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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梅影道:「不,他懂,而且是個大行家,所以才選了這個地方,利用地勢而建築,外合五行,內藏八爻。這一片宅院裡可不簡單,顯然還是陣圖之學呢。」
崔妙人聞言一怔道:「那我們還是別進去算了,毫無淵源,又何必去惹這個麻煩呢。何況我們都不解陣圖之學,萬一失陷在裡面,栽個跟頭,可太不上算了。」
方梅影一笑道:「崔大姊這話可不合九狐的口氣了,我們怕過誰來?你不懂我懂,我倒要見識一下這位望山莊主盧大官人是何方神聖,估量一下他的斤兩。」
江夢秋道:「這是何苦呢,我們是來求購馬匹的,又不是找人較量長短,犯得著嗎?」
方梅影笑道:「江兄弟!你初行走江湖,千萬別學得這麼藏頭藏尾的,一點豪氣都沒有,那可成不了事,我們無事不找事,有事不怕事,這才是俠義行徑。」
江夢秋道:「大姊!兄弟並非怕事,但你是在找事呀!」
方梅影一笑道:「我不會故意找事的,但是進了門之後,絕對省不了事,我們不找他,他會找我們,你愛信不信,誰叫你倒霉,要跟著我與崔大姊呢!人的名,樹的影,我們都是江湖上知名的人物,還少得了麻煩嗎?」
江夢秋只得笑了一下,他們在這地駐足觀望,比手劃腳,已經驚動了莊裡的人,一個老蒼頭過來問訊道:「四位可是要到敝莊的?家主人已經鵠候良久了。」
方梅影微怔道:「你家主人已經預知我們要來?」
那老蒼頭笑笑道:「是的。家主人略通先天易數,晨起卜卦,知有嘉賓蒞臨,故而早命老奴掃徑恭迓大駕。」
方梅影一笑道:「你家主人竟有未卜先知的神通!」
老蒼頭連忙道:「不,不,家主人是卜而後知的。」
江夢秋倒有點奇怪了道:「就算貴主人占卜算準有人上門,但這條路上的行人很多,也不一定就是我們呀。」
老蒼頭一笑道:「家主人卦象中算出來的貴賓是三女一男,各位恰符其數,老奴見四位器宇不凡,想必是家主人所恭候的貴賓了,故而前來敦請。」
方梅影笑道:「貴主人的先知神通確是值得欽佩,但卻算得也有點不准,我們都是正一品的布衣,何貴之有。」
老蒼頭笑道:「家主人隱居在此,他說的貴賓,非為塵俗所謂的富貴中人,那種人家主人從不相酬酢的。」
方梅影一笑道:「這一說我們倒是受寵若驚了,既是主人已有先知,我們也不算是不速之客了,就打擾了吧。」
老蒼頭很恭敬地彎腰作禮,說了一聲請。
然後就領先在前十來步為導,客氣地引他們前去。
這是很莊重的禮數,相距十來步,為的是方便客人私下說話,尤其是對初次登門的客人,此舉更見敬意。
江夢秋飽讀詩書,懂得這種規矩,低聲道:「這個主人很了不起,連門下一個老傭人談吐都不俗。」
方梅影笑笑道:「那當然了,強將手下無弱兵,鄭康成家的婢女都能吟詩,望山莊的門下自然不是庸俗之輩,你看他走路的身法,只怕江湖上也不多呢。」
經她這一提,其餘三人也注意到了,這是一條黃泥路,久旱不雨,路面上已起薄薄的一層浮土,老蒼頭走過的地方,卻不留一點腳印,而且他嶄新雪白的襪子與鞋底上也不沾一點塵跡,這表示他的輕功內力都具相當火候。
這點功夫自然不稀奇,但在一個老傭人身上表現出來,則可見得主人的造詣更加不凡了。
過了木橋,進了柵門,才是真正的大門,那兩扇緊閉的紅漆大門早已打開,一個相貌溫文的中年人迎了出來,舉手長揖道:「昨夜燈花,今朝鵲喜,應主貴客蒞臨,盧某已鵠候良久,幾乎要懷疑卜象不准,且所幸四位終於來到,乃使蓬畢生輝,失迎!失迎!」
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三綹烏髯垂胸,相貌非凡,方梅影倒是一怔,她精於相人術,而且很少看走眼過,可是見了這個人,實難作一定評,因為他的相格太特殊了,仁厚中藏著奸詐,和平中蘊有殺機,只能說得上是一個亦正亦邪、亦魔亦俠的人物,因此一笑道:「盧大官人太客氣了,我們是偶而起意,才想到前來打擾,不意先觸動了大官人的靈機,有勞久候,實在冒昧之至。」
中年人哈哈一笑道:「說哪裡話來,盧某本當遠迎,其奈卦象中僅知客至,卻不知客來何方,因此只好肅沐恭候,遣老奴在門口迎迓,失禮之極。」
崔明珠忍不住問道:「主人既知我們要來,難道我們從哪兒來的會算不出來?」
中年人笑道:「姑娘說得太玄了,以卜測事,不過是仗著一點偶得之機,盧某能測出四位將蒞,已經是很不容易了,如能事事前知,那不成了神仙了?」
說罷肅客入內,來到大廳中,但見陳設典雅古樸,潔不染塵,一幾一架,俱非近物,卻又煥然若新。
江夢秋出身豪富,他的父親也是隱居不出的高士,雅愛古物,所以他對古玩古器的常識很豐富,來到廳中後,簡直目不暇接,每樣東西都是幾百年的歷史了,也都是價值連城之珍,因此道:「盧先生的收藏真豐。」
中年人哦了一聲道:「兄弟也雅好此道嗎?」
江夢秋道:「不敢當,只是家君也喜歡古物,再晚略有所知而已,家君搜得一些小巧之物,而視同拱壁,專開一室為貯,而先生此間觸目皆是,直有雲泥之別。」
中年人哈哈一笑道:「有趣,有趣,在下不過是喜歡這些東西,卻不知鑒別,所以信手亂放,兄台既有此雅興,回頭倒要請益一番。」
方梅影見他談話告一段落,才道:「盧大官人。」
中年人一皺眉道:「這些世俗的稱呼卻不敢當自俠女之口,鄉間人要那樣叫是沒辦法,各位是……」
方梅影笑道:「我也知道這個稱呼太俗氣了,但入鄉隨俗,在未知台甫之前,實免俗無方。」
中年人笑道:「那是盧某失禮了,應該一開始就自報賤號的,在下名滄客,草字隨波;別號知機。」
方梅影一笑道:「曾為滄海客,隨波識浮沉,知機望山遠,結盧作世人,先生這名號道盡抱負。」
盧滄客哈哈大笑道:「女俠明心慧口,一言道盡盧某平生之遇,這幾個字,盧某是當恭楷正書以謝女俠。」
江夢秋見中堂懸了一幅橫屏寫的是蘇東坡的水調歌頭,筆力雄健,與門口望山莊三字橫額出自一人之手,落款是知機居士自寫,因道:「門口的橫匾原來是先生手澤。」
盧滄客笑道:「塗鴉之作,不足掛齒。」
江夢秋道:「先生太謙虛了,這一筆字師柳之秀而得顏樸之豪,尤在此三大名家之上,也許後有來者卻可謂前無古人,若可謂塗鴉,則世間無人敢作書矣。」
盧滄客更是高興萬分道:「不得了,這位小友年紀雖輕,胸中丘壑卻山藏海納。佳客,佳客。」
說著忙又起立道:「有佳客不可無酒,盧某雖然已作準備,但那只是作客之餚而非款知己之飲,盧某吩咐他們另作準備去,倚紅,偎翠。」
廳後出來了兩個錦衣妙齡少女,一紅一綠聞名知人,一個手捧茶具,一個手提銀壺出來後,朝各人屈膝見禮,然後倚紅才輕聲笑道:「爺,婢子知道獻茶太遲了,但爺指定要以楓名露,那一定得等水滾到恰是時候,過老就提不出茶味了,我們是等客人來了才開始上爐。」
說著在每人面前放下一隻羊脂玉盞,雕刻玲瓏,在每一盞中傾下數十粒細同粟米,色作深絳的茶葉,清香撲鼻,偎翠則手執銀壺,一一注上大半盞沸水。
盧滄客笑道:「別管茶了,你們倆到廚房裡去吩咐把預備的酒席撒了給下人們用吧。」
偎翠一怔道:「難道客人們不用酒了?」
盧滄客道:「誰說不用,俗餚不足款佳客,你們把應用的東西搬到醉花亭去,擺醉花筵。」
倚紅笑道:「爺有十年未設此筵了,今天怎麼有這份興致呢?那可得等一下,全套傢伙都藏起來。」
盧滄客道:「知音難覓,佳客難得,稍慢一點倒沒關係,可是得準備周全,別掃了我的興。」
倚紅道:「爺難得如此高興,婢子怎敢誤事呢。」
偎翠笑道:「爺,知音佳客,一日並得,這可真是不容易的事,爺能否讓婢子也拜識一下。」
盧滄客笑道:「當然應該,你們也可以多見識一下呢,我介紹吧,佳客是這位……」
說到這兒,他手摸摸頭,尷尬地一笑道:「該死,該死,我一高興就昏了頭,竟忘了請教各位了。」
方梅影道:「這是我們的失禮,容我來自薦吧。」
說著一一將自己這邊四人介紹了,對自己與崔妙人卻僅通名而已,倒是將江夢秋與崔明珠詳細地介紹一遍。
盧滄客興奮地大笑道:「我說呢,尋常人等,怎會預觸先機,原來竟是瑤池台上客,龍華會中人,方崔二位的盛名遐邇皆知自不必說了,江老弟與崔姑娘更是名家傳人,盧某何幸,得四位翩然蒞止,醉花筵都嫌太菲薄了,只可惜盧某有些東西寄在塞外,未能攜來此間,只好將就了,倚紅偎翠,你們可得細心去準備,別讓我丟人。」
方梅影道:「盧先生,我跟崔大姊浪蕩江湖,江兄弟跟明珠則是初出門,見聞淺陋,你可別要我們出醜。」
盧滄客笑道:「方女俠說哪裡話來,你踉崔女俠是俗世兩朵奇葩,崔姑娘人如其名,不愧花露明珠,江老弟更不必說了,仁翁名傳天下,家學淵源,還錯得了嗎?」
說完又笑道:「方女俠是俠中之傑,盧榮斗膽用了知音二字,萬望勿罪冒昧,因為你那二十個字的敘述,道盡盧某生平,盧某不知該如何表達敬佩之意才好。」
倚紅笑道:「爺,方女俠是智叟之後,自己又是絕世才女,跟崔女俠的絕世姿容,並稱武林雙絕,我們仰慕久矣,您可得留他們多盤桓些日子,也讓我們親近親近。」
盧滄客笑道:「我倒是想永久留他們下來,但他們都是雲蹤鶴影絕不會在一個地方久住的。」
方梅影道:「多謝先生盛意,我們確是有事,本來是想買幾匹好馬趕路的,挑遍全市,都找不到一頭佳馬者,販子說好馬都在望山莊,我們才冒昧前來。」
盧滄客笑道:「那太容易了,回頭我們在醉花亭上,一面小飲,一面叫她們兩人將馬匹騎過來,任憑各位挑選。」
方梅影道:「那太麻煩了,貴莊的馬總差不到哪裡去,隨便見賜四頭就夠了,本來我們是想購買的,但是看到先生如此好客,付代價未免太冒犯了……」
盧滄客笑道:「不麻煩,馬上獻技,本就包括在醉花筵的助興節目裡面的,不過另外有獻技的家伎,既是四位要選坐騎,那些庸俗身手既難入方家法眼,也表現不出馬匹的特性,所以乾脆叫他們獻醜一番,你們快去吧。」
兩個女子答應一聲,行禮退下。
方梅影笑道:「這兩位姑娘端的可人,看形貌不是中原人氏吧?」
盧滄客道:「是的。她們是塞外的胡姬,我在塞外時,跟一個回族王公交好,蒙他送給我作侍妾的,可是拙荊棄世後,心如死灰,實無此興趣,但回族的習俗又不容推拒,只好收了下來,跟了我十幾年,只調教他們一點粗淺功夫,我把她們當女兒一般看待,回到中原後,想找個好人家為她們送嫁,她們又不肯去,方女俠與崔女俠如果不棄,我想各送一個,侍候二位。」
崔妙人連忙道:「我們浪跡江湖,不要人侍候。」
盧滄客笑道:「她們的武功已經稍有底子,吹彈烹飪琴棋都很不錯,留在身邊解解悶,有事時作個助手都還可以管用,二位如肯收下,倒是幫了我一個忙,因為把他們常年困在此地,我於心不安,跟著二位在外面跑跑,也讓她們散散心,得便為她們找個歸宿,我這兒實在難選其匹。」
方梅影一笑道:「先生這可是所托非人了,我與崔大姊連自己都照顧不來,到現在還是兩個女光棍。」
盧滄客笑道:「二位是不肯俯就,不過以方女俠之才、崔女俠之姿,俗世亦難求匹了,但她們怎能與二位比呢,把二位的標準降低,配她們也就夠了,二位在外面走動,機會總多些,跟我在這兒,恐怕只有老死荒莊了!」
崔妙人還持拒絕,方梅影卻笑道:「崔大姊!你不要兩個都給我,我倒挺喜歡她們的!」盧滄客忙道:「這可說定了,她們能追隨方女俠,也是她們的福氣,送嫁之事不必說,那要等機緣,讓她們跟方女俠學學,磨練磨練,也比悶在我這兒強上百倍!」
方梅影道:「我答應了也沒有用,她們肯嗎?」
盧滄客笑道:「那有什麼不肯的,我只是不忍心強迫她們而已,其實我要她們隨便嫁個人,她們也不敢違抗!」
方梅影道:「跟著我可沒有在先生這兒舒服,流浪江湖,餐風飲露,時時還有生命之危,她們吃得了苦嗎?」
盧滄客笑道:「女俠別以為她們嬌生慣養,她們可能吃苦呢,在我這兒也沒享到福,偌大一片宅子,全要她們兩個人收拾,還要侍花灌草,洗刷馬匹!」
方梅影笑道:「先生這就是唐突佳人了,府上偌大一片產業,用的人也不在少數,為什麼要她們幹這粗活呢?」
盧滄客微笑道:「我倒不是故意要折磨她們,只是借此磨練磨練她們的性情,嫻熟她們的女子本分,我不希望將她們養成嬌滴滴的花朵,要她們成為一個百藝俱通的幹才,將來嫁出去,也可以成為一個能幹的主婦!」
方梅影不禁肅然道:「先生倒是個有心人!」
盧滄客神色微黯道:「拙荊當年就是這樣的人,我雖有萬貫家財,她卻不肯享一點福,井臼親操,招致積勞而死,薄命長辭知己別,三尺黃土埋芳魂……」
方梅影究竟交淺不便言深,不好意思問他已故妻子的詳情,乃岔開話題道:「只要她們願意,我就要了,我也不會虧負她們,將來一定要找個像江兄弟一樣的好小伙子為她們的歸宿,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江夢秋窘得滿臉通紅地道:「大姊怎麼拿我開玩笑呢?」
方梅影笑道:「不是開玩笑,是怕你沒福氣,像這樣美的女孩子,又能幹又溫柔,你打著燈籠也找不到!」
江夢秋差一點要急了,崔妙人笑道:「梅妹,你這就不像個大姊姊了,江兄弟臉皮薄,你別逗他了!」
方梅影道:「不是逗他,我倒是真心為他著想,弄兩個人來侍候他,因為他在家也是個大少爺,連衣服都不會洗,跟著我們活受罪,我們雖然能照顧他,到底不是侍候人慣的,未免有不周到的地方,要兩個人來分分勞……」
江夢秋正待反對,崔妙人一笑道:「這話我倒贊成,江兄弟你別想歪了,方大姊沒別的意思,你在家裡也是丫環婆子侍候長大的,難道一定要跟你搭上身份才行嗎?你要看看盧先生,他把兩個女孩子放在身邊十幾年,照樣能一無所染,這才是男兒本色,你是仁翁的孫子,難道連這點胸襟與修養都沒有嗎?」
盧滄客微微一笑道:「江老弟不僅出身名家,本人又是絕世風標,塞外胡姬的庸俗姿色,怎麼會看上眼呢,崔女俠說得太抬舉他們了,不過她們在侍奉起居上倒還能稱職,江老弟既是初次出門,不妨叫她們做點事情!」
江夢秋見他們都這麼說,自己再要堅拒,倒顯得不夠大方了,唯有尷尬地一笑,不再說話。
方梅影笑道:「先生名號滄客,卻又與塞外胡姬十分接近,可知遊蹤之廣。」
盧滄客輕歎道:「在下生性好動,年輕時乘桴浮海,遍游卅三島,後來又轉至漠上消磨了幾年,直到拙荊過世後,才倦鳥知返,覓地築廬,過了幾年安靜日子,哪知道一安頓下來,人就變得懶散了。」
方梅影又問道:「中華湖山勝景頗多,先生何以偏偏選了這個地方呢,既無山水之勝,又無林泉之隱……」
盧滄客道:「說也奇怪,在下遍游各處,也曾想覓個佳地以供歇腳的,哪知道看了許多地方,都沒有一處中意的,此地是我的故里,我一到這兒,居然就被這兒吸引住了,也算是故土之情吧,我想大概會終老此間了。」
方梅影笑笑道:「聽先生的談吐似有倦世之意,但先生的行止卻又不像,倒是使人難以理解。」
盧滄客哦了一聲道:「在下遷此十幾年,杜門謝絕交遊,什麼事都沒有作,方女俠因何說我安份不下來呢?」
方梅影笑道:「先生選此地築廬,就不是安隱之意,尤其是一樓一閣,莫不別具匠心,可知先生,尚未到歸隱求逸的境界,最多是在這兒養晦蓄銳而已!」
盧滄客怔了一怔,隨即放聲大笑道:「佩服!佩服!方女俠不過才初次見面,竟然看出盧某的心中所思,使盧某無所遁形,盧榮只歎識荊太遲……」
接著又閒聊了一陣,盧滄客問起他們幾人的行向以及何所事事。
方梅影搶著將衝霄鶴十年前黃山之聚以及十年後又重會黃山的經過說了一遍。
盧滄客不勝欽羨地道:「七劍九狐,一鶴三公,盛會黃山,盧某未能參與,實在太遺憾了,早知有這次盛會,盧某說什麼也要去見識一下。」
崔明珠道:「盧先生,三公中只有江爺爺一人存在,而且他是事後才露面的,你怎麼說是一鶴三公呢?」
盧滄客笑道:「江老弟雄風不遜乃祖,方姑娘睿智尤勝前人,再加上姑娘的手引針,足可為三公之代替!」
方梅影笑道:「先生如果有興趣,也不太晚呀,八煞在伏牛山拖上個老和尚,湊成九煞之數,眼見得將有一場大熱鬧,先生何不也去玩玩,磨磨他們的煞氣?」
盧滄客沉吟片刻才道:「盧某雖然喜歡熱鬧,卻頗有自知之明,這點微末技倆,何敢與群雄爭奇!」
江夢秋見他語中有推拒之意,倒是頗出意外,忍不住道:「盧先生借歌示志,這一曲蘇學士的大江東,已明見先生的豪放懷抱,怎麼又忽然客氣起來了呢?」
盧滄客道:「不是客氣,是真的自慚形穢。」
方梅影笑道:「先生絕非自甘寂寞之徒,只是認為八煞小丑跳梁,引不起先生的興趣而已,江兄弟,你還是別再敦請了,假如把盧先生的興引了起來,反而會糟了。」
崔妙人也道:「盧先生如果要出山的話,很可能是站在八煞門那一邊,跟我們作對呢。」
盧滄客這才哈哈一笑道:「二位把盧某看透了,盧某因到中原之後,風聞七劍九狐之名,寅緣也曾見識過一兩個,前兩個月還跟落拓劍士辛不第開了個小玩笑,覺得他不過是浪得虛名之徒而已,跟方崔二位一比實在差多了。」
崔明珠道:「難怪辛不第在黃山上一肚子火,原來剛在先生手下吃了虧,怎地沒聽他說起呢?」
盧滄客道:「我們也沒明裡交手,只是湊巧同搭一條渡船,為了上岸時爭先之故,大家對碰了一下肩膀,被我使個巧,把他擠到河裡淋濕了衣裳。」
方梅影一笑道:「辛不第性情高傲,心胸狹窄,吃了這個虧還肯甘休嗎?先生是怎麼擺脫糾纏的?」
盧滄客笑道:「他報出了名號,要找我拚命,我懶得跟他生氣,他想追上來,只是腳程不夠快,二十里後,我就把他給甩了,到現在他還不知道我是誰呢。」
崔妙人道:「窮酸的輕功雖不佳,但他的八步追月神行步卻是最快的,世上沒有幾個人能及,先生居然能在二十里內就將他甩脫了,足見此道高明。」
盧滄客大笑道:「我才不跟他比腳程呢,二十里內,我才走不到五十步,而且還是踱著方步,邊走邊吟。」
江夢秋不禁愕然道:「先生五十步能走二十里嗎?」
方梅影一笑道:「連步飛跳,每步也不過十來丈而已,二十里路有二千丈,一步跨四十丈,那必是神仙的縮地術,辛不第是凡夫俗子,怎麼能追得上呢?」
盧滄客先是一怔,繼而笑道:「縮地術只是一種偷懶的工夫,不一定神仙才會,方女俠對此道也很精嗎?」
方梅影搖搖頭道:「慚愧得很,我不會。」
盧滄客似若不信地道:「方女俠如不精於此道,怎麼能知道這種名稱?又怎能測知我用此術呢?」
方梅影笑道:「先祖號稱智叟,對天下各種奇技異術都有概略的說明,先生在此地的亭捨建築,莫不迎合地勢而奪造化之工,想見是術家門中高人,有何不難猜呢。」
盧滄客沉吟片刻才歎道:「假如我參加了黃山之會,說不定真要到八煞門中去湊上一腳,這倒不是與他們投合,而是想借此跟各位較量一下所學,棋逢敵手,鬥起來才有意思,但我們今日訂交在先,盧某雖知此事,也不能再跟各位作對了,因此只有退作壁上觀,兩不干涉。」
方梅影一笑道:「那我們這一趟可真是來對了,否則以先生之才藝,加入了八煞門,我們怎能是敵手呢?」
盧滄客笑道:「言重,言重,想八煞門雖擁有七劍九狐之半,也無非是烏合之眾而已,以各位的才智勝之直若摧枯拉朽,舉手之勞而已,實也用不著盧某錦上添花。」
方梅影笑道:「錦上添花固然不必,雪中送炭卻在所歡迎,假如我們在伏牛山上有了困難,尚祈先生慨賜援手。」
盧滄客微笑道:「會有這種可能嗎?」
方梅影道:「這可很難說,八煞之首靈狐段天化老謀深算,人多勢眾,實在非同小可。」
盧滄客道:「可是他們在黃山的表現平平!」
方梅影一笑道:「先生跟我們一樣,有多少本事都放在臉上,鋒芒畢露。段天化卻不同,他的學問都藏在肚子裡,除非必要,絕不漏出半分,所謂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就是他這種人,他怎會在黃山把所能顯露出來呢,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可怖,假如八煞真是如此輕易好對付,簡鶴老何必忍氣忘仇,仁翁更不必在暗中照顧了,假如能一舉鎮伏他們的話,大家也不會放他們下黃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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