「他們在鄰縣置業,在本地仍是一些苦哈哈,除了丐幫之外,誰都不會了解他們真實身份的!」

  方梅影道:「不然!靈狐段天化自詡為天眼通,耳目遍及天下,多少也會有個耳聞,就以今天的周小素來說,色只平常,藝業泛泛,一無可取,段成志何以會對她十分熟悉,可見早已對她的身份起疑了。」

  江夢秋道:「不錯,尤其是他推人的那一掌,用了內家功力,周小素雖然裝佯跌倒,卻沒有受傷,這更難使人不懷疑了,如果把她當作個平常的賣唱女子,絕對不會用內家功力來試探的!」

  倚紅一驚道:「是真的嗎,公子如何知道的?」

  江夢秋道:「小素倒在我腳下時,手按在我的腳背上,我感覺到她在用內力化消推勁,這倒是不會錯的!」

  倚紅與偎翠兩人對看一眼,神色微變,沉思片刻後,倚紅道:「公子,我們快回客棧去吧,他們祖孫既然引起了八煞門的疑心,安全就堪虞了……」

  羅小虎一笑道:「姑娘放心好了,段成志既然對她起疑,很可能一出酒店就會對他們下手了……」

  倚紅急了道:「那更該去看看,假如有了不測,就是我害了他們了?我不找他們聯絡,他們也不致受累!」

  羅小虎笑道:「我說請姑娘放心就絕無問題,我們已知她是南海門的人,早在密切注意中,敝幫的兄弟一定在跟著他們,絕不會讓八煞門加害他們的……」

  話才說到這兒,店外一個叫化子打著竹板,口中數著數來寶歌謠乞討,羅小虎與龍行天都側耳靜聽,這化子的數來寶歌詞極為通俗,卻又十分詼諧,引申著歷史事跡,卻前後相錯,令人噴飯;一曲唱完,掌櫃的賞了幾文銅子,那乞兒就走了。

  龍虎雙丐卻臉色沉重,羅小虎尤為生氣,一拍桌子道:「八煞門真有種,居然惹到我們頭上來了!」

  方梅影立刻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龍行天一歎道:「這小鬼才吹了牛,立刻就叫人摔了個嘴巴,而且這一嘴巴比方姑娘賞他的還厲害!」

  方梅更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龍行天道:「剛才手下弟兄來報,周小素祖孫出了東郊,就被八煞門攔住了,丐幫弟子出頭相護,結果死了兩個,傷了三個,周老兒也丟了老命,周小素被擄……」

  倚紅憤然道:「是誰幹的?我非要他償命不可!」

  龍行天道:「死傷的都是敝幫河洛地面的好手,尋常人等一定傷不了他們,出手的三個漢子有一人自稱謝大爺,想必是東海人魔展翅大鵬齊鐵山門下的三謝!」

  江夢秋問道:「這齊鐵山又是何許人物?」

  方梅影道:「聽說是個大海盜……」

  龍行天道:「方姑娘對此人可能不太清楚,因為他只在海上活動,老巢設在東海崇明島上,此人一身水路功夫,俱臻絕頂,工於心計,手段毒辣,門下有四個弟子,剛才那歐大海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三個是親兄弟,叫謝一飛、謝仲飛、謝叔和,東誨人魔的技業有多高不得知,這手下四名弟子卻大大地有名,謝氏三兄弟曾經闖江南綠林水寨蓮花塢,都是仗著空手,格斃蓮花塢中百餘名高手,使得江南綠林水上霸權盡歸東海之下。」

  羅小虎道:「管他有多厲害,他們敢殺傷丐幫兄弟,就得要他們償命,老爺子,咱門上伏牛山去。」

  龍行天道:「就憑咱們兩個人嗎?」

  羅小虎大聲道:「難道您怕了不成?」

  龍行天道:「笑話,老化子幾曾怕過誰,但伏牛山中高手如雲,你我兩人是抵敵不了的,如果擱在山上,老化子倒不在乎,你小子卻犯不著,誰不知道你是幫主洪大哥的衣缽傳人,你要是叫人擒下了,丐幫可丟大人了。」

  羅小虎叫道:「那就算了不成?」

  龍行天道:「當然不能算了,但河洛地面上的兄弟還幫不上忙,此去要幹就幹個痛快,你利用青蚨令把幫中十位九結長老都調齊了,再去找他們算帳。」

  羅小虎道:「那要等多久,至少也得五六天了。」

  龍行天沉聲道:「丐幫的盛名是幾十年創下來的,五六天你就等不及了,難道你想一天之內把丐幫給砸了。」

  羅小虎低頭不語,方梅影道:「我們也要到伏牛山去,二位若是有興趣,不妨一起去看看。」

  龍行天道:「方姑娘,敝幫的情形你是清楚的,有問題我們一定要自己解決,絕不能求援於外力。」

  方梅影一笑道:「我當然知道,但也不能一概而論,當年你們洪幫主跟勾漏九怪決鬥時,不就請過江老爺子幫忙嗎?何況這次是為了周小素的事才跟人衝突,而周小素卻是在我們身上引起的,算來是我們請貴幫援助。」

  龍行天道:「可是本幫弟子被殺傷,就成我們的事了。」

  羅小虎道:「就算為了江公子的事,我們也該去一趟,幫主早就關照過了,但凡是仁翁的事,本幫竭力以赴,沒有第二句話,老爺子你要召人,我不反對,但我主張先去了再說,您怕事,我就一個人去了。」

  龍行天見他執意要去,只得一歎道:「好吧,反正你是幫中的掌令長老,老化子長你一輩,也要聽你的。」

  羅小虎道:「方姑娘,咱們一起去可以,但各管各的,你們的事丐幫絕對要管,我們的事卻不希望你插手,幫主欠了仁翁一次情,到現在還沒還掉,如果再欠上一筆,窮家幫就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方梅影知道他們的戒律,乃笑笑道:「那當然,你放心好了,就算你再給我一枚青蚨令,我也會留著下次揍你十個嘴巴子,你們怕欠債,我方梅影還怕還債呢,到時候你們不開口,我決不多事。」

  羅小虎道:「就這麼說了,什麼時候動身?」

  方梅影道:「這兒到伏牛山還有三個時辰的路,今天趕去天已晚了,明天一大早出發,午時到達。」

  龍行天站了起來道:「那也好,我們也要對本幫知會一聲,准明天中午前在伏牛山口會合吧!」

  說著老少二人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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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這兒倚紅結了帳,回到客棧裡,崔妙人與崔明珠已經回來了,她們姑侄倆是去探訪一個父執輩的老隱士,此人自號南山叟,居隱林泉,蹈光隱晦,知者無多,但對八煞門的情形卻很瞭解,她得到的消息也最多;八煞門雖然新進千手劍佛虛印上人,卻沒有改名稱,仍然叫八煞門,虛印和尚上了山就沒有了消息,飛天魔娘令狐飄在五天前入山,也是一去無蹤影。

  八煞門中除了網羅東海人魔外,還邀集了不少的好手,如長白劍狂楚三笑、北山鬼哭婆林花紅等,這些人都是息隱多年的武林怪邪,不知道他們用什麼方法都邀了來。

  八煞門以八煞為主,八煞又以段天化居長,但情形很複雜,因為東海人魔齊鐵山,長白劍狂楚三笑,北山鬼哭婆林花紅等人聲名技業都在八煞之上,卻都居於護法的地位,職稱還低於八煞,這實在是令人很費解的事。

  八煞門暗地裡似乎確有一個厲害的人物在策劃指揮,可是這個人從不露面,南山叟暗中還潛入段家莊裡,也沒有看出一絲端倪,這個迷只好讓他們自己去揭曉了。

  周小素被八煞門擄了去,倚紅與盧滄客的聯絡也中斷了,不知道他到了沒有,只好擱之不管。

  南山叟勸他們小心從事,見機而作,危機時寧可失手被擒,也不要逞勇拚死,他在此地隱居的身份很秘密,除崔妙人外,還沒有人知道,他也不想公開介入糾紛,但他對段家莊的環境都很熟悉或可暗中營救,他能給這些年輕人的幫助只有這一點,希望大家諒解。

  方梅影一笑道:「我倒不知道還有這麼一位武林放輩隱居在此,你怎麼也不帶我去拜見一番。」

  崔妙人笑道:「如果帶了你去,連我都見不著了,你不知道他,他老人家倒知道你,說你比你爺爺還刁鑽,讓你纏上了就不得安寧,所以事先我也不敢告訴你。」

  方梅影笑道:「我是惡名傳天下,也不敢給他老人家添麻煩,但這位老前輩的功力如何呢?」

  崔妙人道:「不清楚,但他是先父摯友,總不在三公之下,否則怎能自由出入八煞門而不為人所發覺呢?」

  方梅影點點頭道:「能夠有這麼一個好退路,我就放心了,否則只好寄望在盧先生身上,我們雖然有丐幫為助,憑心而論,此去卻一點把握都沒有。」

  崔妙人笑道:「能夠聽你說這句話還真不容易。」

  方梅影道:「這是什麼話呢?我又不是沒碰過釘子,十八歲出道江湖,混到今天十幾年了,我受的挫折,挨的教訓比誰都多,以前仗著年輕無比,最多口頭認個輸,都還能過去了,現在有了點惡名,想殺我的人也多了,我哪天不提心吊膽的,只是我生性要強,不表示在臉上而已,你別看我行事無法無天,內心裡我比誰都膽小。」

  方梅影說話一向真真假假,機智百出,所以誰都沒有把她這番話當真,只有江夢秋聽她說話時目光沉滯,知道是出於真心,因此當大家都分散歸屋就寢時,他單獨來到方梅影的屋中,見她正在對燈凝視,輕輕地叫了一聲。

  方梅影回頭看見是他,微笑道:「兄弟!你還沒睡?早點去休息吧,明天有一場很辛苦的戰鬥呢!」

  江夢秋頓了一頓才道:「大姊!你好像很擔心明天!」

  方梅影點點頭道:「是的!崔大姊帶來的消息令我很擔憂。虛印上人與令狐飄人了八煞門後竟會毫無消息……」

  江夢秋道:「那一定是跟他們不合作,被拘禁起來了!」

  方梅影搖頭道:「真要是如此倒也好了!」

  江夢秋道:「那又會怎麼樣呢?」

  方梅影搖頭一歎道:「我想不出來,正因為我猜不透,才感到擔憂,令狐飄不去說了,她那火爆性子根本不是臥底的人,自然會露出破綻而叫人發現了,但以她的聲名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被殺,一個是被擒受制,可是南山叟潛入段家莊竟一無所悉,還有虛印上人,是抱著度化之心自願前去的,不可能跟他們衝突,為什麼也失蹤了呢?」

  江夢秋道:「明天去一問不就知道了!」

  方梅影仍是雙目緊鎖,江夢秋又道:「大姊!如果你認為事情嚴重,明天就不要去了!」

  方梅影忙道:「那怎麼行,我跟丐幫還約好了!」

  江夢秋道:「我去就行了!」

  方梅影笑道:「為什麼你能去,我可以不去呢?」

  江夢秋道:「因為你去比我們都危險!」

  方梅影道:「何以見得呢?難道我跟你們有什麼不同?」

  江夢秋道:「因為段成志對你念念不忘,你要是失陷在那兒,其後果將不堪設想!連一死都解決不了問題!」

  方梅影笑道:「那你怎麼不替崔大姊擔心呢?她比我美得多,她可能受到的侮辱比我更嚴重呀!」

  江夢秋搖頭道:「不!不會的,段成志不是個好色之徒,你的無邊智慧比容顏更叫人傾慕,以八煞門的身份與你們二位的聲名,段天化也不會讓他的兒子亂來的,但對你就不同了,他們想千方百計地得到你,不惜任何手段的!」

  方梅影道:「就為了這個原因,你要我不去嗎?」

  江夢秋道:「不,是我自己的請求!」

  方梅影怔了一怔,江夢秋道:「如果段成志是個正人君子,我會勸大姊接受他的感情,正因為今天我見到他的表現實在卑劣不堪,我覺得大姊如果受到他的侮辱,那比殺了我還會更令我痛苦!」

  方梅影忽然感動得握住他的手道:「好兄弟,有你這番話,大姊總算沒有白疼你,你放心好了,大姊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人,段成志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敢欺負我!」

  江夢秋還要說什麼,方梅影牽著他的手,將他送到門口道:「去睡吧,別為大姊擔心,我有自保的方法,要我求勝或許不易,但我打不過想跑的話,誰也留不住我!」

  江夢秋道:「我就是這個意思,如果情形不對,我會盡力掩護你離開,到時候你可千萬別顧慮的太多……」

  方梅影的目中隱含著淚光,臉上卻含笑道:「我知道了,江爺爺要我照顧你的,想不到你反而來照顧我了。」

  江夢秋道:「我是初次出門,不懂的地方很多,自然要大姊費心照料了,但動手相搏,我是個男子漢,應該照顧大姊的,否則我就成個小孩子了。」

  方梅影又笑了一笑,把他推出房去了。

  但目送他健壯的背影在屋外消失後,方梅影終於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可是她自己並不知道,直到滴滴的淚水淌進了嘴裡,她才忽然警覺,連忙用袖子拭去了,自言自語地道:「奇怪了,從十歲之後,我就沒有再流淚了,被這個小鬼一招惹,我竟然會流淚,我智狐方梅影竟變得多愁善感了,這是怎麼回事呢?」

  她自己卻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但從來不知失眠為何物的方梅影,今夜竟破例地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江夢秋所住的屋子是最考究的一間,裡外是三間套房,倚紅與偎翠就歇在中間的客房中,自從她們跟著出來後,一直都是如此,江夢秋再反對也沒有用,因為她們堅持要侍奉江夢秋的一切,晚上睡時踢落被子,她們會替他蓋好,夜半口渴思飲,她們早就將茶送了上來,整個漫漫長夜,這兩個人必然有一個是清醒著的。

  好在江夢秋平時在家裡,也是過的這種生活,不分日夜都有幾個小丫頭在侍奉著的,所以他也還能習慣。

  今天他走進中房時,兩個女孩子卸卻外衣,穿了一件短袖緊身的小襖,在地上鋪被子准備就寢,看見他進來,兩個女孩都站了起來,倚紅笑道:「公子上方大姊那兒去了吧!她對明天的事有什麼指示?」

  江夢秋笑笑道:「也沒說什麼,明天將會發生什麼事,誰都無法預料,又怎能預先作計劃呢?」

  倚紅笑道:「但初步的打算總應該有的!」

  江夢秋道:「你們作了什麼打算呢?」

  倚紅道:「婢子沒有任何打算,一切都追隨公子,公子到那兒,婢子也跟到那兒,但婢子想萬一情況不理想時,無論如何,都要設法使方大姊脫困!」

  江夢秋微微一怔道:「你們竟跟我的想法一樣。」

  偎翠笑道:「公子到方大姊那兒就是說這個嗎?」

  江夢秋道:「是的!但你們怎麼也有這個想法呢?」

  倚紅道:「公子是為了什麼理由呢?」

  江夢秋道:「因為段成志對她不懷好意,假如她失陷在伏牛山,一定會受到羞辱,我怕方大姊性子強不肯獨自脫走,才特地去請求她,你們又是什麼理由呢?」

  偎翠笑道:「我們倒不是為此,假如公子不去,我們也想去跟她談談,但公子的理由比我們更好,方大姊一定答應了,我們也不必再嚕嗦一趟了!」

  江夢秋笑笑道:「方大姊是答應了,但你們的理由跟我不一樣,我倒想聽聽還有什麼別的。」

  偎翠道:「我們是覺得方大姊才華超人,只要她能脫身,必然有辦法救別人脫困,如果方大姊陷身在內,我們可沒有把握救她出來,公子以為對嗎?」

  江夢秋想想道:「很對,但用這個理由去勸說她,一定會為她拒絕的,你們對她的個性還不瞭解!」

  倚紅一笑道:「我們很瞭解方大姊,所以才不敢造次,想不到公子更高明,勸得動方大姊一切就沒問題了,夜已深,公子請早點安息吧,床都鋪好了!」

  說著掌起燈,要送他進屋裡去,江夢秋見一張大床上被褥都鋪整齊,帳子也放下了,微微一笑道:「你們應該睡裡面才對,蚊子這麼多,你們的皮膚又嫩……」

  偎翠道:「那怎麼敢當呢,我們是侍候公子的……」

  江夢秋道:「話不是這麼說,看你們的四條軟霜賽雪的胳膊,叫蚊子叮上幾個紅點,那多煞風景……」

  倚紅道:「公子太關心我們了!」

  江夢秋道:「這不是關心,而是我心裡過意不去!」

  偎翠道:「多謝公子關懷,但我們總有一個人保持清醒的,可以互趕蚊子,不會被咬到的!」

  江夢秋搖頭道:「不!明天到伏牛山去,我們可能會遭到一場大廝殺,每個人都必須保持充沛的精神體力,你們今夜一定要好好地休息,別輪流值夜了!」

  偎翠道:「不要緊,我們已習慣如此了!」

  江夢秋仍是搖頭道:「今夜情形不同,你們必須休息,明天我們才幾個人,人人都要以一當十,沒有充沛的體力不但誤己,還會累人,你們向店家再要一床蚊帳吧!」

  倚紅苦笑道:「店裡的帳子髒死了,我們寧可挨叮也不敢用,連炕上的被褥我們都不敢睡,所以才打地鋪!我們帶的一床碧紗帳已經給公子掛上了,我們還是累一點吧!」

  江夢秋想了一下道:「這樣吧,那張床也很寬,足夠容三個人的,乾脆你們也到床上去吧!」

  兩女都微微一怔,偎翠道:「那擠得公子不舒服了!」

  江夢秋笑道:「不會的!我睡覺很規矩,從來不翻身的,如果叫你們在外面挨蚊蟲咬,我反而不安心了!」

  偎翠的臉上微紅道:「只要公子不嫌棄,我們自然遵命,反正我們都是公子的人,公子怎麼說都行!」

  江夢秋笑了一下,脫去了外衣,踢掉靴子,往床上一躺道:「你們快來吧!把外面的門栓好!」

  倚紅去栓上了屋外的門,兩個女孩子猶豫了一下,終於也上了床。

  江夢秋道:「倚紅到裡面去,不怕你們笑話,我小的時候最怕鬼,一定要有人在兩邊陪著才敢睡,長大了依然如此,所以離家後,我沒有睡過一天好覺!」

  倚紅由腳頭翻到裡面,偎翠在外側躺下,兩個女孩子心頭都怦怦直跳,有點嬌怯,卻又有點興奮!

  江夢秋又道:「你們靠近一點,我聽說塞外的女孩子,身上都有一股天賦的異香,讓我聞一聞!」

  倚紅與偎翠都靠近他,江夢秋乾脆伸出兩雙手臂,一邊抱一個,將她們貼得緊緊的,然後道:「把燈熄了!」

  偎翠伸手出帳,朝桌上的那盞油燈虛空一扇,燈熄了,屋中頓時陷入黑暗,江夢秋覺得兩個女孩子都像火一般的熱,不禁笑道:「你們怎麼都那麼燙,想是太熱了吧,那就把外衣都脫了,反正屋裡也沒有別的人!」

  倚紅顫聲道:「公子,我們姊妹雖然自幼就跟了盧爺,他把我們像女兒一樣看待,十多年了,猶是完壁之身,自然是我們的幸運,但……」

  江夢秋一笑道:「你們放心好了,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偎翠道:「婢子不是這個意思,我們終究是個下人,不敢多存奢望,只是我們不解此道,還望公子多加憐惜。」

  江夢秋道:「我知道,在我家裡有兩個大丫頭侍奉我起居,她們教我許多訣竅,不會使你們痛苦。」

  兩個女孩子默然片刻,床上開始有聲音,大概是在脫衣服了,等她們赤裸地靠在江夢秋身上時,江夢秋忽然在她們身上同時扭了一把。

  倚紅嬌呼出聲道:「公子……」

  江夢秋道:「忍耐點,等一下就不痛了。」

  倚紅莫名其妙,但又不敢問,過了一會,江夢秋站緊她的耳畔,以極低的聲音道:「現在開始輕輕地哼。」

  倚紅正待開口,嘴已被掩住了,江夢秋又道:「別出聲,也別多問,照我的話,輕輕地哼。」

  偎翠也有所警覺,低聲道:「是不是有人來了?」

  江夢秋點點頭,偎翠有點失望,也有點慚愧,低聲道:「婢子一無所覺,實在太疏忽了。」

  江夢秋低聲道:「不能怪你們,來人的功夫很高,我也沒有聽見有聲音,所以必須小心應付。」

  偎翠道:「那公子怎知有人來了呢?」

  江夢秋道:「我跟爺爺學了一種特別的功夫,在十丈之內有生人迫近,自然而然會生警覺。」

  倚紅道:「那我們得把衣服穿起來。」

  江夢秋道:「不必,由我來應付好了,你們只要照我的吩咐,回頭還要你們串演誘敵呢,現在開始搖床。」

  倚紅果然輕輕地發出嬌喘,偎翠則輕輕地搖動床榻,她們只感覺到江夢秋已經悄悄地離開了,可是過了一會兒,居然聽見江夢秋的聲音就在耳邊道:「偎翠,該你了。」

  江夢秋已經離開了,聲音卻像在床上發出的,兩個女子都不禁愣然,但她們都已得到暗示,所以偎翠也嬌呼一聲後,開始微微的呻吟,繼續搖動床榻。

  過了一會兒,江夢秋的聲音道:「你看倚紅這丫頭居然睡覺了,偎翠,你也累了嗎?」

  聲音在耳,人卻是空的,偎翠只有配合著道:「是的,公子,我覺得全身骨頭都鬆散了似的。」

  江夢秋一笑道:「這就是欲仙欲死的滋味,睡吧,到明天就會好的,我也要好好地睡一覺了。」

  兩個女子心裡存著警惕,努力鎮定著,發出均衡的鼻息聲,過了一會,她們耳邊又傳來輕微的鼾聲,彷彿江夢秋在她們身邊睡著了,又過了一會兒,才微微聽見屋外有人推開窗子的聲音,慢慢地有兩條人影朦朧地摸了進來,站在床前。

  一個人低聲道:「師父!段天化說這小子多了得,原來卻是個好色之徒,叫我們聽了半天的隔壁戲。」

  接著另一個較為低沉的聲音道:「可惜了兩朵鮮花,白叫那小子拔了頭籌去,我只好拾破爛了。」

  先一人道:「師父打算把兩個雌兒弄回去?」

  老者道:「是的!我在屋上看見那兩個雌兒一身細皮白肉,差點沒掉口水,大海,弄回去後分一個給你!」

  倚紅與偎翠聽見一人正是日間在酒店中見到的歐大海,他叫另一個人師父,必然是東誨人魔展翅大鵬齊鐵山了。想不到這老魔頭會來偷襲的,難怪輕功如此卓絕,摸到了屋頂上連一點聲息都沒有,也幸虧江夢秋警覺性高,否則今夜絕難逃過一切,兩人都蓄足了勁,暗作準備。

  聽得歐大海又道:「師父,白天在酒樓中,弟子就驚為絕色,沒想到塞外的女子這麼撩人,只是丐幫的一老一少在旁礙手,否則弟子當時就弄她們回去孝敬您了!」

  齊鐵山輕輕一笑道:「現在也不晚,我也不知塞外胡女如此可人,否則早就去弄他幾個,我在屋頂上看了那兩個雌兒,覺得咱們在東海的那些女人簡直不算是女人!」

  歐大海笑了一笑,用劍去挑帳子,齊鐵山用手止住道:「且慢,情形好像不大對,那小子的鼾聲停止了!」

  歐大海道:「他兩度銷魂,連打鼾的勁都沒有了,就算他已經警覺了,師父難道還怕他不成!」

  齊鐵山想了一下道:「對!老段把他說得多了不起,我就不信,一個小伙子,就算他在娘胎裡就練,也不過才二十年,能有多大的成就,老段自己也是個飯桶!」

  歐大海笑道:「是啊!八煞裡就沒有一個成材的,弟子真不懂,軒老為什麼叫他們挑大梁呢?師父比他們高多了,反而屈就護法,弟子實在不服氣……」

  齊鐵山沉聲道:「大海,你又忘記忌諱了!」

  歐大海忙道:「咱們師徒私下說說有什麼關係!這兒又沒有別的人,那個姓江的小子還怕他聽去不成!」

  齊鐵山道:「江夢秋可以殺之滅口,那兩個雌兒還得留下侍候我們呢,這些話叫她們聽去也不好!」

  歐大海道:「是,弟子以後注意就是,下手吧!」

  齊鐵山道:「那小子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多半是已經發覺我們了,明人不做暗事,乾脆通知他一聲吧!」

  歐大海道:「對!東海門揚威四海,可不能擔個暗算的臭名,把他叫起來再賞他一劍,也叫他死得明白!」

  齊鐵山道:「你叫他,我來送他上路!」

  語畢後退一步,歐大海劍指帳中,放大聲音道:「江夢秋,你小子夠樂了,起來領死吧!」

  倚紅與偎翠都醒著,卻沉住氣沒出聲,而且兩人多年相處,已有默契,用手指互相在身上畫了幾個字,決定了行動的步驟,屏息聚氣等待著應變。

  歐大海叫了一聲,見帳中沒有回答,不禁冷笑道:「江夢秋,你裝死也躲不了,還是干脆點出來吧。」

  帳中仍無回音,齊鐵山一笑道:「這小子一定是脫得精光,不敢出來見人,我偏要叫他丟丟臉,把燈點上後,你再挑開帳子;讓方梅影與崔家兩個妮子也看看他的醜態。」

  唰的一下,閃亮了火折子,點亮了燈,歐大海則用劍在帳上一割一挑,把整個帳面挑飛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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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1 23:49:05 |只看該作者
  倚紅與偎翠同時坐了起來,雙手掩住赤裸的前胸,還發出一聲驚呼叫道:「有賊,公子,快過來捉賊呀!」

  歐大海見床上只有兩個女孩子,江夢秋卻不知去向,倒是大吃一驚,失聲問道:「那小子上哪兒去了呢!」

  東海人魔展翅大鵬齊鐵山不愧為黑道巨賊,臨事十分沉穩,微微一笑道:「這小子還算見機的,除了我們在屋頂上下來的那一剎那時間外,他始終沒離開過我們的眼睛,恐怕就在那會兒功夫溜掉了!」

  歐大海不信道:「溜掉了,他能溜到哪兒去!」

  齊鐵山笑道:「假如你是那小子,你能溜到那兒去?」

  歐大海見這床鋪離著牆壁還有一尺多寬的空隙,那帳子也在微微地牽動,不禁恍然笑道:「原來從那頭滾到床底下去了,小子!你乖乖地出來領死吧,你是仁翁的孫子,要死也得像個樣子,別給你爺丟人。」

  床下傳出江夢秋的聲音道:「你們先出去,等我穿好衣服,到外面院子裡跟你們一決高底。」

  歐大海哈哈大笑道:「師父!他叫我們出去呢!」

  齊鐵山也大笑道:「小子,你別做夢了,乖乖地滾出來吧,老夫倒不是怕你,但是就這樣赤條條地把你抓出來一定更有意思,也可以叫方梅影與崔妙人那兩頭騷狐狸瞧瞧,她們養的這個小白臉是怎麼樣的一個多情種了。」

  床下的江夢秋怒叫道:「你們不要臉。」

  歐大海笑道:「小子!我們如果不要臉,就脫光衣服進來了,你出不出來,不出來我們就抓你出來了!」

  江夢秋在床下道:「有本事你來抓好了。」

  齊鐵山微笑道:「大海!你下去把他抓出來!」

  歐大海倒是頗為謹慎,忽地一揚手,射出一排暗器,也不知是什麼東西,但分佈的面積頗廣,幾乎把床下海一個部位都照顧到了,只聽得一陣陣突突的聲音,發完暗器後,他倒是微微一怔道:「師父!這小子邪門得緊,弟子一共發出十九枚鐵蒺藜,好像都落了空,他是怎麼躲過的?」

  齊鐵山哼了一聲道:「發暗器有個屁用,他一定貼在床板底下,正經點,還是用兵器把他進出來吧!」

  歐大海見師父邊說邊以手示意,心中明白,一縱身上了床,舉劍就朝床板上刺去,倚紅與偎翠唯恐他刺傷了床下的夢秋,兩個人同時動作,一個雙手拍腰,一個則撩開腿踢向他的下陰。

  歐大海沒想到這兩個女子身手如此了得,疏忽之下,未料及此,倚紅拍腰的兩掌被他運氣硬挨了下來,偎翠撩陰一腳,卻踢得他一聲痛叫,滾下床來。

  倚紅順手按過他的劍,撩開蓋在身上的薄被,一跳下床,原來她們僅寬了上衣,下身仍是穿得好好的。

  歐大海被那一腳踢得痛徹肺胸,滾了兩滾,勉強站立起來,滿頭都是汗珠,苦著臉道:「師父,這兩位雛兒扎手得很,弟子的護身真氣都被她們拍散了!」

  說完這句話,他真氣一洩,張口噴出鮮血,連站都站不住了,噗咚一聲,坐在地上。

  齊鐵山的臉色也變了,他心思極密,看見兩個女子的長褲仍是穿著完整,心知上了當,床上的一番風雨,完全唱的是假戲,目的就是在引他們深入。

  他的臉色變了一變,逐即發出一陣狂笑道:「好,江夢秋;真有你的,老夫終日打雁,卻不想今日會被雁啄了眼珠,被你這雛兒耍了,你出來,老夫跟你見個真章。」

  倚紅伸手披上了外衣,用搶來的那把劍一晃道:「對付你這種老笨賊,還用得到公子出手嗎,本姑娘就夠了。」

  偎翠也披上了外衣,由腰間拔出一支匕首道:「蠢賊,你做偷兒的功夫還不到家,躲在屋子上面,我們已經發覺了,但是怕你腳底抹油溜掉了,所以才引你下來。」

  齊鐵山惱羞成怒,厲聲道:「你們這兩個賤貨,老夫是看你們長得俊,才特別手下留情,你的居然敢戲耍老夫起來了,今天不將你們活劈了,老夫就不叫東海人魔。」

  倚紅咯咯一笑道:「你本來也叫不成了,入了本姑娘的掌握,你還想活得成嗎?今後可以叫東海鬼魔了。」

  齊鐵山大喝一聲,伸手抓了上來,倚紅將劍封出,這老魔一身功力倒是非同尋常,對鋒利的長劍視若無睹,空手肉掌,抓住了她的長劍,卡卡一聲,劍被折成兩截,另一手已扣住了倚紅的脈門,偎翠見狀忙挺出匕首,急刺而上,匕尖直戳腰眼,齊鐵山自恃氣功了得,根本不放在心上,那知這雙匕首是她們攜自盧滄客珍藏的利器。

  齊鐵山只覺腰間一痛,連忙鬆開倚紅,回手一掌,拍落偎翠的匕首,偎翠痛呼退後,倚紅也躲開了。

  齊鐵山再摸摸腰間,已被刺破一條血痕,他的臉上頓時佈滿了殺氣,目射怒光,雙手十指箕張,慢慢朝二女逼去。

  這間屋子本來不大,二女被他的獰態所懾,挪步退後,一直退到靠牆處,才凝視待敵,可是倚紅被扣住脈門的那隻手疼痛異常,已經無法提勁,偎翠被拍過一掌的手腕更是疼痛如折,心知這老魔功力深厚,實非她們所能敵,只好把眼睛望著床下,期待江夢秋出來援救。

  齊鐵山見狀又得意了,哧哧厲笑道:「就算那小子有種敢從床底下爬出來,也救不了你們了……」

  話才脫口,身後忽然傳來歐大海的急叫道:「師父!留神後面,那小子來了!」

  齊鐵山幾乎不相信,因為他的眼睛一直注意著床下,始終沒看見有人出來,江夢秋又從哪兒來的呢?

  可是他剛扭過身子,已見一道寒芒,比住他的咽喉,冰涼的劍尖,緊緊地貼著他的喉頭凸結之處,持劍者是一個俊美的青年。

  倚紅與偎翠也張大了眼睛,流露出無法相信的神色,她們以為江夢秋是藏身在床底下的,可是江夢秋明明是從門後飄過來的!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但威脅解除,使她們精神大振,連忙跳了過來,倚紅叫道:「公子,你是什麼時候從床下出來的?」

  江夢秋笑道:「我根本沒到床下去過!」

  偎翠一怔道:「可是公子明明在床下說話呀!」

  江夢秋一笑道:「那是一個秘密……」

  齊鐵山趁他說話分神之際,正想有所動作,可是江夢秋將劍一抵道:「別動,你的氣功雖然練得不錯,但還擋不住我手中的劍,你自己肚裡應該有數的!」

  齊鐵山驟覺喉間如受針刺,鼓足了氣也沒有用!這下子他才知道段天化等人並非渲染,這個年輕人功力之深厚,已經到了令人無法想像的程度,而且機警幹練,並不像傳說中的那樣稚嫩。

  可是就這麼被制住了,這張老臉也實在放不下,因此傲然道:「小輩,老夫今天算是瞎了眼,我東海人魔橫行四海,什麼大風大浪沒經過沒見過,卻想不到會在陰溝裡翻船,也只好認了,你要殺就快下手,給我一個痛快,免得我回去丟人。」

  江夢秋微笑道:「齊老魔,你的算盤打得太如意了,我偏不殺你,把你捆了起來,明天送你到段家堡去。」

  齊鐵山又鼓起怒目叫道:「小輩,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敢這麼做;老夫可跟你沒休沒完,鬧得你一輩子不得安寧。」

  江夢秋哈哈大笑道:「老魔頭,想想你今年多大年紀了,還敢跟我說這種話,我倒偏要跟你纏一纏,看看你我在這一輩子中;是誰活得久一點,倚紅,拿繩子來。」

  倚紅道:「公子,這屋子那來的繩子呀。」

  江夢秋道:「隨便找一根就行了,可得結實一點,因為這老傢伙的功力不錯,繩子細了怕捆不住他。」

  倚紅眼珠一轉道:「那就只好用我們繫褲子的腰帶了,雖然細一點,卻結實得很,絕對掙不斷的。」

  江夢秋道:「什麼都行,快去拿來。」

  倚紅果然到外間去翻出一根紅色的絲繩,長約丈許,細才盈指,質地倒很柔韌,江夢秋道:「上前,捆住他的雙手,打個死結,別讓他掙脫了。」

  倚紅頓了一頓道:「他肯讓我捆嗎?」

  江夢秋笑道:「肯不肯可由不得他作主,你儘管上去好了,他如果不聽話,就捆他的嘴巴。」

  倚紅果然上前道:「老傢伙,把你的手伸出來。」

  齊鐵山鼓目怒視,理也不理,江夢秋道:「他果然強悍不聽話,你給他老臉重重的摑二下。」

  倚紅伸手摑去,齊鐵山怎能受這種侮辱,拼著喉頭叫人一劍戳穿,也得還一下手,因此把功力貫注雙腿,迎著她的手掌反拍出去,那知手腿剛抬,江夢秋的劍尖忽而迅速地下移,在他肩窩處一戳,他頓感半身一麻,那條手腿再也無法行動,臉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脆的。

  原來江夢秋促狹得很,算準了他的行動,趁他勁力貫注手腿,移劍戮了他的肩井穴一下,這本采就是最軟弱的地方,再加勁力移注手上,內防更空虛,被江夢秋的劍尖運勁一戮,閉死了半邊身子的筋絡,動彈不得,這時他才知上了當,否則以他的武功修為,斷然不會如此受制的。

  半邊身子不能動彈,另半邊身子也如同殘廢,完全失去了抗力,乖乖的聽任倚紅將他的雙手捆上了。

  更因為半身麻木,平衡失去控制,倚紅捆好後,他咕咚一聲倒在地上,江夢秋道:「這老鬼會裝死,我們把他抬到院子裡去曬上一夜,免得攪人睡覺。」

  說著招呼偎翠,一起過來抬,這時躺在地上的歐大海已慢慢運氣止住了疼痛,趁他們不備之際,猛然跳起來,破窗而逃。

  江夢秋叫道:「不好!跑了一個,快追!」

  他抬著齊鐵山的頭,咚的一聲摔下,拔腿追人去了。

  倚紅與偎翠也把各人抬著的一隻腿扔下,跟著追出來,歐大海已跳上了屋頂,他們追上屋頂,但見歐大海跳進另一間屋上,腳才落實忽而哎呀一聲,從屋上滾落下來,跌在一口盛水的大缸上,將缸也砸破了,把店中歇宿的客人也驚醒了,一起鼓噪起來,歐大海亡命縱起急奔。

  倚紅還要追,江夢秋卻笑道:「窮寇勿追,放他去吧,明珠,你可真夠促狹的,那一針射在他的什麼地方?」

  崔明珠由屋影暗處現身出來道:「江大哥看見我了?」

  江夢秋笑道:「沒看見,可是聽見了,因為我知道你埋伏在那兒,才把他往你這邊趕,你一針射在什麼地方?」

  崔明珠道:「射在他的背脊骨上。」

  江夢秋道:「針淬過毒嗎?否則他不會摔下來的!」

  崔明珠笑笑道:「是淬輕毒的一種,不會送命的,但這傢伙今後都得彎著腰,抬不起頭來看人了!」

  崔妙人與方梅影也都從隱處出來了。

  方梅影笑道:「好啊!兄弟!你們可真會捉弄人,東海門沒有一個好傢伙,一劍宰掉算了,何必又這樣整他們?」

  江夢秋笑道:「我爺爺禁止我殺傷人命,除非萬不得已時,才可以殺人,但他們太可惡,我只有讓明珠懲治他。」

  倚紅笑道:「屋裡還有一個老的呢!去看他跑了沒有。」

  江夢秋道:「當然跑了,東海人魔既是個成名人物,我也不忍讓他太過難堪,所以給他一個脫身的機會。」

  倚紅道:「他不是被公子制住了穴道了嗎?還能脫身?」

  江夢秋道:「我把他丟下的時候,已經撞開了他的脈絡,只要自己運運氣,就可以掙斷繩索走了。」

  倚紅道:「我還以為公子要把他捆著送去段家堡呢,所以才特別找了根繩子捆住的。」

  江夢秋搖頭道:「東海人魔今夜已經夠丟人了,何必再讓他見不得人呢,對這種人還別結怨太深的好!」

  倚紅道:「那可糟了,希望這傢伙自己安份一點,別掙斷繩子,否則這個怨就結深了。」

  江夢秋連忙道:「那繩了上有什麼古怪?」

  倚紅道:「那是根蛛絲編成的繩子,普通人是掙不斷的,但至少也得勒破一點皮,那可就夠他受了。」

  江夢秋道:「勒破了皮會怎麼樣呢?」

  倚紅道:「赤蛛絲含奇毒,毒素沾上之後,會奇癢不止,每天子夜就開始,癢到見天光才停,而且無藥可治,這老傢伙今後一輩子都得受罪了。」

  江夢秋愕然道:「你怎麼會有這種歹毒東西的?」

  倚紅道:「那是主人在大漠上採來的,送給我們當護身兵器之用,握在手裡,當軟鞭使用,既方便,又不顯目,敵人如果不小心挨上,立著奇效,光是皮膚上挨一下,也得癢上兩個時辰,比什麼兵器都有效用……」

  說著幾個人都迎到屋裡,果然齊鐵山已經溜走了,地上留著兩截斷索,方梅影用手握著一看道:「斷處很整齊,這老齊的功力非凡,也許尚不致勒皮,否則倒真麻煩了,這種小人寧可殺了他,也不能結怨他!」

  倚紅不服氣地道:「我就不怕他,惹上算他倒楣!」

  方梅影一笑道:「算了吧,瞧你們倆被逼在牆角上的可憐相,還好意思再說呢,假如他進一步你們怎麼辦?」

  江夢秋不禁臉上微紅道:「原來方大姊都看見了?」

  方梅影笑笑道:「看是看見了,卻不知你們在鬧什麼鬼,因為見不到你,我還以為你被人制住了,才趕緊去找崔大姊來幫忙,等我們來時,你們已經把老鬼給制住了,兄弟!你可真有辦法,我還叫人來照顧你呢,看樣子你懂得比我還多,以後可要你照顧我了!」

  江夢秋的臉漲得飛紅,羞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崔妙人道:「江兄弟,你能制服東海人魔這個煞星人物,該值得驕傲才對呀,為什麼要臉紅呢?」

  方梅影笑道:「崔大姊,你不知道,這小鬼壞得很呢,居然知道利用那種絕招騙得老魔頭人殼……」

  崔妙人問道:「是什麼絕招,讓我也學學!」

  方梅影笑道:「如果是你大姊出馬,那可更妙!」

  崔妙人繼續逼問,江夢秋的眼光中充滿了乞求之色。

  方梅影才一笑道:「美人計,他叫這兩個女孩子在房中輕解羅衣,把那一對活寶師徒引進了屋子……」

  江夢秋這才吁了一口氣,跟著掩飾道:「其實這不是我的主意,倚紅她們本來就要睡了,我聽見屋上有聲息,也暗中掩了進來,利用機會突擊而已!」

  崔妙人才笑道:「我說呢,東海人魔橫行四海,這兩個絕世尤物,我見猶憐,那些海盜們還會不上當嗎?只是江兄弟也托大了一點,應該早點招呼大家一聲,假如你一個疏忽,豈不害了她們,女孩子的清白尤重於一切,就是叫她們的手沾了一下,也是終生的污點!」

  她指責得義正詞嚴,江夢秋則滿身冷汗,他自己也是灑脫慣了,跟著爺爺學會了不拘小節的行經,剛才也是年輕好動,擺下了一個誹色迷陣,根本沒想到其他,現在聽崔妙人一說,才意識到嚴重性,尤其是想到在紋帳中跟兩個女孩子所唱的那一句雲雨假戲,雖未真個銷魂,卻也是肌膚相親了,以後該怎麼辦,怎麼叫她們去嫁人呢?

  倚紅知道江夢秋所以急的原因,笑了一下道:「我倒沒什麼,我們塞外的女兒家觀念不同,尤其是我們已淪家姬的女孩子,更不能注重這些,有時受主人之命,獻技娛賓時,除了極少的一點掩飾外,根本就不穿衣服,在我們來說,那是很自然的事,並不算為侮辱!」

  崔妙人道:「那是對待朋友,可不是對待敵人!」

  倚紅猶感幽怨地道:「沒什麼差別,我們的貞操觀是放在精神上的,主人的朋友高興時,可以在舞隊中將我們拉出來,玩弄擁抱,甚至於侍寢,我們也必須遵從,因此我們的貞操只有一份感情,只有一顆心而已,我們的身體是不屬於自己的,我只能擁有一顆完整的心獻給所愛者!」

  方梅影忍不住道:「該死!盧滄客如此對你們嗎?」

  倚紅搖頭道:「那倒沒有!我們十二歲編為舞姬,在回族的蒙巴王公處過了兩年非人的日子,十四歲贈給盧老。」

  崔妙人道:「是啊!你們還是冰清玉潔的女孩子……」

  偎翠泣然道:「塞上的女孩子發育較早,十二歲已經成熟了,在漠外的兩年舞姬生活,除了未曾侍寢外,我們已經忘卻身是女兒了,所以儘管盧老爺與江公子都拿我們當人一樣看待,在我們的心裡,卻始終記住我們的身份!」

  這番話像針一般地刺著江夢秋的內心,使他自愧孟浪,忍不住義行於色道:「倚紅!偎翠!你們放心好了,我是漢人,不管你們的習俗,我一定把你們當漢家的女孩兒一樣地尊重,今天我對不起你們的地方,我一定要報答你們,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叫你們過以前的日子!」

  兩個女孩子目中都閃著感激的光芒,江夢秋已經受不了,再接觸到方梅影充滿神秘的眼神時,他只有低下了頭。

  方梅影卻神色一正道:「倚紅!偎翠!盧先生對你們的武功頗為嘉許,因為有他的推介,我對你們也很信任,可是今天看你們被齊鐵山逼迫的情形,我不禁替你們擔心了,假如今天江兄弟制不住他,那又怎麼辦?」

  二女對視一眼,方梅影道:「你們必須說老實話,明天就要正面一訪八煞門,我一定要對己方的實力有充分地瞭解,才可以籌思對付之策,如果你們技僅至此……」

  倚紅才道:「方大姊放心好了,我們即使不能寄重任,也不會成為累贅,自保的能力是有的!」

  方梅影道:「假如今天江兄弟接應遲一步呢?」

  倚紅道:「假如他不想殺死我們,則我們可有殺死他的把握,假如他想殺死我們,也只有一命換一命了!」

  方梅影哦了一聲道:「東海人魔氣功蓋世,我記得看到你們刺了他一劍,也沒傷到他的皮肉!」

  倚紅舉起左手,亮示那五枚細尖的指甲道:「這是我們最後一道防身的利器,是風磨銅裝成的,套在手指上,迫不得已時,以內力射出,那怕對方武功再高也難逃一死!」

  方梅影這才一笑道:「我想盧滄客門下侍兒,不會那麼差勁,那就放心了,否則經今夜這一鬧,八煞門中一定提高了警覺,明天伏牛山中一會,實在難以應付了,離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大家都養一下精神吧!」

  說完她把崔妙人與崔明珠拖走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把倚紅那根赤蛛絲索仍是挑在指尖上帶走了!

  床榻已被歐大海戮了幾個洞,被褥也割碎了,自然不能再睡,兩女只有把完好的臥具整理一下,打個地鋪。

  倚紅這才道:「請公子安歇吧!」

  江夢秋一笑道:「你們呢?」

  偎翠道:「如果公子不嫌棄,我們就在旁邊靠一靠,否則我們就坐著養養神也就行了!」

  江夢秋道:「剛才我是為誘敵,才唐突你們,被方大姊看見了,實在不好意思,現在可不能再胡鬧了!」

  二女臉現怨色,江夢秋忙道:「你們別誤會,我在床上說家有侍女陪寢,那是騙人的。我父親是個極為方正的人,怎能容我如此胡鬧,但我當著方大姊說的那些話,卻是萬分的真心,我絕不負你們,卻也不唐突你們!」

  倚紅低聲道:「婢子們感恩深重,怎敢當唐突二字!」

  江夢秋莊容道:「紅娘,翠娘,君子愛人以敬,我不是假道學,但我的敬意是發自內心的,你們一定要諒解我,不管是我爺爺也好,我父親也好,總要見到一位老人家後,確定你們的名分,我才可以視你們為自己人!」

  偎翠聽他已改了稱呼,心中十分安慰,激動地道:「公子!我們還敢爭名分嗎?你就把我們當侍兒好了。」

  江夢秋搖頭道:「不!我現在把你們當知己的朋友,別的事以後再說,至於剛才的稱呼,也只有關起門來,沒有外人時叫叫表示我的心意,在人前,我還是叫你們的名字,人之相知,貴在知心,不多說了,睡吧!」

  二女十分安慰,倚紅道:「還是公子睡呀,我們守到天亮吧,也許還會有事情呢!」

  江夢秋一笑道:「即使要有事,也不會有你們的事了,你們要記住一點,剛才之所以能制住東海人魔師徒,就是因為我們先發現了他們,而裝作不知道,如果他們要知道行跡已露,至少不會這麼大意了,因此我無須要你們守值!」

  兩個女孩子都有點訕然的感覺,偎翠道:「我們以前自以為很可以過得去了,跟公子一比,才知道差得很遠,我們不敢說為公子守值,只希望能幫公子多休息一點,養足精神,好從事明天的局面!」

  江夢秋拖了兩張椅子,往上面一躺道:「我這樣就可以休息了,而且在休息時,我的耳朵還是能管用的,這是我們江家與眾人不同的特殊本事,我從小就接受訓練了,在我耳邊敲一夜的鑼也不會吵到我睡眠,但我在睡覺時也不會漏過一根針落地的聲息,你們真要幫我的忙,倒不如養養精神,明天去應付八煞門,我們的人手太少,每個人以一抵十還不夠分配呢!好好地睡吧,別吵得我心中不安!」

  說完這些話,他的眼睛已經閉上,鼻息均勻,好像已進人了靜息的狀態,兩個女子只好歪在地鋪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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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1 23:49:33 |只看該作者
第 十 章


  鬧了大半夜,她們倒是真正地累了,等她們聽見響動睜開眼時,仍然感到精神不足,但江夢秋已經打了一盆水放在桌上,笑著對她們道:「洗把臉,準備上路吧,方大姐她們都已經起來,我去備馬匹!」

  倚紅跳了起來道:「該死!這些事應該是我們做的,怎麼能麻煩公子呢,那太折煞我們了!」

  江夢秋—笑道:「別忘了我們是朋友,不是公子與侍兒,大家應該互相幫忙的,身上的衣服洗洗縫縫我的確笨得很,但有些事情,我可以做得比你們好……」

  說著出門而去,二女連忙草草洗了把臉,整理好行裝來到外面,江夢秋早已備妥馬匹,悄悄地拉在店門外。

  方梅影與崔妙人姑侄也在門口了,方梅影笑道:「昨夜我已結算了店帳,連打破的水缸都賠償了,大家快走吧!」

  說著把赤蛛索還給倚紅道:「這玩意兒我剪下了一截,放在身邊備用,我沒想到你帶了這—件好東西來,今天到八煞門去,你們可以替東海人魔解毒,可別讓他知道是什麼東西,說不定還可以派上大用處,即使今天找不上他們麻煩,我也想給他們留點紀念,叫他們癢上一陣子!」

  崔妙人笑道:「梅影,你少幹點缺德事好不好!」

  方梅影一笑上馬疾馳而去,大家忙跟著走了,這時天色微白,但等他們趕到約定的地點,已是紅日高昇了。

  龍行天與羅小虎也剛到,率著四個中年乞丐,方梅影一看他們身上的破布口袋,知道都是六袋執事,身份已經算很高了,因為丐幫中除了幫主身負九袋外,龍行天也只是八條長老,羅小虎為幫主首徒,才只有七個袋子。

  當下一哈腰道:「窮家幫居然能調齊四位六袋高手,倒是很不容易,這下我們的人手就更足夠了!」

  龍行天笑笑道:「為了監視八煞門的行動,我們在伏牛山四周布下了半個幫的實力,這四個人是勉強可堪一搏的,所以才帶他們來,其餘的都散出去了,昨夜小虎還用青蚨令去敦請洪掌門人率眾前來支援,趕不趕得上不知道,但就憑我們這幾個人,至少也可以鬧他一下了!」

  羅小虎則替四個執事乞兒引見諸人,名字倒也好記,以入門的先後,冠上本身的姓氏就行了。

  因為丐幫中的規矩,要等到升七袋分壇壇主,獨當一面時,才可以使用本名,而這四個人的姓氏,剛好也順著百家姓上的次序,叫趙老大、錢老二、孫老三、李老四!

  方梅影笑道:「貴幫其餘的執事人員,希望不要也是照這排列的,否則輪到第八個不恰好要叫王八了嗎?」

  龍行天大笑道:「方女俠可說對了,敝幫第八個執事就姓王,也叫王八,而且還叫出了名,大江南北無人不知,只是不曉得他是丐幫的門下而已!」

  方梅影一怔道:「我是說著好玩的,想不到真有此人此事,大江南北我也跑過,怎麼沒聽過這位王八大爺呢?」

  龍行天笑道:「姑娘不會知道,他不但叫王八,幹得也是王八,他是金陵秦淮河畔的龜公頭兒,手下控制了上千個粉頭兒,是個十足的大王八!」

  羅小虎一皺眉道:「老爺子,這是不能說的!」(斷橋殘雪天馬掃校隱龍居士OCR)

  龍行天一瞪眼道:「不能說偏要說,老子想到跟這些王八羔子為伍就有氣,有朝一日大權在手,老子非叫他們除名不可,這太丟人了,弄得我們都不敢見人。」

  方梅影笑道:「這是貴幫的內部機密,或者我不該問,但窮家幫中,怎麼會有這種人呢?」

  羅小虎想了一下道:「告訴各位沒關係,但對外可宣揚不得,丐幫分淨衣與污衣兩門,污衣是正宗的叫化子,淨衣門則是從事醫卜星相、歌妓娼導各種行業,但統屬幫主轄治,只是對外以污衣門為主!」

  方梅影哦了一聲,羅小虎道:「污淨兩門各不相干涉,只有家師與我才管得住他們,此兩門的人從不來往,龍老爺子常受他們的氣,所以對他們有點成見!」

  龍行天呸了一聲道:「老子對他們沒有成見,只是瞧不慣他們的作為,丟盡了江湖人的臉!」

  羅小虎道:「其實他們的作為更多,污衣門弟子因為身份太明顯,辦事反而不如他們方便,丐幫之所以能日益昌大,得力於淨衣門的地方很多,好幾件震動武林的大事,都是他們忍受傷風敗德而成的,何況淨衣門的弟子志行高潔,尤過於污衣。」

  羅小虎停了下又道:「因為污衣門人數過多,流品太雜,難免有一二不肖之徒,做出貽羞門戶之舉,淨衣門擇人極嚴,從沒有這種事發生,所以恩師對他們十分尊敬。」

  龍行天哼了一聲道:「他們可以公開地做不要臉的事,自然沒有把柄了,老子就是瞧不起他們。」

  羅小虎一笑道:「他們志在行俠,並不要人看得起,他們最高的輩份到七結為止,也從來沒爭過,其實以武功及對本幫的貢獻而言,他們有些人功高於幫主,連十袋都夠資格了,老爺子對他們生氣實在沒有道理。」

  龍行天只哼了一聲,不再開口。

  羅小虎道:「本幫分兩門之事,只有七結主事才知道,所以每次開大會時,只准七結主事參加,你們四位績勞功高,幫主已經準備在本屆大會上提升你們的袋級,所以我才說出來,但……」

  錢老大恭身道:「令主無須吩咐,屬下等都知道保密的,如有所洩,令主為屬下等四人是問。」

  羅小虎道:「相信四位靠得住的,現在告訴四位,是為了以後行事的需要,因為今天與八煞門交惡,以後的麻煩可能不少,必要時,可以向淨衣門聯絡求援,我們以袋為職別,淨衣則是以衣結為識別,各位如果要向他們聯絡,可以找個繩子,照袋數打上結,他們自會上前問訊,然後看他們在繩上將結增減,就可以知道他們的等級,對高於你們或同輩的同門,態度必須恭敬。」

  龍行天道:「恭敬個屁,見面每人賞他們一腳。」

  羅小虎笑道:「老爺子,您是八袋長老,淨衣門中不會有人高於您,自然可以隨便一點,他們卻不同的,如果亂了輩份,那可是欺師滅祖的大罪。」

  說到這兒,他的神色一厲,龍行天雖然齒輩俱尊,卻也不敢再露出傑傲之態了,這使得江夢秋對丐幫人,又增了一分敬意,認為他們畢竟是組織嚴密的大門戶,儘管心中不滿,對幫規之遵守,卻是無分上下的。

  七男五女十二人,浩浩蕩蕩地向山路迸發,行二四里,段家堡已遙遙在望,雄峙半山,氣派極大。

  砌石為牆,圍著方圓數里的一座城堡,走前高挑著一面大旗,旗作長條形,正反兩面都繡著八個大「煞」字,素底黑文,顯得威風凜凜,方梅影一笑道:「這批混球倒是會排場,知道我們要來,居然不出來接一下!」

  羅小虎道:「八煞門的旗幟今天還是第一次懸出,看來他們是想利用這個機會向武林示威呢,也一定作了相當準備,方女俠,你可得好好籌劃一下……」

  方梅影笑道:「我早就準備煞煞他們的威風,弄下他們那一面煞旗,臊臊他們的臉!」

  羅小虎道:「那倒很有意思,只怕不容易。」

  方梅影把崔明珠拉到身邊,低聲囑咐了幾句,崔明珠連連點頭,崔妙人道:「梅影,你儘教她淘氣!」

  方梅影一笑道:「這可是成名立萬兒的好機會,明珠如果能把他們這面旗弄下來,一日之間,難保不揚名天下,我是給你們崔家露臉呢,既然來了,就不必怕,否則就不必來,難道你還想跟他們好好地談心聊天不成!」

  崔妙人道:「揚名不成就丟人了,八煞門初次挑出號旗存心立威,自然有相當防備,我知道你是想用明珠的奪命飛針射斷旗索,明珠的腕力最多僅可及二十丈,至此勁道已大減,她最有效的射程是十五丈,那旗桿高挑就有二十丈左右,那一定要到旗桿下施為,人家會准她出手嗎?」

  方梅影笑道:「明珠出手極快,他們擋是擋不住的,但我是要她以你們崔家的冰心菊影劍法斷索!」

  崔妙人立刻道:「別開玩笑了,我家冰心劍法十四手,菊影劍法二十二手,雖然薄有虛名,卻不是震世絕學,連我都沒練好,明珠更不成了!」

  方梅影笑道:「你不行,明珠一定成,這件事你別管了,惹出禍來我一肩擔承就是了!」

  崔妙人一笑道:「我們就是來惹麻煩的,我倒不是怕麻煩,也知道在你的鬼精靈算計下,成功的希望很大,但成功後,造成了對方錯誤的印象,把她當作絕頂高手,她只是個小孩子,怎麼應付得了!」

  方梅影正色道:「大姊!我不會故意害她的,這也是為她好,因為我問過她,她的無影奪命追魂飛針手法已經得令嫂真傳,劍法上還嫩得很,我才要她露一手,把她列為最高的好手才是最安全的,這樣一來,誰也不敢冒昧輕易去找她對戰或尋她的晦氣,否則在我們這一批人中,閱歷年紀都是她最輕,如果要扣留一兩個人質,最先就是她!」

  崔妙人這才誠懇地道:「影妹!你的確思慮周到,一切都聽你的吧,連我在內,都供驅策!」

  龍行天也道:「我們雖然是兩批人,但方女俠的機智卻是欽仰已久,窮家幫的人也歸女俠調度!」

  方梅影一笑道:「龍老!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回頭有什麼事找上你,你可不准推脫!」

  龍行天道:「那當然,老小六個叫化子,隨你怎麼安排都行,你要我們抹脖子,我們絕不會上吊!」

  方梅影笑道:「那倒不必,我這個主帥一定要公平,量才為用,自然是要借重你們的長處!」

  龍行天哈哈大笑道:「要飯的長處只會開口罵人,要飯遇上小氣鬼,使惡耍賴,可以罵到他十八代祖宗,一直等他乖乖的佈施為止,這一套可用不上!」

  方梅影道:「怎麼用不上,我就是要借重你們這一點,回頭不管他們哪一個人出來,你們就蓮花落也好,數來寶也好,破口一陣痛罵,罵到他們心頭發火!」

  龍行天笑道:「行!這是老化子的拿手傑作,可是罵完了又怎麼善後呢,他們一定會像瘋狗一般追著老化子亂咬,那麼一大窩瘋狗,老化子可受不了!」

  方梅影笑道:「要飯的還怕狗咬嗎?你們窮家幫的人不是都有—手踢狗腿的絕技嗎?當頭一腳踢過去就行了,腳踢不走就使棒打,你們的打狗棒就是為這個用的!」

  龍行天伸手抹抹汗道:「姑奶奶,窮家幫就是這一點玩意兒,如果全掏了出來,還是解決不了問題呢?」

  方梅影道:「那就由我接下來,你放心,我絕不叫你們吃虧,被狗咬著了哪裡,你也咬我一口好了!」

  龍行天道:「那老化子不也成瘋狗了!」

  方梅影道:「被瘋狗咬過的人都會傳染上瘋症的,那時候你想不咬人也身不由己,所以我要你記住,當你必須咬人的時候,不妨咬我好了,是我叫你去惹禍的!」

  這兩個人的談話似乎是在開玩笑,但說到後來,他們的表情很認真,又不像在開玩笑,別的人都愕然不解,只有常在江湖走動的崔妙人與丐幫的掌令首座執事弟子羅小虎,才知道他們在談話中所作的暗示,神色也凝重起來了。

  一行人半騎馬,半步行,順著大路上山,終於來到了八煞門的門牆前,門是開著的,兩扇高達數丈的巨型木門外包著鐵葉,還鑲著一對巨大的門環,可就是不見人!

  方梅影一示眼色,崔明珠已經會意,推門上前,直從門樓上進去,這才有兩個漢子從門後的屋子裡出來,一個大漢雙手一攔道:「下來!下來!這是什麼地方,容得你騎馬亂闖,你也不睜開眼瞧瞧!」

  崔明珠冷笑道:「這兒不是八煞門嗎?那面旗子上標得清清楚楚,我想不會走錯地方吧!」

  說著用手朝旗桿指了一指。

  那大漢道:「你知道為什麼還要直闖,這兒是不准騎馬的!」

  崔明珠冷笑道:「笑話,有誰規定不准騎馬!」

  大漢道:「是段堡主,也是八煞門的首席壇主!」

  崔明珠笑道:「是段天化那個老怪物嗎?他怎麼早沒敢跟我說呢,說了我就摑他兩個嘴巴!」

  大漢怒道:「怎麼沒說明!門外立著塊牌子,寫得明明白白,江湖同道,武林好友,一律在門外十丈處下馬。」

  崔明珠笑道:「見你的大頭鬼,我們一路過來,就沒看到有牌子,你自己伸出腦袋去瞧瞧。」

  那大漢也是一怔,探頭出門,果然看不見有任何木牌,不禁詫然地向同伴道:「怪了,不久以前我還看見木牌豎在那兒的,怎麼一下子會不見了!」

  另一個大漢也探頭看了一下,愕然道:「這真是怪事了,不過一眨眼功夫,丈來高的木牌會不見了,會不會叫他們拔走了,你們拔了沒有?」

  方梅影上前道:「假如真有這塊牌子,我們一定拔了扔在你們頭上,但明人不做暗事,我們的確沒拔木牌!」

  這兩個大漢都怔住了,一個道:「事兒透著邪門,老吳,你等著,我去稟告堡主去!」

  說著就要走,崔明珠從馬上下來道:「等一等,有樣東西,替我帶給段天化去,讓他知道我們來了!」

  那大漢果然站住了腳步等候,崔明珠走過去,忽地伸手連甩兩個嘴巴,將那大漢打得滾地翻了一個跟頭。

  崔明珠道:「就是這個,你帶去給段天化,告訴他這是賞給他的,昨天我們已經知會了他的小狗畜生段成志,說今天要來,他居然敢搭臭架子,不在門口迎接!」

  挨打的大漢兩頰腫起,口角流血,不敢多說,一溜煙似的回頭跑了,這邊幾個人下了馬,方梅影眉頭微微皺道:「路旁是有個小坑,可見是插木牌的,喂!你可是姓吳?叫吳什麼,乖乖報上名來,你在八煞門幹什麼的?」

  留下的這名漢子囁蠕地道:「我叫吳可問,那個同伴叫秦彪,我們倆都是看門的。」

  方梅影笑道:「門上就是你們兩個人?」

  吳可問點點頭。

  方梅影再道:「大門外那塊木牌是什麼時候插上去的?又是什麼時候被人拔走的?」

  吳可問道:「昨夜齊老爺子回來後豎上的,什麼時候拔走的,可不知道,但絕不會久,各位在山下路口時,我們看了一眼,那牌子還豎在門外的路旁的。」

  方梅影點點頭』,忽又問道:「門上就是你們兩人,段天化除了叫你們看門之外,還叫你們幹什麼?」

  吳可問道:「沒有了,堡主就是這麼吩咐的,叫我們一定要盡力,不准人騎馬進門,此外什麼也沒有吩咐。」

  方梅影冷笑道:「如果來的人一定要騎馬進來呢?」

  吳可問道:「堡主沒有說,我們也不敢問,因為我們在八煞門中,只是最低級的從人,只有聽從命令的份。」

  方梅影笑道:「你們逞強攔阻別人騎馬,不怕送命嗎?」

  吳可問歎了一口氣道:「我們都想過了,如果來的是高人,一定不屑於殺死我們。如果來的人很普通,也不敢硬闖,所以這個工作雖不輕鬆,卻也沒什麼危險。」

  方梅影嗯了一聲道:「以前門上也都是你們看守的嗎?」

  吳可問道:「是的,但以前不止我們兩人,另外還有一位執事壇主,帶著幾個好手坐鎮的,從昨夜豎上木牌後,才完全交由我們兩人負責了。」

  方梅影道:「你們剛才說段天化是首席執事壇主,難道八煞門中,他還不是最高層的人嗎?」

  吳可問道:「這可不清楚了,八煞門是由八位執事壇主掌事,八人中以段堡主總其成,凡事都由他發號施令。不過八煞門組織極繁,還有許多護法,好像地位都與執事壇主平等,看不出誰高誰低來。」

  方梅影道:「昨天我們聽見東海人魔說過軒老其人,好像地位很高,這個軒老是幹什麼的?」

  吳可問苦笑道:「這個我們可不知道了。這裡分內外兩堂,外堂是段家堡,內堂才是八煞門,內堂的事,只有出入其間的人才清楚,我們是根本不准進去的。」

  方梅影點點頭道:「好吧,沒你的事了,你可以回到門裡去了,這兒說不定馬上會動手,羅小虎,你送進房去。」

  羅小虎知道方梅影這一招呼的用意,過來一提,把吳可問舉在前面,閃進了門房。過了一會兒出來道:「裡面沒人,也沒有什麼埋伏,那傢伙練過兩年,身手平常。」

  方梅影道:「你要弄清楚才行。」

  羅小虎笑道:「錯不了,賞給他一指頭,是照練家子的標準而下的勁道,他兩眼一瞪就回老家去了。」

  龍行天道:「這就怪了,八煞門在鬧什麼鬼,明知道我們要來,只派了兩個飯桶看門,全不設防。」

  方梅影笑道:「當然有用意的,回頭段老邪出來,我詐他一下就會知道了,在我面前玩這一手太不夠聰明了,只是不知道誰替我們拔了那塊牌子,我想多半是白天狐,回頭你們替他頂一下,好讓他方便於活動。」

  龍行天愕然道:「我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如何頂法?」

  方梅影道:「聽我的談話就知道了,你不會就讓小虎子開口,我覺得他比你精靈多了!」

  正說著,靈狐段天化帶著玄狐空空道人與烈火劍秦明兩個出來了,見到他們哈哈一笑道:「難得!難得!各位怎麼有興趣到敝下一遊呢?而且還把丐幫的朋友也邀來了,段某正好有事,否則一定遠出相迎。」

  方梅影笑道:「段老邪,你別來這一套虛情假意,我跟白天狐打過賭,要拿你兒子的腦袋作賭注,但明人不作暗事,我一定要當著你的面割下他的腦袋才算數,所以昨天只小小的懲罰了他一下,叫他帶個口訊給你,他怎麼樣?」

  段天化乾笑道:「還好!只是身子有點不舒服!」

  方梅影笑道:「不是讓醋泡酸了骨頭吧?」

  段天化臉色變了一變,然後道:「你們昨天在犬子身上究竟弄了些什麼玩意兒,東海人魔說沒有關係的。」

  方梅影笑道:「齊鐵山那老怪物自己都吃了大虧,還夠資格評論我們的手段嗎?你兒子如果想活命,最好是聽我們的話,好好在醋裡泡上一泡!」

  段天化臉色很難看地道:「齊鐵山對用藥物很有心得,我們都相信他了。可是他昨天回來後,自己也狼狽不堪,到了快天亮的時候,全身癢得快發瘋了,一直找不到原因,犬子才著了急,現在正在用陳醋抹身子,那不會……」

  方梅影打斷他的話道:「沒關係,聽了我們的話就沒錯,我還想要他的人頭贏賭注呢,絕不會害死他的!」

  段天化只得乾笑道:「我也知道方女俠胸懷磊落,絕不會在背後施暗計傷人的,自然十分放心!」

  方梅影一笑道:「那你可錯了,我最喜歡整人,只是整了人之後,一定會送上解藥的。齊鐵山的癢病還沒有停止吧!把這包東西拿去沖水服下就會好的,以後叫他行為規矩一點,到了中原可不能拿出他做海盜的作風,尤其是不能犯色戒欺侮女人,否則總有他受的!」

  說著丟出一個小紙包,段天化接在手中,交給秦明,趕緊送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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